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小把戲
兩個人因為幾句話別扭起來,池清背對着餘杭亦側躺着看書,上半身占了很少的地方,兩條腿卻開了大叉,抵住車廂左右側,餘杭亦只得委委屈屈的坐在池清上半身的旁邊,動也動不了,出也出不去。
池清看書,他也想看,可瞄到眼前躺着的人,他的心就靜不下來,尤其在剛才說了那些話之後。
他想要好好珍惜這條命,忘了以前的恩怨,一切從頭活。可心裏如何能說放下就放下,他勸自己不要糾結于報仇,可還是心心念念地想着報複池清。
真是恨透了。那時,委身在池清身下嬉笑打鬧的時候也傻透了,以為池清是寵他,笑話,那時的他還不如個小兵呢,池清能信任個沒收下幾天的親兵,為何不敢對他談朝事。
“想什麽呢?”
“沒。”餘杭亦趕緊低下頭,假裝在認真看書。
池清卻坐起來,他躺着看不下去書,想着該怎麽能勸餘杭亦把衣服脫了。他的表現餘杭亦應該已經明白,他把餘杭亦當做自己人了吧,卻為何還是對他冷冷淡淡的樣子。
該說什麽好,既親近又不失威嚴。他要把餘杭亦訓練成才,就不能對餘杭亦太好,否則餘杭亦說不定會仗着他的寵愛生了懶心,而且容易讓餘杭亦起疑心。
“你,晚,咳,傷好了沒?”問晚飯要吃什麽,就太彰顯寵愛了。
“謝大将軍多次關心,好多了。”餘杭亦不着痕跡的往後退。跟池清挨近了,會被池清的威嚴不由自主地震懾住。
煩不煩都問兩遍了,難道非得把衣服脫給他看,他才善罷甘休。
“那你把衣服脫了我看看。”池清再次清清嗓子,怎麽說起話來趕緊這麽費勁,面對幾千人高喊也沒有如此費力氣。
餘杭亦正發愁要怎麽在不得罪池清的情況下巧妙的拒絕,馬車卻停了。嚴德跑過來,朗聲問:“大将軍,已到鳳陽山中,天色已晚,是否安營?”
“準。”
餘杭亦突然收到池清怨恨的眼神,他絕對沒有看錯。那種眼神,似乎在城門口吃不飽的乞丐臉上見過。
“那屬下去給您備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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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頭軍尚未燒飯。你等等。”池清寫了張紙條,夾到他看的書中,一并遞給餘杭亦:“去把這本書交給胡棱,等他的回信。”
胡棱是方才同嚴德一起來的人。餘杭亦接過,匆忙下車,他跳下車時,可能是需要牽動背部,姿勢有些不大自然。池清皺起眉頭,伸手将餘杭亦的包袱拿過來。
除了幾件衣服,就是果脯和一瓶膏藥。池清拿起來,放鼻子底下一聞,便知老軍醫開的是哪種膏藥。他将餘杭亦的膏藥全倒在一方絲帕上,然後從長案下拿出他珍藏的雪蓮膏倒進去。
夜風習習,倒是比馬車內涼爽。
餘杭亦下了馬車。他知道胡棱是領路的武官,所以,不用猜也知道胡棱若不在最前面騎馬,那便是在頭一輛馬車內。
他過去的時候,胡棱正在吩咐大夥搭帳篷、生火做飯。
“胡大人,屬下奉命将此書遞與大人。”他不知胡棱的官位,只得先以“大人”相稱。
胡棱不識幾個大字,一頭霧水的接過,随便翻了兩頁,看見張疊好的紙條,他打開來看,裏面就兩個字,第一個字他識的。胡棱看了眼拿眼四處瞟的餘杭亦,抽抽嘴角,不想,大将軍多少年了,又玩起這種折磨人的小把戲,真是有意思。
“去把嚴司階叫來。”
左右人都在忙,這話肯定是在吩咐他無疑。跑個腿也沒什麽,餘杭亦躬身領命:“屬下這就去,回來再領大人回信。”
“去吧。”回來他就不在這兒了。
領路的武官好找,可嚴德在哪兒他還真不知道,索性就往後走,挨個人挨個馬車的看過去。在第三輛馬車旁邊,看見嚴德跟士兵在一塊搭帳篷。
他湊過去,恭敬道:“嚴司階,胡大人有請。”
“胡棱讓你來請我?”嚴德心裏犯疑。
“是,大将軍派屬下送東西給胡大人,胡大人身邊的人都在忙,就吩咐屬下來請您過去。”
“哦,這樣啊。”嚴德人粗心細,比不上蕭恒,卻比其他武官心眼要多。他拉近帳篷的繩子,愁道:“我怕是走不開,我知道他找我什麽事,你去把越城叫過去聽他吩咐就成。”說完就鑽進尚未搭好的帳篷裏。“我要小解了,別跟進來。”
釘木樁的小兵差點将錘子打在手上,小解不去找草叢,找樹根,鑽帳篷裏幹啥!
莫名其妙的被吩咐來吩咐去,可一想,都是比自己大的官,周圍的人也卻是在忙,似乎命他去跑個腿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越城是誰啊?
池清将膏藥灌好,用布巾擦去不小心灌到外面的,将藥瓶放回包袱裏,将包袱放回原處,分毫不差,連包袱的褶皺都跟之前一模一樣。
“大将軍好興致,哈哈。”胡棱鑽上車,手裏拿着酒囊。“喝點助助興。”
“哪裏躲避不好,來我車上作甚?”池清說着話,卻是拿出酒杯,從胡棱的酒囊裏到了杯,端起來細細的品。“你又沒有家小,連壺好酒都買不起?”
胡棱立刻苦了臉:“屬下也想喝好酒啊,可是不敢買,買了就被偷。若不是去外面的酒館吃酒,屬下絕對不敢買超過二十銅板的酒。”
“治下不嚴。”
“自然不如大将軍治下有方。”嚴德掀簾上車,手裏拎了塊腌好的鹹肉。“有酒焉能無肉,反正戰必勝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不如咱們先吃飽喝足,再看他幹着急的模樣,豈不有趣。”
池清掏出小刀,将鹹肉切好。他們在北疆守疆土,一待就是幾年,平時沒什麽消遣,就時常開些無傷大雅且有益處的小玩笑。這個就是其中之一。
吩咐餘杭亦一個個找下去,滿行軍的轉悠,鍛煉餘杭亦的腳力算不上,卻能幫助餘杭亦将行軍分布瞧個清楚,在短時間認識行軍中的武官。
餘杭亦即便不想再找,想回頭找上個吩咐他的人,可惜,那個人早就躲起來了。
嚴德他們就躲到池清的馬車上來,諒餘杭亦也沒那個膽子敢不辦完事就回來。就算先回來,只要池清不讓他上車,他難道還敢硬闖?
“大将軍,不是屬下說你。”胡棱幾杯濁酒下肚,嘴裏就開始叫嚷起來。“你吃個酒怎麽就這麽慢吞吞,到現在一杯都吃不完。你要是不喜歡,就把你珍藏的好酒拿出來,跟兄弟們分一分嘛。”
嚴德一手刀劈在胡棱腦後,胡棱倒下。“還是讓他睡一覺吧,否則還不定怎麽撒酒瘋。”
“走的時候把他拖下去。”池清将嚴德二人筷子沒挨着的肉夾到幹淨的碟子裏。手下回報,餘杭亦最愛幹淨,尤其在吃食方面,他們家的廚房往正廳送飯,都得在上面罩個蓋子,生怕落了灰塵,遭餘杭亦嫌棄。
路上秘密行軍,哪有什麽像樣的夥食,有山能捕獵,平時有塊鹹肉就是好的。他自己吃什麽都無所謂,所以沒讓親兵特意準備。此刻才想起來,倒是該給餘杭亦多留幾塊,好補補身子,當兵的沒肉吃,哪能有力氣操練。
“大将軍。”嚴德瞧着好笑,拍拍桌子笑道:“餘杭亦都自己送上門了,大将軍您還客氣什麽?喜歡就拉到馬車上,展一展咱大将軍的雄風。”
“你以為我不想。”說起這個,池清揚起脖子,将半天都沒吃到半杯的酒全部灌入肚中。“我想對他好,可他分明就厭我煩我,讓我無從下手。再者,我若對他太好,表白了心意,那他就成不了戰必勝了。”
“屬下不明白,戰必勝和餘杭亦不是一個人?”
池清無奈失笑:“不是一個人。戰必勝會是我的兵,是我的将,我們可以共同打天下。而餘杭亦,卻是餘侍郎的嫡子,他成了我的夫人,皇帝就會盯着他,六部會看着他,文官會盯着,武官也瞅着。我無法掌控的,必然不能信。與其喜歡卻不可信,還不如讓他成為戰必勝,跟在我身邊。”
“戰必勝您就能掌控,屬下可瞧他不是個易掌控的性子。”
“他抛棄身份進了我的兵營,我怎麽可能還會放走他。”池清忽然轉換語氣,從志在必得的興奮變為洋洋得意:“他将人找回來了。”
“什麽?”嚴德沒反應過來,他還沉浸在池清方才的那句話裏。
“屬下等見過将軍。”車外是懷化中侯越城的聲音。
池清掀開簾,看見車外慢慢站着十幾個人。嚴德也露出腦袋來往外瞧,餘杭亦從後面走過來,伸脖子往馬車裏看,見嚴胡二人都在,忍不住得意的看向池清。
“你們怎麽跟他過來了?”這個把戲玩過多少次,也沒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将所有人找齊,還找到大将軍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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