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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晨娛樂公司。

孫耀海挂斷電話，面上表情很是不屑，從未給公司創造經濟效益，有什麽資格提違約金。

如果不是此次事件，他估計永遠也不會想起來公司還有這兩個人的存在。

事情發生後，公司總經理王總已經給他打過好多個電話，全都是斥責他的，怪他辦事不力，并命令他趕緊處理這件事，和她們撇清關系。

還要和劉導那邊聯絡，以免連累公司其他藝人。

焦頭爛額之際，抽出時間親自給她們打電話，聽到這樣不自量力的反問，當即就通知人事部：“鄭紅和石深深來公司辦解約，記得讓她們賠付半年工資，再放人走。”

鄭紅和石深深雖然不火，但都有基本工資，半年工資不是很多，然而對于需要多份兼職才能養活自己的兩人來說，絕對能讓她們心疼好久。

公司不在乎三瓜倆棗，孫總監此舉主要是給二人添堵。

剛吩咐完，外面有人敲門，是公司藝人甄雪，甄雪目前在娛樂圈屬于二線，但她之前因為一檔綜藝節目吸粉不少，而且很快就要上劉導的新戲，前途可期。

再加上天晨只是一個小公司，所以她現在是公司一姐，孫耀海很重視，和顏悅色：“雪兒怎麽過來了？”

甄雪不客氣地直接坐在椅子上，“解約？誰啊？”

也不是什麽商業機密，孫耀海就告訴她了，甄雪一臉鄙夷，“給公司帶來這麽大的麻煩，就只讓她們賠半年工資？！”

說到這，她臉色變得十分不好，“之前說好的，劉導的新戲女二，男女主剛剛官宣人選，女二一點動靜沒有，給他們發消息，現在對方也不回複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我恨不得二十小時都在拍戲、上節目，辛辛苦苦工作，幫公司賺錢，公司随便一個什麽人出了事，我還要負責背鍋！”

孫總監捏捏眉心，心裏煩躁，還要安撫甄雪：“你放心，公司肯定會跟劉導那邊好好溝通的，可能是劉導現在還在醫院，身體不舒服，暫時沒時間處理新戲的事。”

甄雪一想到被那樣一個糊咖拖累，就氣得不行，“孫總監，以後您可別什麽臭魚爛蝦都往公司簽了！才半年的工資，一年我都覺得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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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總監被甄雪一通發洩，心中更加不順，越想越覺得甄雪說得對，半年确實太便宜她們了，立刻就告訴人事部，必須賠償一年的工資，不然不可能讓她們輕松離開公司！

午後，鄭紅家，等待去公司解約的這段時間。

石深深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劇，觀摩凡人情緒外露時的模樣，以及表達情緒的方式，和如何處理。

鄭紅則在卧室收拾行李，她已經想好了，今晚就回老家，車票已經買好，待會兒去公司的時候直接拉着行李箱，解完約，直接就去火車站，不回來了，還能省一趟路費。

看石深深還在心大地看電視，走過去拉着她提醒了好多注意事項，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藝人做不下去，雲城的工作也不好找，工資那麽低，房價高的離譜，你可以考慮像我一樣找個三線城市生活，壓力小點。”

石深深：“你要離開？”

鄭紅情緒低落，“今晚的火車票，回老家，馬上到秋天了，收完玉米，就該種小麥，回去剛好趕上……”

越說越難受，眼圈都紅了，想想自己一事無成的前半生，快要哭出來了。

“我怎麽這麽失敗，在雲城混了這麽多年，早上六點起，晚上八九點回去，一分錢存款沒有，馬上要回家了，連高鐵票都不舍得買，為了省點錢，要做二十個小時的硬座。”

石深深拍拍她肩膀，這是凡間朋友相互安慰的方式。

“不會混不下去，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藝人，你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經紀人。”她語氣嚴肅。

“噗——”鄭紅被她逗笑了，擦擦眼角的淚痕，“行了，不用安慰我了，我一會兒就能調節過來。”

石深深沒再說什麽，尊重她的決定。

從口袋裏掏出一些東西，塞到鄭紅兜裏，凡人都會臨別贈禮。

鄭紅拿出來一看，和一把黃豆大小的石頭，和幾張紅票，“給我錢幹嘛？”

“高鐵。”

雖然是凡間很快的交通工具，但速度還是不夠，如果不是怕吓到鄭紅，她其實可以騰雲駕霧送她回去，幾分鐘的事。

鄭紅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你銀行卡才有幾個錢，下個月房租付得起嗎？”把錢還了回去。

石頭不值什麽錢，圓滾滾的，怪可愛的，她就收下了。

石深深擰眉，“那個換不到錢。”

八千年前她曾下凡，那時凡間都是以物易物，她每次都要用好多這種小石頭，才能換幾個果子。

兩人一個煽情，一個安靜當聽衆。

聊了一路，到公司了，鄭紅才想起要叮囑石深深：“待會兒你就跟着我，不管他們說什麽，低頭聽着就是了，就這麽一會兒了，再忍忍。”

石深深沒回答，往裏走，她們也不需要和孫總監見面，直接是人事部處理。然而到了人事部，助理告訴兩人，負責這事的人還沒到，讓她們等着。

而且還被告知要付一年的工資做違約金。

鄭紅一嗓子就喊了出來：“多少？孫總監沒說違約金的事啊！”

助理掃了眼石深深，“所以，多謝石小姐提醒。”

自己作死怪得了誰，好心放她們一馬不領情，那就只能在這站到天黑，賠了錢走人。

是的，經理吩咐過，就是故意讓她們等，不下班不處理。

鄭紅平複心情，勉強地笑笑，“給您添麻煩了，石深深她就是話趕話說到那了，都沒仔細思考，讓大家誤會了。”

“那個，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倆一個月工資沒多少，咱們公司蒸蒸日上，前途無量，這點錢怎麽可能看得上！快點辦完手續，也免得您總費心這事！”

助理輕蔑地哼了一聲，嘀咕了句：“什麽玩意兒！”

鄭紅怒氣往上頂，拼命壓着，才沒沖動到上去給他一巴掌。還要繼續賠笑，卻被石深深拉到身後。

石深深身姿筆直，一七六的身高，穿的運動鞋，鞋底稍微有點厚度，直逼一米八。面前的助理坐在那兒，石深深居高臨下，頭都沒低，眼皮垂着，這才是真正的蔑視。

“支付違約金，我現在就可以和你們解約。”聲音透着一股涼意。

助理莫名打了個寒顫，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石深深連公司練習生都比不上，保潔阿姨的工資都比她高，不過是被公司抛棄的棄子，瞬間找回優越感。

“那不然還是別解約了吧。”

石深深眸光沉沉，在他身上停了兩秒，什麽都沒說，轉身往回走。

鄭紅跟上她，小聲說：“別沖動，手續還沒辦完，現在不等着，萬一明天又漲價了呢。”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接着便是女人嬌柔造作的嗓音。

“青青，有的人臉皮是真厚，做出這種事，連累一大批人給她善後，不過就是點兒工資，這點錢都不想賠！”

這人便是甄雪，她的助理青青忿忿不平：“有些人就是不配被人喜歡，一輩子都紅不了！你被她連累得戲都拍不成了，同情她幹嘛！”

石深深回頭，和剛才看那個人事部的助理一樣，垂着眼皮打量她。

有印象，似乎是和她一起進公司，曾經也是鄭紅名下的藝人。

石深深側頭望了眼鄭紅，鄭紅微不可查地翻了翻白眼。是她名下的藝人又怎樣，想當初，為了幫她拉資源，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出了點成績，人家轉頭就攀上公司所謂的金牌經紀人了。

甄雪和石深深同時簽到鄭紅名下，第一次見石深深的時候，她就非常嫉妒，這個女人身材容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一張臉好像專為娛樂圈而生。

那時的她毫不懷疑，在同一個經紀人名下，鄭紅一定會将工作重心放在石深深身上。

而之後也證明她的猜測沒錯，第一次一個非常重要的試鏡機會，鄭紅讓石深深去，哪怕她的演技一點都不比石深深差。

奈何石深深一點都不争氣，導演不過讓她陪着吃頓飯，拉了拉她的手，她就貞潔烈婦般反抗，直接從飯局上跑了。

沒有紅的命，就是沒有紅的命，最後那個機會還不是回到了她手裏。而她也很努力，抓住了那次機會，以此為起點，越來越好。

紅了之後的第一步，甄雪就要報當年憋屈之仇，甩了鄭紅，接受公司最好的經紀人遞來的橄榄枝。

甄雪揚眉吐氣。

然而，此刻，不知為何，石深深的容貌明明一落千丈，那張臉發黃長痘，連她助理都不如。

但身高腿長的她一步一步款款走來，原本披肩的黑發，剪至耳際，利落飒爽，周身散發的氣息，比之幾年前，更有壓迫感。

甄雪只能提高音量，掩飾自己這一刻因她帶來的焦躁：“石深深，我勸你在給公司造成更多損失之前趕快賠錢走人，不然到時候可就不止一年的工資了！”

鄭紅扯過石深深，怕她被天外飛石砸得想不起之前的事，小聲說了兩句。

甄雪想到什麽，又說：“不然，你求求我，或許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她可太想看曾經那個高傲得像個公主的石深深，苦苦哀求她了。

石深深懶洋洋的表情，好像才從記憶中搜尋出這人似的，雙手插在風衣口袋，下巴微擡，額頭碎發向側邊傾斜，露出濃黑的眉眼。

“是你啊。”

淺淡、随意的聲音。

分明在告知在場幾人，你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那麽你又為什麽對我這樣一個不屑交集的人，記得這樣清楚？

“你……”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甄雪原本三分火氣升至十分，指着石深深，手指顫抖，胸口起伏，一雙眼死死盯着石深深。

鄭紅怕石深深這副狂傲的神情把甄雪刺激出個好歹，急忙拉了她往外走。

出了門，鄭紅搖着石深深胳膊，“牛啊！氣人的功力與日俱增，看甄雪那張鐵青的臉，簡直不要太爽！

朝她豎大拇指，“就三個字，還什麽都沒說，她都恨不能把你撕了！再多說兩句，以她那點氣量，我估計能吐血！”

石深深很淡定，若有所思，“她說我連累她無法拍戲，什麽意思？”

鄭紅切了聲：“別聽她瞎說！她的團隊之前在對接劉建新戲的女二號，今天早晨那部劇官宣了男女主，估計是着急了，恰好你又剛出了這事兒，就賴到你身上！”

“劉建那邊到現在都不一定知道你和她一樣都是天晨的藝人，可能是你太糊，公司又刻意隐瞞，公司官微評論區到現在沒人提你這事，如果知道，大概早被沖了！”

“劉建新戲編劇、拍攝團隊都是國內一流，投資挺大的，從去年就開始宣傳了。男女主都是頂級一線，以甄雪目前的咖位，演技過得去，但又算不上頂尖，選不上才是正常的。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石深深點點頭，垂頭擺弄手機。

幾分鐘後，才開口：“去吃飯。”

下午四點半，牛肉面館。

石深深吃第五碗牛肉面，鄭紅目瞪口呆之際，孫總監又打電話來了。

“石深深已經解約了，為什麽還以公司藝人名義發微博，甄雪認識她是誰，她現在為了紅是要不擇手段，連甄雪都要拉下水了！”

鄭紅劈頭蓋臉被罵了一頓，想反問一句：知道解約了，你還頤指氣使，打個屁的電話！

想到剛才的事，壓着脾氣和疑惑道：“我們還沒解約！”

孫總監氣憤地繼續說着些什麽，鄭紅也沒挂電話，立刻切到微博去看發生了什麽事。

關于石深深和劉建的熱搜詞條依然在上面挂着。

但多了一個：#石深深&甄雪#

點進去，裏面除了罵石深深，也開始有人罵甄雪，其中還提到了劉建的新戲。

【卧靠！這個糊比怎麽還沒下去，這是嘗到碰瓷的甜頭，又拉人家甄雪下水了！】

【嗯……感覺甄雪還挺好的，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知道助纣為虐這個詞的含義嗎？】

【之前看甄雪沒什麽感覺，現在直接路轉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石深深這樣的人是好朋友，她又能是什麽好東西！】

【哈哈哈！笑死了，居然有人相信這是真的，只要腦子沒被驢踢，誰會在這個時候力挺石深深！】

【衆人皆醉你獨醒，你可真是個大聰明，照片都放出來了，有什麽好狡辯的！】

【照片一看就是幾年前的，說不定現在已經沒聯系了呢。】

【之前有傳聞說劉導的新戲女二號是甄雪，現在算是變相辟謠了？】

【這和劉導新戲有什麽關系，一切用實力說話！】

【不管照片什麽時候拍的，甄雪至少曾經和石深深關系很好，娛樂圈又不是沒人了，甄雪的演技、容貌又不是無可替代，劉導為什麽要給自己添堵！】

起因源于一張照片，甄雪和石深深的合照，鄭紅見過，那是幾年前，兩人剛簽到她名下不久後拍的。

照片上，甄雪挽着石深深胳膊，笑得很開心，在她腦袋上比了兩個剪刀手，像兔子耳朵一樣。石深深戴着口罩，不好意思地低頭，一只手玩鬧般去推她，眼睛裏也含着笑。

照片氛圍感很強，即便剛剛目睹了兩人剛才快打起來的場景，她依然想感嘆一句：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而這張照片的來源——

石深深的微博！！！

将近一年多沒更新的微博，頭像是一只和平鴿，簡介是：活在當下，越努力越幸運。

過往信息陳舊又古板。

[春暖花開的日子，讓我們繼續努力！]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黃芪的味道有點不喜歡。]

[今日立冬，要吃水餃。]

……

就這樣，在一衆滿懷中老年氣息的微博中，突然出現了一條置頂：

【她真的，我哭死！嘤嘤嘤，寶寶簡直太好了！謝謝你一直鼓勵我，啾咪~愛你~】

配圖就是那張合照。

鄭紅仿佛地鐵老爺爺看手機，擡頭望向對面。

石深深面無表情，将第五碗面條裏的牛肉全都挑出來，然後一口塞進嘴裏。

手機對面孫耀海：“鄭紅，鄭紅……”

嘴裏還咬着牛肉的石深深，聽到動靜湊過來，咽下口中的肉，将之前人事部助理那句話還回去。

“不然還是別解約了吧。”

說完，指腹輕輕按上紅色挂斷鍵。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