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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真想揍人啊!

雖說他們是有人有勇有人有謀,還有人沉着冷靜顧全大局,可……就算揍了裴明勇,也解不了她的氣啊!

“打住打住!”她忙跑到他們中間,一臉認真的道,“第一,欺負我的是裴如月不是裴明勇;第二,自己的事自己做,裴如月我自己對付,暫時你們都不許動手。”

“可阿凝,我們是你哥哥,做哥哥的本來就該護着妹妹的!”簡成旭不滿道,要是連自己妹妹都護不住,那還好意思叫男人嗎?

簡凝心裏忽地有些感動,爹叫她忍,還說祖父和伯父不會給她出頭。可她怕什麽呢,簡家最後終究會交給幾個哥哥的,而幾個哥哥,卻都對她好。

她眼睛一酸,頓了下才道:“可我是你們幾人的妹妹耶,我就那麽無能,自己對付不了裴如月嗎?我不管,我要先自己來,自己給自己出氣才過瘾。你們放心,若是我解決不了了,我肯定第一時間找你們,誰叫你們是我哥哥呢!”

前世她的确是無能的,可今生,不是了!

簡成旭幾個頓時一愣,還是簡成元的笑聲先響了起來,他彎腰捏了捏簡凝的臉頰,笑道:“好!不愧是我們簡家的女兒,那我們就都不動,先讓咱們阿凝自己來!”

在外面痛痛快快玩了半晚上,一直到回去下了馬車,簡凝才終于尋到單獨和簡成元說話的機會。

“大哥,初一那日,大伯母是不是很生氣?”

豈止是很生氣,差點沒氣瘋,回去摔了好幾個茶杯,還把他和四弟罵了一通。至于二弟,更是因為偷聽,被娘親自上手打了一回。

不過這些事,簡成元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只憐愛的摸着小妹妹頭頂柔軟的頭發,輕聲道:“沒事,別擔心,我會勸勸娘的。她只是和三嬸有些說不到一起去,不是什麽大問題。”

簡凝眨眨眼睛,小聲道:“大哥,其實我娘後來有些後悔了,覺得和大伯母的話說重了。她同我說有點兒想去道歉,可又怕大伯母不接受,大哥,你幫我去探探大伯母的口風,只怕過兩日我娘就會帶我過去了。”

簡成元其實也不知道程氏和安平公主說了什麽,只這并不妨礙他震驚,三嬸堂堂公主,居然真的會認錯嗎?

若是如此,娘肯定不敢不原諒。

哪怕三嬸再有錯,娘肯定也會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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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再問清楚些,簡凝就已經跑開兩步,朝着另外三個哥哥揮揮手,轉身進了公主府。

簡成元問不到,只得帶着滿腹心事回了府。家中程氏原本得知他們兄弟帶簡凝出去玩還很氣惱,可聽了簡成元轉告的話,頓時就顧不得氣惱了。只她卻是不信安平公主會上門道歉的,因覺得安平公主是有其他打算,故撇開兒子們自個兒思索去了。

·

因着瘋玩了一晚,回來又跟爹娘說了這一晚的見聞,因此簡凝晚上就睡在了上房這邊的碧紗櫥裏。第二日遲遲才醒,一醒就聽見吳嬷嬷在回話,“說是已經出宮了,宮裏到咱們府上近,許是撐天三刻鐘就到了。”

誰要來府上?

簡凝伸手揉了揉眼,清醒一點後,就猜到了。

應該是裴太後,或許還帶着齊銘。

聽見裏面動靜,安平公主從梳妝臺前起身,繞到裏面,“阿凝醒了?那起來吧,該吃早膳了。”

簡凝點頭,乖乖爬起來下了床。

安平公主也沒叫下人,就和吳嬷嬷兩人幫簡凝把衣裳穿好,又給梳了頭。

趁着吳嬷嬷出去叫人送水,簡凝把昨晚上有簡松臨在時沒說的話告訴了安平公主,“我故意和裴如香交好,裴如月快被氣死了。後來大哥二哥他們知道我在宮裏被裴如月欺負,還說要去打裴明勇,說我是他們唯一的妹妹,誰欺負我了,他們一定會給我出頭的。”

若是從前,安平公主自會說簡凝不需如此迂回行事,不喜歡誰,直接表露,讓那人再不要出現在面前就是。可如今她卻只嘆了嘆,當今的皇上只是她的侄兒,她一個沒有任何權利的外嫁公主,若簡家不出頭,她也沒底氣叫女兒硬起來。

簡凝道:“娘,您別擔心,大哥是簡家的嫡長孫,他願意護着我,便是祖父和伯父們,定然也要聽他兩句的。而且日後成國公府也會交到哥哥們手上,只要有他們在,旁人就不敢欺負我的。”

安平公主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半輩子好強,可沒想到卻是要向程氏低頭嗎?

真不甘心啊。

可是……都是為了她的阿凝,為了女兒,委屈一些又怎樣,又不會掉一塊肉。

她笑着點了點頭,“是,你幾個哥哥都是好的,日後若是有機會,你多與他們親近親近。”

簡凝忙點了點頭。

因着不想見到裴太後和齊銘,簡凝梳洗好後就回了自個兒的住處,卻不想正吃着早飯呢,齊銘帶着小太監安林過來了。

上一回見面還是除夕,家宴的時候兩人雖然隔的不遠,可不僅沒有語言交流,就是眼神交流都沒有。這會兒齊銘過來,簡凝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她倒是已經忘了除夕那事兒了,畢竟和前世最後他的見死不救相比,那些都不算什麽。

“表哥。”簡凝起身叫了一聲。

這番無理的态度齊銘并不意外,因為簡凝和他相處一直都是如此。他低低應了一聲,走到簡凝一側坐下,就打發青湘青黛,“朕也還沒用早膳,去備些。”

青湘忙應是退了出去。

齊銘盯着青黛,“你也出去。”

青黛猶豫,簡凝朝她揮了揮手,待安林也退出去後,她才道:“表哥,你有話和我說?”

方才齊銘還撐着他皇上的氣勢,可這會兒人一走,他立刻就耷拉了腦袋,肩膀也垂了下去,低頭悶不吭聲了老半天,見簡凝始終沒來哄他,只好自己擡起了頭。

“阿凝……”他輕聲叫了簡凝的名字。

簡凝發現他眼睛居然都紅了,“怎麽了?”

齊銘有些說不出口。

他除夕那晚做的壞事,一直到昨日才被母後發現,雖然母後幫他瞞住了皇祖母,可到底卻狠訓了他一頓,今兒一大早,更是帶他來上門道歉。

他自是不服氣,他可是大齊的皇上!

可母後卻說,成國公府簡家,是除了小舅舅外,另一個能叫他坐穩皇位的人。若是他太過欺負簡凝,惹鬧了簡家,簡家只要在面對西戎時退上兩步,許是大齊就會大亂,他這皇位就會被動搖。

所以,母後得去和安平姑姑道歉,他得來和簡凝道歉。

深吸一口氣,齊銘道:“阿凝,之前在宮裏,除夕的時候我說的那些都是氣話。其實我沒想的,在我心裏,裴如月就只是表妹,只有你,你才是我認定的皇後。”

簡凝看着他,沒想到他說謊也是不會眨眼間的。

她認真道:“可我說的卻是真話,我真不想嫁你,真不想做你的皇後。”

簡凝語氣平淡,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沒有起伏,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并沒有因此心緒有何變化似得。

可這話, 卻像一個個響亮的巴掌。

狠狠打在齊銘臉上。

齊銘臉上的懊悔被驚愕取代, 他伸手指着簡凝,憤怒的瞪大眼, 面部肌肉都氣得輕輕發顫。

簡凝微微一笑, “所以表哥,這一次就算了,下一回即便太後硬逼着你,你也不必來找我, 同我說這樣的話。你說的不甘不願, 我聽的也怕耳朵受罪, 咱們就像那日在宮裏那般,挺好。”

話落她收回視線,拿起一個做成小兔子模樣的包子小口吃着。

齊銘握着拳頭咬着牙,好半天才終于把火氣硬壓下去。可到底年紀還小,再讓他放低姿态說軟和話也不能了, 他目光緊緊鎖在簡凝身上,像是要在簡凝身上看出花來似得。

簡凝不理他,只在青湘送了齊銘那份早膳進來時,幫着往他面前推了下。

齊銘根本吃不下去。

那和簡凝吃的一樣可愛的小兔子包子, 被他拿在手裏捏來捏去, 很快就捏得面目全非了。

“阿凝,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齊銘始終想不通簡凝對他的态度,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是誰?是齊钰?劉宣和?還是你姑母家的表哥?”

劉宣和是太皇太後娘家的侄孫。

簡凝久居宮中,能接觸的異性實在有限。

簡凝噗嗤笑出來,齊銘可真有意思,不喜歡他,就一定要喜歡別人嗎?前世……她雖然從沒動過不嫁他的心思,但直到死,她也是不喜歡他的。

“沒有。”她吃飽了,拍拍手,起了身。

齊銘也忙跟着起身,她去淨手,他就跟着繞到她面前,“那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以前,明明你很喜歡我的!”

以前,他說東,簡凝就不會往西。

他說月餅都是方的,簡凝就不會說是圓的。

他讓她順着裴如月,讓着裴如月,甚至給裴如月道歉,她就算心裏不高興,可也會照辦。

為什麽現在……現在對他都這樣了?

看着齊銘一臉不相信的模樣,簡凝有些煩了,淨了手也不擦,直接将水珠甩向了他的臉。

簡凝故意用涼水淨的手,齊銘立刻被冰的哆嗦了下。

随即,就聽到了簡凝比水珠還要冰涼的聲音,“從前也不是喜歡你,從前是傻。現在麽,人哪裏有一直傻的道理?”

說罷不看齊銘,她轉身就往外走。

·

簡凝剛進上房的門,身後齊銘就也匆匆追上了。屋中安平公主和裴心蕊原本面色都不大好,但在看見他們的時候,卻同時臉上漾了笑。

裴心蕊立刻朝簡凝招手,“阿凝,來舅母這兒來,你這一回家就是半個月,可叫舅母好想。”

簡凝對裴心蕊的感情有些複雜,雖說最後裴心蕊向着齊銘,同意了不娶她。可是在外祖母不願她為妃,堅持把她嫁出宮的時候,裴心蕊也不顧住持大師的鳳命之說同意了。

而再之前,裴心蕊對她也很好,甚至因為齊銘處處向着裴如月,她還曾為了她,罰過齊銘和裴如月。裴如月是她的親侄女兒,但最後,她卻厭惡非常,若不是齊銘是以死相逼的,裴心蕊還真未必會答應他們的親事。

可那又如何,不能因為她的好,就再次嫁給齊銘,害了自己第二次。

簡凝轉頭看了眼齊銘,而後去了安平公主身側,不顧裴心蕊突然挂不住面子的沉下臉,開口道:“舅母,表哥說是您逼着他來跟我道歉的,是嗎?還說,您要是不逼他,他看都不想看到我。”

裴心蕊的臉色是真的沉下去了。

她在這陪了安平公主說了半日的好話,好不容易讓安平公主不那麽生氣了。可齊銘卻……她怒不可遏,重重一下拍了桌子,“皇帝!”

齊銘自小就是裴心蕊親自帶着,一個不得寵的皇後,自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了。後來先帝在齊銘三歲的時候去世,小小的齊銘被扶上帝位,多年來一直受到裴心蕊的管束,教訓。

這會兒裴心蕊這麽一怒喝,齊銘吓的腿一軟,頓時就要跪下。

裴心蕊卻真是氣得要七竅生煙了,這即便安平公主不是外人,齊銘身為皇上,也不能這樣跪下。她起身疾步上前,到底是接住了齊銘,只心裏惱,她重重的握了齊銘的手臂一下。

“還不快跟你阿凝妹妹道歉!”她怒道。

齊銘這才反應過來。

簡凝在撒謊!

他根本沒說那些話,一句也沒有!

他忙擡頭看向簡凝,就見簡凝窩在安平姑姑懷裏,正微擡着下巴,眼底是對他的不屑,嘴角則勾起了對他的嘲諷。

齊銘再也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了,他氣得幾乎顧不得裴心蕊,憤怒的一下掙開,指着簡凝就怒吼道:“簡凝!你再……”

裴心蕊被甩的一個踉跄,待反應過來後聽到齊銘的聲音,她氣得大驚失色,想也沒想的,狠狠甩了齊銘一個巴掌。

“混賬,閉嘴!”

齊銘的聲音戛然而止。

安平公主也驚的起了身。

裴心蕊身為母親,若是兒子不聽話,打一巴掌不算什麽。可齊銘卻貴為皇上,這樣的一巴掌,可大可小。

“母後!”齊銘伸手摸了火辣辣的臉頰,憤怒的喊了一聲。

裴心蕊似乎沒料到自己會做出這種事,低頭看了看發顫的手指,面上有些無措。但她卻咬了下牙,沉聲道:“快給你阿凝妹妹道歉。”

道歉!

齊銘再次擡頭,卻見連安平姑姑都一臉惶恐了,簡凝卻還是面色平靜。甚至,還敢不要臉的道:“舅母,算了,表哥可能也是一時生氣,不是真心那麽說的。”

“不,朕就是真心說的!”齊銘氣極,“若不是被逼,朕才不來,道什麽歉,簡凝性格乖戾,不講道理,還總是欺負阿月,道什麽歉,朕不道歉!”

話落也不管屋中衆人的反應,扭頭就跑。

“皇帝!皇帝!”裴心蕊喊了兩聲,急追兩步到門口,卻只能看着齊銘跑遠的背影。她只得吩咐安林,“快,小安子,帶幾個人跟上去!”

因為齊銘這幾句話,安平公主氣得面色鐵青。裴心蕊則更擔心齊銘,顧不得安平公主的情緒,匆匆道了歉,便離開了公主府。

而她一走,安平公主就皺緊了眉,許久之後才對簡凝道:“在家左右無事,不如去尋你幾個哥哥玩吧。”

簡凝方才還有些後悔,她故意氣壞齊銘,激怒齊銘,可別因此把娘給氣着了。結果見娘居然讓她去尋簡成元幾個,她就明白娘的心思了。

只怕娘心裏也松動了。

她猶豫了下,到底不敢說真話,就只能安慰道:“娘,您別生氣,齊銘他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他。您肚子裏還有小弟弟呢,別為這事兒生氣,不值當的。”

如何不值當,這可是關系女兒的一生啊!

安平公主忍住淚意,終于心甘情願了,“你去找元哥兒他們玩,我叫吳嬷嬷去開了庫房,元哥兒他們幾個喜歡練武,裏頭當年我出閣時有不少做工極好的彈弓和匕首,你跟吳嬷嬷去挑幾樣,送給他們。”

簡凝點點頭,一時卻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了,“馬上就是五弟弟滿月宴了,到那時我再送給他們,現在我想先陪陪娘。”

安平公主心中一酸,眼淚終于下來了。

這麽乖巧,這麽懂事的女兒,怎麽偏偏……

“好,那阿凝陪着娘。”她将簡凝攬入了懷中。

·

齊銘從公主府瘋跑出去,一時間卻除了永平侯府無處可去。

可去那裏,母後知道了勢必更生氣。

自小就接受做皇帝的教導,齊銘方才雖然氣壞了,但跑出來一冷靜,就也有些後悔了。不去永平侯府,那就只能回宮,齊銘倒是認得從安平公主府往宮中走的路,因此便一路這麽慢慢走着。

安林見狀,湊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要不要歇一歇,奴才打發人回去叫馬車趕緊過來?”

齊銘不理,過了片刻卻突然道:“小安子,你說,朕哪裏不好?”

安林茫然,“什麽?”

齊銘道:“就是朕這個人,你覺得朕哪裏不好?是長得不好嗎?還是性格不好?”

安林哪敢說不好,只滿口子稱贊,“您哪裏都好!您是大齊的天子,生得也是玉樹臨風,相貌堂堂,性格也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齊銘停下腳,轉頭擰眉問道:“那你說,簡凝為什麽不喜歡朕?”

還不是現在突然不喜歡的,是一直都不喜歡。

“這……”安林回答不了,可見齊銘一臉憤怒的模樣,便忙道:“皇上,奴才就是個無根之人,您問這……這問題,不是難為奴才麽?”

齊銘一腳踢了出去,“廢物!”

安林順勢摔倒在地,讨好的道:“是是是,奴才是廢物,是……”一倒下,安林目光便頓住了,“皇上,那好像是裴大人的馬車。”

齊銘轉頭,果然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而還沒等他有反應,那馬車已經朝他駛了過來。

“你怎會在宮外?”裴瑾掀開馬車簾子問道。

齊銘老實回答:“才從安平姑姑家出來。”

裴瑾颔首,不再多問,“先上車,外邊冷。”

他不提齊銘還不覺得,這一說,齊銘還真覺得手和臉都涼冰冰的。

掀開馬車簾子, 頓時一陣暖意撲面而來,忽冷忽熱, 齊銘覺得脖子裏有些發癢。他一面輕撓着一面往上首看, 卻見裴瑾根本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甚至他坐在主位軟榻的中間,也沒有給他讓位的意思。

齊銘敢怒不敢言, 但他才是皇上, 自也沒有坐在下面的道理。這種時候必須有底氣, 他硬着頭皮上前, “小舅舅,你往那邊挪一些, 讓……朕也坐下。”

不知道為什麽, 面對裴瑾, 齊銘連自稱朕都有些不硬氣。

裴瑾倒是不在意的往一側讓了些。

齊銘坐下。

馬車慢慢動起來,車廂裏卻一片安靜,齊銘忍了會兒, 開口道:“小舅舅, 你這是往哪裏去?”

裴瑾斜睨他一眼, “本是回家,既看見你,自是先送你進宮。”

齊銘點頭, 猶豫一瞬才道:“小舅舅, 那你……陪我去見見母後吧。”

裴瑾挑眉看向他。

宮裏有傳聞說他和裴心蕊不清不楚, 雖是無稽之談, 可齊銘似乎是真信了的。以往自己若是去後宮,齊銘能氣得臉色發青,怎麽今日卻主動讓他去見裴心蕊了?

齊銘目光有些躲閃,可是想到在公主府撂下的狠話,想到母後昨日訓了他一晚上的那些道理,他此刻又後悔又害怕。伸手摸了下臉,他小聲道:“方才在姑姑那,母後打了朕。”

裴瑾早就瞧見他臉上的巴掌印了。

之所以沒問,便是這天下間,敢打他會打他的,只有裴心蕊。因此不必問。

“你做了什麽?”裴瑾淡淡道,“既是想我為你求情,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齊銘只覺得有些丢臉,但卻并不認為裴瑾不可信。相反,他的皇位是裴瑾幫忙得到的,母後又……又依然那麽年輕漂亮,齊銘一直認為裴瑾和裴心蕊有些什麽,不然沒道理那麽護着他們母子。

“還不是簡凝!”提起簡凝,齊銘就無法克制怒氣好好說話,“朕分明是來跟她道歉的,可她不接受就罷了,還偏偏跑去母後和姑姑那撒謊,說些朕根本沒說過的話污蔑朕,母後一生氣就……就打了朕。”

“和惠郡主?”裴瑾話裏帶着詫異。

那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怎麽也不至于幹這種事。

齊銘見他不信,立刻急了,“是,就是她!”他快速把事情和盤托出,末了甚至還發誓,“朕說的全是實話,若是有半句假話,朕甘願受天打五雷轟!”

裴瑾了解齊銘,此時自是信了。

可他想到簡凝,想到那小姑娘數次看他的眼神,想到除夕那夜,公主府門口的大紅燈籠下,那小姑娘沖他眨眼示意他跟着說謊,卻突然有些好笑。

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小姑娘。

“你這是得罪和惠郡主了?”裴瑾問道,卻忽地想起年前一次,那小姑娘可是寧願撞牆,也不願撞到齊銘身上的。

兩個小人兒之間能有什麽仇怨呢?

齊銘的怒火頓時洩了幹淨。

可不是得罪了麽,可他從前也是那樣對阿月的,簡凝也沒說什麽啊!怎麽突然就……

因為是當着裴瑾的面,齊銘也是要臉的人,于是話就半真半假,“吃醋了,可是也不怪朕,朕從前就對阿月好些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她性子悶,沒有阿月乖巧聽話,朕喜歡阿月多些不也正常?再說,日後朕成年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她這麽大的醋勁,以後可怎麽辦?”

吃……醋?

裴瑾正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聽齊銘的解釋,頓時忍不住笑噴了。“咳、咳、你是說吃醋?”

齊銘臉色一黑,僵硬的點點頭。

裴瑾怎麽想,都想不出小小年紀的簡凝吃醋的模樣,再一想之前簡凝寧願撞牆的舉動,他覺得齊銘真的該去找太醫看看眼睛了,和惠郡主根本就是嫌棄他,談何的吃醋。

“這些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痛快笑了個夠,看着齊銘明明憤怒卻還憋着的模樣,裴瑾終于收起了笑,“和惠郡主身後是簡家,皇上,你不小了,該知道輕重了。”

又是簡家!怎麽裴瑾也和母後一樣!

齊銘憤怒道:“小舅舅,難道你也對付不了簡家嗎?難道朕,要一輩子因為簡家,而對簡凝低一頭?”

那這皇上當得還有什麽意思?太憋屈了!

“當然能對付,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将簡家老老小小幾百口全殺了。”裴瑾淡淡道,“可那樣的話,西戎那邊誰來對抗?皇上若是能找到人頂替成國公父子,那簡家幾百口人,我來幫你解決。”

齊銘根本就沒聽進去他後面的話。

他只聽到裴瑾說,可以将簡家老老小小幾百口全殺了!

那可是人命啊!

裴瑾怎麽能……怎麽能說的這麽輕松?

齊銘吓得面色發白,人也緊緊往馬車壁挨了去,忍不住發抖的道:“不,不用了,朕胡……胡說的,不用了。”

已經到了宮門口,裴心蕊那邊也火急火燎的的趕了上來,裴瑾懶怠管他,只道:“我去幫你和太後說一聲,你還是想想下回該怎麽道歉吧。”

齊銘胡亂的點點頭,吓得仍然不敢動彈。

·

簡家五少爺簡成毅滿月宴這一日,簡凝起得很早,不過顯然安平公主比她更早,她過去上房的時候,安平公主已經在和吳嬷嬷檢查今日送過去的禮了。

給簡成毅的一份,另外還有四份是匕首和彈弓,這是給簡家另外四個少爺準備的。

簡凝看着這一幕心裏有些心疼母親,金枝玉葉堂堂安平公主,如今為了她,卻是要去跟大伯母低頭,要去在人情來往上動這樣的心思。

雖說是好事,可難免讓人心酸。

只恨她無能,不知如何護住母親。

“阿凝來了!”簡松臨先發現的女兒,“快來,看看你娘給你哥哥們和弟弟準備的禮,你看看好不好?”

他今日格外高興,成親多年,這還是安平公主頭一回放低身段,花心思給他的家人送禮。雖說一般妻子都是這麽做的,可安平公主到底身份不同,簡松臨覺得,這是他成親多年最開心的一日,畢竟這是安平公主頭一回像個普通妻子一般,知道讨好他的家人了。

簡凝自然道都好,并沒去認真看。

她走上前,拉了安平公主的手,輕聲勸道:“娘,您懷有身孕受不得累,這些事兒交給下人去做就是了。”

既然已經決定走出那一步,安平公主自是把委屈的心态抛開了,她笑着搖頭道:“娘不累,阿凝,一會兒到了那邊,你跟娘一塊去你大伯母那吧?”

到底,她還是有些不知怎麽跟程氏低頭的。

皇家女兒,即便在宮廷內帏會受委屈,但一旦走出來,便代表着皇室的體面,天下間還沒人能叫她們低頭的。

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

爹和哥哥都已去世,在位的侄兒又是那般品性,安平公主即便不為自己,為了女兒和肚子裏的兒子,她也只能低一低頭了。

簡凝突然有些難受,前世娘還能夠恣意生活,可怎麽她重生一次,卻要讓娘委曲求全了?

她也不顧簡松臨在這兒,直言就道:“娘,您一會兒直接去祖母那歇着,這些東西我拿給大哥他們就好了。大伯母那裏,您不用去!”

“阿凝!”簡松臨忍不住皺了眉,“你小孩兒家家的,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許胡說。”

安平公主卻心中一軟,過了年女兒已經九歲了,許是在宮裏長大的孩子都早熟,女兒這話……應該是在體恤她,是在護着她。

只要女兒有這份心,她受再多委屈也不怕,她笑着攬了簡凝,“阿凝聽你爹的話,大人的事兒大人來管,小孩子只管開開心心就好。”

簡凝知曉是勸不住了。

她只能暗下決心,一會兒她跟着娘一塊去見大伯母,決不能叫娘受任何委屈!

·

裴家,裴如香一大早翻來覆去的挑揀着衣裳,最終選了件粉色繡錦鯉的小襖,鵝黃馬面褶裙,配上相應的首飾和妝容,嬌嬌俏俏去了裴瑾的小院。

這事兒裴如月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自打元宵看燈那一晚,簡凝和裴如香莫名其妙的親近後,她便安排了人時刻盯着裴如香,此刻聽聞她一大早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找裴瑾,她立刻也跟了去。

“姐姐!”她趕到才一喊了裴如香,裏面裴瑾就大步走了出來,看到姐妹二人齊聚小院門口,裴瑾有些意外,“有事?”

裴如月并不知道裴如香過來所為何事,因此便看向裴如香,等着她作答。

裴如香有些不滿裴如月跟過來,但此刻也顧不得了,只得立刻回話,“前幾日的元宵節,我碰到和惠郡主了。她說今日是她五弟弟的滿月宴,小叔叔您也會去,她……也邀請我去了。”

昨晚和今晨,小叔叔這裏都沒有傳信告訴她,裴如香此刻害怕裴瑾不帶她去,忙就換了說法,撒了小謊。

裴瑾還真把這事兒忘了,轉頭看了眼随從蔣濤,見蔣濤忙點頭,這才想了一瞬,“……時辰還早,你先在家,我一會臨近中午叫人來接你。”

他今日本有事,可卻還真是好奇,和惠郡主這般費盡心思,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他倒要去看看。

至于裴如香,帶着也無妨。

裴如香忙應下,又恭敬的送他出去。

他一走,裴如月就拉着裴如香的袖子,不依不撓道:“不許去!姐姐,你明明知道那簡凝三番兩次欺負我,我讨厭死她了,你不許去!”

簡家的男人們不在家, 一門女眷給孩子辦滿月宴,論理簡松臨昨兒其實就該來了。因此一大早剛剛趕到成國公府,顧不上和安平公主交代什麽, 就匆匆和這邊的大管家走了。

他們來得早,又沒及早通知,因此簡凝和安平公主一路到了二門時,還沒人出來迎接。

這是從前沒有的事,簡凝握緊了安平公主的手, 幾次有些小心的偷瞧她。

安平公主只在下馬車的時候嘆了口氣, 如今倒是沒多想,不過心裏惦記着和程氏道歉的事,倒是也沒注意到女兒的擔憂。

進了二門, 安平公主腳步一頓,做主道:“先到輝合院去。”

左右婆婆糊塗,第一時間去不去她那裏不要緊。再說,安平公主就算跟程氏低頭,可陶老太太的糊塗她也沒忘, 心裏還有氣呢。

今日是二伯母幼子的滿月宴, 先去她那裏倒也妥當,簡凝便陪着安平公主去了輝合院。

張氏今日起得很早,家中夫君和公爹都不在,婆婆又不會管事, 就算有個大嫂可靠, 張氏也依然不放心。今兒幼子滿月宴, 男客那邊有小叔和娘家兄弟,可女客這邊她定然也要跟着接待的。

她才換上今日要穿的衣裙,正在選首飾搭配呢,外頭下人忽然回話,說是安平公主來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安平公主,這麽早過來做什麽?

張氏心裏腹诽,可動作卻快了起來,随手抓了支金鑲紅寶石如意紋簪,一面胡亂往頭上插一面迎了出去。

自家人,安平公主一向都沒有叫她們行禮的意思,因此張氏匆忙屈膝的時候,安平公主親自伸手扶了她。

“二嫂不必多禮。”只頭一回有心交好,安平公主語氣還有些不自然。

張氏被她的舉動弄得發懵,站直了還慣性道:“多謝公主。”

簡凝噗嗤笑了出聲,“二伯母,我和娘來看您和小弟弟,小弟弟在哪兒呢,可醒了?”

有了簡凝的打岔,張氏回了聲,因着不知怎麽應付安平公主,見簡凝提到了才出生的兒子,也不管醒沒醒,直接就道:“我去抱他過來,三……三弟妹你先坐。”

方才一進門安平公主就叫了她二嫂,張氏這會兒就試探的叫了三弟妹,見安平公主居然沒像往日那般高昂着頭不屑的哼了,反倒是笑盈盈點了頭,就一頭霧水的出去了。

簡成毅很快被抱了來,小孩兒貪睡,張氏動作又輕,因此抱過來時還睡得極香。

安平公主沒伸手去抱,只看了眼。原是無意,可真看見了,就忍不住多了幾分注意力。小家夥娘胎裏養的好,生下後又得精心照料,如今被張氏抱在懷裏,那真是白白嫩嫩惹人喜歡。

安平公主忍不住道:“生得真好,像你。”

簡家人的長相,除了簡松臨,其他人不論男女都生了四方臉,有的像了簡振安嘴巴大,有的像了陶老太太眼睛細長,而簡若雲更是集齊父母全部缺點。

因此看見小小的簡成毅,雖說是睡着的,可那濃密纖長的睫毛,白淨圓潤的小臉,還有不大不小的嘴,當真是簡家第三代男娃中最出色的長相了。

張氏自打生下小兒子就自得,長子像丈夫,這小兒子她也覺得像自己的。此番安平公主不僅纡尊降貴前來看她和孩子,還這般說了大實話,張氏瞬間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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