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5)
母,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我不僅是個笑話,還是個沒有任何人幫忙的笑話。”
“您說我恨不恨?”
“我告訴您,我不恨,我只是覺得有些難堪,只是覺得,若是我能沒有被批鳳命就好了。”
“可是齊銘和裴如月,這樣了也不肯放過我,他們害死了我。”
“甚至……在我死之前,我都沒能見到外祖母最後一面。您知道的,外祖母年紀并不大,身體也很好,即便再過四年,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突然就去世了。”
實際上,簡凝懷疑外祖母的死因,除了因為生氣,怕是還和齊銘有關!
簡凝只是不斷的落淚,聲音裏慢慢染上哭腔,但是卻語速很慢,平平淡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她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因為淚水迷蒙,居然還是像在笑,可卻笑得讓人心酸,讓人心疼。”
裴瑾眼中先是震驚,跟着就變得犀利,到最後,卻變為不忍。
他沒想到簡凝居然會遭遇這些,一個九歲的女孩兒,就算是編,也編不出來這些話。再有簡凝的古怪,即便駭人聽聞,但裴瑾還是第一時間相信了。
他沒想到,簡凝居然會經歷了這些。
看着她雖然勉強鎮定的說話,可身體卻在不斷發抖,就能知道她心裏只怕是很害怕,很憤怒,卻也很無力,很絕望……
他更沒想到,簡凝居然會把這事兒告訴他。
就這麽相信他?
實際上,他們之間幾次接觸,他的态度并不友好。
這小丫頭為什麽這麽相信他?
裴瑾心中有着諸多疑問,可卻不忍再看簡凝這麽抖着哭下去,她這副模樣,總會讓他想起記憶中的另一個人。輕嘆了一聲,裴瑾伸出手,長臂一撈,把簡凝拉到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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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哭就哭出來。”他輕輕拍了拍簡凝的後背。
簡凝緊緊抓了他的衣襟,終于哭出了聲。
她回來已經快兩個月了,除了最初在病中露了點兒情緒,到後來就什麽也不敢露了。她怕吓到外祖母,而娘前世對她的不喜又那麽明顯,爹一心想讓她嫁給齊銘,她被這些事情壓着,根本就沒有出口發洩。
卻沒想到,今日通通告訴了裴瑾。
而裴瑾,他居然相信嗎?
簡凝哭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這問題,揪着裴瑾的衣襟擡起了滿是淚痕的臉,“您相信我?”
說時自是希望他信,可他真信了,她卻有些不敢确定了。
裴瑾看着她的模樣,早前對她的那些不滿早消到了九霄雲外,這樣哭紅的眼睛,滿是淚痕的臉,再加上她之前帶着憐惜的眼,饒是裴瑾冷靜自持,也幾乎有些将她看成了早年就跟他分開的周長珮。
八歲時候和他分開,從此再無音信的長姐。
帶着厚繭的手幫簡凝抹了淚,他輕點了下頭,卻是問道:“那時候我呢?我還在宮裏?”
齊銘都要大婚了,他不可能還沒動作。
簡凝頓時渾身一僵。
她故意略過了這點,可沒想到裴瑾卻還是問了。
她忙道:“我不知道!我平常都出不了宮,一直在宮裏什麽都不知道。而且那時候我因為自己的事已經焦頭爛額了,哪裏還會關注別的。”
欲蓋彌彰,又在撒謊!
自己幾次待她的确算不錯了,就是她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事,他都覺得可信了便不再多問,她卻又撒謊!
裴瑾氣得心一陣陣痛。
可一低頭,看着簡凝小心翼翼看着他,眼底滿是擔憂害怕,那火就怎麽都發不出來。
簡凝抓着他衣襟的手輕輕晃了晃,“小舅舅……”
“轉過去。”裴瑾冷聲道。
簡凝心虛,連想問他願不願意答應她,把齊銘拉下來的話都不敢說了。乖乖轉過身,卻是擔憂的想轉頭,不知道裴瑾想幹什麽。
裴瑾抓起了她還散着的頭發。
簡凝的頭發雖然密,但卻又細又軟,裴瑾這回到底沒再那般用力,動作很慢的幫她把頭發綁好。跟着讓她轉身,從一側地上擺的花盆裏撚了些土,拿茶水混了,直接抹到了簡凝的臉上。
簡凝徹底呆了,“小舅舅,您,您這是幹什麽?”
好端端地,為什麽往她臉上抹泥啊。
“帶你出去。”裴瑾答道,抹了幾道不看眼睛看不出哭過的痕跡了,他才松開簡凝,“既然不願再嫁齊銘,你還叫我小舅舅?”
簡凝其實還不樂意呢,但卻道:“可叫小舅舅,方便接近您。”
這是在暗示什麽?
暗示他給個答案嗎?
就憑簡凝有個姓齊的娘,裴瑾就有足夠的理由厭惡她,可他卻也知道,當年大周皇室是男人無能,才害得大部分女子最後落得慘死的下場。他深恨齊家過份,自己又如何會再行一樣的事。
他要算賬的是齊家男兒,不是女子。
只不過,他卻也不會待齊家女子太好!
他推開簡凝,起身往外,邊走邊道:“待你拿出足夠誠意,再談。”
是說出前世他那時候在做什麽嗎?
簡凝神色黯然,她真的不敢說。
實際上她此刻找裴瑾,已經是存着極大的風險了,若是最後他不願帶裴心蕊走,反倒是想要推翻大齊恢複大周,那時候勢必祖父和伯父們要費極大的功夫,才能徹底将他降住的。
垂着頭出了門,裴瑾已經下了樓,而門外的青湘青黛看見簡凝,直接傻眼了。先前在裏頭的還是嬌俏可愛的小郡主,可是現在……這是哪裏來的小乞丐嗎?
簡凝也無心跟她們解釋,她得趕緊追裴瑾。
“你們就在屋裏等着我,我一會回來找你們。”說話間腳步匆匆,她不敢喊,只能一路飛奔着出去。
裴瑾已經棄了馬車,等簡凝跟上,便帶着她出了城。
可是出了城,簡凝卻愣住了。
甚至可以說,兩輩子的所有經歷,都無法形容出她此刻的震撼。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地方,還有人是以這樣的存在生活的。一眼望去,漫無邊際的人,他們衣衫褴褛,灰頭土臉,甚至連遮風擋雨的草棚都沒有。就那麽擠擠挨挨,三五成群,湊在一塊舉着破碗,互相取暖。
這裏是難民營嗎?
簡凝疑惑的看向裴瑾。
裴瑾牽住了她的手,“有些危險,你跟上我。”
簡凝點頭,一步也不敢落下。
小心的避過人群,他們一直向前,走到了最前面搭建的幾個草棚下。草棚下一共有十來口鍋,每一口鍋都熱氣騰騰,似乎正在燒什麽。而在那鍋前,已經排了兩條長長的隊伍,他們手中一樣拿着破碗,目光貪婪的看着冒着熱氣的鍋。
簡凝一路跟着裴瑾,聽他和那些負責燒鍋的管事說話,看他親自揭開鍋,看裏面正在熬煮的稀粥,看他面露憐憫的看向底下那些可憐的人。
她突然有些困惑了。
裴瑾有一顆為民之心,那前世他是為了裴心蕊,還是為了全天下無辜的老百姓,才放棄了為家人報仇,奪回周朝天下的?
若是後者,她是不是又多一條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簡凝忽而有些自慚形穢。
她甚至從來不知道,京城內外, 人和人的生活差距居然會如此之大。
平日裏她喝粥,要用上好的碧粳米, 細細熬煮到米香濃郁,粘稠的粥裏還得要麽加肉, 要麽加菜,然後才肯用上一些。
可是這些人,卻舉着破碗, 喝用最粗糙的米煮出的稀粥。每一個人舉着碗像是舉着什麽稀世珍寶,明明餓得皮包骨頭了,卻還舍不得一次喝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叫人看了都心下不忍。
這是另一種人生,另一種她從前沒聽過更沒見過的人生。
裴瑾并沒有動手幫忙, 他只查驗了一番, 正好新熬好一鍋粥,便站在一邊看着那些難民端着碗上來打粥。那些人并不認識裴瑾, 也更不會在意穿得也像是難民的簡凝, 他們打了粥,反是對上因得知裴瑾到了,而匆匆趕過來的官員深深鞠一躬,然後才會離開。
那官員在裴瑾面前哪裏敢坦然的接受這般感謝, 可偏偏裴瑾沒開口,他又不敢暴露裴瑾的身份。因此便只能每每都不自然的,一面小心觑着裴瑾的面色,一面匆匆朝着那些人點了點頭。
裴瑾并未多待,許是也不想那官員太過為難,很快就提出了要走。
簡凝就見那官員控制不住的大喘了口氣,然後又意識到失态,忙又憋住。目光一掃落在她身上,就讨好的對裴瑾道:“裴大人,這孩子,要下官這邊安排一下嗎?”
簡凝雖身份尊貴,可到底一個久居宮中的小女娃,外人見過她的還真是不多。
沒想到跟着裴瑾走這一遭,居然就被當成難民了,雖說她如今瘦了不少,可跟那些可憐的孩子比,卻還是面色紅潤,精氣神也極好的。簡凝怕自己到這裏的事兒傳出去,低了頭,抓了裴瑾的衣擺就躲他身後去了。
那官員看着簡凝的動作,直接就傻眼了。
這哪裏冒出來的小孩,怎麽這麽大的膽子!
他心裏不由為簡凝可惜,才這麽點年紀呢,怕不是等下就得見閻王爺了。
可讓他出乎意料的,卻是裴瑾道:“不必。”說着竟是伸手往後,直接拉住了那髒兮兮的小孩的手,而後吩咐他,“你自去忙,不必管我。”
官員雲裏霧裏,幾乎是腳步飄着的送走了裴瑾。
面善心狠的裴瑾,居然對一個難民小孩這麽好?
這其中有古怪,肯定有古怪。
官員看着,可卻不敢真的打發人上去查。
一路看着那些難民,再看裴瑾,簡凝覺得,他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回城內的馬車裏,簡凝一直沉默。
裴瑾看着她一臉泥覆蓋的臉,想到她原本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而再有前世也是個十三歲的知曉容貌重要的大姑娘了,可卻沒想到她居然能這般不顧形象,不由就覺得有些好笑。
“被吓到了?”他忍笑問道。
簡凝還在想那些難民,他們從何處來,為什麽要待在城外?
沒有聽出裴瑾話中的笑意,她老實的搖了搖頭。
“沒有吓到,就是被驚到了。”她說道,“那些人從什麽地方來的?為什麽要住在城外,沒有吃,也沒有住,這樣冷的天,就那麽擠着嗎?您……怎麽不讓他們進城?”
她看得出來,裴瑾對他們的确有不忍之心,有相幫之意。
到底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
裴瑾搖了搖頭,認真解釋道:“他們晚上會住在草棚處,雖然地方不大,可人多了擠在一起,還是暖和一些的。另外那些用來煮粥的草垛,底下一樣可以躲着,草垛擋風,冬日裏躲在那也暖和。”
這對簡凝來說,顯然又是聞所未聞的事。
可她卻是聽懂了,這些人能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
裴瑾繼續道:“至于為什麽不讓他們進城,連續兩年的大旱,不止是他們難,城內許多人家也難。不是一個兩個人,也不是一百人兩百人,他們有上萬人,若是都放進城,那就要大亂了。”
這樣……
那為什麽不放一部分人進呢?
不等問出口,簡凝自己就否決了。
若是放一部分人,只怕那些人會更亂,為了那能被放進□□額。
可連續兩年的大旱,她前世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是今生,回來這麽久,她也一點都沒發現。
看着簡凝若有所思的模樣,裴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倒是沒想到只說了個開頭,這小姑娘自己就能想清楚了。
即便他們離開的時間并不長,可回到客棧,青湘青黛還是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了。兩人陪着簡凝進裏間換衣裳,摸着簡凝冰涼的手,再看她臉上已經幹涸的泥,兩人心底都是濃濃的怨氣。
自家小郡主真是得罪裴大人了,要不然怎地這般折騰人!
青黛瞧着,想着裴如月,對裴家人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
簡凝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臉,道:“別噘着嘴了,仔細噘久了,收不回去。”
“郡主!”青黛不依的喊道。
簡凝湊到鏡子前看看臉,滿臉的泥已經洗去了,只不過她皮膚嬌嫩,臉上卻紅紅的。她伸手輕輕摸了摸,有些熱,這是洗泥巴的時候需要用些力,被搓的。
“沒事,這不好好的嗎?”她說道,“而且是我主動要跟去的,不要怪裴大人。”
青黛不說話了,眼神異樣的看向青湘。
青湘抿抿唇,将簡凝垂下的幾根發絲幫她撥在耳後,雖然有些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實幾乎就等于是擺在眼前了。她也不得不問:“郡主,您真的喜歡裴大人啊?”
不提兩人的不般配,就是簡凝已有婚約,這事兒就不成。
簡凝忍不住,一下子紅了臉,“不是,是像我喜歡你們一樣的那種喜歡。”
是嗎?青湘可不信。
青黛也覺得不對勁。
但簡凝已經不想再面對這話題,腳步蹬蹬的跑了出去。
裴瑾臨時有事,已經走了。倒是把蔣濤留了下來,恭敬的笑道:“主子把馬車留了下來,吩咐小的一定安全的把您送回宮。”
簡凝有些不高興,她什麽都告訴裴瑾了,可裴瑾卻還沒給她答複。
只不過到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日後還有機會。
青湘和青黛看着她一瞬間撅起的嘴,心下就更慌了。
這分明就不是一樣的喜歡!
·
進了宮,簡凝先去見了太皇太後。
雖說簡凝沒有打發人跟太皇太後說一聲,但她一早進宮的事不是秘密,加之齊銘有叫人在宮門口等着,因此她來過又跟着裴瑾離開的事兒,齊銘一早就知道了。
此刻他也待在慈寧宮,倒是沒先開口,而是等太皇太後開口了。
簡凝的臉還紅通通的,一半是搓的一半是從宮門口走過來凍的,太皇太後瞧見了,忙拉了她到身前,伸手捂着她的小臉幫她暖,“這麽冷的天,你亂跑什麽呢?進了宮不早早到外祖母這裏來,怎麽反倒是跟裴瑾出去了?”
簡凝以為之前打裴如月的事兒傳進了宮,齊銘這是又來告狀給裴如月出頭的,因此就道:“前幾日我和裴如月吵了兩句嘴,裴大人瞧見我了就跟我道謝,說這幾日裴如月乖了許多,不再任性鬧事了,說是要感謝我。正好我想着時間還早,怕過來您在禮佛,于是就跟他出去走了一遭。”
“跟你道謝?”齊銘有些不敢置信。
簡凝一臉認真的撒謊,“是啊,你若是不信,回頭問小舅舅。”
若不是逼不得已,齊銘根本就不願和裴瑾接觸。
“沒不信。”他讪讪說道。
太皇太後卻是不信,不過她自是向着簡凝的,伸手點了點簡凝的鼻尖,她到底也交代道:“以後不可這般了,裴如月若是有什麽不對,跟她說理,要麽就跟你舅母說一聲。你是女孩兒,日後又是要嫁給你表哥的,可不能這般任着性子胡來了。”
簡凝不願跟太皇太後争執,只看向了齊銘。
誰料迎上簡凝的視線,齊銘卻是主動開了口,“皇祖母,您就別怪阿凝了,阿凝……她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定然是裴家表妹哪裏過份了……”
她沒聽錯吧?
簡凝有些愕然的看着齊銘。
即便是在外祖母面前,齊銘這也是兩輩子頭一回向着她。
太皇太後卻是很高興齊銘偏向簡凝,她笑着抱了簡凝,又伸手慈愛的摸了摸齊銘的頭,最後才道:“皇帝,在你母後跟前可不能這麽說,她聽了會不高興的。”雖說已經到了午飯的點,可太皇太後想着,還是對簡凝道:“跟你表哥去你舅母那,好好去認個錯,回頭到外祖母這裏用午膳。”
太皇太後早就把簡凝和裴如月起争執的原因打聽清楚了,既然知道的确是簡凝過份,那裴心蕊那裏就定然是要去一回的。畢竟她這個太皇太後還不知能活多少年,可裴心蕊卻是簡凝日後正經的婆婆,簡凝總不好在她那裏留個壞印象。
不然日後的幾十年,明裏不說,暗裏也是要受委屈的。
簡凝乖巧的點了頭,打發了青湘青黛先回她的住處收拾,一個人跟了齊銘出去。
可出了慈寧宮,簡凝立刻停下了腳步。
齊銘察覺,扭了頭,卻是不等簡凝說什麽,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齊銘的力度有些大, 簡凝目露不悅,用力一下猛地抽出了手。
她這番态度,直讓齊銘看着空空手心, 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即便這段時日簡凝面對面坦誠表露了自己的不喜,可有從前她乖乖聽話的記憶在, 齊銘就算知道她已經變了,但還是忍不住做對比, 短時間根本接受不了。
簡凝絲毫不控制對他的厭惡,“你有事直接說,不要拉我!”
齊銘心裏怒意高漲, 可看着簡凝避之如蛇蠍一般的态度,又有些委屈。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簡凝為什麽,憑什麽啊!
“阿凝, 你還在生朕的氣嗎?”他不甘道,“可那次分明是你撒謊在先, 你在母後和姑姑面前撒謊, 還害了母後打了朕一巴掌,所以朕才那麽說的, 朕只是一時氣話, 并不是真心覺得你不好的。”
齊銘面露焦急,眼神真誠,這麽一副模樣直讓簡凝有些困惑。
這是齊銘嗎?
他是為了什麽,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
似乎察覺到簡凝的不悅慢慢退了些, 齊銘心中大定,試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可看着簡凝下意識後退擺出抵抗的姿态,他到底沒敢去拉簡凝的手,只道:“阿凝,你別跟朕生氣了好不好?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家,朕很想你,你今日要是還不來,朕都想去接你了,就怕姑姑還在生氣。”
簡凝一直以為齊銘懦弱無能又昏庸,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這般能屈能伸。
是看在她身後簡家的份上嗎?
簡凝挑了挑眉,忽而問道:“你是在想裴如月吧?”
“怎麽會!”齊銘立刻吃驚的叫起來,也趁機再次抓了簡凝的手,“朕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先前小安子說你五弟弟滿月宴那日,你和阿月在成國公府門口起了沖突。阿凝,是怎麽了,阿月因之前的事找你麻煩嗎?你跟朕說,朕給你做主!”
簡凝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有意思。
兩輩子,齊銘居然也有說要給她做主的時候。
她看着齊銘,一點點的抽出手,随意甩着手,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怎麽會,她是個什麽東西,我能讓她欺負?不過是她沒腦子,記不住不能直呼我名字,我教教她,給她一點教訓而已。”
簡凝從前并不是這麽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可她乍然如此,卻更是讓人難以接受。齊銘心中升起一股荒唐感,同時想到裴如月,又滿滿的心疼。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始終沒有發出火來,簡凝瞧着,心裏是真的也對他生了幾分提防。
前世她還當齊銘是識人不清,所以每每被裴如月撺掇,最後更是眼睜睜看着裴如月對她放狠話,害她在那樣寒冬臘月沒見到外祖母就死了。
如今看來,裴如月的心計到齊銘跟前怕是根本不夠看。
所以,那時他是故意那麽對她的!
簡凝心中升起一股惡氣,怕被他發現,先一步扭身就走,“走了,去見舅母。”
齊銘忙快步追上,低聲附和道:“既然是這樣朕就放心了,只要你沒受委屈就好。”
簡凝呵呵笑了兩聲。
齊銘只當沒聽出她語氣的不對,繼續道:“阿凝,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你原諒朕了嗎?”
真是沒皮沒臉。
不過現在和他最好也不要徹底撕破臉,她的打算只适合暗下進行,只要保證了自己不吃虧不委屈,那和齊銘虛與委蛇一番并不算什麽。
簡凝沒停腳沒看他,只嗯了一聲。
齊銘面上歡喜,不管簡凝态度,自顧自笑了一路。
到了坤寧宮,裴心蕊正有些不舒坦的跟宮女說不想用午膳了,得知簡凝和齊銘來了,她倒是又改了主意。要了幾道簡凝和齊銘愛吃的菜,等兩人被宮女領進來,笑眯眯等兩人行禮後,就對簡凝招了招手。
“阿凝來,到舅母這裏來。”她說道,滿意的看了眼齊銘。
簡凝乖巧的走了過去,“舅母。”
裴心蕊自是知曉簡凝打了裴如月的事兒,可即便她心下不高興,但不過是小姑娘家家的,裴瑾的話已經放出去了,她也不大好計較。
何況對于裴如月,她原就是想留着給齊銘做妃子的,那丫頭因為是她侄女兒已經有些任性驕縱了,若是簡凝不能壓住她管住她,日後真進宮了也是麻煩。這回的事兒若說簡凝錯在哪裏,那就是不該在大庭廣衆下那麽做,毀了她自個兒名聲不說,也讓裴家面子上不好看。
“阿凝許久沒來宮裏了,小沒良心的,不想舅母和你外祖母嗎?”裴心蕊親熱的抱着簡凝,還伸手刮了刮簡凝的鼻尖,看向齊銘道,“還有你表哥,整天兒念叨着想見你,你倒是個狠心的。”
簡凝笑道:“我自是很想來,可家中有事兒,我娘又有了身孕,所以就多留了我些日子。”
提起安平公主有孕的事兒,裴心蕊面上有一瞬的怔忪,之後就道:“你娘是個有福氣的,對了,前兒哀家又叫人給她送了好些燕窩,她每日可有在用了?”
因着元宵之後齊銘那日的鬧騰,安平公主至今氣還沒消,裴心蕊就算是心下略有不安,可她堂堂太後,自也不好二次上門道歉。
簡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裴心蕊心下嘆了口氣,正要再開口,齊銘卻搶先一步問道:“阿凝,你說老實話,小舅舅到底帶你去哪兒了?”
“裴瑾?”裴心蕊有些詫異。
簡凝不由仰頭看向裴心蕊的臉,可從未有過喜歡人的經歷,裴心蕊又有所收斂,簡凝還真是什麽也看不出。不過好在多活了一輩子,知曉了前世的事兒,她自然知曉裴心蕊當是喜歡聽關于裴瑾的事的。
既如此,她說了也無礙。
“我跟小舅舅一道出了城,去了難民營。很多衣衫褴褛的人擠在一塊兒,沒有遮風擋雨的屋子,白日是三五成群圍坐一塊,聽說晚上是一部分擠在施粥棚下,一部分是擠在草垛下頭。只有稀粥充饑,看着極為可憐。”再次說起,好像那些人又出現在眼前似得,簡凝的語氣裏含了一絲悲憫。
京城這邊聚集的難民算是少的,連續兩年大旱,全國各地都受有影響,齊銘還小,這些事兒許多都是要裴心蕊幫着拿主意的。此刻簡凝提及,她倒是消了幾分裴瑾帶簡凝出去的詫異,而是面露愁容,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風調雨順,百姓的日子能不能好些。
齊銘卻是皺眉看着簡凝,抱怨道:“小舅舅怎麽帶你去了那裏,那裏又髒又亂,你去那裏幹嗎,沒被碰撞到吧?”
裴心蕊回了神,也關心的看向簡凝。
“我沒事。”簡凝搖頭,張張嘴想說什麽,可念及齊銘的話,卻突然又沒了說的欲-望。
身為一國之君,聽到災民的情況,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想這些災婉民日後該怎麽過,怎麽樣去幫助他們,而是想到又髒又亂。齊銘這樣的人,配做這一國之君嗎?
顯然是不配的,裴心蕊都皺眉看向了齊銘。只顧着簡凝在,倒是沒有如私下母子相處那般,開口說教。
·
簡凝在宮裏的日子和在公主府沒多大區別,早睡早起,每日三回的快走,其餘時間就待在慈寧宮陪太皇太後。
這期間,她又叫了太醫來給青黛瞧了耳朵。
簡松臨幹的事兒并沒有傳進宮,簡凝叮囑了太醫,自是也沒把造成青黛耳朵問題的原因告訴她,只不過她老人家關心女兒,到底是知曉簡松臨和安平公主最近在鬧不和的。
她對安平公主心中有愧,就算是着急也不能把人叫進宮來說什麽,因此連着過了三日,外面回話的人說公主和驸馬還沒和好,她就想能不能叫簡凝回家去勸一勸。
簡凝只以為他們已經和好了,畢竟娘有多喜歡爹,兩輩子她都是看見的。不過她确實也想出宮,這三日見不到裴瑾,也沒人可用來給他送信。反倒是齊銘,正兒八經的徹底不要臉,竟是不提接裴如月進宮,一日兩次的往她住處跑。
就算她想面上保持和平,可不代表能接受齊銘這般積極的接觸。
太皇太後跟她說的時候,簡凝因為想手下能有人用,也想能在裴瑾面前有一定的話語權,就有些猶豫的道:“外祖母,我能不能在家裏多住些日子?”
不是她不想陪着外祖母,可若是她的時間全都拿來陪外祖母了,她就沒有做其他事的時間了。
太皇太後也正有這個心,她疼愛外孫女兒,實際上是因為愛屋及烏加上移情作用。如今女兒大着肚子卻和驸馬不和,她自己沒辦法,自然想有人能陪在女兒跟前安慰幾句。
“好,阿凝以後一個月來看外祖母一次吧,先好好陪你娘,等你娘将孩子生下來再說。”她有些不舍的說道。
簡凝也很不舍,但卻壓下心底酸澀,堅定的點了頭。
陳嬷嬷在這時走了進來,回話道:“主子,成國公府老夫人來了。”
祖母?
簡凝詫異極了,祖母連家都很少出,怎麽會進宮裏來。
太皇太後也很驚訝,愣了下才道:“快将人請進來。”
陶老太太今日進宮,按品大妝,進來也沒顧上看簡凝,先朝太皇太後跪下了。
太皇太後性子溫和, 再加上陶老太太是女兒的婆婆,因此陶老太太膝蓋還沒着地,她就示意陳嬷嬷先将人扶住了。
“不必多禮。”她笑道, “你今兒怎麽過來了,你可是稀客啊!”
陶老太太是到這時候才意識到她為了兒子, 沖動的跑到太皇太後這裏來是很不合規矩的。就是平日想到旁人家做客,那也是要提前寫了帖子, 看看主人家有沒有空的,何況是進宮。
她一時腦熱跑了來,沒想到裴太後立刻就允了, 還一路陪着她走過來。她朝着陪她一道來,此刻站在一側的裴心蕊看了眼,面上有些窘迫。
“臣婦……是來看阿凝的。”她說道,話出口了才覺得不妥。
簡凝在宮裏是在外祖母這裏, 兩邊說起來本就是一樣親的,才進宮不過三日她就來看, 話裏話外倒像是不放心似得。可簡凝在宮中的時間比在公主府的時間都多, 太皇太後又那麽疼她,她這麽擔心可不傷人。
“更, 更是來拜見您的。”她忙又跟着描補。
好在太皇太後知道陶老太太的性子, 她出身鄉野,即便後來做了國公夫人,那也依然不愛出門應酬。所以這規矩和說話方面,自然做不到八面玲珑, 甚至能不出錯已經很難。
“你別着急,先坐,坐下慢慢說。”太皇太後吩咐人給陶老太太看座,又朝着也跟着坐下的裴心蕊看了眼。
裴心蕊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陶老太太有些坐立不安,她也是知曉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後關系不好的,此時就更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可想着兒子被安平公主趕出府,還帶了一額頭的傷躲在家裏喝悶酒,她到底是心疼。
太皇太後又催了一回,她就吞吞吐吐說了。
原來安平公主和簡松臨根本就沒和好,不僅沒和好,在簡凝進宮的那日,簡松臨進了公主府,結果卻被打出了門。陶老太太因着人太老實,還把簡松臨一額頭的血,面色蒼白回到成國公府的事兒也給說了。
太皇太後驚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裴心蕊心裏也狠跳了兩下。
她們是都知道安平公主和簡松臨有多恩愛的,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原本那般恩愛的兩個人,怎麽會鬧成這樣了?
“什麽原因?為什麽兩人會鬧成這樣?”太皇太後一面問道,一面叫了陳嬷嬷,急急吩咐道:“快,哀家要去一趟安平那兒,你趕緊去安排。”
女兒是雙身子的人了,這種時候氣不得。
裴心蕊猶豫一下,也道:“母後,兒臣也去。”
‘’陳嬷嬷應下正要下去,簡凝叫住了她,“陳嬷嬷,不必。”轉頭對太皇太後道,“外祖母,還是我去吧,娘見了我,應該會好一點。”
太皇太後滿臉急色,可聽了簡凝的話,卻猶豫了。
女兒對她有心結,若是此刻正在難受,見了她,怕是反倒會加重。
簡凝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她握了握太皇太後的手,道:“外祖母,您別擔心。我回去看娘什麽情況,回頭我叫人第一時間給您送信。”
太皇太後無奈的點了點頭。
陶老太太本倒是想讓太皇太後勸勸安平公主的,可如今也只能歇了這心思。說到底心疼兒子,可兒子到底一個大男人沒事兒,但安平公主就不同了,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呢。這種時候若有個三長兩短,孩子出事還不是最嚴重,最怕是大人也跟着有個什麽。
簡凝帶了青湘青黛辭別太皇太後,和陶老太太一道匆匆出了宮。
只她卻并未第一時間去見安平公主,而是要去成國公府見簡松臨。
陶老太太不知道她在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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