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當做替身的炮灰（6） 巴掌，噩夢，舍友

“以前你就喜歡在這畫室裏待着，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習慣還是沒變。”徐教授将畫好的畫像放在一旁，笑着說道：“好多人都分不清你和沈钰的區別，但是我啊，一眼就能看出來。”

“老師，您是從哪裏看出來的？”沈黎蹲坐在一旁，開口問道。

“以前上課的時候，我記得我就跟你們說過，畫筆是傳遞人情感的一種方式，但是這有個前提，就是你得熱愛它，你熱愛它，它才能知道你的情感，為你傳遞出來。”徐教授畢竟年紀大了，站久了之後腰不好，坐在椅子上道：“你和沈钰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愛美術，有着對這個行業的熱忱，這是能感覺出來的，也是模仿不了的。”

沈黎聞言，沉默了一下後，才溫聲道：“對，我愛美術，這是我唯一的愛好和追求。”

畫像整理好之後，老教授也要去休息了，沈黎将他送到辦公室之後，這才離開。

這所大學很大，雨已經停下來了，謝朝在學校裏到處走動的時候，能感覺到身體裏殘留着的對這個學校的熱愛和不舍，他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仿佛為了能在這片土地上多留幾分鐘。

“宿主，陸宇在打電話。”系統333不愧擁有高端監控功能，将陸宇的行蹤進行實時彙報：“他在了解沈黎曾經的事情。”

“在一起這麽多年，他都沒想起來了解這些事情，有關沈黎的問題都是從沈钰那裏知道的，現在倒是殷勤起來了。”謝朝對身後跟着的人興趣缺缺，他腳步停頓在一處湖邊，從原身的記憶裏，他知道沈黎以前總是喜歡在這裏待着寫生，但是現在這邊已經有其他人了：“來這個學校一趟，看看老教授，應該也是沈黎的遺願之一了吧。”

畢竟在此之前，沈黎沒打算死，他在積極治療，在不斷的練習自己的畫技，也許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重回這裏。

“算。”系統333稍稍停頓了一下，見謝朝靠在了樹旁，它才問道：“宿主，你談過戀愛嗎？在你現實世界裏。”

“對宿主的個人資料了解不夠啊？”謝朝笑了一聲，并未回答它，反而問道：“你幾歲？”

“二十歲。”333倒是沒有避開問題，如實回答，語氣平靜的仿佛在做報告：“還差幾天就是二十一歲了。”

“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謝朝說道。

這次333沉默了許久後，輕聲道：“謝謝。”

“沈黎。”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的時候，沈黎無奈的嘆了口氣，眼底掠過一絲厭惡，但很快便歸于平靜，他起身轉頭看向身後走過來的陸宇，問道：“陸總的公司是要申請破産了嗎，怎麽會閑到這個地步了？”

陸宇苦笑一聲：“我現在哪有心情在公司待着，你手上的傷一直都不見好，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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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這個？”沈黎随意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上面血肉外翻的傷口更加明顯了，看的陸宇喉頭微哽，什麽也說不出來。

“陸總，如果說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那我再說一次，你聽清楚了。”沈黎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要你了，我們完了。”

”我不同意。”陸宇的臉色在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徹底陰沉了下來：“我們兩個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就算是要分開，那也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難道這幾年你對我的愛都是假的嗎？”

“如果你覺得這幾年我對你的愛都是假的，那一屋子的畫像，是我白畫了。”沈黎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額角又開始有些抽疼，深吸一口氣後道：“陸宇，別逼我把話說的太難聽。”

“那你總得給我一個分手的理由吧？”陸宇說道，他的衣服有些亂了，面色焦急，看不出絲毫TAN總裁的模樣。

“理由……”沈黎下意識笑了一聲，他上前一步，貼近了陸宇，壓低聲音道：“你現在問我要理由，當初把我當做替身的是誰，騙得我團團轉的又是誰……最後告訴綁匪，我是沈钰的……又是誰？我都被你放棄了，你現在問我要理由，陸宇，做人不能太不要臉。”

沈黎這輩子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從未與人臉紅過，更沒說過這般難聽的話，一時間陸宇有些愣住，反應過來之後臉色變得煞白，他張了張口，最後聲音晦澀道：“但是最後，你也沒事了，那時候如果讓綁匪知道了你不是沈钰，那他一定會殺了沈钰的。”

“兩個方向的綁架，城東和城西，你選擇去救沈钰就算了，但是你為了保證沈钰的安全，置我于不顧，告訴綁匪我就是沈钰，你有想過這個後果是什麽嗎？”沈黎語調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無關小事：“換句話來說，其實你知道這個後果是什麽，否則你不會選用這種方式去保證沈钰的安全，所以從始至終，我都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以為你會告訴綁匪你是沈黎，綁匪如果知道你是沈黎，他就……”陸宇停頓了下來，面對沈黎通紅的眼眶，他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說了，綁匪就信嗎？這個理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相信了吧。”沈黎低聲嘆了口氣，他笑了一下：“那天，我就在綁匪的身邊，我聽到了你的電話，你說……‘只要你放了他，你要多少錢，我就給你多少，放了沈钰，不要傷害他’……你對着我，喊着沈钰的名字，我不信你認不出來我和他的區別。”

“……沈黎。”陸宇喉頭微微聳動，艱難道：“我……”

“聲東擊西，用的很好，舍棄掉一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保護住真正心心戀戀的人，陸宇，你愛的那個人早就死了，明白了嗎？死在你自己手裏，所以你現在有什麽資格來找我要理由？你配嗎？”沈黎站在陸宇面前，樹上的葉子還在往下滴水，本來坐在湖邊寫生的學生都已經回去上課了，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下午沒課的在學校裏溜達。

沈黎本不想再繼續糾纏，他轉身就走的時候，陸宇猛地上前攥住了他的手，企圖攔住他。

“啪”的一聲響起，陸宇的臉硬生生被打的偏了過去，他愣怔的站在原地，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只聽到沈黎幾乎譏诮道：“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了？我再說一次，離我遠點，我惡心。”

說完，沈黎轉身離開，往圖書館的方向去了，只留下陸宇一個人站在原地，這一巴掌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在他的記憶力，沈黎就算是再生氣，說話都是溫和的。

在他的心裏，無論他犯了什麽樣的錯誤，沈黎都會永遠在他身邊，不會走的。

手裏鈴聲響了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臉已經腫起，他垂眸看了眼來電顯示，上面正是自己助理的號碼，陸宇稍稍猶豫了一下接聽起來，只聽到助理在裏面說道：“陸總，您要找的顏料已經找到了，但是最快也得後天才能拿到。”

“我知道了。”陸宇說道。

“什麽？陸總您說什麽？”大概是那一巴掌着實用力，只是片刻，陸宇的臉已經腫的很高，他清了清嗓子，重複了一遍道：“我知道了。”

“哦哦好的，陸總。”助理說完後，陸宇便頗為郁悶的挂斷了電話，眼看着沈黎徑自去了圖書館之後，他陰郁這臉色，直接轉身離開了學校。

“陸宇已經上了車了。”系統333說道：“你需要睡一下嗎？你的狀态不是很好。”

“應該是這個身體的狀态不是很好。”謝朝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額角的抽疼時不時的來一下，好在不算太嚴重，還能忍一下，他一手撐着桌子，頭微微歪着靠在了胳膊旁，手邊是翻開的資料書。

“原主的怨氣值又降低了百分之十，現在還有七十。”系統333放低了聲音，盡量讓謝朝感覺舒服一些。

“太困了，先休息一會兒……說起來，警方調查進度怎麽樣了？”因為進入任務世界不可以幹預司法進程，要不然謝朝早就直接報警把綁匪給弄進去了，他道：“盯緊一下這個，陸宇那邊倒是不用着急。”

“警方還正在調查中，對于陸宇那邊，你是有什麽其他安排了嗎？”系統333問道。

謝朝微微睜開半阖的眼眸，目光平靜：“你總不會以為一條命，一巴掌就能抵消了吧？”

陸宇欠沈黎的太多，既然是要完成任務，謝朝自然要将一切做到最好。

他說完後便微微垂着頭，實在是抵抗不了身體湧出的疲憊，緩緩進入了沉睡中。

“我當然不會這麽認為。”系統333無奈的嘆了口氣：“以你的性格，怎麽會放過他？”

……

“我不是沈钰……我不是沈钰……”

昏暗的倉庫裏滿是黴味，地上的蟲子貼着牆角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沈黎被人扔在了一腳，他趴在木箱子上，嘴裏滿是血味，眼睛已經腫的看不清東西了，隐約感覺好像在流血。

“你不是沈钰？你騙誰呢，裝的倒是挺像，怎麽現在不像之前那樣趾高氣揚了？怎麽現在知道哭了？”耳邊傳來綁匪的聲音，緊接着沈黎便感覺臉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腫痛，但是和身體其他部位的痛苦相比已經不算什麽了，耳膜被打的有些嗡嗡作響，隐約之間，他聽到了綁匪和另一個人在通話，那人的聲音極為熟悉，那人在叫他——

沈钰。

那一瞬間，沈黎幾乎都來不及反應，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接着腹部便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疼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蜷縮了起來，他抱着肚子，連哭聲都傳不出來了。

或者他已經沒力氣哭了。

每個人都在說他就是沈钰，不只是這一通電話，他聽到了陸宇的聲音，聽到了父母的聲音，他們都在喊他“沈钰”，那兩個字仿佛是透明的塑料袋，捂住了他的口鼻，讓他連半個字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直到他的手掌傳來了讓人幾欲瘋狂的疼痛，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他喉嚨裏才發出破碎的聲音，像是野獸瀕死前的哀鳴，嘶啞又難聽。

“我不是……救……救救我……”他仰頭靠在了木箱子上面，手一動不敢動，沒有任何感覺了，除了冷，還是冷。

“你不是很得意你的畫嗎，你不是說我兒子不配學畫畫嗎，你不是看不起我們嗎？”他聽到綁匪在說：“你這種人……怎麽配再拿畫筆？”

沈黎他強忍痛苦，想要動一下自己的手，卻發現只有兩個手指能動了……他的手……

“啊——”哭和痛苦的嘶吼聲夾雜在一起，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沈黎這輩子都難以想象這種聲音是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來的。

那已經不是絕望，那是恨。

……

“啪”的一聲，書本掉在了地上，這聲音讓謝朝猛地驚醒過來，好在圖書館這個時候并沒有其他人，他坐在椅子上，從噩夢裏醒來，心髒驟然狂跳，渾身都冒出了冷汗。

“做噩夢了？”系統333的聲音在腦海出現的時候，謝朝還沒從那種絕望之中緩過神來，他靠在椅子上，微微低着頭，呼吸略微滞重，右手小幅度的發顫，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笑了一聲：“嗯，做噩夢了，大概是因為看到沈黎的資料，又用了這具身體。”

“下次我會為你篩選信息資料，這次是我的工作失誤。”系統333說道。

“不，不用。”謝朝撐着額角，他低低笑了一聲：“你也太小瞧我了，這點不算什麽，資料是沈黎生前的全部記錄，從他的角度看到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才更能明白他的怨氣值來源于哪裏。”

“同學，你的書。”一聲聲音傳來，本來掉在地上的書被人撿了起來，放在手邊，沈黎低聲道謝後，一擡頭便看到了一個記憶裏十分熟悉的人，他愣了一下，而對方也是這個反應，旋即詫異道：“沈黎？”

“徐西薄？”沈黎叫出了面前這個年輕人的名字，這人正是徐教授的兒子，更是沈黎曾經的舍友，兩人之前關系很好，只是後來因為沈黎休學，且精神狀态出了問題，這才慢慢不聯系了。

“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徐西薄笑了一聲：“你現在怎麽樣了？”

“我還好，你畢業了吧？”沈黎問道。

“畢業了，現在在本校讀研，上午我爸那邊開課了，是你最喜歡的徐教授的課，你去聽了嗎？”徐西薄坐在了沈黎身邊，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可記得有你在的地方，我年年都是第二名。”

“不知道，等好些了就回來了吧。”沈黎說道。

“你的手怎麽回事？怎麽弄得？”原本沈黎側着身子，徐西薄還沒看到沈黎手背的傷，這會兒他坐在了沈黎身邊，把沈黎手背的傷看的清清楚楚，頓時臉色變了：“你這是怎麽回事？這是被刀砍了吧，報警了嗎，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你在外面被誰欺負了？這要是我爸看到了，可不得心疼死了。”

“沒事了，醫生說好好養養就行，也沒被誰欺負，就是出了點意外。”沈黎笑着說道：“徐教授已經看到了，還送了我一幅畫像。”

“哎……這畫像不是說好等你畢業再送給你嗎，怎麽提前送了？得了，我這等你畢業，又得廢腦細胞，想着送你什麽禮物比較好。”徐西薄這麽說着，目光卻始終不離沈黎的手背，他嘆了口氣：“你不願意說也沒事，但是好歹好好照顧自己，你這又不是在學校裏了，我在你頭疼的時候還能帶你去醫院，現在你在外面，我連你人都找不到在哪了。”

“你不用上課了嗎？”沈黎見狀，只得僵硬的撇開了話題，徐西薄無奈道：“好好好，不說這個了，你偏開話題的能力一如既往的差，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陸宇把車停好，帶着從旁邊藥店買的口罩上來時，就看到了沈黎和一個年輕人坐在一起，沈黎和對方說話的時候，聲音略微壓低，眼中都帶着笑意，陸宇頓時站在了原地，直到後面人催促了兩聲，這才想起來往前走了過去。

就在幾分鐘之前，他還在和別人說“我們分手了，這次我随便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甚至還說“我和他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麽，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現在他只覺得右臉越來越紅腫脹痛了，壓着心頭翻騰的怨氣，邁開步子往沈黎和徐西薄身邊走去。

“陸宇來了。”系統333提醒道。

沈黎這才轉頭看向333所說的位置，正巧和陸宇對視了一眼，只這一眼，陸宇便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他從未從沈黎眼中看到過這種神色，可這眼神又莫名的極為熟悉。

那是“譏諷”的眼神，曾經出現在他的畫像上，是那張沈黎畫出來的最好的一幅畫，也是他曾經看向沈黎的眼神，如今終于位置倒轉，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沈黎。”他嘴唇翕動，卻在沈黎這樣的目光之下，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一種被人放棄的恐慌感包圍了他，徐西薄也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轉過頭來看到了陸宇，問道：“這就是你當初喜歡到骨子裏的人嗎？”

“現在不是了。”沈黎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個學校是開放式圖書館，有沒有學生證都能進去。

會慢慢揭開關于這次綁架案的真相和原因，一步一步來！

重點标注！徐西薄不是攻，他不是攻，防止大家站錯了，再次标注，徐西薄不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