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一次會議的行程滿滿當當排了一天,上午主要是開會讨論之後課題的進度、安排以及介紹季氏電纜的産品和事業版圖。

“我們公司的總部就是金浦區的現在這一個，也是季氏集團最開始起源的地方，那麽我們現在在福城、柳城等多個地方都有生産基地,大家可以看一下我們地圖上标紅點的區域…………”

林見白聽對面的人侃侃而談，她有些意興闌珊，眼睛盯着筆記本上昨晚記的文獻資料，早不知走神到哪裏去。

一旁的馮老師時不時點點頭，應和幾句,然後打開手機點撥幾下，回幾波微信,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麽,但全場看起來只有她聽得最認真。

待終于進入到正題,兩邊探讨一下課題的進度和合作安排時，林見白已經把前半本筆記本翻閱完了。

這種交涉場面林見白最不擅長，他們課題組裏她資歷最淺,也輪不到她發表什麽意見,林見白自然是樂見其成,眼看着兩位老師和對面你來我往、綿裏藏針。

“我們的這個課題實用價值很高,那肯定是不能光靠我們空中樓閣一樣想出來,這之後還得和公司這邊多交流。”

“那是肯定的，你們需要什麽盡管提，我們這邊能支持的肯定會支持。”

說是這麽說,研發部的同事恨不得把這事全權丢給課題組，他們現在可忙得很,只想要一個結果,哪有空陪課題組的這些老師耗費時間,“不過,我們季氏既然選擇了你們課題組，就是相信課題組的老師可以帶給我們足夠的驚喜，反正我們是全權委托給課題組，就等着課題組的好東西。”

馮老師卻是不繼續往下接話，“我們肯定是要完成好我們的任務，需要的設備、人員屆時我們還需要到時候再讨論，研究開發就是那麽一回事，大家也都理解，冷不丁就冒出一些什麽問題哈。”

“對對對，事情肯定是不簡單的，不然我們也不會邀請課題組幫忙，之後我們一起合作，也給上面一個好一點的交代。我們領導對這個項目很重視，你們也都知道，經費直接就翻倍了，我們都要拿出成果。”

林見白心不在焉地聽馮老師繼續打太極，要她的想法，現在就去實驗室開始研究，是最合她心意的。

不過馮老師顯然不是這樣的看法，她一向秉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要是最後沒能拿出什麽重要成果，開過的會進行過的讨論，這一條條都是記錄在案的過程，最後扯皮的時候也有話說。

會議室裏暗流湧動，林見白獨善其身，全程她都沒說上什麽話。

等一切都定下來，林見白也跟着暗暗吐了口氣，這來來回回比她看二十篇文獻還累。

“這都中午了，走，我讓小李定個包間，我們出去吃一趟。”

“別了別了，咱們以後打交道的時候還多着呢，那回回都吃包間哪行，我老早聽說公司食堂飯菜不錯，讓我們嘗嘗鮮。”

“去食堂哪行，怎麽說也是我們第一次碰頭。”

“肖主任，您這就太客氣了哈，別把我們當外人，也讓我們嘗嘗食堂的味道。”

馮老師和肖主任一番推拉，林見白在後邊跟着，終于是拐了個頭進了食堂。

幾人一起坐電梯上了二樓，二樓是自助餐，還好不是圍一個圓桌，林見白拿起餐盤，慢慢搜羅想吃的東西。

“食堂夥食還真不錯，比咱們學校好吃多了。”

馮老師嘀咕着坐下，林見白自然和她坐一起，肖主任他們坐在了另一頭，看來他們也想好好吃頓飯。

“林老師，你口味很清淡啊，我不行，我吃這麽淡食不下咽。”

林見白被馮老師的話逗到，剛要擡頭回話，卻見正從門口走進來的不是季明彰還能是誰，還沒多思索什麽，本能地就低下了頭，含糊回道，“嗯，我口味偏淡。”

“偏淡好，偏淡健康。”

林見白根本沒聽清馮老師回了什麽，只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又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太小題大做，正擡起頭來欲若無其事地吃飯，卻半口菜差點梗在喉嚨裏咽不下去，輕咳了一聲才算好。

“林老師，慢些吃，午休時間還長。”

季明彰慢條斯理地解着袖口，立在他們桌旁笑着突然出聲。

馮老師一臉迷茫，卻偏要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妄想表現得得體一些，可眼神裏全是問號，這誰啊，長得還挺好看。便是不多話的顧老師都望了過來。

季明彰也不解釋，就好整以暇地等着林見白說話。

林見白在幾道視線裏眨了眨眼睛，倒是看不出內心的慌亂，“馮老師，這是季總，今天我到的早，和季總簡單交流了一下。”

林見白頓了頓，還是沒有補充，這就是你給我介紹的那位相親對象。

不過，馮老師腦子再卡殼，也反應過來了，她也不多話，只當自己不知道，“季總，我姓馮，和林老師一起都是課題組的。”

季明彰這回沒有多呆，只笑着點了點頭，“你們慢慢吃，我先過去。”

待季明彰走開，馮老師便低下頭探過身來，“季總，還挺好相處的啊。”言語裏不免有些惋惜的意味。

林見白撇撇嘴，不置可否。

她很少有這麽生動的表情，看得馮老師一愣。

馮老師又一想，這季總雖然笑着，但莫名就讓人不敢和他自在地講話，一時半會也不知怎麽形容這種感覺，索性跳過這個話題，也覺得自己的好相處的評價有些表面。

還好季明彰點好菜以後沒再端着盤子回來，畢竟林見白旁邊還有一個空位。

也不知是不是林見白的錯覺，她總覺得季明彰端着餐盤又望了她一眼。

肖主任在季明彰剛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看他獨自坐了一桌，想了想還是沒上前去，就是不知道季總今天怎麽來食堂吃飯，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林見白，一時間表情有些微妙。

“肖主任，下午您先去忙？我陪他們下車間就行。”研發部小吳問。

“我也跟着吧，好久沒去車間了。”

肖主任心想，到時候可不一定只有我跟着，季總都可能來，瞥了眼傻呆呆的下屬，搖搖頭不欲多說。

但這回肖主任真的料錯了，他在會議室等到一點，也沒見季總過來，只得帶着幾個老師去下車間。

林見白雖然學生時代經常實習，但基本都是坐辦公室的工作，或者便是在實驗室裏，還沒有下過真正的車間，車間的環境比她預想的要好許多，因為環境悶熱，空調一直開着，大部分都是機器操作，但崗位上也有工人盯着。

也不知道肖主任下午帶着參觀怎麽這麽認真，馮老師幾次欲言又止，看着他領着大家從東邊大樓的一樓車間走到西邊大樓的三樓車間，一路都認認真真的介紹，看到一些大型設備，肖主任還會詳細介紹它的操作原理操作方法，甚至讓工人當場演示。

馮老師是看出來了，這肖主任肚子裏确實有點東西，只不過哪怕是有電梯，她的腳也快要走斷了。

倒是林見白不聲不響，聽得很認真，間或還能提一些問題，常問在點子上，一點也看不出累。

肖主任也不再暗暗猜測林見白和季明彰的關系，介紹地更認真了。

這麽一場參觀下來，一個下午便耗過去了。馮老師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快要打顫，偏偏林見白站得筆直，看不出一點不适，這筆直也不是僵挺的筆直，松弛得很有力量。

馮老師這才意識到，林見白之前說有鍛煉的習慣，怕是真的。

林見白自然也是累的，只是這點累比起大學期間的兼職、比起每天早上的跑圈，不算是超出許多，下午的參觀結束，馮老師堅持要開車送她回去，林見白看她累得說幾句話便要喘口氣，是真的不想她多開一些路程，只推說公交車方便，才算是作罷。

待看到一輛車緩緩開過來，停在公交車站前，林見白還以為是馮老師去而複返，覺得有點頭痛，馮老師有時候确實有些過于執着。

沒想到後車窗緩緩降下，林見白覺得頭更痛了。

“上車。”季明彰手伸出窗外，招了招。

手挺好看，但林見白往旁邊望了望，确定沒有別人，疑惑地望向季明彰，是在對她說話嗎？

季明彰大概是不耐煩解釋，“送你回去，順路。”

這是季明彰第二次提到順路，林見白一頭霧水，開口拒絕，“不用，我坐公交就好，很方便。”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大家都要送她回去。

季明彰也不再堅持，只是看起來不太高興，轉過頭去，手在窗口輕搭了幾下，也不知和司機說了什麽，車子便絕塵而去，林見白覺得自己吃了一口尾氣。

又等了許久，公交車才算是來，等林見白輾轉從公交車上下來，看到季明彰在院子裏給那條柴犬喂食，才終于明白順路是什麽意思。

“回來了？”

季明彰蹲着也不起身，像是一直在留意院門口的動靜，笑着問道。

林見白腳步慢了一瞬，覺得累了一天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呆愣愣地擡步回了自家院子，才想起剛剛自己沒有回話。

所以，挑剔又龜毛的鄰居，撲上來舔她臉的柴犬，季明彰是什麽時候發現鄰居是她的？

此刻她的腦海裏不斷地閃現季明彰的笑容，只覺得欠扁又可惡，怎麽會有人笑得這麽讓人讨厭，林見白暴躁地洗着菜，水嘩啦啦地流着，關掉龍頭，深吸了口氣，還覺得心裏躁動。

季明彰聽着隔壁切菜的聲音，暗想菜板都要切換了，慢悠悠地翻一頁文件，臉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