68 總有一天

已是深夜, 劇組依舊燈火通明，工作人員們一絲不茍的幹着自己手頭的工作，有那麽幾個已經支撐不住打起了哈欠, 但依舊揉了揉眼睛使勁瞪大，等着這場戲的完成之後的收工。

戚澤一身利落勁裝, 頭發用一束青色飄帶束起，嘴角叼着一根幹草，旋身飄落。落下同時，腳尖輕點, 借繩面之力再次騰空，衣角随風擺動，飒然惹人, 頓覺少年英氣，武功之高強, 不禁讓人為之感嘆欽佩。

顧霄在旁邊看着場地中央出彩到讓人舍不得将目光移開的勁瘦身影, 随着夜風微微吹在鬓角, 心中波紋蕩起，有些發燙。

自從中午他慌亂說了那麽一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話之後, 他心裏就一直沒能安定, 下午有着拍戲的任務，需要他全情投入到角色中。他那點糾結也就在暫時擱置下來, 可到了現在, 再次看到戚澤那風華絕代的身形之後, 中午那點燙熱顫動的情緒就再次浮現上來。

“雖然已經看過這麽多次, 但每次看每次都覺得戚澤簡直把故事中的江湖重現了一遍。”助理在旁邊感嘆, “之前的那些影視劇要是都是戚澤這種标準, 也不會被罵了。”

顧霄點頭, 思緒卻再次回到了中午說話的時候。

他能明顯感覺到當時戚澤的情緒已經有了那麽一絲異動，他現在心中說不上是懊惱還是激動，顧霄一方面覺得自己當時太過不謹慎，沒能把自己的心思藏好，萬一要是讓戚澤發現異常，之後對他退避三舍可就追悔莫及。然而另一方面，有一個想法卻也在顧霄的心裏微微顫動，緩緩破土而出。

——他要不要借助這次機會跟戚澤挑明？

與其讓已經感受到異樣的戚澤胡亂猜測，他不如就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思，正大光明的追求。

一個遮掩一個告白，兩個想法互相較量，然而逐漸的，第二個想法占了上風，想着之後的情景，顧霄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霄哥……霄哥，該你了。”在顧霄的神智中，助理的聲音從迷蒙到清晰，逐漸将他從自己的腦海世界裏拉了回來。

“好。”

戚澤的動作做完，顧霄緊接着補了個正面的鏡頭。

導演滿意的喊了個“CUT”。

接下來的鏡頭就是男主演的戲份，顧霄在等待的過程中，再次做着抉擇，就在他下定決心想着措辭怎麽跟戚澤表白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有些壓抑的抽泣聲。

聲音不大，倒是不會影響到片場裏面的拍攝，可卻也十分明顯。顧霄把目光移過去，發現不遠處一個姑娘正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肩膀微微抽動，聲音正是從她這裏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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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是劇組中的化妝師。

“怎麽回事？”顧霄朝她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小聲問助理。

“剛失戀，”助理嘆口氣，有點同情這個小姑娘，“聽說是大學一直喜歡一個男同學，關系也不錯，一直都是朋友。結果昨天她生日，沖動之下就跟那男同學表白了。”

“被拒絕了？”

“何止，”助理小聲道，“拒絕、拉黑一條龍，聽說男方有喜歡的人，也是昨天剛告白成功，兩個一撞，那男的為了表衷心，直接把她拉黑了，說他以後要注意一點分寸。”

“這事怎麽說呢，從那男生的女朋友的角度來看可能還挺深情的，可從小李這角度，這男的幹的這叫個什麽事啊，不就表個白拒絕嗎，至于連朋友都沒得做？就算是當不成朋友，拉黑這個操作也太傷人了。”助理有點替小姑娘打抱不平。

顧霄有些沉默，“……恩。”

“唉，希望她趕緊調整過來，她哭的我看着都難受。”

顧霄那不斷翻湧的表白的沖動逐漸冷卻，目光停留在不斷哭泣的小姑娘身上，心頭仿佛有塊大石，十分沉重。

＊

車上，戚澤看着旁邊不斷往自己這邊偷瞄的目光，終于忍不住了。

“你有話想對我說？”戚澤盯着顧霄。

顧霄有些氣弱，甚至還帶了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的委屈和悲傷。

戚澤看着他這表情，頓時一頭霧水。

顧霄：“……沒。”

戚澤：“……？”

在車輛前行的過程中，路燈迅速滑過，光帶從戚澤的眼前不斷閃過，戚澤看着窗外，想着中午讓自己心顫的那句話，心中有股沖動。

“你——”

話剛開口，戚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王綿的。

有一檔綜藝節目的邀約想請戚澤，王綿詢問一下他的意見。就戚澤個人而言對綜藝節目不是很感興趣，之前接那檔戶外求生綜藝也不過是為了盡早還款。現在在工作室運營狀态還不錯的情況下，戚澤直接拒絕了。

“好的，知道了。”

“嗯嗯，馬上就到家了，王姐晚安。”

挂斷了電話，側頭便對上顧霄的目光。

“你剛才想問什麽？”

那點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早散幹淨了，戚澤緩緩把視線挪開，“我想問你餓不餓，我準備去吃個夜宵，要一起嗎？”

工作室裏，戚澤和王綿坐在會客室的茶幾前，桌上一杯咖啡一杯清茶，冒着袅袅的熱氣。

前一天劇組幾乎是連軸轉了十大幾個小時，通宵達旦，将影視城這個攝影地的最後一場戲完美拍完，今天給全劇組放了一個假，等後天他們就要去山裏取景。

劇組的工作人員幾乎跟所有人員都交待了要帶好厚衣服，山裏面的溫度可能要比這裏低上不少，為了避免意外情況，除了找好了一位随行醫生之外，還有專人置備了各種常見藥品。

戚澤本來就是從山裏出來的，冬天山中是什麽情況他比劇組裏的任何人都清楚，雖說以他的體質而言并不怎麽怕冷，但還是在王姐的監督下購入了幾件保暖衣物。王綿甚至還塞給了他一個保溫杯和一大袋暖貼。

“別認為自己是個大小夥子就硬撐，能讓自己過的好點何必嫌麻煩？”王綿以為他不是很情願拿，勸說道。

她兒子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類型，就現在這個溫度，她連毛衣都穿上了，結果那天在學校住宿的兒子放假回家，回來臉都白了，凍的直吸鼻涕。驚吓之餘王綿連忙給他熬了個姜湯去去寒，瞧着他校服外套裏面就一個短袖，還以為他沒衣服穿呢，剛想給他找點厚衣服，結果那孩子就說醜，他一男生穿這麽多太丢人。

王綿當時就是一頭問號。

——什麽情況？穿多點還丢人了？

得，王綿當時也沒勸，愛咋咋地，反正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了，真凍到了還能不找衣服麽。

結果他兒子上學去的時候硬是撐着沒加衣服，出門的時候還對着鏡子擺了個pose，王綿看的直翻白眼。當天晚上兒子就聲音打顫的給她打了電話，讓她把稍兩件厚衣服過去。

“什麽天氣幹什麽樣的事，可千萬不能幹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傻事。”王綿勸道。

“謝謝王姐。”

他倒不是怕麻煩，純粹是之前沒用過這兩個東西，看着有些新奇，又有些感慨，心裏暖洋洋的。

自小他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聽師父說是從門派門口把他撿回來的，他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和師父一起生活。師父神經比較粗，當時也沒照顧過他這麽小的孩子，磕磕絆絆的把他養活大，自然是師父吃什麽他就吃什麽，師父用什麽他就用什麽。

別說暖貼這個他從來沒聽過的新鮮玩意了，保溫杯他也是第一次拿到手裏。師父對他來說如同堅硬的城牆，将他護的周全，可王綿的這一番舉動，卻好似柔和包容的溫泉，讓他整個人好似都被暖流包圍，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長大後的頭一次，戚澤再次回顧了小時候的疑問，如果他有媽媽，是不是也會被這樣叮囑？

戚澤眼中的期盼一閃而逝。

不過……

既然師父是在門派門口撿到的他，那遺棄他的父母肯定也知道地址，要是想找他，恐怕早就上門去看了。

最終，戚澤的目光還是恢複了平靜，只是有些珍惜的抱着手上的保溫杯和暖貼，愛不釋手。

“這是最近投遞的簡歷，我篩出去一些，剩下的這些你可以看看挑幾個面試。”

之前戚澤和顧霄商量過後，便決定拓展工作室的規模，簡單的招幾個人，起碼将工作室運營起來。不然的話，面對接下來的工作邀約，就憑他們幾個也忙不過來。

雖說過來找他們工作室的公司劇組基本上都是沖着戚澤來的，但因為短視頻的關系，幾個武替演員都有了些許名氣，戚澤簽不到簽他們也是不錯的選擇。

現在既然有志于把工作室發展起來，就從基礎的人手一步步開始。

“片尾名單呢？”戚澤問。

王綿搖了搖頭，“雖說咱們工作室打出了一點名聲，但武替行業整體來看依舊從明面上無足輕重，對劇的宣傳沒什麽便利，甚至标上去會影響明星個人口碑。”

“沒有一個同意的。”王綿道。

戚澤點了點頭，因為意料之中，倒也不是特別失望。

“沒事，慢慢來，”戚澤目光灼灼，“總有一天，片尾名單上會挂上我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