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
水聲和丁一的罵聲:“這王八蛋,等老子上來砍死你。”
容越哈哈大笑。
站在潭邊,看丁一要上來,又大腳将他踹了下去。
如此這般數次,丁一氣得呼呼的,眼看最後一次揮舞着刀掙紮着上到一半時,忽然聽見他一聲凄慘的叫聲:“啊!啊!什麽鬼東西!啊!”
驟然慘烈。
整個溶洞響起了如同鬼域一般凄慘的回音,交相呼應,十分驚悚。
而後一聲巨大的水響,啪啦的一聲,衆人都看過去,只見一個黝黑的大怪魚翻出水面,比象還大的魚,甩着常常的尾巴,噗通一聲躍下,張開了血盆大口,把丁一撲下深潭。
站在水邊的容越目瞪口呆,跳到一邊,大喊:“怪物!”
剛才在吱吱哇哇亂罵的丁一,在慘叫和那聲水響之後,消聲了,好像被拖到了潭底一樣。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就這麽發生了,沉靜在驚異裏的容越盯着水面不動,仿佛期待着丁一再跳起來砍自己一樣。
震驚之後,賴臬最先反應過來,矛頭一挑兩步兩步跨上,刺向容越。
遲衡大驚要喊。
只見容越本能地一閃,避開矛鋒,往神位那邊一躲,抓起貢果往賴臬的矛砸過去!一咂一個準,賴臬氣急敗壞追他。一個追一個砸,甚是熱鬧。
遲衡這邊,只對着拉弓的由都和用戈的劉大,飛快地閃躲着,雖然反擊不了,也算保身。
由都等都極靈醒,不讓他們接近一旁的元州王。
深潭複歸冷靜,依舊是嘀噠的水聲,好像剛才那大怪魚只是幻覺一樣,只是整個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已是無法忽視的,每個人心中都泛起了不安。
由都和執戈的劉大不約而同,都将手無寸鐵的遲衡逼向深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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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深潭,那股血腥味越重。雖然勇猛,遲衡到底也才是十七歲的少年,一邊應接不暇,另一邊腦海裏還不停翻滾着各種精怪的可恐模樣,各種野史野書記載的靈異記憶跑了出來,一個一個張開黑色的大口向他咬了過來。
遲衡的汗珠紛紛湧出。
由都老練,瞅準遲衡分神,一個空隙,一箭飛了出去。
噠!
一個紅色果子擊落了致命一擊。
是容越隔遠投擲的。
遲衡一個激靈,急忙收起了精神,全神貫注應付眼前的兩人。
而容越也不容易,手中的東西都沒了,已被賴臬的長矛漸漸逼到龍床那邊,眼看要刺到自己了,容越急中生智,拽起已死的炻州王往前一擋。
哧的一聲,矛刺進了炻州王的胸口。
可憐死者不得安寧,三下兩下就被刺成了窟窿蜂窩,容越急了,拽起衣服往前一甩。撕拉一聲,衣服爛了。
铛——
一把匕首從衣服裏掉了下來。容越大喜,将不到七寸的匕首拾起,背後,是龍床。賴臬冷笑:“你這小匕首能敵得過我的長矛,可笑!”說着,二話不說,一矛刺了上去!
啊!
賴臬低頭看着胸口的匕首,如此的快,連閃光都沒有。他看了看手中的矛,距離容越的胸口僅一寸而已,可惜,他已經沒有可能了,血噴湧而出,倒在了炻州王身上。
容越看着那血汩汩流了一地,彎腰将長矛拾起。
走向了元州王。
由都和劉大見狀立刻分開。由都依舊追殺遲衡,奈何他用的是箭,離得太近反而束手束腳。執戈将領則沖向容越,有矛在手的容越無所畏懼,一挑一刺,反而将他逼得無處可去。
局勢瞬間翻轉。
容越得了武器游刃有餘,越戰越勇有心要幫遲衡,遂引到了深潭邊。四人一起,刀戈相觸,寒光閃閃,深潭邊,熱戰正酣,悄然不知元州王不知何時已經溜了出去。
80、非多情,不總攻
【八十】
四人一起,刀戈相觸,寒光閃閃,深潭邊熱戰正酣,悄然間,元州王不知何時已經溜了出去。
肉終究不敵鐵,以血肉之軀來戰的遲衡越久越顯敗勢。
且戰且退屢屢被弓箭擦過致命之處。由都越戰越欣喜瞅準了機會,抽箭要射。可一摸箭筒,空空如也。
遲衡大喜,大步跨前,揮拳上去。
用盡所有力氣的狠,端直打在了由都心口,由都一口血震出,連連倒退了十來步。遲衡豈能讓他歇着,一個飛踢上去,運力如千鈞突發,只聽由都慘叫一聲,一口血噴出,跌倒在地動彈不得,胸口肋骨應聲斷了。看着遲衡上來,閉着眼睛等死。
誰知道,遲衡的拳頭沒跟上來。
遲衡正捂着噴血的手臂,看着後邊,後邊是手執銅戈的劉大。就在遲衡想發出最後一擊時,劉大從背後偷襲上來,一戈割破了遲衡的手臂。
遲衡忍痛躲避。
只見同伴們紛紛被殺死,劉大怎不驚恐,發狂一樣,不分前後左右揮向了遲衡。
勇者無敵。劉大一發瘋還更靈活了,把遲衡逼得節節後退不說,連容越的矛都被他連連擊開。又急又準,遲衡躲之不及,一個不小心退在深潭邊緣。劉大一記長刺直指胸口,遲衡急忙往後一退,噗通一聲,跌下深潭。
發出一陣巨響。
遲衡拼命鑽出水。
容越大驚失色,氣急攻心,一發狠長矛揮了過去。劉大回身與他對打,容越一心要救遲衡,長矛猛然向前,又快又準又狠,一氣貫穿了劉大的背部和胸口。劉大面露不甘,長戈跌落在地,踉跄兩下,身子一歪,不由自主地倒進了深潭之中。
“嘩!”
巨大的聲響,不是跌入水中的聲音,而是從水中躍起的巨響。
衆人一起看過去,
只見黑色怪魚再度躍出水面,一個血盆大口張開。
猶在潭裏的遲衡連忙奮力游開,卻不敵那怪魚一個擺尾,水如巨浪,他又沉入了水中,而被魚尾掃過的劉大則從水中飛了出來。
怪魚張大了嘴巴。
劉大最後大睜着眼,直直地落入那血盆大口之中,可嘆他還是一副驚懼的面孔,咔嚓、咔嚓、咔嚓……四壁回響着骨骼斷裂的聲音,血色染潭。
容越大喊:“遲衡,遲衡,遲衡……”
嘩的一聲遲衡鑽出了水面,他的背後,就是吞了兩個人的怪物——不是魚,比魚大很多。容越這次看清了:它像蛇與魚的雜交一樣,大口裏有一排鋒利的牙齒,卻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遲衡,快過來!”
那怪物并不餍足,張大大口向前一躍一撲。遲衡更快,噗通一聲鑽進水裏去了,不見蹤影。
容越看得心急,跑過龍床那邊,抓起已死的賴臬就往潭裏拽,大喊一聲:“怪物,你的吃的在這裏!”一邊将賴臬奮力扔了進去。
噗通一聲,賴臬下去了。
只見一個黑色的擺尾,那怪物躍出水面,半個賴臬已在口中。
而在深潭中央,遲衡鑽出水面,奮力向岸邊游過去了,可此時他已在潭中央了,無論怎麽游都離潭沿還有距離,更何況驚懼之下,成明顯已經鑽入水中分不清方向了。
那賴臬能經得起幾口?
赤手空拳,在陸地尚不敵那幾個人,何況是水裏的一條怪魚?容越心急如焚,一手舉起劉大的戈一手舉起賴臬的矛,一橫心,跳了下去!
遲衡見容越也跳下來了,心忽然就定下來。
顧不上說什麽,噗通一聲一個猛子紮下去拼命游走。那怪物正吞賴臬,見食物要跑,咔嚓咔嚓咬了吞下,立刻又沖遲衡追了過去。
血腥味遍布。
容越一急也一個猛子紮下去沖遲衡游過去。近了近了,容越将手中的長戈奮然一扔。
遲衡躍出一接。
那怪魚在他後腳跟的地方張大了嘴巴兇猛一咬。
遲衡腳後跟一麻,所幸無大礙。
容越見狀,往怪物身上狠狠一紮,正紮在像鳍的地方。那怪物嘶嘶叫了兩聲,憤然甩尾就沖容越撲過來。容越往水裏一鑽,快游了幾下。遲衡見那魚攻擊容越去了,顧不上抹臉,高高舉起那銅戈就往怪魚身上啄了下去,銅戈最善鈎殺,刺進去容易,抽出來和肉帶血,只見黑色的血從怪魚身上噴了出來。
那怪魚痛苦地甩了兩下,怒氣勃勃,俯身又向遲衡撲了下過。
好機會。
這邊容越瞅準怪魚翻起的黑色肚子,豎起長矛往上一頂,矛頭徑直深深刺了進去。容越狠狠往外一抽,再一看矛,壞了,只剩下精鋼制成的杆了,用力過猛刺得過深,那矛頭已留在了魚肚子上。
那怪魚疼痛加劇,攪起深潭的水亂躍亂撲。
受到前所未有的挑釁,它已經徹徹底底激怒了,速度像閃電一樣,憤然一甩尾——那尾巴雖然漲的像魚尾,卻不似魚尾的無力,更像鞭子一樣有勁,直直甩向容越。
容越躲閃不及,被它甩到了雙腿。
頓時一股刺骨的疼痛湧上上來,容越不自覺地往水底沉了一沉,把腿一摸,骨折了一樣。
那怪魚高高躍起,沖着容越張大了嘴巴,容越一急,忍住劇痛,徑直撲了過去,在怪魚即将咬住他的一剎那,他将斷了矛頭的鋼制長矛豎起狠狠刺進了它的上颌。
也是他一股不要命的猛勁,那矛竟然戳了進去。
怪魚從喉嚨裏發出咕咕的怪叫,狠狠閉了一下嘴,試圖合咬斷鋼矛。
誰知鋼矛沒斷,上颌反而刺得更深了。
怪魚痛苦地又張開嘴巴,容越卻不往外抽戈,而是奮力往它嘴裏的一個既像舌頭又不像舌頭總之高高翹起的地方一推。
那魚兒再度狠狠咬了下來。
嘎嘣一聲悶響,鋼矛在它嘴裏斷了,容越呆了一呆,噗通一聲迅速鑽下水去。
另一邊遲衡已經顧不上是勾還是啄了,見那銅戈不得勁,他索性橫掄了起來,連勾連啄,在眨眼間已經下去了十數下,黑色的血從那怪魚全身流出。遲衡掄得更快更狠了,那戈也鋒利,雖然不是重創,但眨眼功夫已經幾十下都下去了,白色的肉黑色的血在深潭上橫飛。
那魚甩着甩着就慢了,不再追趕容越,反而想要潛下水去。
遲衡殺得正興起,哪裏肯放它走,眼看就要逃離開了,他帶着滿腔憤怒,忽然瞅準了黑色怪魚身上,靠着肚子的下方,竟然有一塊雪白雪白的地方。顏色與別處不同,定然不是尋常之地。遲衡賭上最後一把,用盡渾身力氣狠狠往裏一戳一推,如有神力一樣,只見那銅戈帶銅杆徑直戳進了肉裏,連戈頭的看不見了。
怪魚渾身顫了兩下。
容越從水裏鑽了出來,同樣握住了戈杆,二人一對視,驟然發力,那銅杆竟然全部沒入怪魚體內——這最特別的一塊地方,正是怪魚的致命之處。
只見那怪魚發狂一般從水中躍起。
遲衡飛速往回游,容越的腿受傷卻劃不動。遲衡急忙又回來,拖住他的腰往前游。在他們游開的一剎那,怪魚在空中翻滾了又砸入深潭,發出從未有過的一聲悲鳴,像地動山搖一樣。
二人拼命爬回岸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看着那怪魚在深潭至上,重複躍了好幾下,終于最後一次跌入深潭中,再沒有起來。
翻騰起的巨大水聲,在整個溶洞裏久久回響。
兩人驚魂未定。
容越扶着腿,汗流如注:“脫臼了?多虧只是魚尾甩了一下,要是被他咬一口,恐怕就上西天了。”
“脫臼了?你忍一下!”遲衡抹了一把臉。
“什麽?啊!”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再度響徹東龍溶洞,而後是一疊中氣十足的罵聲,“遲衡你這個混蛋,你這麽突然幹什麽?使這麽大勁幹什麽?輕一點你會死啊!”
遲衡無辜地說:“已經好了!一咬牙就過去的事,喊這麽大聲幹什麽!”
容越嘗試着站了一下,還真好了。
二人才看看對方的狼狽樣,渾身是水,和黏糊糊的黑血,遲衡是亂發濕了沒什麽,容越的長發,在湖裏這麽一折騰,可就惡心了,遲衡抖了一抖:“走,趕緊回。”
回?
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的地方。
岸邊,被殺得半死不活的由都已經氣絕身亡。擡頭一看,前方,圍過來一排兵士,兵士的前方,站着逍遙的元州王。
元州王拍了拍手掌,由衷嘆道:“好功夫,好膽識,精彩!連本王都看得驚心動魄,舍不得打擾這一場好戲:到底是葬身魚腹呢,還是死在本王的手裏呢,看來畜|生沒用,還得本王出手啊,真可惜不是本王的人!”
看着一排排弓箭。
兩人心都涼了,想不到出生入死,原以為終于到了活了,想不到竟然忘記了元州王還活着,而且帶着洞外的護衛都進來了,幾十個精兵,個個訓練有素。
“看在你們勇猛過人的份上,本王允許你們最後說幾句話。”
最後?
遲衡捂住發疼的心口,渾身沒有了力氣,想擡個手都難,他看着容越說:“難道真的要死在這個地方嗎?容越,我不該把你帶過來,你在濘州,會過得很太平。”
容越道:“說什麽胡話,生死同命,我認!”
遲衡握住了容越的手,擡頭,看向前方,嘴邊忽然一抹笑:“容越,其實,咱們可以再跳一次潭,量他們也不敢跟着游下來。”
容越也笑了:“……我嫌裏邊惡心。”
“忍忍就好。”
“你夠了,死了還跟那怪魚在一起,嫌下輩子沒魚吃是不?”
開始還像話,越聽越不正經,元州王怒:“哼!你們折我數員大将,賜你們一個碎屍萬段,放箭!”
唰!唰唰!
密雨一樣的箭離弦而
81、非多情,不總攻
【八十一】
密雨一樣的箭離弦而出。
但是。
卻并非射向遲衡容越,而是射向了元州王的兵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猝不及防的元州王和兵士們紛紛回身,才後知後覺發現顏王軍的精兵早已經站在身後。
待要回擊,精兵們的第二批弓箭帶着閻王的催命符射了出來。
如暴風掃落葉一樣。
元州王兵士紛紛倒下。
到底是偷襲的顏王軍,迅速占了上風,不等元州王兵士反擊已經血掃溶洞,人與人血腥對決和屠|殺,不亞于怪魚的血染深潭。
勝敗,一瞬翻轉。
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很快只剩下元州王一人,躲在了石鐘乳後邊。
遲衡笑了:“元州王,你還在想該放什麽毒嗎?如果想同歸于盡,也行。如果想活命,就出來,你是元奚王朝先帝的子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是不是?”
半晌,元州王緩緩起身:“本王願降。”
曾經雍容的氣度,如今只剩下頹敗不堪,同樣的錦衣,看上去竟似失去往日的神采。
走出溶洞。
容越以最快的時間尋到了一處小湖,洗得幹幹淨淨。尤其是那一頭長發,恨不能揪下來一根一根地洗。最後,終于一身淨衣悠然地坐在陽光下的馬背上,陽光格外耀目,他格外意氣奮發。
不過一個正午的時間,跟過了半輩子一樣長。
“遲衡,最後那一下子,我以為這輩子就交代過去了。殺完怪魚,一點力氣都沒有,再去抵擋元州王的箭,根本不可能的。”
遲衡笑道:“我也以為。”
好在,精兵,不是光等命令的精兵,也知道派人來探探遲衡他們久未回的原因。看清形勢,随機應變,終将局勢翻轉,看似偶然,其實必然。
“平素練兵,就不贊同太死板。要都等我的命令,咱們可能死好幾回了。”遲衡笑了。
想來,真是後怕。
容越哈哈大笑:“要這麽冤死了可真不甘心啊!”
遲衡的眸子迸出太陽一樣的熾熱光彩:“容越,假如精兵最後沒有來,你也絕對不能放棄,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不到真正死的那一刻,就不會死。”
被那熾熱感染,容越彎起嘴角,堅定地點了點頭。
押着元州王,遲衡和容越領着精兵快馬加鞭,奔到了地姆寨。炻州王餘孽兵士早被岑破荊一網打盡,整個寨子十分安寧。
甘納坐在地姆寨中央。
看着遲衡将元州王押了上來,忍不住對曲央贊嘆:“顏王軍果然厲害,若不是知道來龍去脈,本王定要以為你們是撞了八輩子運氣才活捉了元州王呢。”
曲央不動聲色:“岑破荊和遲衡确實厲害。”
“不要忘記你我的約定。”
曲央沉默。
岑破荊喜氣洋洋,商議回炻州城去。遲衡道:“如果現在回去,戰功是領了。但邊界附近還有些亂匪,尤其是西界山附近一夥,燒殺作亂,氣勢十分嚣張。這一走,朗将還得派人來,不如你押着元州王回去,我帶兵沿着邊界線,從北至南,肅清一遍,後邊的大軍就輕省很多了。”
岑破荊想了一想:“那是這樣,我帶兵清餘孽,你回去。”
“元州王重要。”
一個元州王,抵得上半個州,他若不除,興風作浪更麻煩。岑破荊回去、遲衡留下,較為合理,倘若朗将有令,岑破荊也可送完元州王後回來。将具體事宜商定之後,岑破荊遂領着二百兵士押着元州王快馬回炻州城,此事不表。
遲衡看着岑破荊的飛馬絕塵而去,問曲央:“你真的不親自去向梁千烈報一聲?”
“報也無用,信中都已謝過栽培之恩了。”
“這與當面說不同。”
曲央執鞭轉身。
遲衡無奈,他知道曲央現在都根本不好好和他說話了。
雖然相對無言,戰馬之上,卻格外默契。遲衡和曲央二人率着八百精兵,先從北開始,如電馳一般橫掃了西界山。那一幫匪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見鐵蹄踏入,整個西界山的匪徒老窩救被全部端了,可憐匪頭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正吃着擄來的美食,一口沒咽下去,就被氣得直翻白眼。
等他醒來,整個西界山的小弟們都伏法了。
遲衡把他捆得嚴嚴實實,直接問他願不願意做個順民,願意的話,立刻滾出西界山,日後再有聚結格殺勿論;如果不願意,就地正法。
匪頭看着多年心血一日之間被夷為平地;多年擄掠積蓄一夜之間散給了山下百姓,頓時一口血嘔出。
從此,西界山再無匪徒。
得了安寧,百姓奔走相告。多日之後,顏王派來的縣官佐官及衙役到了,勸課農桑,敦風俗,宣教化,百姓各按本分,該種地的種地,該納稅的納稅,無人說個不字,十分順當。
而遲衡和曲央二人只管快馬平亂。
他們就有着最精銳的利器,最骁悍的兵士,所到之處,比暴風疾雨還快,又兼雷厲風行。沿路偶有頑抗的餘孽,只管端了。
雖然也有坎坷,均被遲衡和曲央速速平了。
不但他倆,容越如魚得水,上手非常快,縱馬平亂比一般兵士還勇猛,他的馬蹄過處,一衆仰望。作亂者恨他的飛揚跋扈,百姓愛他的恣意率性,不一而足。
此事不詳表。
總之遲衡領這一支顏王軍由北向南一路殺下來。
四支前鋒隊,他們這一支最是威風,不出半月,名聲傳遍,作亂者聞風喪膽,原本觀望的人,見此無往不利的情形,更是快快地豎起旗幟,表示臣服。不止是西線,甚至連東線南線都已聽聞了。
等二人平了炻州西線大部之後,已是六月下旬。
放眼望去,西線已無一頑抗者,這均是剛硬鐵蹄所致,鐵血無人能撼,雖然野蠻,卻是最見效的。至于征服之後的安撫和興盛,就交給後來者了。
七月初,顏王下令,令前鋒諸隊回夷州城。
最末那一日,甘納來送行。
依舊華服,他的手撫着半邊面具:“本王見識了你們的神勇,果然佩服。年初時,朗将曾有信函至,問本王可願于顏王軍為盟,這是本王的複函和敬禮,請遲副都統帶回。”
信函之上,有一把極精致的刀。
遲衡一一收好道:“盟友一事,我定與朗将詳說,以期促成美事。當日花主會之事,多謝郡王的不殺之恩。曲央、岑破荊及我,均師從右将軍梁千烈,還請郡王網開一面,讓他與我同歸。”
甘納沉吟半晌才回答:“你何不問問曲央自己?他若願意走,本王也願意解蠱。”
遲衡大喜,立刻就跑去跟曲央說。
曲央卻搖了搖頭。
東流之水,再無回顧。
遲衡望着遠山起伏,對曲央說了一聲保重,再會。
不知道何時再會,凝目許久,往昔種種一一浮現,在幾乎要落淚之時,遲衡縱馬東奔,倉皇而逃,不知身後,曲央目送了多久。
跑回炻州城,将兵領回,遲衡卻沒單獨跑去見朗将。而是拉着岑破荊,跑到一個小酒館裏,喝起了悶酒。
沒見曲央,岑破荊也不問。
幾壺下肚遲衡吐出心思:“什麽借口都是虛的,都是借口。但凡我能給句準話,他就回來了,可我不敢說,是我自己不敢讓曲央回來。”
岑破荊灌了他一杯。
“破荊,你說得對,曲央太狠了,不給我留後路,也不給他自己留後路。他說想殺朗将,即使不知道他說真的假的,我還是很害怕,萬一他種下了殺心呢?我會恨他,更恨我自己。”
岑破荊再灌一杯。
“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難道就暧昧着?我做不到。”遲衡趴在桌子上,喃喃着。
過不了多久,沒聲了,似乎睡去。
岑破荊才開口:“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出了把曲央舍掉的選擇,又為難呢?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現在斷,總比日後天翻地覆的好。尤其是曲央這種人,他能做得出來的事,絕對是你和我都收不了場的。”
遲衡沒有說話。
“我們總嫌曲央做事太狠毒。苦茲的風俗比較厲,正适合他。他跟着甘納,大小是個郡王,榮華富貴無需憂慮,甘納又賞識,這比什麽都好,你說呢?”
遲衡握緊了酒杯。
“遲衡,你要是只喜歡朗将,就不要對別人含糊不清的。人是肉長的,難免會有些想法。”岑破荊自飲一杯,“好在你平常喜歡誰都寫在臉上,曲央是知道的,所以才不給自己退路吧。今晚一醉,就都過去了!”
夏日,七月中。
一池子新荷開遍,一望無際,翠色連天,朵朵荷花盛放。荷池邊就是青藤攀沿的廊道,廊道支了一張桌子,桌角放着淨瓶,插一支粉荷,朗将顏鸾正在處理各種要事。
荷香襲襲。
顏鸾一挑眉:“都回炻州城三天了,怎麽才來見我?”
遲衡低頭不看他。
案卷放下,顏鸾頭疼地說:“才放出去兩個月,又拘謹得不像話,在我面前就別拘着了,旁邊又沒人。你們捉回了元州王,又将西線餘孽全部平了,名氣傳得厲害,功不可沒,三天後,我會召集所以都統,各自封賞。”
遲衡嗯了一聲,臉上竟然沒有太大的喜悅。
見遲衡繃着臉這麽生分,顏鸾就不舒服了,桌子一拍:“支支吾吾像什麽話,你是沒出閨的黃花大閨女啊?一邊站着去,想清楚和我說什麽時,再說!”
遲衡果真乖乖站一邊去了。
顏鸾瞅了他一眼,依舊拿起案卷,專心致志看了起來。
82、非多情,不總攻
【八十二】
池邊清風徐徐,夕陽下荷花迎風舒展,極為清雅,兼有淡香盈盈,沁人心脾,以粉白粉紅最是曼妙,朵朵如美人含笑,底下的圓圓蓮葉滾着水珠兒,青色脈絡叫人心怡。
矮凳上的遲衡心中一動。
見顏鸾在觀卷凝思,沒理自己。遲衡偷偷地跑到池邊,逐一看過去,每一朵荷花都亭亭玉立。最角落,卻有一株與別的不同,開着豔色的大紅荷花,花瓣重重疊疊,別是妖嬈。
遲衡小心翼翼将它折下。
花瓣拂過,柔柔的。
走到案邊将那支粉荷拔出,換成這大紅蓮花,風一吹,香味更濃烈。插完後,遲衡目不轉睛凝視朗将。
朗将一瞥眼,嘴角隐隐含笑,看了看荷花,再看看遲衡。
遲衡笑了,笑得天真,帶了點兒不好意思:“朗将,我很想你。”
開口就是這話?
這話聽着有點兒怪,有點兒燒耳朵,顏鸾很意外,點了點頭:“既然想我,怎麽現在才來見我呢?還當你做了什麽錯事不敢來呢。”
“有些事,有點內疚,不過。”遲衡咧嘴,“見到朗将第一眼就想開了。”
“什麽事啊?”
遲衡搖頭,死活不說。
顏鸾撇了撇嘴:“愛說不說,最讨厭說話說一半。想讓人聽就說完,不想讓人聽就別說,說一半是故意吊胃口啊。搬一個凳子來,坐邊聊一聊。”
遲衡樂颠颠地搬來。
靠着顏鸾的椅子放好,像親昵的朋友一樣湊到他跟前。顏鸾手執案卷拍了拍遲衡的額頭:“這才像話,剛才那木呆樣子,扭扭捏捏,看着就想打。”
遲衡捉住案卷,調皮一笑:“因為太想見朗将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
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
“朗将,我真的很想你。在苦茲郡可苦了,地上壓根兒就沒路可走,還得拿刀砍開路。你看我身上,被各種蚊子和毒蟲咬的,還有不知道名字的樹劃的。”遲衡一邊抱怨,一邊撩起衣裳,讓顏鸾看肋骨上、腰上、腹部的傷,全是才消腫的疙瘩、斑點和橫七豎八的小傷痕。一個一個數過去:這是琉瓦寨的,這是地姆寨的,這是西界山的、這是東龍溶洞的……可都是有來頭的,沒有一個是人傷的,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害的。
顏鸾好笑,安慰似的将那肋骨摸了兩下。
遲衡忽然一顫。
肌膚相處的美妙,湧上記憶,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鍋。遲衡連忙把衣服放下來,這次是真不敢看顏鸾了:“……反正就是很苦,很苦,很苦。”
“噢,說想我,原來是想回炻州城啊,以後就不派你出去了。”
“不怕苦,就想給你看。”
遲衡搖着頭,一副反正真的很辛苦,你一定要多誇誇我的模樣,十分急切。
顏鸾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短炸炸的頭發:“聽說你和容越在溶洞裏,手無寸鐵就将元州王的将領全撂翻了,還殺了一條怪魚,說說是怎麽回事。”
遲衡手舞足蹈,将如何巧遇那幾人,如何赤手空拳殺翻,如何又把怪魚殺死,全都眉飛色舞說了一遍,無一遺漏。
顏鸾聽得津津有味。
聽他講完,又饒有興致地問:“聽說你們還遇到一個傾國傾城的花王,容越對人家始亂終棄了?”
吐血!
哪跟哪?容越聽了非瘋不可!遲衡連連喊冤,把琉瓦寨的事前前後後一說,少不了渲染了一下容越如何風頭出盡結果把事惹上的。
顏鸾忍不住插話:“你呢?人家都看他,不看你?”
遲衡笑了。
好吧,是兩個初出茅廬的人為了出風頭把事情惹了,只不過罪名讓容越擔了。遲衡接着一路說下去,說到郡王甘納,把他敲竹嘯喚蛇那段說了,顏鸾啞然失笑:“甘納這麽逗?跟我見時挺一本正經的啊!”
“啊?你們見過?”
顏鸾點了點頭:“見過一面。不要張這麽大的嘴巴,我跟元奚國大部分割據一方的諸侯勢力都打過交道。”
遲衡好奇:“他那半邊臉是怎麽回事?毀容?”
“不是。我還真見過,與露出的半邊臉一模一樣。戴面具,是因為他另一只瞳孔是黑色的,每每被人好奇直視,他就煩了,戴面具後,別人只注意面具的詭異,忽略了他的瞳色。”
紅色也夠妖異的,他為什麽不把紅色蓋住?
反正是怪人。
說到甘納,少不了要說曲央,這段就講得不利索了,含含糊糊,就把曲央交代過去,但特意強調了曲央為了救自己和容越,才讓甘納得手的。
顏鸾道:“這事千烈和我說了,甘納信中也有提。損失一員良将确實可惜。不過甘納有心聯盟,長遠的說,曲央在他盟下未嘗不是好事,熟人總比生人好說,你可與曲央多加聯絡,他日要攻西南王,肯定要甘納出兵才行的。”
遲衡不吭聲。
“聽起來,容越也是有趣的人,武藝高,不知見識如何,改天你帶他過來聊聊。”
遲衡大喜連忙點頭。
轉念一想,緊張了,加了一句:“朗将,容越性子好玩。長得也是數第一第二的,你該不會……該不會……”該不會看上他了吧?
顏鸾丈二摸不着頭腦:“見過,長得飛揚跋扈,确實超群。”
見一次就記住了?
“放心,他是有點浪子氣。只要願意帶兵打戰,我就能将他□成将!”顏鸾十分自信,“元奚東南這幾州定了,必是往旁邊擴。秋後用兵,戰線一拉長将領就不夠用了,我會再挑一批人,親自訓練。像你和岑破荊等都統,直接挂印上陣了,不需要我們手把手教了。”
遲衡失落了。
“不高興嗎?”顏鸾戲谑,“還是已經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需要被親自訓練啊,遲衡腹诽,不過直接挂印上陣,也是朗将對自己的首肯,是件好事。
遲衡轉幽怨為欣喜,湊前問:“什麽時候行兵?什麽時候開戰?下一個州是哪裏?”
“你猜。”
遲衡想了一想。炻州往南是海,往西是苦茲及西南諸郡,往北是元州夷州,往東,只剩下孤零零的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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