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王，亞歷克斯的消息我查到了。”

人魚王宮裏，一只紅尾巴的人魚步履匆匆——不，更應該說是游得飛快。

“在哪？”

薩利納坐在珊瑚點綴的王座上，示意對方快點說。

近衛安格斯看上去很沉重，又有幾分悲傷：“在埃菲托城的一家拍賣場裏，我們打聽到了亞歷克斯屍骨已經在昨天被三個人買走了。”

薩利納聽到這個消息後，面色很難看。

亞歷克斯是他們的族人，他的屍身本來應該和其他人魚安葬在一起，卻沒想到現在被人類當作商品來販賣！

“知道是誰買走的嗎？如果知道的話，就去搶回來！”

安格斯看起來更難過了：“是兩男一女，對方實力很強大，我們的人昨天偷偷跟着他們，發現其他想搶人魚骨的人都死了。”

安格斯的言外之意是，憑他們的力量，很可能搶不回來。

通過談判讓他們把人魚骨歸還回來？

可那是一具功效衆多的、完整的人魚骨啊！安格斯覺得，人類那麽貪婪，他們一定不會同意的。

亞歷克斯和他一樣，都是薩利納的近衛。一想到昔日同伴的屍骨很可能被人類做成藥劑，安格斯的心中就湧上一種無法遏制的憤怒。

薩利納也沉默了。

半晌，他對安格斯道：“繼續去查，查查這三個人是什麽身份，還有亞歷克斯的人魚骨是怎麽流落到拍賣場的。”

亞歷克斯作為新王的近衛之一，那天正好輪到他帶領人魚護衛們巡邏中央海域。

最近伊澤蘭海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了一群詭物，而亞歷克斯在帶隊巡邏時正好遇上了它們。這些詭物原本在攻擊人類的船只，在看到亞歷克斯他們後，竟然分出一部分沖他們攻了上來。

詭物們不懼風暴魔法，亞歷克斯為了掩護其他的人魚護衛們逃走，自己留了下來。

當安格斯趕到現場時，詭物們已經離去，海上漂着數具屍體，安格斯在其中找遍也沒有發現亞歷克斯的蹤跡。

他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或許亞歷克斯逃出去了，只不過游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直到今天收到亞歷克斯屍體出現在埃菲托拍賣場的消息，安格斯心中的希望徹底破滅。

亞歷克斯沒有父母親人，他生前孤身一魚，死後甚至有可能屍骨無存。

安格斯握緊了拳頭，低低應下後折身游了出去。

他一定要找到那三個人！

薩利納坐在王座上，揉着太陽穴。

亞歷克斯屍體的下落不明，如今人魚族外有詭物襲擊，內有大祭司和一衆舊臣阻撓他改革，薩利納只覺得衆多事情沉沉地壓在他身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薩利納正在心煩，外頭的護衛魚禀報說大祭司來了。

真是煩什麽來什麽。

沒有了護衛的阻攔，大祭司慢慢悠悠地游進了王宮。他已經是條老年人魚了，尾巴不再有力，但薩利納知道，他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無害。

這條老人魚在大祭司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幾百年，以前一直輔佐着舊王。人魚族的舊王昏庸，大祭司也在舊王掌權期間變得異常油滑。從薩利納登上王位到現在，這位大祭司沒少給他的改革政策添堵，以至于薩利納現在看到他就覺得頭疼。

“日安，陛下。”大祭司頗有禮節地向薩利納欠身。

薩利納扯了扯嘴角，露出虛假的笑容：“大祭司身體不好，不必多禮。”

一邊說着，一邊讓人給大祭司搬了個座位。

大祭司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上去，轉頭看向薩利納：“陛下，關于您那天說的祭祀規格縮減，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薩利納盯着他，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麽理由。規模縮減他當然覺得不妥，人魚族的祭祀由大祭司負責，要是縮減了他還怎麽從其中撈一筆。

薩利納原本對人魚族的財政狀況并不了解，直到他登上王位，薩利納才知道，人魚族已經有了那麽多的外債！

那些外債大大小小欠了十幾個種族，其中除了大部分都讓舊王用來享受了之外，薩利納懷疑也有不少都進了大祭司的錢袋。

大祭司也不在意薩利納理不理他：“陛下，我們人魚一族信奉着戰争神，我們引以為傲的風暴魔法也是由祂賜予。這麽多年來一直堅持的祭祀，就是為了感恩與祈禱。祭祀的規模縮減，若是祂發怒了，我們到時候怎麽辦？”

“我們人魚族的財政狀況并不好，祭祀的規模雖然縮減，但信仰神明最重要的是心誠，虔誠的祈禱和感恩才是必不可少的。”薩利納聽着大祭司的理由無動于衷。

祭祀了那麽多年，年年勞魚傷財，也沒見戰争有降下過什麽神跡。戰争的信徒有那麽多，比起其他更強大的種族，小小一個人魚族根本不算什麽。說句不好聽的，薩利納甚至懷疑戰争都忘了祂的信徒裏還有一個人魚族。

不得不說，薩利納某種程度上真相了。如果不是莉莉安娜提醒，戰争也确實不會記得一個小小的人魚族。

正在他和大祭司僵持不下的時候，外面的護衛魚慌慌張張闖了進來：“王，不好了，外面那些詭物不知道發什麽瘋，正在大規模襲擊我們族域外圍！”

薩利納面色一凝，沉聲道：“加派人手，務必要保護好我們的族人！”

護衛領命離去，大祭司面露擔憂地看着薩利納：“陛下，我就說不應該縮減祭祀規模吧。這些詭物不懼怕風暴魔法，說不定就是祂對我們有所不滿。”

“遇到危機，我們應該自己努力去解決，而不是時時刻刻想着麻煩神明！”

薩利納現在看到他就煩：“大祭司，不必再說了。詭物突然攻擊我們，我還要去看看。”

把人趕走後，薩利納向受到攻擊的那片海域游去。

大祭司面色沉沉，無視了周圍王宮內其他人魚的問好。

回到自己的居所，一衆等候多時的大臣們圍了上來。

“大祭司，怎麽樣？新王還是沒有改變主意嗎？”

說話的是人魚族的財政大臣，舊王在位期間他也沒少撈好處，薩利納一旦要問責，他第一個魚頭不保。

大祭司搖搖頭：“有詭物突然襲擊，王把我趕出來了。”

“看來新王對于祭祀削減規模勢在必得啊。”有人魚憂心忡忡。

祭祀規模的削減并非是簡簡單單的一項改革，更意味着他們這些舊臣和新王之間無聲的戰争。祭祀作為大祭司主管的內容，一旦有所更改，新王的實際權利只會越來越大。

這些人魚在舊王在位的時候都貪了不少，那時候舊王昏庸，根本不在意這些。但新王的改革看起來來勢洶洶，如果大祭司也沒堅持住，他們的下場顯而易見。

薩利納早就想收拾他們了。

大祭司不愛看他們這種憂心忡忡的樣子。

薩利納是新王又如何，到底是年輕，改革的動靜太大，不懂得物極必反的道理。

他當了這麽多年大祭司，種種勢力盤根錯雜，又怎麽能是薩利納輕易能輕易扳倒的。

“拍賣場的事情，溝通好了嗎？”大祭司沉聲問。

“已經商量好了，大人。他們同意了我們的要求。”有人答道。

大祭司滿意地點了點頭。

埃菲托背後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有他的支持，薩利納的改革不足為懼，也不枉他出了一具人魚骨作為交換。

大祭司不願意看這些人畏畏縮縮的樣子，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他們，自己進了屋中。

其他人魚等了這麽就，早就被管家招待夠了。見大祭司不願意出來，一個個也接連告辭。

薩利納趕到時，人魚和詭物們的戰鬥已經進入了尾聲。

人魚族的防護還是不錯的，一時半會詭物也不能輕易攻進來。

風暴魔法對詭物們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人魚一族又幾乎全是戰争的信徒，使用風暴魔法，他們對上詭物除了近身戰鬥之外，就只能依靠城池外的防護魔法。

這還是詭物們第一次如此大範圍的攻擊，往常它們雖然也會攻擊人魚，但更多的目标是海上航行的人類。

也不知它們這次的侵襲到底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計劃，這樣的侵襲再來幾次，防護魔法也堅持不了多久。

安格斯此時也匆匆趕到了薩利納身邊。

“情況怎麽樣？”

“發現的比較及時，沒有人魚死亡，”安格斯道，“護衛隊有幾條人魚受傷了，正在醫治。”

看着薩利納的臉色，安格斯沒忍住道：“這次的事情太奇怪了，王，這些詭物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它們一個死了下一個就接着撲上來，就好像有目的和指揮一樣。”

薩利納皺起了眉。

“我知道了，安格斯，讓巡邏隊最近盯緊點，不要松懈。”

安格斯有些驚訝地擡頭，只聽薩利納說：“這些詭物後面很可能還會再來侵襲，讓大家随時做好準備。”

“可是它們以前不是更喜歡攻擊人類嗎！”安格斯驚呼。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薩利納道，“現在它們的目标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安格斯默默應下，轉身游走，去吩咐下面的人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