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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秋涼,被子不夠兩個人蓋,遲衡閉眼睡不着,見顏鸾的腿伸在被子外,悄然給他蓋上。他很苦惱,因為所有的地方都有顏鸾的味道,被子、衣服、還有肌膚。

是的,肌膚。只要一轉身,碰到顏鸾的肩膀,或手臂,或小腿,遲衡渾身就冒火。

遲衡悄然湊前,嗅着顏鸾的頭發。

聽着顏鸾均勻的呼吸。

他簡直不知道,去年自己是怎麽熬過一晚又一晚的。顏鸾背對遲衡側卧着,也許是被子太厚太熱,他随意踹了兩下,被子就滑下去。

露出了挺直的背部。

雖然穿着白寝衣,顏鸾背部的線條依舊很明顯。遲衡想,那天一定是喝多了,竟然會認為石韋的背影像顏鸾——明明很不像,當時石韋是赤|裸着的……遲衡急忙捂住鼻子,萬分慶幸,沒有飙血。

活色生香,那一晚的情景倏然和現在顏鸾重疊。

遲衡拼命試圖不去回憶,但那晚,遲衡大都是閉着眼睛的,在他的幻想裏,身體底下,是朗将在掙紮、朗将在喘息、朗将的柔韌肌理、朗将克制不住噴出股股白。液。

要命。

遲衡驅逐着邪念,翻了個身。卻又想起了蓮花池邊,暗暗的廊道裏,真實而致命的手感,每一寸肌膚都那樣柔韌。

真是,更要命。

遲衡睜開眼看着地上的白月光,悄然轉身,慢慢地靠近顏鸾。

顏鸾睡得很熟。

靠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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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貼到了顏鸾的背部,遲衡的下|身向後,深怕碰到顏鸾,上身卻饑渴地向前,胸腔噗通噗通地跳動着。在貼了一會兒之後,顏鸾才動了一動,被子又滑下去一些。

遲衡大膽地将手擱在他的腰上。

顏鸾的呼吸始終很均勻,難道他這麽粗心嗎?

遲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該不會他常和紀策睡,所以兩人相擁相偎,朗将習慣了嗎?不會不會,不要胡想。顏鸾是武将出身,在兵營裏歷練過,也在戰場上厮殺過,又累了一天,所以怎麽可能那麽纖細一個小動作都能醒?

遲衡的心安了。

也膽大了,全身貼了上去,熱乎乎的。腳慢慢擡上去,纏住了顏鸾的腳,兩個人,交疊着。

此時,顏鸾終于很不舒服地挪動了一下。

長呼一口氣。

遲衡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顏鸾翻了一個身,将遲衡的手拿下去,半夢半醒地嘟囔:“睡個覺都不省心。”一邊說,一邊收腿,遲衡重重的腿很可憐地就到了床上。

而後,一夜清靜。

遲衡很忙。

之前,他一直只與岑破荊等交好,對段敵手下的将領、攻破炻州濘州後的新增将領一點都不熟。顏鸾有心讓他挑大梁,所以給他派的活,大多是與人接洽的。

遲衡做得格外用心。

他和岑破荊僅帶了百餘兵士,就攻下壘州,這一戰績近乎神話。所以軍銜比他高的人都很客氣,軍銜低的對他很敬重。原先以為他是悍将敬而遠之的人。這一接觸,發覺他還挺真誠随和的,自然而然就能說到一塊兒。

所有的将領他很快就熟悉了,有些人從沒想過會有交際。

比如段敵,原先只覺得他與梁千烈作對,十分可惡,接觸後發現這人還挺古道熱腸的,義薄雲天,當然也有将領通有毛病——粗魯,蠻橫。

比如池亦悔。

朗将讓傳話時,遲衡滿不情願。池亦悔正在練陣,兵士半天練不到巷上,氣得臉紅脖子粗叉着腰罵了半天。遲衡翹着二郎腿看了一會兒,發現問題所在。傳話之餘,遲衡講述了那陣法調轉的優劣勢,如何去避免這些問題。池亦悔氣呼呼瞪他,鼓着臉說:“我的兵,你瞎看什麽。”

遲衡也氣得冒煙。第二天又去傳令,意外地發現陣法練順了,而池亦悔則很別扭地說:“陣法嘛,多練幾次就好了……你的法子挺有用……下午去吃烤肉,我們一夥都去!”

比如一些新的将領,見了他好奇。

遲衡也年輕,不拘一格,很快呼朋引伴跟大家攪成一團,日子過得更暢快了。

還有,跑去梁千烈那兒,竟遇上了左昭。

他一時有些恍惚。左昭還是普通的一襲青衣,拿下案卷,含笑看他:“遲衡,一年多沒見了吧,你比以前高大許多了。”那天,和梁千烈左昭二人聊了大半個下午,他發現,不止和梁千烈暢快,和左昭竟然也能聊得火熱。

走時,左昭感慨:“誰在兩年前告訴我,你能攻下一個州,我會以為白日做夢。”

遲衡笑得開心。

遲衡跑的非常努力,以前他寧願在院子裏練刀。現在,為了留在朗将身邊,他必須去做很多事,包括許多不願意的。也因此更通觀全局地看待人、事、決策。

後來,他又被朗将命令去協助池亦悔和柴定。

面對着萬名的新騎兵,遲衡目光冷峻。他的眼裏不再是一個個的普通兵士,而是化成了一把把尖刀,插向了堅固城池。兵也不再是橫平豎直,他們就是變化莫測的八陣,方、圓、火、水,唯獨不是一個一個的孤單兵士。

七天以後,這萬名兵士脫胎換骨。

交還給池亦悔時,池亦悔沉默了,柴定眼露欽佩:“佩服,果然不同一般。”

十月,朗将讓他訓練招讨使、校尉、千總等所有的将領。他站在衆将領面前,高臺之上,第一次以一個征服了一州的将領的身份來布令時。偌大的場地,沒有一個人說話,連落葉的噪響都沒有,所有眼睛都望着他。一排排的銀色盔甲,像魚鱗一樣齊整,遲衡被刺得眼睛眯了起來。

如風雲初起,先遲而緩,後卷席紅塵,一去千萬裏。

高臺之側,顏鸾傾身對紀策說:“這個氣度,我喜歡。不讓他去征讨西南王,豈不是太浪費了?”

紀策聲色不動:“西南王能不能征讨,先搞定朝廷再說。”

當天晚上遲衡累得直接趴在了顏鸾的床上,嚷嚷着說:“朗将,我要累垮了!每天足足有九個時辰在練陣,就是鐵打的骨頭都得散架。”

顏鸾大笑:“我看你站得挺直嘛!”

“因為朗将在旁邊看啊!”遲衡撐起身子,半撒嬌半高興,“朗将,我今天表現的好不好?有沒有很威風?”

“好!比我氣派!”

遲衡笑得眉毛彎彎,跳了起來:“真的嗎?哪裏好?朗将最喜歡看什麽?”

簡直誇不成了。

顏鸾把他的鼻尖敲了一下:“煩紀策去!”

待會兒他和梁千烈有密事相商,遲衡扒住門框,戀戀不舍地說:“那我一會兒再過來,朗将,你還沒說我哪裏好呢?”

話音剛落額頭挨了一記暴栗。

遲衡沒去煩紀策,兀自跑到元州城溜達。

要說晚上,能燈火燦爛的地方,唯有青樓諸地,遲衡當然沒那個心事。旁邊有個小丫頭在賣團團的繡球,看遲衡溜達,上前就來纏。遲衡看繡球小巧玲珑,盈手可握,便買了一個,高高興興抛了一路。

半個時辰過去了,梁千烈該走了吧?

他哼着小曲兒,推門進去。

燈燭是亮的,沒人。

朗将莫非送梁千烈去了,他心裏一喜,越發把繡球抛得高,還轉着花樣兒抛,一個不留神,咚,咚咚咚,那繡球脫手而去,徑直滾入床底下。

那床極低,遲衡在邊上摸了一摸,沒摸着,索性爬了進去尋。可那繡球憑空消失一般,還摸不到,床下又黑。

就在此時有聲音傳來:“顏鸾,你怎麽安排遲衡?”

聲音雄渾。

竟然是梁千烈。

緊接着推門而進的聲音,梁千烈和顏鸾進來了,而後椅子吱的數聲,兩人坐下了。遲衡聽見自己的名字,先是一驚,而後停下,趴在床底一動不動。

顏鸾道:“正頭疼呢,他不想去矽州。”

“別管他想去哪裏,你想把他按到什麽地方才是最要緊的?你想讓他去矽州,還是留在元州,日後聽從指揮去打西南王?你是怎麽想的?”

顏鸾道:“我想留他在元州。”

遲衡一喜,果然朗将是喜歡自己呆身邊的。

梁千烈嘆了一口氣:“那你還有什麽猶豫的,留着就留着,他現在樣樣都不弱——矽州,随便誰都能去攻打。”

“紀策希望他去矽州,不願留身邊。”

遲衡怒,可惡的紀策,自己還天天給他帶包子呢,關鍵時候盡使絆子!

梁千烈猛喝一口茶,茶杯一頓:“顏鸾,我是個爽快人!遲衡是我帶出的兵,于公于私我都向着他!他什麽都好,就是有點死心眼,認準的事,也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想的!”

顏鸾笑道:“你直說就是。”

“遲衡是不是想留在你身邊,所以上次不願去壘州,這次不願去矽州?”

顏鸾坦言:“是,他說過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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