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節

人太深了，若要他真真正正的走出來，很難。小妮子，為了你好，還是适可而止吧。”

是啊，若要他真真正正的走出來，真的很不容易，要适可而止。

上帝又說，你要什麽。我說，不要了，因為我要的東西你都沒有。

第五十節 細草微風

更新時間2012-12-2 21:23:30 字數：2885

潔白亮堂的屋子裏，言奶奶安靜的躺在床上，頭發一瞬間仿佛在言武的眼中變成了花白。張羽飛打的好，他說的也都是對的，是自己太自私，只顧着自己。于季緣，她根本不欠自己什麽，相反，自己還這樣的傷害到她。她更沒有責任和義務去替自己承擔這些，這些由自己所造成的錯誤。

他緩緩的移到床邊，癱軟在地，輕輕的拿起奶奶的粗糙似風幹橘子一般的手，那是經歷多少苦難才成這個樣子，從父親，再到自己。像她這個年紀，像爺爺，外公外婆這個年紀本應該在家裏好好的安享晚年。言武輕輕把自己蒼白的臉靠了上去，喃喃：“奶奶，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一滴淚不經意間散落在了那枯槁的手背上，接着又是一滴。

季緣在一旁擦拭着眼淚，有喜，有受驚之後的餘悸，心裏過了好久才慢慢的坦然，不知不覺的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日暮黃昏，天空沉澱在一片紅暈的天地裏，一輪血紅色的落日在遠方清晰可見。而這些光輝，卻漸漸的離開世間，慢慢的向地平線下消逝着。被映照的萬物，似乎都被烙上這種猙獰的紅色，卻讓人很着迷的看着。古鎮的河堤邊，那沿着河岸斜着的堤面，一片片又長又青蔥的草。小時候言武清晰的記得，那是一條怎樣的河流，清可見底，綠綠的水草一片片的映照在水底，魚蝦可見。這個地方雖然沒有柳宗元的《小石潭記》那麽美麗，清靜的讓人向往，可是對季緣來說，對言武來說，卻是可以暫時的擺脫世俗羁絆的地方，畢竟在俗世中找到這樣的一處清靜之地，是多麽的不易。只是如今，經過古鎮的這條河流被賣給承包商了，這一條長長的流域變成了一個大沙場，包括上游下游，甚至也許是一整條河流。因為在建設國家，要建設高速，要建設鐵路，要建設大樓所以這條河就成了一個悲劇的開始，最後也只能是悲劇的結尾，它變成了一個犧牲品，有人活活的把它撕裂開來，鮮血淋淋。

所慶幸的是，這個河堤還在，還是原來的樣子。躺在河岸上的一大片深深的草叢中看着夕陽的感覺，是多麽的讓人沉醉，讓人向往。

微風拂過，青草在兩人的耳邊刷出一陣陣的聲響，在夕陽的晚歌裏，靜靜的享受這個時刻。古人的那種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現今成為了一種無法企及的遐想，成為了一種只存在于過去的永恒景色。

季緣看着天空上粉紅成一片的彩雲，分明的感覺到身邊的人深沉的呼吸心裏似乎也踏實多了，這種感覺也只有和言武在一起才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側過頭，很近的看着言武，喃喃：“你那天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在你們的身後的不遠處。”季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着很重的青草和濕潤泥土的氣息，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然的味道，甜甜的。

“恩，我知道。”言武淡淡的說，眼睛一直看着遠方那輪血色的夕陽，“其實那兩天我一直在這裏，這個位置躺着，白天，黑夜，然後在白天黑夜。那兩天，我想了很多，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想着和她以前的點點滴滴，想着她所選擇的路，我很明白，也很清楚，她的選擇是對的。我們彼此終究是過客，就這樣擦肩而過。我一直都想，都想擁有一個真真正正的愛情，然後和她一起擁有一個未來，屬于自己的明天，甚至逃離這個天地。可最後，我發現，我錯了，錯的很深。我一直都把理想中的世界看得可以用自己的雙手來實現，看的把現實和理想之間有一座橋，哪怕是一個蘆葦也可以，只要能讓我能漂浮起來，能夠漸漸的游過去。我知道，我永遠的失去她了，從此各散天涯，後會無期。白天我看着欣姐那年給我的信，晚上呆呆的看着純黑的天，周圍沒有一絲光亮，有的只是蟲鳴的聲音。我幾乎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忘記了自己存在的地方，忘記了自己。就好像自己一個人漂浮在漫漫無際的宇宙，一直飄一直飄，漫無目的。直到那天傍晚，我被你的呼喊聲驚醒，我卻沒有動，我不願，聽着你哭着，我也一直在這裏默默的流着淚。你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對着這一片青蔥的草林喊着我的名字，我漸漸的明白欣姐的話來，她說，這就是青春，可能我在以後的日子會漸漸的明白，只是怕我深深的傷害到自己，她說她也怕，對于以後的取與舍，她希望我能好好的看見身邊的人，或許我就能找到幸福。”言武一邊說，一邊把雙手抓向天空，似乎想要把那沉落的太陽抓在手心，“我們的未來，就像這看似在我手中的落日，似乎在我手中，卻只能遙遙的相望，不可觸摸，不可企及。”

季緣愣愣的看着他，夕陽的餘晖仍然落在兩人的臉龐，沒有退去。言武舉起的雙手，向着天空，影子落在他自己的臉上，構成沒有規則的圖案。周圍的青草都被拉着長長的影子，微風吹着，明滅的在面前閃動着，她發現，言武好像真的長大了。

言武繼續說着，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更似在自言自語，“所以，現在的我不敢接受任何的情與愛。我不敢給出任何的承諾，我怕我做不到。一個幸福的未來需要自己去創造，我怕我什麽也做不了。在我的世界裏，我總是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于父母，我與他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于外公外婆，是自己間接的造成對他們的抛棄與不理。于爺爺奶奶，是父母和自己給他們帶來的悲苦。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一切都是成長造成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我想永遠的留在小時候，那片屬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去感受父愛母愛的那片天空，可以有瓦藍藍的天，在夏夜裏可以看見無數的螢火蟲自由的飛翔着，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能和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坐在桑樹上，透過葉子的縫隙數着天空之上的星星。季緣，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自私，一直以來我都在考慮自己的感受，從來沒有關心到身邊的人。對父母，爺爺，外公外婆是這樣，對奶奶是這樣，對你，對羽飛，對他們，身邊的所有的朋友都是這樣。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只是我發現，原來我想一個傻子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天羽飛說的很對，打的更對，不過在此之前我早就已經領悟了，不然我也不會從這裏走出來。”這一席話，的确是言武的內心最真實的矛盾。想追尋一個自由而又完美的地方，可以讓自己的身心和靈魂都得到釋放的地方，卻越來越認識到，這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到達的一個夢。

言武側過頭，看着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季緣，以前一直萦繞着自己的那個夢，淺淺的浮出，今天她沒有紮着自己的馬尾，而是披散着頭發。那個夢，原來是自己錯了，不是她，而是她。

Advertisement

紅色的餘晖斜斜的射下，在這片青草之中映成無數個暗影。由于下方的河流和一片黃沙灘在地平線以下，那裏已經沒有了光，變成了黑黑的一片，周圍的景物也漸漸的變得不清明，有些模糊不清了，蛙聲也在耳邊響了起來，接着是許多的蟲鳴。季緣淡淡的笑了笑，看得出來，這個笑容不是開心的，帶着更多的蒼涼，她問道：“小武，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樣認識的嗎？”

言武輕輕的說了一句，“只要有言武在，就會永遠的保護季緣。”這是在六歲的時候一年級，言武對季緣說的話，那一天他們才剛認識。

幸福可以輕易的得到，夕陽中現在的這一幕，于兩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無需奢華的地方，無需驚天動地的情節，無需萬人矚目的虛榮，于此，就算長眠，也無憾。

無所謂對，無所謂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卻早已不是原來的我們，退卻了純真，自己的世界一步一步的變得現實起來。沒有人說過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原來是天涯，沒有人說過現在的我們可以自由，沒有人說過現在的我們可以被釋放，被解脫。

那時所輕言的東西，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