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喝了一口茶,怪笑說:“打得不夠狠啊,看來那些人放水了,擱我手裏,十幾下叫你這輩子都起不來。啊——你的蹄子別亂踢,诶,別以為我不還手啊……”一邊說,一邊玩笑似的勾住了遲衡的脖子。
遲衡一個擒拿手,把他手腕制住了。
岑破荊一聲“慘叫”:“哈哈,看來是真格的好全了,你小子夠皮實的,經打經摔經蹂躏……哎呦,痛痛痛……得得,咱們把正事一說。”
遲衡松開手。
岑破荊把手腕揉了一揉,瞅着遲衡說:“就在你躺着的這兩天,發生了些內憂外患。外患是:元州王可能率他的殘兵往夷州來。曲央,被派去追查元州王的竄逃路線。”
遲衡點了點頭。
“內憂就是:亂軍終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邊郊的一個小村子。”看遲衡瞪大眼睛,岑破荊笑道,“放心,第一波被梁胡子率兵打回去了,簡直不堪一擊。但亂軍主心骨還在,這幾天會糾集更多亂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26、〇二六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十方之煞君的地雷,小火會努力碼字更新的=^_^=火棘子專欄,求戳!
【二十六】
“內憂就是:亂軍終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邊郊的一個小村子。”看遲衡瞪大眼睛,岑破荊咧嘴一笑,“放心,第一波就被梁胡子率兵打回老家去了,簡直不堪一擊。但亂軍主心骨還在,這幾天會糾集更多亂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遲衡睜大了眼睛。
“那場戰亂中,一個領軍受傷,所以紅眼虎被派去頂替,統領二千人。一萬精兵剿匪,過兩天就要行動。”岑破荊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
琢磨了一下,遲衡疑惑地說:“一萬多精兵傾城而出,全去剿匪?”
“還有一個頭領率三千精兵駐守夷州城,以備不測。咱們倆率着黑狼守在衙門府附近,随時聽令。”岑破荊支着腦袋,“梁胡子這次是下了狠心,不把夷山霍斥那一窩亂匪剿滅,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起來,夷州那窩亂匪有些歷史了。
早在七八年前,夷州太守無能,判出了一起大冤案,殺了一家霍姓人,漏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逃了出來。這少年叫霍斥,逃到夷州城十數裏外的夷山裏躲避,不知怎麽地,糾結了一窩同樣走投無路的人,當起了山霸王。霍斥最恨的就是當官的,沒多久,就領着百餘人殺進了夷州城,将太守砍首示衆。
流水的亂軍、鐵打的亂匪。
雖說夷州城來了好幾撥人當頭,可無論是誰,霍斥總會時不時地領人來襲城,将城裏財物洗劫一空而去。說來也奇,霍斥很有些本事,招攬了那些走投無路的人,為他出生入死。被剿了好幾次,他手底的人還越來越多了,之前僅僅是烏合之衆的“匪”,現在少說也有幾千上萬人,他自封為“霍王”,他的屬下都叫他“霍大王”。
梁千烈剛占領夷州以來,霍斥也襲過,被狠狠打了回去。據說霍斥本人還被梁千烈的流星錘砸到了腿骨,消停了五六個月,大約傷好了,前幾天竟然又洶洶來襲了。
所以,梁千烈勢必要拔了這根毒草,一除後患,二是殺雞儆猴。
遲衡若有所悟:“全部剿滅嗎?梁校尉怎麽布置的?”
“兵分四路,一路扼守夷山的入口,三路殺進去。”岑破荊琢磨了一下,繼續說,“紅眼虎說他這一路是扼守夷山的東入口,其他三路由梁胡子親自統領安排,怕事情洩露,梁胡子沒細說。看得出來,為了威震四方,他這次是勢在必得。其實,這消息擋也擋不住,百姓不是傻子,看不出風頭?剛才出門去買了個塊豆腐,那磨豆腐的都在說:這幾天有大動靜了,準備收攤子回家歇着,就怕把霍斥惹惱火了,又殺進城來。”
“普通人家管誰當頭,打戰就是禍害來了。梁胡子準備什麽時候進攻?四五天後?”
岑破荊壓低了聲音:“我琢磨着不超過三天。”
遲衡凝眉,總覺得不太對勁,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為了威震霍斥,梁校尉把這次的聲勢造得很大?”
“這倒沒有,剿匪這事能沸沸揚揚?”
遲衡疑惑地說:“這就對了,風聲走得這麽厲害,霍斥能沒有耳聞?再拖個兩三天,只怕他早就做好應戰的準備了吧?再者,梁校尉是奇兵出身,擅以少勝多,以奇取勝,出兵前都悄無聲息。浩浩蕩蕩的出兵,可真不像他的風格。”
“不一樣。以浩然正氣出兵,對亂軍來說就是一種撼動,那些投靠他的人,看到王朝之軍的氣勢,說不定就自動投降了。”當然是說笑而已,岑破荊收了不正經的笑,“招安,當然是最好的。能人,能收則手,如果霍斥臣服于顏王軍的威嚴之下,那是一舉兩得?左昭說,梁胡子曾經直面擊敗過霍斥,霍斥對夷州城的襲擊更多是一種試探。良将擇木,霍斥說不定也希望能成正軍呢。”
這樣也可以?
想想也是,霍斥是被逼上夷山的,不是生性暴虐。若能收為己用,梁胡子求之不得。
咕咕兩聲響打破沉思,遲衡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餓了,腸子都快黏一起了。還有,你也好意思把我扔床上什麽都不管,餓死都不知道。”
岑破荊哈哈大笑:“睡得死豬一樣,那小破孩還攔着不讓我叫。走,吃豆腐湯去,左昭特地吩咐的。”
正說着,就不知辛闕從哪鑽了出來,滿頭大汗眼睛亮亮的:“大哥你醒啦?怎麽不叫我?”
遲衡摸着他的額頭:“刀練得怎麽樣?”
“我會練第三式啦,練得跟破哥哥一樣,大哥要不要看吶?”辛闕傻呵呵地舉起刀,“大哥你離遠一點,傷到就不好啦,剛才還差點把一個哥哥的腳砍了!”
“小破孩,外邊練,大哥要吃飯。”岑破荊橫插一腳,就把他往外攆。
辛闕扒着遲衡,甜膩膩地說:“大哥,我也要吃。”
豆腐湯上來,辛闕就要舉筷子,岑破荊敲了一下他的指頭,辛闕狠狠瞪着他,岑破荊好笑地說:“豆腐是療傷的,你大哥受傷了,再不吃點東西就挂了,你還搶。”
辛闕左右看了看,迅速放下筷子朗朗地說:“大哥吃。”遲衡不介意,夾給他。誰知辛闕傻呵呵的,還倔,死活不再吃一丁點兒了。
一旁的岑破荊一派心不在焉,蔫蔫的,耷拉着腦袋。
遲衡看出他的心思:“別糾結了,梁校尉會派紅眼虎去領兵,并不代表他就是最好的啊。”兩人心照不宣,曲央去刺殺元州王,沒一個人有異議。但領數千精兵作戰,卻是遲衡、岑破荊、紅眼虎三人都渴望勝任的。
“難道我領兵會不如紅眼虎。”遲衡受傷不說,梁千烈挑了紅眼虎去替補,岑破荊難免心裏不爽。
“未必,校尉有別的安排。”
“要安排早安排了,我們就是守着這個什麽也沒有的衙門府,還能有什麽別的安排?”岑破荊氣結,“我上次破關也很厲害嘛,怎麽就被紅眼虎拔了頭籌?”
遲衡摟了摟岑破荊的肩膀,笑道:“六十多個黑狼,以一敵百,都給你,還不好?再說我現在受傷,要你又不在身邊,我得多慌啊。”
一旁辛闕傻傻地看着遲衡,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大哥別慌,有我在呢。”
岑破荊哈哈大笑:“你,添亂的吧?”
遲衡捏了捏辛闕的鼻子:“你呀,好好練刀,等你練到十五歲時,大哥就不慌了。”
辛闕歡呼一聲抱住了遲衡的腰,天真地說:“那只要三年了。”
岑破荊忍不住又插話:“小破孩你都十二了,還這麽死矮死矮傻蛋傻蛋的?以為你不到八歲呢,遲衡,別是個傻子吧。我十二的時候,呃,都走南闖北了。”
辛闕怒視他:“我才不傻!”
心裏雖然不爽梁千烈的安排,岑破荊練起兵依舊一絲不茍,沒有半點馬虎。
遲衡的傷也很神奇,前兩天痛不欲生,這次醒來後就活蹦亂跳了,又這麽過了兩天,他的屁股就一點兒事都沒了,比以前還精神,任誰也猜不出被毒打過一頓。
轉眼八月,漸涼,兩人悶不作聲地又練了兩天兵,忽然就得了風聲,梁校尉出兵了。
這天,天空萬裏無雲,出城去時,觀者如堵,紛紛傳說這一次顏王軍将如何拔除霍斥這根毒刺雲雲。
遲衡兩人第一次見識了,原來夷州的兵也能如此聲勢浩大、肅整威嚴,原先以為只是破破爛爛的一支軍隊,全靠精神氣撐着。不知幾時,這刀劍兵器、頭盔铠甲、弓弩旌旗都齊了,浩浩蕩蕩,肅然昂揚,一路上,盔甲銀光照瞎了天上的白日,彩旗招招,王朝之師果然名聲非虛。
只見大軍的最前方,梁校尉手執缰繩,騎在黑馬之上,意氣奮發。
最後一路,由紅眼虎帶兵。只見紅眼虎籠着一領暗紅色的花袍,垂着黑色飛帶,腳蹬黑色底靴。左帶一張弓,右懸一把大刀,短發直立,高昂着頭,英姿勃發,威風非凡。
見慣了他亂糟糟的樣子,幾時有這麽凜凜之時?
二人悄然離開。
回到院子裏,恹恹的也不想練兵,在角落裏,你扶一把刀,我扶一把刀,面面相觑。院子裏,只有辛闕一個人還在練刀,雖然遲鈍,他偏有練刀的天賦,力氣又大,一刀一刀劈下來,很是吓人。
月色漸暗,遲衡爬上樹枕着雙手,仰看星空。
不一會兒聽見院門咯吱一聲響,遲衡斜眼一瞅,只見來人一身青衣,正是左昭。遲衡精神一震,急忙跳下樹來,一拱手:“左副校尉,你怎麽來了?”
左昭長眼一挑,似笑非笑:“怎麽還跟猴子一樣上竄下跳,破荊說你傷全好了?”
“多虧左副校尉的藥。”
“普通的藥罷了,好得這麽快,你可真是第一人啊,天賦奇質?”左昭上下打量後,面露訝色,而後環顧左右,“破荊呢,有事要和你們說。”
27、〇二七
【二十七】
一燈如豆。
左昭将一副絹質地圖打開,指着夷山說:“你們是不是以為夷州大軍全部到了這個地方?實際上,到夷山剿滅霍氏亂軍的只有紅眼虎和兩千兵士。”
遲衡疑惑不解。
“霍斥将攻擊夷州郊邊這個消息,我和千烈早已知道,卻沒有阻攔,為的就是期望有靈光的人來‘趁火打劫’。”左昭右手指向夷州和炻州交接的一帶,“元州王的殘部并不在少數,無論是進夷州還是炻州都夠喝一壺的。假如元州王和炻州亂軍聯合,以後就更難打了;所以,我們必須引他來進攻夷州。”
遲衡恍然大悟:“引他來?趁我們最虛的時候?”
左昭點點頭。
岑破荊卻發問:“元州王會來嗎?他一向謹慎,怎麽可能貿然進駐陌生的夷州?而且,聽說元州王和炻州王之前多有交集,他投奔炻州王的可能性更高啊。”
元州王和炻州王都是諸侯,均是元奚高祖的子孫,雖然隔了不知多少代,論起排行來也是同族兄弟。
左昭微笑回答:“破荊想得周到,的确,與其攻擊一個陌生城池,不如投奔同姓王侯來得輕松。但他們一直沒有聯合,正是問題所在。元州王當然不會貿然踏進夷州的土,我們就設局,讓他主動踏進來。”
二人疑惑看他。
“首先,夷州的實力如何。夷州一直向王朝申請援軍和武器軍糧,之前是,我和千烈也是,這足以證明夷州虧空已久,根基不穩;其次,夷州的近況如何。十日前,霍斥洗劫一事,我刻意誇張了這場浩劫,很快夷州各處都知道梁千烈與霍斥勢不兩立,戰亂不斷;再者,今早的氣勢你們也看到了,非常氣派,梁千烈派出一萬大軍,全力剿滅霍斥,盡人皆知。主力調離主城,此時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時?”左昭笑了。
岑破荊眼睛一亮:“确實如此。”
遲衡側頭,沉思了一下,慢慢将所有的脈絡聯系起來:“我就說,怎麽常有你和校尉不和的消息傳出,原來是迷魂陣。曲央不是去刺殺,而是去刺探信息,是嗎?”
“是的,元州王的守衛森嚴,哪能輕易被刺殺?”左昭拂過地圖,“只有時刻掌控元州王軍隊的動向,才能确定我們行動的最佳時機。時候太早了,他還沒到;太遲了,他可能心生懷疑跑掉——只有這種剛剛好的‘天時地利’,他才會落套。”
“你們對元州王很熟悉啊?”遲衡忍不住說。
“最初我們和顏鸾就想先攻擊元州的,所以對元州王摸得滾瓜爛熟,要不是奸臣賊子從中作梗,早不是現在這種艱辛局面,說不定連炻州濘州這一大片疆土都拿下了。”左昭嘆了一口氣,“以後你們會知道,戰場上的正面激戰,對戰局來說只占十分之一,戰前,就已定下了勝負的十分之九。”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千烈早已部署好元州城,比鐵桶都牢固,來了,必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左昭隐隐一笑,指着地圖上夷州城以西的一條大河——亘河,“攻城失敗,元州王肯定會率領親信逃向這裏。你們在這裏埋伏。能不能活捉他,就看你們的了。”
遲衡問道:“我和破荊分開埋伏嗎,可是,出夷州的路有很多條。”
“但元州王最有可能選這一條,東邊有夷山相阻,他不會去湊熱鬧;其他的地方多山易迷,這一條水路,最為寬闊,亦适于逃向炻州。”左昭修長手指拂過嘴角,“而且,元州王命中缺水,他對此深信不疑。”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讓遲衡有點發寒。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是敵人。
亘河很長,跨越好幾個州,流經濘州、元州、夷州、炻州等地。在夷州這一段,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一段水流湍急險惡,一段風景绮麗如畫,一段平靜如練。
遲衡他們停駐的這一段,就很不平靜。如果溯河而上,就是更為兇險的一段水勢。
前邊是兩旁長滿稻子的泥路,路的盡頭,是河,遲衡和岑破荊埋伏在河邊的渡口旁。對于識水性的人來說,游到對面去也要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渡口橫着三兩條船。
岑破荊扯了一根狗尾草放嘴邊,戳了戳遲衡:“現在什麽時辰了,啓明星都亮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莫非元州王沒來,別是搞錯地方吧。”
遲衡耳朵貼在地上:“耐心等等,好像有聲音了。”
岑破荊立刻趴下,果然有隐隐的聲音傳來,如同很遠很遠的雷聲一樣,他吹了一記輕哨,河邊如風吹過一般一陣簌簌聲,而後悄然無聲。
遲衡的心噗通噗通的,絲毫沒有放松,耳朵貼得緊緊的。
遠雷聲近了、近了,能分清依稀是馬蹄聲,但速度卻明顯放緩了,因為馬蹄聲出現了清晰的節奏,不似跑,而變成了走。遲衡納悶地了,一邊告訴岑破荊:“馬蹄慢了,他們可能正在擇路,讓我們的人不要出現聲響。”
岑破荊吹了一記輕哨,寂靜,如死,只有一鈎彎月,映照水天一色。
可是,走着的馬蹄聲卻停下了。
遲衡皺緊眉,吃力地聽着,那馬蹄聲像是逗他一樣,忽而走走,忽而停停,甚至還有向後撤的遠離。遲衡的心跟着忽前忽後的緊張,好不容易,近了,近到能數清那不過百餘匹馬匹,近到不需要貼耳傾聽,已經能看到影影綽綽的黑影向這邊策馬奔來。宛如天邊忽然壓過來的烏雲一樣,月色下,一覽無遺。
等待着,等待着,等待那一群魚兒一個一個跳入網中一樣,岑破荊忽然一記口哨,劃破夜色。
收!
噗通,籲——一匹馬應聲倒地,兩匹馬,三匹馬……因為飛快而陷入落馬陣的數十匹馬猝不及防,人仰馬翻摔倒在地。遲衡從埋伏中沖出,大喝一聲:“殺!”
六十餘只黑狼和黑馬忽然從草叢中躍起,如從天降,大刀揮過去,人頭落地。
遲衡與岑破荊更是所向無敵,殺得痛快。
這本就是倉惶逃竄的軍隊,一遇到這個陣勢越加倉惶,頓時亂了,為首的将領一面高呼:“不要怕,向前沖!”說罷,一把長矛向遲衡挑來,遲衡騎着馬大刀一劈,将那首領的咄咄攻勢劈下。
乘着月色,二人眼光交彙,頓時都驚了。
這将領正是大破元州北關時,曾被遲衡一刀砍斷長矛的那位。他見了遲衡,咬牙切齒,舉起長矛大喊:“原來是你,且吃我一丈!”
岑破荊要迎上去。
遲衡高喊:“破荊,我來和他戰!”一夾馬肚飛奔上去。岑破荊見狀,回馬專心斬殺其他敗兵。
遲衡與那将領互戰了十數下,不分勝負,那将領恨得眼睛直冒煙。就在這時有一人高呼:“左護軍、左護軍,不可戀戰,元州王要緊。”
聽了這話,那名左護軍即刻缰繩一扯,向後奔去。遲衡哪裏能放過他,鞭馬上前,有元州兵士來攔,遲衡看也不看,一刀掄過去,人來砍頭,馬來斬腿,頃刻之間人頭如韭一樣紛紛落地。遲衡自然是心急,哪裏顧得上這麽多,卻叫旁邊的兵士魂飛魄散,紛紛後退,再沒勇者敢攔。
遲衡心無旁骛,追着左護軍而去。
不知不覺,混戰一團的元州兵士和黑狼兵士均抛在了後頭。
那左護軍騎的是千裏好馬,跑得飛快。遲衡的是普通馬,任憑遲衡鞭子抽得啪啪響,它也就只能撒開蹄子跑,跑再快也追不上。遲衡急了,一邊抽馬一邊大喊:“賊将!有本事別跑!跑的是雜種!”
左護軍也就二十多歲模樣,年輕氣盛,聽見遲衡的挑釁,氣不過,竟然果真回馬向遲衡奔來,夜下快馬如風:“你他|媽才是狗雜種,上次要不是你逃得快,老子早把你的腿剁了!”
遲衡哈哈大笑:“手下敗将,也好意思說大話!”
說罷,飛馬上前,一記揮刀快如流星,左護軍仗着矛長,向左一閃,躲過一刀,就朝遲衡刺來。
兩人又交戰十數下,那左護軍漸漸落了下風。
就在此時,聽見遠遠的一聲疾呼:“大哥小心。”
遲衡循聲看去,一馬飛奔而來,馬上将領竟然是舊仇敵!猶記得上次攻破北關時,這将領與左護軍同時出來——當時兩人都是手持長矛,後來被長矛都被遲衡砍斷,遲衡印象深刻。現在,又出現了,一樣的兇神惡煞,能不叫人警惕。
遲衡猛然想起鐘序說過,元州王有兩員使矛悍将:一個封左護軍,一個封武都尉,結為異姓兄弟。
這個人,應該是武都尉了。
武都尉見了遲衡同樣先是一驚,後是咬牙切齒,被人砍斷兵器這種奇恥大辱,豈能忍受。
左護軍見來了救兵,神勇倍加大喊:“二弟,來得正好,你我正好生擒這個狗雜種!”
風聲勁急,戀戰,絕非上策。
遲衡大刀一揮,月下寒光一凜,二話沒說,拍馬上前,沖着左護軍就是一刀,他那刀法,看上去是劈,到了跟前長弧一轉削了過去,在馬腿上霍然一刀,那馬一聲慘叫,跌倒在地,左護軍順勢滾落。
沒等左護軍站起來,遲衡快馬上前俯身一刀。
左護軍躲之不急,瞬間頭盔上的長纓給快刀掠去。一刀不成遲衡快鞭回馬,一記“飛雲掠江”,全身幾乎脫離馬匹,唯有腳蹬挂着,奮力向前,快刀一揮。
那刀索魂一樣掠過左護軍,只見刀光一線。一滴血沒見,但那左護軍已經不動了,靜默一霎上身啪噠落地,下半身還立着。
竟是,一刀斃命。
見此慘狀,那邊的飛奔而來的武都尉怒吼一聲,長矛一擲,飛将過來。
28、〇二八
【二十八】
遲衡思索的剎那,武都尉怒吼一聲,長矛一擲沖飛了過來。遲衡急忙反手一刀,将長矛砍落在地。
原以為他要與自己對戰,誰想武都尉悲呼一聲,什麽都不管不顧飛身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左護軍身邊,先是驚愕地抱起,而後猛然發出類似嘶吼的哭喊聲,像虎嘯山林一樣恐怖。悲呼好像從心底擠壓出來的一樣,聽着就讓人難受,像撕心裂肺一樣。
遲衡握緊了大刀,扯着缰繩要上前,又想背後揮刀,不仁不義。
一夾馬肚,即要離開。
背後忽然爆發出一句:“狗雜種!有種跟老子一戰!”
那一聲吼比山崩地裂還響,遲衡心中一悸,肅然回馬,只見那武都尉滿眼通紅如火,臉因怒氣而猙獰扭曲,望之可怖,看一眼都心驚肉跳。遲衡穩下心來,橫刀馬前。
武都尉拾起左護軍落在地上的長矛,挾雷霆之怒飛奔而來,一記流星飛矛端直戮過來,遲衡往後一仰,長矛在遲衡胸前飛馳而過,僅是一毫之差,那兵之氣煞過,肌膚相處一樣冰涼。遲衡驚魂未定地坐直,見那長矛又刺過來了,急忙起刀砍了過去。雖然砍中了長矛,但那矛卻只是顫了一顫依舊生龍活虎地在遲衡身邊圍就了一個閻羅圈。武都尉的技法非常快,又快又狠,加之又滿腔怒火,在氣勢上更勝一籌。
遲衡被咄咄逼人的氣勢纏得越來越□乏術,正值心焦,跑了十幾圈馬,發現那武都尉越打越急越沒有章法。
只是憑着一股蠻勁往自己身上戮。
遲衡偷了空,忽然沖武都尉背後大喊一聲:“左護軍,看刀!”
那武都尉猛的一愣,跟着回頭一看,空無一人。趁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遲衡一刀過去,砍斷馬腿,那武都尉滾落在地。遲衡沒有上前補上一刀,扯開馬繩就跑,完全不理會背後傳來的一陣陣怒罵咆哮聲。
一氣跑了數裏遲衡慢慢停下馬,想來那武都尉是追不上了,但他卻不想回渡口。
方才渡口那裏,是不見元州王的蹤跡的。
細細回想,剛才貼地聽着地面聲響,是有一段時間,馬匹都停下來了,而後似乎有些馬匹往遠處離開了。再想到中途有人對左護軍喊的那句,以及武都尉前來援助的地方。左右一想,他牽出一些頭緒來:元州王應是在那時,帶着幾個幹将,和左護軍及兵士們分開了。
從夷州城到渡口,哪裏會很好地岔路,并岔向何方呢?遲衡看着前方的路,将地圖上的路線細細想了一遍,眼睛驀然一亮,當即牽馬向南岔過去。現在去追,應該還來得及吧?
八月,天氣轉涼,地上的草都很長,雜亂地逶于地面,馬匹走過自然會留下痕跡。他看得太專注了,不知不覺天已微亮。看着對面河岸幾條系在岸邊的船,遲衡心想,對了,就是這裏,他們已經到了河對面。
逃也不可能逃太遠。
該怎麽過去呢?遲衡下馬,四處看了一看,河邊一無所有,游過去嗎?遲衡看了看手裏的大刀,忽然耳朵一動,一股不詳的預感掠過心頭,太安靜了,安靜到連晨鳥的啾啾聲都沒有。
他猛然回頭,心中一涼。
不知何時,他的背後靜靜地站着四個人。其中三人都穿着戰袍,中間一個人獨不同,三十歲模樣,白面有須,細眉長目,穿一領銀絲紗繡蓮白袍,手中拿着一把絲折扇,往那裏一站,氣宇非凡。
他,就是元州王。
“一個人?還真有不怕死的。”元州王上下打量,嗤笑,“梁千烈手底下全是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嗎?”
遲衡面無懼色,站在河邊靜靜地凝視眼前的幾個人。
将折扇打開又合上,元州王閑閑地說:“既然來了,也不能因為人少而怠慢。由都、賴臬,你們看怎麽辦?”
兩個将領模樣的人立刻說:“是!”
說罷,其中一人引弓搭箭,唰唰唰三支齊發,支支射向致命處,遲衡橫刀一揮,铛铛铛三聲脆響,三只箭紛紛落地。元州王離去的身影一停,駐足回頭觀看。
“有兩下子。”另一個将領贊道,手底卻沒客氣,手執一杆長槍上前,“我乃元州賴臬,名槍不斬無名之将,報上名來!”
“夷州遲衡。”遲衡朗聲道。
眼神交織了一下,賴臬輕蔑一笑:“無名小輩,看我的槍!”
長槍一挑,閃電劃過一樣,遲衡當即一驚。
他常與鐘序的花槍比試。鐘序體力不如他,又不經常練習,所以招式雖多雖花哨,殺傷力卻弱。他從未見識過槍這兵器之王的威力。一寸長,一寸強,賴臬槍法極為娴熟,且槍槍挑向遲衡的致命之處。遲衡被逼得步步後退,數次踩進河裏。不比槍的靈巧,他舉着大刀,本就笨拙,更何況方才戰場上已經耗費了大半體力。
所幸的是元州将領還都顧及身份,一對一單挑。
賴臬就像貓逗老鼠一樣,且挑且刺,眼看着遲衡要發狠力了,立刻舞起了梨花槍,遲衡被纏得無奈,只有招架之力。一百多個回合下來遲衡已是滿頭大汗,手裏的大刀越來越重,狼狽不堪。
他只道自己技不如人,卻不知賴臬同樣棘手,數次致命之擊都被遲衡或躲開或反擊,想速戰速決也沒辦法,只能在河邊耗着戰着。
元州王反而不走了,與其他人一同在旁靜觀。
天色已大亮,遲衡得不到反手的機會,連連向後退,卻不是向着河邊,而是瞅着機會,佯裝被逼得無路可走,退向元州王那邊。
衆人沒有出手相助,依舊凝神看着二人比試。一心不能兩用,遲衡且戰且退,一個不留心,被賴臬的槍逼得仰頭後退,刀幾乎要甩脫出去。賴臬的槍往他心口刺了過來。眼看槍頭就要刺進皮膚,千鈞一發之際,遲衡忽然反手一刀,只見那大刀劃了一道長弧,由後向前削了過去。
铛!
槍頭像梨花一樣削了下來,斜斜甩進河中。
四下靜寂。
衆人驚得瞠目結舌。不為刀的無堅不摧,而是為遲衡那爐火純青的一記反擊。要知那槍眼看就要刺進心口了,他舉刀那一削,離心口也不過一掌之距。大刀本來笨拙,遲衡竟然能在瞬間轉了大半個身體徑直削去前方的利器。
遲衡手執大刀,來不及喘氣休息,忽然暴起,幾步上前,沖前方大力一劈。那位名喚“由都”的将領猝不及防,急忙往右邊一閃,他這一閃,恰好與元州王分開。
好機會!遲衡跨步上前,橫刀揮向元州王。
此時聽見數聲倒吸氣:“大膽!”
元州王也不是泛泛之輩,長袍一閃躲過一刀。遲衡幾個側步上前截住了他的去路。大刀一揮,那把折扇被削成兩半,一半飛上天空之後墜落在地。長練一線,大刀已經到了元州王的脖子上。
衆位将領全部停下來,元州王一動不動。
“刀劍無眼,你們讓開!”遲衡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眼睛眯起。
賴臬氣急敗壞地說:“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可知道旁邊的這位是誰?識相的趕緊松手,我們饒你一命!”
“讓開!”遲衡大喝一聲。
這一聲氣勢如虹,衆人恨得牙癢癢也不管輕舉妄動,生怕這個愣小子一個不小心把元州王傷了。又不能眼睜睜讓他押着元州王走,正僵持之際,元州王開口了:“你是,梁千烈手下的黑狼青隊首領,遲衡。”
他怎麽知道?遲衡一愣,刀随之一停。
“不錯,有膽識有技藝,不該只是頭領。”元州王說話穩穩的,仿佛脖子上不是刀而是絲巾一般,“可惜梁千烈給不了你什麽,他只是區區一個校尉,仰人鼻息……”
“住口!”遲衡怒斥,“向前走!”
元州王順從地走了兩步:“識時務者為俊傑,本王雖然如今不順,也是元奚先帝的皇子皇孫,跟着本王,名正言順。跟着梁千烈,你就是亂軍。”
“胡說!”遲衡瞥了一眼那幾位蠢蠢欲動的,“你們退後!”
那幾個将領後退幾步。
元州王笑了一笑:“別不相信,要不是顏鸾那小子多事,梁千烈早就是亂軍亂黨了。但是,別以為他能在夷州呆多久,朝廷早就打算摘掉他的軍權,連校尉也當不了幾天。”
遲衡置若罔聞,挾持着他往黑馬那邊走去。
“梁千烈以為有顏鸾這個靠山,就能屹立不倒?”元州王輕笑,“哼,顏鸾自身難保,我送給他的元州城,就是活牢,早晚他要吊死在裏面,梁千烈能靠得上誰?”
“哼!自己把城守丢了,還有臉說送!”
29、〇二九
【二十九】
“哼!自己把城守丢了,還有臉說送!”遲衡脫口而出,遲衡無名之火竄上心頭。
元州王歪打正着,說到遲衡最上心的地方了。他不容許那些輕蔑朗将的話,一句話也不想聽到。
第一次聽遲衡說那麽多話,元州王有點兒吃驚。
他老奸巨猾,将自己的話回想了一遍,依舊順着剛才的話題激遲衡:“怎麽,梁千烈說他是顏王軍的一支?別笑死人了,顏王的勢力日薄西山,你以為皇帝會那麽笨,傻乎乎地讓顏王橫行元奚?這不等于拱手江山嗎?”投石問路,為的就是探探遲衡的底。
遲衡不吭聲,誰當皇帝誰的王朝,誰在意,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