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入兵營(二)
雷聲漸漸頻繁,閃電似利劍般把城外的天劈開。
左阜城幾人不再搭理餘杭亦,招呼着後面的人趕緊報名。餘杭亦扭頭跟已經報上名的強漢說:“勞駕,能不能幫我把石鎖放到背上?”那漢子沒說話,往旁邊讓了讓。他瞧出軍爺不喜歡這人,以後要跟着軍爺混飯吃,自然不會上趕着去得罪軍爺。
“我幫你好了。”蘭花指少年把包袱緊了緊,在餘杭亦剛想開口婉拒的時候,已經單手将石鎖拎了起來。他一手抓着石鎖,一手翹着蘭花指理了理因為彎腰而弄亂的發絲,漫不經心的問:“我說這位小哥,你不彎下腰,我怎麽把它放你背上。”
“哦,哦,多謝。”餘杭亦趕緊回過神,背對着少年彎下腰。石鎖放到背上的那一刻,盡管他做好了準備,還是差點撲到地上啃一嘴泥。
他試着往前走了兩步。要保證自己不往前栽,腳步就要放的很慢。
“你還是算了,照你的步速,別說到轅門,就是出城門,也得到天黑了。哎呀,這天悶熱的簡直要我的命。”少年伸手把石鎖給餘杭亦拎下來。餘杭亦直起腰,覺得骨頭都要斷開了。
“喂!耳朵聾了是不是,叫你幾聲了?”左阜城走過來,指着蘭花指少年說道:“行,沒想到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有兩把子力氣。你站到我後面去吧。”
他回頭看見除了一身汗的餘杭亦,露出嘲諷的神色:“別勉強自己,有的人真的不适合上戰場。瞧你的模樣,說不定還能找個男人養着呢。”
他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不過來報名征兵的都是些不知禮數的粗人,聽他這麽一說,都哈哈大笑起來。
“是不是只要我背着石鎖,在天黑之前到了轅門就行,不管我怎麽走過去?”餘杭亦安安咬住內唇,不能動怒。上一條命已經吃過脾氣暴躁帶來的苦果了,不是麽?
“當然,你爬着去也無所謂。”
“你說話可算話?”
“提醒你一句,這天還有兩個時辰就黑了。”左阜城擡頭看看天色,拍手讓大夥散了。“今兒到此為止,再下去老子都得跟着你們受罪。要報名的明天請早。”
餘杭亦聽他小聲的嘟囔了句:“趕着送死。”
軍爺們在前面走,報上名的人拿着東西跟在後面。餘杭亦拉住蘭花指少年:“我給你十兩銀子,你用手幫我怎麽樣?”
“哎喲,這位爺出手好大方。”少年露出谄媚的笑容,突然想到什麽,忽然就變了臉,語氣也正經起來:“不幹,一百兩也不做,我馬上就要去當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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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的銀子都給你,你就幫我稍稍托着點,別讓它把我壓死就成。”餘杭亦拿出他出門前随手拿的錢袋子,裏面約莫有五十多兩。
少年的眼都看直了,眼神透出恍然來,悄悄站到了餘杭亦的身後。他們兩個說着話已經落到了隊伍的最末端。為了不被雨澆成落湯雞,所有人都在匆匆趕路,而寬敞的街道上,除了他們,已經沒有人出來走動了。
大風呼嘯着,打的臉頰生疼。餘杭亦弓着身子,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邁,雖然說有少年的幫忙,石鎖的重量輕了一半,可剩下的重量也夠他吃一壺的了。
等他們出了城門,更是舉步維艱。他們已經看不見隊伍的影子,少年說要自己拿着石鎖,舉高手拿着更費力氣。
“不,我答應過要背過去。”
“可笑死我,你已經在耍心眼了。”
“可是我沒有違法規則,它還在我的背上。”餘杭亦覺得他的腰是徹底的費了,他稍稍擡起身子:“現在沒人,你能不能多使點勁兒?”
少年正要說什麽,後面突然有騎馬的聲音。少年的猛然轉身,看了一眼,然後便撒手,迅速鑽進兩側茂盛的林子裏。
餘杭亦直接被石鎖給壓在了地上。
先過去一隊人馬,打手模樣,看清餘杭亦的長相後,沒說話,也不理會餘杭亦請求幫助的話,分散了往林子裏頭去,倒像是在找人。
大雨在這一刻瓢潑滾落,餘杭亦來不及起身便被泥水澆了一臉。他試圖扛着石鎖起身,但顯然做不到。而等他站直身子,在把石鎖拿到自己背上來,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天色陰沉,不知是什麽時辰了。少年久久未歸。
餘杭亦嘆口氣,伸出手一點點往前爬。爬比走容易的多,并且他還能背的動石鎖。反正即便是走着,到了轅門,他也是一身的泥水。
只要最後能成功,過程并不重要,哪怕死過一次。
池清率兵往兵營走的路上,看見有個人在地上爬,背上是訓練士兵用的石鎖。他讓親信過去問問。
餘杭亦聽到有人說話,他想轉過頭來看清來人,請人幫幫他。但是雨勢過大,他的眼睛被雨水澆的睜不開。
池清卻清楚的看到了地上之人的面貌,他抓着馬缰的手緊了緊,微微低下頭,唇角不可察的勾起。真是有緣,逃了,卻還是撞在了他手裏。要當兵?還真對他的脾氣。
“将軍,他說有個九品的武官答應他,只要他能在天黑之前将石鎖背到轅門,就讓他進兵營。”方慶開始擔心那個九品武官的下場。大将軍吩咐過,邊疆情況不妙,這次招兵,若是沒什麽大問題,不拘強弱,先收進來再說。
“是麽?”池清勒住缰繩。身上的馬似乎感受到主人不悅的情緒,不安的在原地走來走去。
方慶看着大将軍直挺的腰身,淋濕了的吉服粘在身上,薄唇有些抿着,睫毛垂下來。他跟了池清多年,知道這是池清在思考事情。可騎着馬站在雨裏思考問題,真的好麽?有什麽事不能回到營裏解決,要陪着個在地上爬的家夥淋雨?
不過,他們家将軍思考問題的方式向來與衆不同。今天娶妻,竟然不肯拜堂,皇上都去了,他愣是說什麽“将士們才是最重要的”,挨個敬酒敬了半天,吃完酒不去陪陪新娘子,反倒要冒雨往兵營走。
“天快黑了。”池清突然說出這麽一句。
“是。”喝醉了麽?方慶思索,要不要勸将軍回去洞房?
“幫幫他吧。”
方慶意外的擡頭看池清。大将軍向來不願多理會閑事,除了打仗還是打仗,家裏的事都不管。後院養的男色女色鬧得要把房頂掀了,大将軍也懶得理會,直接住在兵營裏。偌大的宅院沒有正主。
眼看着要娶妻了,大将軍破天荒的回到宅子裏,吩咐管家将宅子打掃幹淨,裝飾一新。本以為大将軍終于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誰知連大喜之日,連新房也不肯進去。
“你們兩個去幫他幫石鎖拿……”
“拿繩子來。”池清打斷方慶的話。方慶一愣,反應過來趕緊把繩子奉上。池清并未接過,反而指着餘杭亦,嗓音清冷:“扶他起來,捆住他的手。”池清說着話,将繩子的另一頭握在手裏。
方慶明白,大将軍這是要教訓人了。
他走過去,餘杭亦擡起頭,使勁抹去臉上的雨水:“這位,軍爺麽,能否扶我起來?”
“好。”方慶把餘杭亦拽起來。真是柔弱,一個石鎖而已,就站不起來,也是,在雨裏都睜不開眼睛,還能指望他什麽。
“多謝……為什麽要綁我?”餘杭亦腰被石鎖壓的擡不起來,方慶怕石鎖掉了,不但捆了手,還将石鎖緊緊捆在餘杭亦的身上。
餘杭亦還待要問,突然繩子一緊,身體就不由自主的被往前帶。前面的拉力減緩了背上的重量,他幾乎是在被拉着走,步速快起來,倒也不是那麽吃力。
剛開始還好,前面拉他的馬漸漸加快速度,他很快跟不上,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吃力。約莫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他終于跟不上,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他想仰起頭說話,可是還未張開嘴,身體就被拖着往前走,石鎖還穩穩當當壓在他的背上,迫使他的身體與地面貼的更加緊,被拖着往前走的痛苦也更為厲害。
好在不是走的官道,小土路都是泥水。不過偶爾有石子等物在身上劃一下,餘杭亦吃疼張嘴,灌入一大口的泥水。
等他暈乎乎的發現自己停了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在解他的繩子。他擡起袖子,将臉上的泥水抹去,傻乎乎擡頭一看,入目都是灰白的帳篷。他側身把石鎖放到地上,轉身平躺,看着頭頂上的轅門咧嘴大笑。
雖然幫他的方式很粗暴,但至少幫他達到了轅門。疼一些算什麽,他不怕。
這時,方慶嘀咕了句:“天是不是已經黑了?”
餘杭亦咧着的嘴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池清是攻,餘杭亦是受?猜猜蘭花指少年是什麽身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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