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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蘇娉婷這天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嘴裏火燒一樣的發幹發痛。被子透着一股黴味,她即使不舒服還是聞得出來。昨天她太累了,雖然這股味沖鼻子,但是她竟然很快睡着了。她看窗戶外的天空格外的湛藍。她想看看時間,卻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進水壞掉了。
她看了看床邊擺着昨天田大嫂給她找來的一雙有些破舊的紅色塑料拖鞋,好像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的了,她穿上拖鞋起床推開門,外面的客廳裏楊天正在和田大嫂一起擇菜,看見她出來楊天連忙從椅子上起來道:“你醒了?”
蘇娉婷點點頭,又看到楊天穿了個背心和一條短了一截的長褲,忍不住笑了。楊天穿得是田大哥的衣服。楊天也忍不住笑了,道:“我的衣服還沒幹呢。”
楊天走到桌邊揭開塑料罩子,從裏頭拿出一個裝了湯的碗道:“你有點發燒,喝點姜湯。”
蘇娉婷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真的嗎?”
楊天笑道:“真的,你都睡到10點了。”
“啊?”蘇娉婷無力的喊了一聲,楊天道:“來,坐着喝。”蘇娉婷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下,楊天把碗端到她面前,她接過來一口氣喝了。田大嫂道:“發發汗,別被風吹了,先進去坐。”
楊天道:“謝謝。”接過空碗放在桌上,對蘇娉婷道:“小蘇子,進去吧。”
蘇娉婷點頭站起來,楊天陪她走進房間。很快她感覺從嘴裏到胃一線都是火辣辣的。額頭和背上開始冒汗。
田大嫂在外面喊道:“小楊,拿塊毛巾給小蘇擦擦汗。”
楊天答應了一聲,走到外面從晾衣繩子上的衣架上去了一條毛巾過來。楊天把毛巾遞給蘇娉婷,說:“你先擦擦,我出去了。”說着帶上門。
蘇娉婷的額頭背上甚至連手背上都出了一層汗。毛巾看起來像是剛準備的,不過不是純棉的,有些紮人。
田大嫂去廚房給蘇娉婷做早餐了,楊天幫她添了幾把火,就被她打發過來看蘇娉婷。
蘇娉婷打開門看見他正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說:“楊,我的衣服呢?”
楊天道:“我馬上給你拿,在側邊曬着。”說着跑了出去。
側邊支起了兩根竹竿,架在人字形的支架上,楊天和蘇娉婷的衣物都被晾曬在這裏,楊天收了一套蘇娉婷的衣褲進去,蘇娉婷看了看道:“在哪邊?我自己去找吧。”
楊天忽然醒悟自己忘記了給她拿內衣,不好意思道:“就在側邊。”
蘇娉婷跟着楊天走到門口,楊天給她一指,蘇娉婷就自己過去了,看見自己和楊天的衣服如同萬國旗一樣曬滿了。她收了自
己的內衣內褲窩成團塞在手裏走回去。楊天不在,去廚房了,她關上門換好衣服出來,楊天已經将她的早餐端過來了,她說:“我想刷牙。”楊天道:“好,你等等,馬上。”
一會就把她的牙刷漱口杯和毛巾都拿過來了。
她刷牙他就給她拿着毛巾,她洗臉的時候他拿着瓢往她手裏的毛巾澆水,冰涼的水澆在手上有些冷,但是看着他的笑容,她的心卻是溫暖的。雨後的這個山區農家的上午,印在她心裏的,有湛藍的天空,顏色古舊的木屋,黑瘦但是善良的田大嫂,還有田大嫂家趴在門口的那只大黃狗,以及坐在她對面幫田大嫂剝花生殼,看着她吃了一碗面條加兩個荷包蛋笑得很開心的楊天。
昨天下午他們跟着兩個同車的人在暴雨中來到了這裏,借宿在田大嫂家,看到他們渾身濕透,筋疲力竭的,田大嫂馬上給他們燒水。蘇娉婷的沒有馬上換衣服,她想洗澡,只把臉擦了擦,她打算清理行李的時候楊天擔心她感冒,把她趕到竈臺邊烤火。楊天包裏的衣服也都濕了,只好先擦了擦換上了田大哥的衣服。田大嫂給他們準備好洗澡水,她用熱水澆着身子洗了個澡。她洗澡的時候楊天把她的衣物從箱子裏清理出來,她的衣服也濕了,楊天挑出她的睡衣睡褲乘着她洗澡的時候就在火邊上幫她烤。她洗完了田大嫂把衣物給她遞了進去。他們一個穿着睡衣睡褲,一個穿着借田大哥的看起來有些短小的衣物,兩人都忍不住笑對方。
他們的手機都壞了,楊天拔下自己的卡放到田大哥的手機裏給丁潔發了短信,然後又幫蘇娉婷用她的卡給她的表哥發了短信報平安。
晚上他們和田大哥田大嫂一起吃飯,聊天中得知他們有兩個小孩,是一對雙胞胎,在上小學二年級,學校離外婆家近,平時都住在那邊不回來,只周末回來。
農家菜帶着煙火的香味,兩個人是又累又餓,吃得很香。
兩人被安排在田大嫂家兩個孩子的床上,房間是靠着的,蘇娉婷的房間在前面,楊天的房間在後面。打濕的東西都被楊天清理出來了,蘇娉婷的相機雖然放在行李箱裏,但是行李箱也進水了,不知道弄壞了沒有。
蘇娉婷是累得動彈不得,吃過飯就爬上床,楊天則把兩人的東西一一整理了晾得滿屋子都是,然後把兩人換下的濕衣服洗了,和那些被打濕的衣服統統晾曬到了田大嫂家的樓上。等他忙乎下來,蘇娉婷已經睡着了。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楊天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喊他,一下子醒了過來,果然是蘇娉婷在喊他,她想上廁所,不敢一個人去,楊天連忙拉了床頭的燈繩打開燈起來,走到她這
邊摸到燈繩拉開,蘇娉婷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
楊天說沒事,你跟着我,說着打開側邊的房門走到外面,打開廁所門口的燈。蘇娉婷上完廁所出來,楊天也跟着進了廁所,等他回來,蘇娉婷沒睡,坐在床上,看他進來道:“楊,不好意思,我想喝水。”
楊天說:“沒關系,我給你倒水。”
關上側邊的門之後打開到客廳的門,走到客廳的桌子旁,找到茶壺和茶杯給蘇娉婷倒了一杯水進來,
蘇娉婷捧着杯子一飲而盡,楊天就看着她,她的臉有點紅,楊天問:“還要嗎?”蘇娉婷搖搖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楊天笑道:“要的話喊我,沒關系的。”
蘇娉婷搖搖頭。楊天道:“睡吧。”就把杯子放在桌上,關上門拉了下燈繩就去睡了。
有事嗎?”
蘇娉婷沒有回答,楊天正要開燈,聽見她又喊起來:“楊,我走不動了,真的走不動了。”
原來她在做夢,楊天笑着搖搖頭正要離開,卻又聽見她喊起來:“爸爸媽媽,我好渴,我要喝水。”接着抽泣起來。
楊天心想這是怎麽了,做惡夢了,走過去擋在她面前拉了燈繩,在他的影子裏他看見蘇娉婷滿臉通紅,幹裂的嘴唇在顫動着,眼角還有眼淚,他伸手在她額頭上一探,額頭發燙,真是糟糕,她居然發燒了。
他連忙轉身拿起桌上的杯子開門出去給她倒水,蘇娉婷雖然睡着了,但是感覺道燈光刺着眼睛眼睛閉得更緊翻了個身朝裏睡着了。
楊天把水拿過來,喊了她幾聲不見她醒過來,只好扶起她給她喂水,她幹裂的嘴唇碰到冰涼的杯壁立即有了吮吸的動作,他擡高杯底她大口大口的喝起來。他把她輕輕放下去,她繼續睡過去了。
吃過早餐,楊天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她忽然道:“楊,我晚上做夢,夢見有人給我喝水,我喝了好多呢。”
田大嫂笑道:“可不是嗎,你昨晚發燒,小楊喂你的。這後半夜他可是一直都沒有睡好的。我一早起來他就急急忙忙的問我有沒有藥。”
蘇娉婷驚訝道:“真的是你呀?”
楊天笑道:“怎麽,你夢見我了。”
蘇娉婷道:“我好像夢見我遇上泥石流,先開始再跑,後來跑不動了,然後又跑到了沙漠,又熱又渴,我看見我爸爸媽媽,我說我要喝水,但是他們忽然不見了,我就哭了,然後又看見你給我拿了一杯水過來。”
楊天道:“你是真的做夢了,還說夢話。”
蘇娉婷驚訝道:“我說什麽了?”
楊
天感嘆道:“說你想爸爸媽媽了。”
田大嫂在洗粽子葉,笑道:“才出來就想爸爸媽媽了呀?”
蘇娉婷黯然道:“我有半年沒見過他們了。”
田大嫂問:“怎麽會呢?”
蘇娉婷道:“他們工作忙,沒時間回來。我上班也忙。”
田大嫂了解的點點頭:“是呢,娃娃和父母啊,相聚在一起也就是前20年呢。”
蘇娉婷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楊天知道蘇娉婷的父母一直在國外,她是在姑媽家長大的,想到她淩晨坐的夢,心裏有些同情她,雖然她看起來衣食無憂,但是父母長期不想在身邊,難免會覺得孤獨。
他眼裏含着理解和安慰的看了一眼蘇娉婷,帶着淡淡的微笑,蘇娉婷看着他溫和的目光,心裏有一些感動,又有一些難過。昨天和他共患難的經歷她想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只是,這個男孩留給她的是朋友間的關心,他的脈脈溫情只屬于他的女朋友。
蘇娉婷的心象被一根針刺了一樣,一種細微的尖銳的疼痛,從局部蔓延到全身,變成一種無可奈何的傷感。
楊天把她吃過的碗拿去洗了放到廚房,蘇娉婷走到田大嫂身邊幫她把粽子葉從盆子裏撈出來。
中午他們吃的是粽子,蘇娉婷早飯吃的晚,只吃了一個,但是她的燒退了,胃口倒是很好,連聲說很香很好吃。
下午四點和田大哥一起去修橋的回來了一個人,說橋下午五點之前應該可以通了。又說田讓他帶個口訊,說楊天的女朋友給田大哥打了電話,讓楊天給他爸爸打個電話,昨天是他爸爸生日。
楊天一聽連呼糟糕,借了那位大叔的手機馬上給爸爸打電話,楊爸爸接到兒子的電話很開心,告訴他沒什麽,就是他媽媽惦記他,楊天說自己的手機壞了,現在人還在外面,是借別人的手機打的電話,丁潔轉告的消息他現在才知道。
楊爸爸說沒事沒事,你媽媽那邊我告訴她一聲就行了,你注意安全就是。
楊天連連點頭。楊爸爸又叮囑他早點去買個手機。
挂了電話,楊天給了那個大叔10元錢,又向他打聽這附近有沒有修手機或者買手機的地方,大叔說鎮上就有一家,橋通了就可以過去了。
謝過大叔之後楊天和蘇娉婷商量決定在這裏再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這樣可以明天先到鎮上修手機,修不好就買新的,然後再回去。
下午他們把曬幹的衣服收回來,蘇娉婷的那個行李箱一早也被楊天洗刷幹淨,這會已經幹了,楊天幫着蘇娉婷将東西往行李箱裏收撿。蘇娉婷的相機他
們借了田大嫂一臺電風扇吹了好久,現在還不敢輕易打開。
晚上田大哥回來,帶了些西藥回來,楊天把要錢給了他,又另外給了200作為借宿費。他們過來的時候就給了200作為借宿費,當時他們只肯收100,好說歹說他們收了200,現在楊天又給200,他說什麽也不願意要。
田大哥說:“楊老師,你們是來支教的,你們在大城市過的好好的跑到我們這個山旮旯裏來幫我們,我們也總要做點什麽才說的過去吧。”
楊天說:“可是我們也不能白吃白住是不是。”
田大哥說:“行,你幫我們一個忙呗,我家兩個孩子上的那個學校聽說要拆了,以後小孩要到鎮上上小學呢,你們能不能幫我們說說,保留那個學校啊?”
楊天問:“那個學校什麽情況啊?”
田大哥說:“學校就一個老師,還是個沒編制的代課老師,以前有6各年級,後來老師都走了,只有他一個人,現在也只有1-2年級,但是大家願意讓娃娃在那邊上1-2年紀啊,要是去鎮上要走1個多小時呢。我們這邊住得散,我們這算是近的,遠的要走2個小時呢。現在孩子上學那學校,離我家只有半個小時,孩子外婆也在那個村子,我們是真的不想孩子走那麽遠上學呢。”
楊天對田大哥賦予的重任顯然力不從心,他有些愧疚的說:“田大哥,這事情很多村都有,我只能說我會向我們支教的負責老師報告這個情況,請他把你們的意思轉達給你們的縣教委,至于教委能不能同意,我就真的沒辦法呢。”
田大哥卻毫不介意:“好的呢,只要有人幫我們說說就好。”
蘇娉婷問:“為什麽不保留這個學校呢?這個老師也願意教啊?”
田大哥說:“哎,最近幾年清退了好多代課老師喲,但是外面找過來的老師有幾個願意留下來啊。上頭說辦學條件達不到,師資不夠,必須合并學校。可是完全不考慮這各村各戶的情況。”
楊天問:“我聽說了,不過我教書的杏林村的小學只有一個老師也保留下來了,聽說是村民聯合簽名給留下來的。”
田大哥道:“這事情我聽說過,不過那是因為郭老師被外面的報紙報道了,縣裏不好那他那邊開刀。不過思想工作是一直在做的。”
楊天道:“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郭老師頂着這麽大的壓力,哎。”
田大哥道:“你們回去找記者再來報道一下,沒準我們這個學校也能留得住。”
楊天道:“行,我回去就像我們這邊組織安排支教的顧老師反應一下這個情況,希望能
幫得上忙。”
田大哥說:“不管結果怎麽樣,都很謝謝你們。”
田大哥又說:“楊老師,你女朋友五點多鐘給我打了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去,要你發個短信給她呢。”
楊天道謝後又借了田大哥的手機給丁潔發了短信,告訴她明天上午他們就會回去。不過估計這個時候丁潔不會在山上,她要看也是明天才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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