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早上，節目組沒再搞什麽突襲小屋的幺蛾子。

但江黎九還是沒能睡到自然醒。

早上六點半，她站在晨風微涼的花園裏，一臉生無可戀，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什麽要來這裏”的疑問三連。

啪！

蔣詩英照着她後背來了一下，語氣嚴厲：“站直了，不許塌腰。”

江黎九努力把僵硬的身體擺正，可還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

好困啊……

英姐習慣早起鍛煉也就罷了，為什麽還得叫上她？

“我要是再不管你，你是不是又要通宵打游戲了？”

蔣詩英站在她身後，抓着她的手，從第一式開始，教江黎九打八段錦。

擔心對話會被花園裏放置的攝像機錄到，蔣詩英和她靠得很近，低聲耳語：“咱倆的身體一天沒換回來，你就一天得按照我的生活習慣過，明白嗎？”

認真護膚，早睡早起那是基本條件，必要的日常鍛煉也不能落下。

江黎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此時她的意識還停留在二樓溫暖的被窩裏，全憑身體本能在跟随蔣詩英的動作。

太陽穿過了雲層，明媚的陽光重新降臨，舒服的讓人更想睡覺了。

“哎喲，今天是你們婆媳倆一起下來鍛煉了。”

鄭素秋拉開客廳的玻璃門，笑着走過來，“不介意帶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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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介意了，鄭老師也練八段錦嗎？”

蔣詩英對鄭素秋這個退休教授還是很尊重的，當即讓出了一點空間，還問她要不要跟自己學。

鄭素秋笑着點頭，“以前在學校裏跟着練過一陣兒，不少動作都忘了，小江你練你的，我在你後面熟悉一下就行。”

“好，那您有不會的地方就問我。”

蔣詩英一口應下，又看向一旁動作軟綿無力，一臉萎靡的江黎九，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八段錦對我……對你們這個年齡的老人家身體很有好處的，你看看鄭老師的精氣神多足啊！趕緊打起精神來！”

江黎九：……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一次晨練下來，蔣詩英和鄭素秋的關系拉近了不少，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回到客廳。

“今早小路沒帶人過來，應該還是要我們自己準備早餐吧？”鄭素秋往門口看了看。

“冰箱裏都是‘好英食品’的速凍半成品，拿出來熱一下就好了。”蔣詩英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鄭老師想吃什麽？蝦餃，荷葉雞，流沙包？”

鄭素秋笑眯眯的：“都行，我不挑。”

“小蔣過來幫我一下。”

蔣詩英現在已經可以毫無障礙地喊出這兩個字了。

江黎九應了一聲，上前開鍋燒水，拆包裝袋等等。

鄭素秋饒有興味地看着這婆媳倆的互動，只覺得好笑：“你們倆可真有意思，媳婦管着婆婆，好像地位調過來了似的。”

江黎九心裏咯噔了一下，連忙義正辭嚴地聲明：“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還講婆媳尊卑那一套。我們家是人人平等，誰有道理就聽誰的。”

“嗯，這樣也挺好的。”

鄭素秋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淡了，眼神也仿佛飄遠。

這時孔令珊也從外面晨跑回來了，見到鄭素秋喊了一聲媽，而後者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江黎九忍不住跟蔣詩英咬耳朵八卦：“您有沒有覺得，鄭老師和令珊姐之間的氣氛好像怪怪的？”

“是啊，看起來比咱倆還不情願湊作一對似的。”

蔣詩英把晶瑩剔透的蝦餃一個個擺進蒸籠，放上蒸鍋。

“那她們為什麽還要來錄節目啊？”江黎九自動忽略蔣詩英的吐槽，自顧自說下去。

蔣詩英卻不肯罷休，又丢下一句：“跟你一樣，為了通告費呗。”

江黎九：“……啊對，我就是掉錢眼裏了行吧？”

蔣詩英反手給她一個腦瓜崩，輕哼：“你瞎猜人家的事，還覺得有理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蔣詩英看着不遠處的餐桌，鄭素秋和孔令珊中間隔了一個位子，泾渭分明。

“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①”她聲音漸低，輕嘆一聲，“她們家裏肯定發生過什麽重大的意外，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彌合那種。”

江黎九聽着這句感慨，心裏仿佛墜了一塊重石，又沉又悶，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葉儀和陳宛言下樓時，發現蔣詩英和鄭素秋那兩組婆媳都已經吃上了，頓時有些不滿，“怎麽也不等等我們？”

“誰知道你們幾點起？”蔣詩英一聽到葉儀的聲音就自動進入戰鬥模式，“再說葉老師廚藝那麽好，怎麽會看得上我們的速凍食品呢？”

“這怎麽會呢？”

葉儀餘光瞥見客廳裏工作中的攝像機，硬生生忍下火氣，笑道：“別的速食也就罷了，可你們吃的是‘好英食品’吧？那可是大品牌，值得信賴！”

“這你倒是說對了。”

蔣詩英咽下一個蝦餃，對着鏡頭揚起燦爛的笑容，不忘豎起大拇指。

“好英食品，大品牌，值得信賴！”

葉儀後知後覺，也趕緊沖着鏡頭豎了個大拇指，期待自己的廣告鏡頭能多留幾秒。

江黎九在旁邊悶頭喝粥，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英姐可真是把葉儀壓榨到骨頭渣都不剩了，随時随地都在打廣告。

“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黑眼圈這麽嚴重？”

葉儀剛一坐下，旁邊的鄭素秋就關切地問了一句。

“可能吧，我有點認床，這兩天都沒太休息好……”葉儀敷衍了兩句，又幽怨地瞪了“蔣詩英”一眼。

還不是都怪她直播間的數據太好了。

葉儀昨晚又熬夜看江黎九直播打游戲，看完甚至還想自己也下載個農藥體驗一下。

但她連新手教學都沒撐過去，就不得不承認，農藥對于她這個年紀的人确實不太友好。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甘心。

為什麽蔣詩英就會玩，還玩得那麽好？

而且看她的意思，以後每晚都要直播打游戲。

這樣下去，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超過她？

陳宛言昨晚也沒睡好，葉儀看直播的聲音吵得她腦子裏嗡嗡的，做夢都差點以為自己進了王者峽谷。

她的目光在葉儀和“江黎九”之間逡巡，突然哎呀了一聲。

“媽，我突然發現小江和您長得挺像哎。”

陳宛言認真打量二人，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今天你們倆都沒化妝，五官和臉型都好像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親母女呢。”

蔣詩英心裏咯噔了一下。

完了，她就知道終究逃不過這一劫。

——你長得好像葉儀啊！

那天去含光寺路上遇到的大媽，又在她腦子裏轉圈念經了。

葉儀眼珠一轉，忍着笑對“蔣詩英”說道：“詩英啊，沒想到你兒媳婦和我這麽有緣，說不定我們才該是一家人呢。”

一看到江黎九的臉就會想到她葉儀，這一點就夠蔣詩英心煩的吧？

就算做不了什麽，能在她們婆媳之間上點眼藥也是好的。

“是嗎，那葉老師要不讓你兒子和宛言姐離婚，再來娶我啊？”

蔣詩英才不會吃這個悶虧，當即回擊，“這輩子做不成母女，咱們還能做婆媳嘛。”

葉儀&陳宛言：……

“咳咳，小江別胡說。”

江黎九假裝咳嗽兩聲，擺出一副要教訓兒媳婦的架勢。

葉儀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江黎九語重心長道：“你跟我兒子過得好好的，幹嘛去撿別人家的二手貨呢？”

蔣詩英差點笑出聲，連忙裝乖巧地點頭：“是，我明白了，一定不撿垃圾。”

葉儀&陳宛言：…………

你們禮貌嗎！

吃完早飯沒多久，周慧過來了。

雖然《婆媳》要錄制三個月，但并沒有要求嘉賓們必須一直都留在這裏，還是可以出門去做各自的工作。

就像孔令珊，她是外企高管，每周有三天必須去公司辦公。

其他嘉賓不是歌手就是演員，有通告的話就出去上工，沒有的話就盡量留下來，說不定還能多蹭到幾個直播鏡頭。

周慧這次就是來給“蔣詩英”談工作的。

葉儀認識周慧，見到她過來就知道肯定有事，硬是厚着臉皮賴在客廳沒走。

然後她就聽到周慧說：

“電競綜藝《榮耀巅峰》的導演昨晚看到了英姐的直播視頻，希望你能去當一期飛行嘉賓，就是去他們節目上打幾局農藥。通告費是這個數——”

周慧抓住江黎九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了個三。

三百萬？

江黎九的眼睛噌地亮了，這不是送上門的外快嗎？

她剛要答應，就感覺到身旁有股涼飕飕的殺氣。

她緩緩轉過頭，眼巴巴地看着蔣詩英：“我能去嗎？”

蔣詩英皺眉：“你想去嗎？”

“那當然是……都聽你的。”江黎九果斷認慫。

蔣詩英剛要拒絕，就聽葉儀在旁邊看似關心，實則陰陽怪氣地勸道：“電競綜藝，那不是肯定有很多厲害的選手？詩英啊，你都這麽大年紀了，跑去跟一幫小年輕打游戲，萬一又像昨晚那樣連輸三局可怎麽辦啊？”

葉儀說完還搖了搖頭，似是自言自語：“哎，換做是我，才不會去丢那個人呢……”

“放心吧，本來也沒人請你。”蔣詩英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被激起來了，拉住江黎九的手，“去，你一定得去！而且還得狠狠地贏回來才行！”

葉儀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麽回事？她明明不想讓蔣詩英去的啊……

周慧微不可察地瞪了葉儀一眼，起身，“還有點事兒不方便在這兒說，我們上樓吧。”

這才把葉儀撇下。

上了二樓，周慧還仔細檢查了房門，确定鎖好，才沉了臉色道：“昨晚和小江打游戲的那個主播，他居然買了黑咱們的通稿，什麽‘新人主播嶄露頭角，和某女星solo三連勝’之類的。”

“他敢？！”

蔣詩英氣得跳起來大罵，“那個鼈孫，用小號打贏了有什麽了不起？小江的大號可是國服最強，直接把他都吓跑了！”

她還激動地跟周慧解釋：“你知道什麽叫國服最強嗎？八百萬玩家裏排前十！他有嗎？他能嗎？”

周慧吓了一跳，感覺蔣詩英現在就像一頭護崽的母老虎，她生氣甚至都不是因為自己的名聲被冒犯，而是江黎九的游戲水平被質疑。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好好，那我馬上去安排水軍逆轉輿論？”

“呸，那個鼈孫還不配讓老娘花這筆冤枉錢。”

蔣詩英發洩了一通，冷靜下來，“小江。”

江黎九突然被點名：“啊？”

“如果讓你用大號和那個鼈孫打一場，你能贏嗎？”蔣詩英認真地看着她。

江黎九對上她專注不服輸的視線，胸膛裏仿佛有什麽變得滾燙。

她重重點頭：“只要給我一點時間，研究下那個主播平時的游戲習慣，應該沒問題。”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給你一個當面報仇的機會。”

蔣詩英看向周慧，“你去告訴《榮耀巅峰》，想讓我上節目可以，那就把那個鼈孫也請來，讓小江和他再堂堂正正比一場。”

“沒問題，我去談。”

楓少看着自己花錢買的通稿已經登上了電競圈幾個大營銷號的主頁，下面一水是對他的誇贊，心裏美極了。

有了蔣詩英做墊腳石，他在游戲主播圈的地位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但，一想到蔣詩英昨晚最後亮出的那個“國服最強”金标徽章，他的手心裏就開始不自覺地出汗。

國服最強啊……他朝着這個目标也奮鬥好幾個月了，可每次都差了一點點，沒能擠進全國前十。

“不可能的，那個大媽哪有那麽多時間練英雄啊？再說她一個女明星，游戲打得那麽好有什麽用？”

楓少拼命說服自己：“沒錯，一定是她找高手代練，就是為了拿出來瞎顯擺的。”

微博上傳來新私信提示。

楓少随手點開。

“主播你好，我是《巅峰榮耀》工作人員，請問你有沒有興趣參加下一期節目的錄制……”

看到最後，楓少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看吧，他昨晚剛打贏了蔣詩英，今天就有綜藝節目找上門來了！

楓少迫不及待地聯系對方，“你好你好，對，我是楓少，我願意參加！”

作者有話說：

①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