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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月眠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閣下不必這樣看我，我只是為了我自己想與您談談而已。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立誓，不會在您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将與您相關的消息洩露半點。”

随月眠颔首，示意他可以開始立誓了。

青年有些無奈，但也很爽快地立下了誓約。由于誓言受法則監管，一旦有人違背會立刻被法則抹滅靈魂，立誓在這個世界并不會輕易見到。

随月眠見此稍稍放下了心。

“你想聊什麽？”

“這裏似乎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霍瑞斯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可以到星海森林去，我的住所就在旁邊。”

随月眠輕輕垂下了頭，霍瑞斯一瞬間感覺到屋內的空氣一窒。屋外人聲喧嚷，屋內卻靜如寒冰。

而随月眠的懷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鳥。

這鳥與霍瑞斯上次見到的那只貓一樣奇怪，它身形似蛇，卻又長有三只腳和兩雙翅膀，六只眼睛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頭部兩側，此時全部都在注視着他。

即使随月眠現在并沒有看着他，但這種詭異濃稠的窒息感依然在他周身揮之不去。甚至她每每撫摸一下這只奇怪的鳥，恐怖的氛圍都會加重一分。

這種窒息感給霍瑞斯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但也讓他更加确定面前這個看似溫和的少女就是那位神秘的新神。

只是祂奇怪的寵物和詭異的氛圍感讓這位新神看起來更像是一位邪神。

霍瑞斯很清楚随月眠“發怒”的原因是什麽。

他将地點定在自己住所旁的森林，并不只是因為那裏安靜适合談話。事實上，那片森林周圍到處都布置着他設下的法陣，讓随月眠去星海森林，更多的是想來試探祂。

随月眠正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才以此來警告他。無論對于哪位神明來說，被人類試探都是一種不敬與挑釁的行為。

就在霍瑞斯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随月眠收回了酸與的實體化。

“你先走吧，稍後我自己過去。”

濃稠的窒息感消失，霍瑞斯試探的心思弱了幾分，但他尚未來得及回神，随月眠就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星海森林。

這所森林的名字取得于這裏大片生長着的魔法植物星星草。由于這片森林中的樹木都長得異常高大茂密，林中就顯得格外幽暗。而底下星星草叢中冒出的星星點點的熒光彙成一片，遠遠望去正如同星海一般。

霍瑞斯趕到的時候，随月眠已經等候在這裏了。

面前的少女不再穿着那套普通的粗布衣服，而是一襲月白色的廣袖長裙，身後懸着一條白色的披帛，形制與奧利維亞大陸上的衣服相比很是古怪，但又與她極為相配。

她的相貌不似大陸上的任何一族，容色如玉，氣質出塵，雙目如一泓清水，讓人無端聯想到清寒的雪山，又似碧水寒潭。

長發用一支素淨的白玉簪挽起，奇特的是左右耳各懸挂一條青蛇，霍瑞斯能清晰地看到青蛇在吐着蛇信。身後是一雙半人高的靛藍色翅膀，雙腿交疊坐着，身下的兩條青蛇尾部相纏，蛇頭立在她的身旁兩側。

背後的星星草叢騰起點點熒光又漸漸消散，與少女形成了一幅詭麗的畫面。

……更像邪神了。霍瑞斯看着懸坐在半空中的少女心想。

他并不奇怪自己為什麽能夠直視随月眠，在霍瑞斯的心裏，面前的少女應當只是神明的一道投影，畢竟人界很難承受一位神明親身降臨時的力量外溢。

随月眠并不在意霍瑞斯心中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會覺得正好免了她自己再編瞎話來糊弄人的麻煩。

“你想說什麽？”

泠泠的聲音從半空中響起，霍瑞斯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您就是那位新神吧？”

沒有聽到随月眠否認的聲音，霍瑞斯明白，她這是默認了。

“前段時間我從占蔔中得知，世界上最強大的神明并不是我如今信奉的光明神，而預言的指向正是您，”青年面上的恭敬之下是明目張膽的試探，“我想知道，您的權柄是什麽，僅僅是‘時間’‘記憶’與‘秋日收貨’嗎？”

随月眠依舊默不作聲，心中卻在盤算着。

從他與自己交談的話語中就能得知，霍瑞斯絕不是一個對神明有所敬畏的人，包括在提到他如今信奉的光明時也是這樣。

他在追逐力量，但并不清楚她的實力。

這樣的人會在你強大時信奉你，也能在改變信仰後毫不猶豫地背刺。

不得不說，随月眠猜中了真相。

四位主神看似和諧，內部卻多有鬥争，霍瑞斯每一次改變信仰的确都會做“二五仔”。對于他正在信奉的神明方來說，他是一個很有用的助力。

忽而間，四周風起。

一陣強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直沖随月眠而去！

随月眠擡袖一揮，身前凝起一道水幕，鋒利的樹葉漸漸消融在了水中。

見一擊不中，又是一道強風，這道風比起之前來勢更猛，風中似有密密風刃的破空之聲，但無一例外都被攔在了水幕外。

霍瑞斯就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着随月眠，見到她輕松抵擋住了所有攻擊的樣子，霍瑞斯目光凝了凝。

随月眠的能力果然不似表面那般，從空氣中的魔法元素來看，這風刃應當是戰争神殿的神官發出的。

換成另外的任何一個人，此時此刻大約都會身受重傷。

但他并不打算提示或者出手，一則随月眠不需要她的幫助，二則也方便了自己探查她的實力。

随月眠一開始心中還有些沒底，但接連兩次抵擋住攻擊後，她對新卡牌的能力放下了心。

為了謹慎起見，她在來森林前先換了新抽到的玄冥套裝，本來是為了防範霍瑞斯，如今看來也很利于應對現在的局面。

偷襲的人遲遲不出現，随月眠也漸漸不耐煩了起來。

她再次擡手，森林中空氣溫度驟降，并且很快以她為中心凝結起冰霜。

不周來風，玄冥掌雪。①

原本青翠蔥郁的森林在幾次呼吸之間就化為了冰雪的天地，樹梢草叢中都挂滿了寒霜，原本的平地上結起了厚厚的冰面，一眼望不到邊際。

空氣中的溫度已經低到了能夠立刻将人凍傷的程度，霍瑞斯吟唱起魔法給自己施加了一層防護。

“還不出來嗎？”

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響起，随月眠起身立于蛇身之上，閉上了雙眼。

片刻後，一陣比方才神官的風更強勁的西北風刮過，席卷了整片森林！

霍瑞斯敏銳地察覺到，這陣風中除了異常活躍的風元素，還充斥着一種未知的，但令人能夠清晰地察覺不詳的元素。他看着空中衣袂翻飛的随月眠，眼中是興奮的光芒。

除了他已知的三種能力，随月眠如今又在他面前展現出了三種！也就是說，祂的權柄至少擁有六個，而就算是如今的四位主神，每個神也只有四個權柄。至于祂們從神的權柄，這些主神也無法施用。

且不論權柄的數量之多，霍瑞斯很清楚，随月眠所施展魔法的強度也與主神不相上下，甚至有超越的趨勢!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東南方響起，須臾，随月眠和霍瑞斯都察覺到了戰争神官已經離開。

“大人，我能否得知您方才剩餘的一樣權柄是什麽？”

霍瑞斯來到随月眠身前，眼中滿是對于強大力量的興奮與崇拜。

霍瑞斯很清楚，戰争神的神官在最後忽然間咳喘了起來，總不會是被随月眠召來的西北風嗆到了，而是他察覺的那種不詳魔法元素。

随月眠重新坐下，瞥了他一樣。

別以為她不知道，方才她在應敵時這人躲在一旁看戲。

但她也懶得與他計較，啓唇輕吐了兩個字：

“瘟疫。”

水神玄冥，除了執掌冬天之外，召來的西北風也會傳播瘟疫。

瘟疫……瘟疫……

霍瑞斯恍然間發現，随月眠的時間與瘟疫這兩種權柄與戰争和自然的時間、天災權柄似乎是重合了！

他雖不清楚祂的來歷，但內心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占蔔中說的沒錯，祂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神明。

于是青年擡頭，眼中滿是狂熱：“大人，我想成為您的信徒！”

随月眠盯着他許久，輕輕笑了起來：“好啊。那就先抹掉你自己原有的魔法回路吧。”

這人雖然一心追求力量，随時會當二五仔

——但沒關系，她會讓他只心甘情願信奉自己的。

“廢物！”

神國之中，戰争神殿上方醞釀着風暴和雷電，而戰争神本神正怒氣沖沖地對着臺階下正中央的神官發火，周圍的其餘神官與神侍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中間的倒黴神官正是方才偷襲随月眠的人。

他奉戰争神的神谕調查新神，好不容易查到了随月眠這，本想将她捉回去帶到戰争神面前，卻沒想到落了個重傷。

倒黴神官苦不堪言，這女人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邪性，裝扮奇怪，魔法元素也奇怪。那風中的魔法元素簡直和自然神的天災權柄一樣，他現在整個人不但頭痛呼吸困難，還要承受戰争神的怒火。

“一個神官也能把你傷成這樣？”

戰争神很是不滿，自己的神官對上別人的神官慘敗而歸，這讓祂感覺到十分沒面子。

這個神官也是個不中用的，竟然能被打成這樣。

戰争神越想越不滿，随後看向下方：“莉莉安娜，你去查。”

“是。”

面色蒼白的黑袍女人彎腰應下，而那受了傷的倒黴神官此刻在一旁聽着不敢說話，只盼着戰争神不會對他再做懲罰，放他早點去治療。

揮退了所有人，戰争神漸漸平複了下來，回想着倒黴神官方才回禀自己的消息。

“時間與天災……這新神果然有問題，只是不知道自然那邊會怎麽做。”

伊提絲腳步匆匆地來到了自然神殿後的花園，目光略有些焦急地尋找着。

一抹淺金色映入眼中，伊提絲眼前一亮，快步向前走去。

“伊提絲，你來了。”

清潤的嗓音在身前響起，伊提絲恭敬地向祂彎腰行禮：

“大人，神殿有新消息。”

作者有話說：

①唐李白《大獵賦》：若乃嚴冬慘切，寒氣凜冽，不周來風，玄冥掌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