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看你長得好看,給你抹個……

“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耳後忽然一涼,是阮漓說話時吹出的氣。

方珞寧迅速把手機屏幕按滅,只聽見阮漓輕嗤一聲:“我都看見了,不就個前男友嗎,藏着掖着的。”

方珞寧乜她一眼:“沒藏着掖着。”

“那你是幹什麽壞事了那麽怕我看見?”阮漓拎起對面座位上的包,“走啦。”

坐上阮漓的粉紅色小跑車,方珞寧沒再把手機拿出來。

阮漓看她始終轉頭望着窗外,街邊璀璨的燈影落在她眼中卻不見一絲明亮,輕嘆着開口:“哎。”

方珞寧眼眸動了動,目光重新有了焦距,朝她看過來:“怎麽了?”

阮漓若無其事地問:“沈司瀾他什麽意思啊?你倆都結束五年了,還在你跟前晃。”

“不知道啊。”方珞寧笑了一下,“可能無聊呗。”

像他那種沒正形的男人,應該就只是逗逗人找找樂子,最近剛好覺得她新鮮吧。畢竟哪怕是當年,她如今回想起來,也感受不到這個男人有多麽真心。

他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偶爾溫柔體貼一下,大多數時候會故意惹她生氣,以此為樂,像高中時會坐在後座扯她辮子的男孩。

也就是她那麽喜歡他,才會把他對自己的一切都加上了濾鏡,并甘之如饴。

阮漓若有所思地看了方珞寧一眼,轉了轉眼珠子,開口:“其實,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方珞寧轉過頭:“什麽想法?”

“你外公的園子不是在他手上嘛。”阮漓說,“我看他似乎對你還挺有興趣,要不你就假裝從了他,然後來點糖衣炮彈,把你外公的園子騙過來,再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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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珞寧忍住揍她一頓的沖動:“你瘋了吧。”

“別生氣呀,我說了就是個不成熟的想法。”阮漓不自覺往邊上躲了躲,怕被打,“不過你這個跟你外公一樣剛直不阿的性格,肯定是幹不出來的,當我沒說。”

“當然不可能了。”方珞寧嚴肅道,“而且我也沒想把園子拿回來,他買了就是他的,跟我們蘇家沒關系了。”

阮漓點點頭,煞有介事:“也就是現在在他手上,要是換成鐘紫珊那種人,我看你也得瘋。”

“阮漓!”方珞寧瞪了瞪她。

“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阮漓認慫,“鐘紫珊那點兒本事她也買不起。”

一億塊,對沈司瀾那種人來說不過花錢買個玩意,但不是誰都能像他那麽肆無忌憚地揮金如土。

“對了,今晚他們在九天有個晚宴,聽說你喜歡的摘星樂隊會去,我自作主張弄了兩張邀請函,就當給你踐行了。”阮漓接着道,“你晚上沒事吧?我們直接過去?”

方珞寧頓時眼睛亮起來:“好啊。”

這兩年她迷上一個國風樂隊,叫摘星,但樂隊行事低調,佛系,很少公演,而且只在國內表演。這次回來時間不長,她還以為自己沒那運氣。

晚宴在九天會所的曲水流觞廳,是一間中式風格的露天宴廳,布局像古時大戶人家的庭院。

她們去的時候人已經挺多了,不少女賓都穿着旗袍或漢服,十分契合宴會的主題。

阮漓有點遺憾:“早知道給你也打扮打扮了。”

“沒事,就過來看看而已。”方珞寧滿不在乎,但她很喜歡這種裝修風格,一進宴廳,就不禁心曠神怡,什麽煩惱都忘了。

外公家進門有一塊高大的石照壁,雕刻着閑雲野鶴,落日餘晖。

這裏照壁的位置是用屏風代替的,多少差點韻味。但雙面異色繡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仿佛攜來一絲絲春意,比冰冷的石塊顯得更溫暖活潑一些。

記得當初外公教完她國畫基礎,第一次讓她獨立完成的作品,就是院裏那株海棠。那是園子剛剛建成的時候外婆親手栽下的,比她還年長十多歲。

因此所有的花中,她最偏愛海棠。天天看着,年年都畫。

小孩子的虛榮心單純明了,曾經有人誇過她有天賦,她便真以為自己是塊材料,卻最終,滿身驕傲被擊得粉碎,還沒起飛,就折了翅膀。

正望着屏風神游的時候,左肩突然被拍了一下。

“寧寧,你先自己玩會兒。”阮漓對着某個方向咬牙切齒,“我去找翟青墨算賬去。”

方珞寧笑着點點頭:“好。”

不知道翟青墨怎麽又惹到他祖宗了。

可在她看來,這一對歡喜冤家走到一起,不過是早晚的事。

滿廳衣香鬓影,方珞寧感興趣的只有據說要來表演的摘星樂隊,不過這會兒還沒見個影子。

她百無聊賴地沏了壺茶,上好的毛尖被她糟蹋得徹底,自己卻也不嫌棄,一口接一口喝着。

對面突然坐下來個人,攜着一陣濃烈的女士香水味,是熟悉的某大牌斬男香調。

方珞寧漫不經心地擡眸,鐘紫珊正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唇,姿态妖嬈,高開叉的晚禮服裙露出大腿處光滑如絲緞的雪白肌膚。

“你們家都已經那樣了,你還能弄到邀請函?”鐘紫珊一雙大眼睛斜睨着她,“方珞寧,你可真是好手段,算我小瞧了你。”

方珞寧往杯子裏倒茶,保持着毫無波瀾的優雅恬靜:“讓你失望了。”

鐘紫珊看着她這副淡定模樣就更加窩火:“方珞寧,你就別裝了,你現在肯定很落魄很後悔吧?讓你當年拒絕我哥哥,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現在遭到報應了吧?你現在就算回頭去找他,他也不稀罕理你了呢。”

“你哥哥怎麽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沒關系。”方珞寧嗓音低緩清澈,眼底也是一片平靜,“以前他影響不了我,現在也一樣。”

哪怕她打心眼裏覺得當初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因為被她拒絕就跑出去借酒澆愁,喝到局子裏,還消沉了整個高中時期的行為很不男人。

但在鐘紫珊看來,就是她害了鐘逸。

十年來,兩個人的關系劍拔弩張,是圈裏出了名的死對頭。

“哼,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鐘紫珊丢下這麽一句,便高昂着下巴起身離開。

方珞寧又獨自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聽說摘星的成員已經在會所門口下車,打算從窗戶裏看看。

剛走兩步,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女聲,嬌滴滴的,妖嬈魅惑:“瀾少,西山亭那個園子,你買下來打算做什麽呀?”

方珞寧轉頭看過去,鐘紫珊站在沈司瀾旁邊,整個人都快要貼住他。

男人目光深沉,瞧不出情緒:“暫時還沒想到,鐘小姐有何高見?”

“我倒是有個想法。”鐘紫珊說,“我們家一直想在西山亭那邊建個莊子,可沒有合适的地方,聽說蘇老先生的宅院風水絕佳,如果瀾少願意的話,八千萬賣給我,到時候莊子的利潤也有你一份。”

一邊說着,她一邊得意洋洋地瞥了方珞寧一眼。

因為她這個動作,沈司瀾也注意到幽暗處側身望着的方珞寧。原本冰涼無波的眼神中夾了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我考慮一下。”

鐘紫珊笑眯眯地舉起酒杯:“那就多謝瀾少了。”

旁邊的一個富二代緊接着玩笑道:“哪用這麽麻煩,今晚把我們瀾少伺候好了,園子明天就送你。”

鐘紫珊嬌羞地摸了摸頭發:“那多不好意思啊。”

方珞寧沉着臉轉身離開。

她靠在宴廳門口的牆壁上透了會兒氣,胸口還是一樣郁悶堵塞,沒有絲毫緩解。

她可以容忍鐘紫珊做任何事,在她看來那些幼稚的攀比,落井下石的嘲諷,所有針對她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她不屑與她計較。

但她決不能容忍外公心愛的園子落到鐘紫珊手上,被她糟蹋,當做牟利的工具,淪為一個日日迎來送往的聲色場所。

走廊盡頭有窗戶,因為會有賓客喝多了過去透氣,玻璃沒關,這會兒風呼呼地往裏吹,涼意徹骨。

又一陣風毫不留情地鑽進脖子裏,方珞寧禁不住瑟縮了下,緊接着濃烈的酒氣襲來。

下一秒,她落進一個溫暖堅硬的懷抱,臉頰貼着柔軟的布料感受到裏面滾燙的熱度,和沉穩的心跳聲。

一個醉漢罵罵咧咧地經過。

那人走遠後,難聞的酒氣便被風吹散,她鼻間唯有一縷清冷的幽香,浸潤在男人襯衫裏,又似乎是皮膚裏,也慢慢地侵入她的五感六識。

想起是他剛才拉了她一把,否則一定會被那個醉漢撞到,方珞寧抿了抿唇,低聲道:“謝謝。”

“嗯。”男人應了一聲,“起來吧,看看口紅有沒有擦我衣服上。”

“……我沒塗口紅。”方珞寧不禁為自己辯解一句,說着,還是極其迅速地從他懷裏出來,認真看了眼他的白襯衫。

口紅印倒是沒有,她今天塗的是接近無色的唇蜜,因為覺得太亮晶晶,路上也擦掉了。

倒是他胸口被蹭上一些隔離粉霜,不多,但他襯衫白得太幹淨,便顯得十分明顯。

聽見沈司瀾忽然輕笑了一聲,方珞寧不解地擡起頭,驚愕裏對上他夜明珠般的眸底映出的一個小小影子。是她自己。

“非常遺憾地告訴你一件事。”沈司瀾望着她,唇角略微勾起一些,“這是今年秋季限量,已經絕版了。”

看着這件外表平平無奇的白襯衫,方珞寧咬了咬唇,硬着頭皮說:“你告訴我多少錢就是了。”

一副她肯定賠得起的樣子。

“加上稅,兩百八十萬。”男人垂着眸,表情慵懶随意,“看你長得好看,給你抹個零,兩百八。”

方珞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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