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元帥就是不離婚(7) (1)
顧唐:“……”
他盯着秦君澈的眼睛。
對方卻始終斂目, 不願意和他對視。
他的唇角始終帶着一抹輕笑。
因為看不到秦君澈的目光,顧唐分不出那笑容中的意味。
不過他總算松了口氣。
“你的要求還真是……”顧唐斟酌着用詞,“別致。”
他真有點意外。
身為星辰軍元帥, 跺跺腳就能讓帝都都跟着抖一抖的秦家繼承人。
秦君澈竟然會開出這麽, 讓人意外,絲毫沒好處的條件。
顧唐伸手,捏着秦君澈的下颌,毫不猶豫地俯身吻了過去。
這真的是一個, 一點也不浪漫,甚至毫無溫情的吻。
顧唐的唇在秦君澈薄薄的唇上一沾就走。
他稍稍分開兩人的距離,眼睛看着秦君澈的眼睛。
“可以了吧?”顧唐問。
“記得你的承諾!”他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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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松開捏住對方下颌的手,轉身就想回書房。
顧唐身體才一動, 胳膊就被秦君澈握住了。
一股大力拉着他重新跌回對方懷中。
“你……”顧唐只來得及單手撐在秦君澈強健的胸膛上, 後頸就被人扣住。
他整個人都被壓向對方,最後停在彼此呼吸都可聞的地方。
顧唐甚至能數清楚, 秦君澈長長的睫毛。
“這也能叫吻?”秦君澈似乎低笑了一聲。
伴随着他的話音落下, 他放在顧唐後頸的手用力, 将他完全壓向了自己。
灼熱的唇覆蓋上來。
顧唐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所有的聲音就被對方徹底吞噬。
時間仿佛很長, 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顧唐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暢, 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時,秦君澈終于放開了禁锢住他後頸的手。
一時間, 別墅二樓走廊上誰都沒說話。
顧唐仍然維持着半伏在秦君澈身上的姿勢。
他的手也還撐在對方胸膛上。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就在自己掌心下面, 秦君澈那顆鮮活跳動的心髒。
顧唐忍不住微微仰頭看向秦君澈。
對方仍然斂目靠牆而站, 濃密的睫毛垂下, 完全遮住他眼中的光。
唇角那抹笑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
秦君澈的下颌繃得緊緊的, 唇上只有剛才那激烈一吻留下的潋滟水光。
顧唐緩緩吐出口氣。
他晃了晃剛才有些缺氧發昏的腦袋,站直身體,轉身朝書房走去:“明天見。”
秦君澈這才擡眸。
他只能看到顧唐大步走進書房的背影。
對方左手舉着,對他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聲音聽起來明明很平靜,腳步也很從容。
但秦君澈多了解他啊。
剛才一吻結束的時候,顧唐的呼吸亂了。
他不僅呼吸亂了,就連現在,露在黑色短發的小巧耳垂,也透出一點瑪瑙般的紅。
呵。
秦君澈擡手,摸摸自己的唇。
他覺得自己有點懂了。
顧唐進入書房的時候,秦蕭果然在專心畫畫。
他聽到關門的聲音,擡頭就看到自己爸爸目光有點恍惚站在門口。
秦蕭眨眨眼,抱着自己的小本本就朝顧唐跑去。
“唔。”顧唐确實在走神。
他是在秦蕭又在自己面前舉高高他的畫圖小本,這才回過神來。
新展開的一頁紙上,又畫上一副看起來有點複雜的機械。
顧唐:“……”
嗯修行萬年的顧唐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短板。
他果然還是一點都看不懂這種機械圖。
“蕭兒。”顧唐蹲下,耐心地問道:“可以告訴爸爸,你畫的是什麽嗎?”
秦蕭又眨眨眼。
他打開光腦,想要輸入文字。
手才剛一動,就被顧唐溫和地按住了:“蕭兒,可以自己,告訴爸爸嗎?”
他問。
秦蕭不是啞巴,這點顧唐可以确定。
他也願意和自己溝通,雖然是通過打字的方法。
可是他就是不說話。
秦蕭睜大眼睛看着顧唐。
他的睫毛也很長,很濃密。
秦蕭年紀雖然還小,但五官精致,和他另一個父親秦君澈長相肖似。
都是一樣将來注定成為盛世美顏的俊美容顏。
顧唐被秦蕭用這樣的大眼睛看着,下意識就想起剛剛才結束的那個吻。
他不是想回味。
可那真的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強勢熱烈卻溫柔……
顧唐連忙晃晃腦袋,将這個剛剛冒頭的,有些荒謬的想法從腦袋裏驅逐出去。
他對上秦蕭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無辜眼神,放緩語氣,更耐心地誘哄道:“蕭兒,可以告訴爸爸嗎?你畫的是什麽?”
他耐心地摸摸秦蕭的腦袋,又說:“爸爸想聽你親口說。”
秦蕭:“……”
他突然拿回自己的本子,慢慢低下了頭。
他不說話,也沒轉身跑開,甚至沒有發出一點委屈的聲音。
或是做出任何受傷的表情。
但他就這樣,沉默地抱着本子,垂着小腦袋站在顧唐面前。
這樣的小可憐模樣,實在是讓人心疼。
“算了算了。”顧唐大力揉揉秦蕭腦袋上柔軟的黑發,“你喜歡寫就寫吧。”
秦蕭立刻就開心起來。
剛才還低着的小腦袋擡起來,臉上也有了燦爛的笑容。
就連眼睛裏,也重新盛滿陽光。
顧唐:“……”
小孩的世界果然很簡單。
給點陽光,就燦爛得不行。
秦蕭已經打開光腦,認認真真輸入:“不需要操控,自動除草。”
他說着翻開自己的小本本,指指另一個只有幾根線條,還看不出是什麽的草圖,又輸入:“人工陽光。”
顧唐看得嘆為觀止。
他又揉揉秦蕭的腦袋。
自己兒子在機械機甲上是真正的天才!
這樣的人如果有秦家這樣的家族作為後盾,大概是真的可以一飛沖天,站在很多人終身都只能仰望的高度吧。
不過沒關系。
他跟着自己,自己也一樣會給他最好的!
顧唐瞬間幹勁滿滿。
他抱着秦蕭站起來:“走吧,爸爸幫你洗澡,今天早點休息。”
他頓了頓,又說:“明天先去你學校參加慶典開幕,然後我們就去實驗室。”
如果不是考慮到秦蕭會因為他的不善與人交流,造成将來的英年早逝。
顧唐其實覺得,這樣在某個方面屬于頂尖天才的人,其實根本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去做別的事。
他們就應該專心于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上,才有可能攀登上巅峰。
秦蕭安靜地伏在顧唐懷中,乖巧地點點頭。
他想了想,又調出光腦輸入:“想和爸爸睡。”
“可以!”顧唐立刻答應。
他抱着秦蕭走出書房,秦君澈果然已經離開。
秦蕭明顯更開心了,圓圓的大眼睛笑成兩彎月牙,
顧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兒子臉上露出的小酒窩,還有眉梢眼角根本遮掩不住的喜氣洋洋。
他基本可以确定:秦蕭不喜歡秦君澈。
原因不算明朗。
但顧唐覺得自己多少能猜到幾分。
可是一想到秦君澈,顧唐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
剛才一吻到了最後,最初的熱烈和強勢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呼吸可聞交換着的,對于顧唐來說,太過遙遠和陌生的酥麻。
啧……
他又忍不住搖搖頭,将心底那點酥酥麻麻的癢徹底驅逐出去。
然後保着秦蕭去洗澡,再為他換上幹淨舒适的睡衣。
一夜,無夢到天明。
顧唐為自己和秦蕭準備了簡單的早餐。
等他叫秦蕭下樓時,小孩已經自己換上校服。
帝都皇家學院其實并沒有那麽分明的階層壁壘。
學院涵蓋從幼兒園到大學甚至研究所,除了一些出身權貴之家的小孩外,也會招收一些在某些方面有天賦的學生。
另外,所有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士的孩子,帝國都會負責他們接下來的教育。
有一部分戰功突出的犧牲戰士,他們的孩子也是在皇家學院免費讀書。
當然,從大學開始就需要自己考了。
也是因為考慮到這個因素,秦蕭穿在身上的校服深藍色的兒童西裝式制服簡單大方,沒有多餘的裝飾。
除此之外,秦蕭還背着一個小書包。
他心愛的本子就裝在書包裏。
對上顧唐的目光,秦蕭連忙加快腳步,蹦跳着下樓小跑到餐桌旁。
他“咕嘟咕嘟”喝了牛奶,又飛快吃完面包。
然後秦蕭就乖巧地等在顧唐身邊。
看得出來,對和自己的爸爸一起去參加學院典禮,秦蕭是非常開心的。
“走吧。”顧唐也吃完早餐,換上一身黑色西裝。
他個子雖然不如秦君澈高,不過身材比例不錯。
寬肩窄腰長腿,再加上滿身書卷味,戴上一副無邊框的眼睛,看起來很是溫文爾雅。
秦蕭很開心地仰頭看着顧唐,然後忽然調出光腦,輸入:“爸爸帥。”
“謝謝。”顧唐對秦蕭笑笑,“你也很帥。”
秦蕭聽到他的誇獎,果然更高興。
顧唐牽着兒子的小手,只覺得掌心暖烘烘的。
那種很奇妙的,仿佛因為血緣關系天生帶來的暖意,真的可以一直從掌心熨帖到心底。
他也覺得有點搞笑,自己修行萬年,除了最初那些年,始終不動感情。
沒想到渡劫失敗,卻要去不同的世界,都體驗一把血脈相融帶來的感情。
不過,如果都是顧諾和秦蕭這樣的乖孩子。
好像,也挺不錯的。
懸浮車很快将父子倆帶到了帝國皇家學院。
為了建校慶典,皇家學院也經過精心布置。
顧唐父子停好車,發現停車場已經快滿了。
學院裏也随處可見穿着正裝,來來往往的人們。
他仍然牽着秦蕭的手,随意在校園中漫步着。
這裏是他兒子讀書的地方,雖然系統有給他相關的資料。
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身臨其境。
“蕭兒,喜歡這裏嗎?”顧唐一邊随意看着學院裏的建築和風景,一邊時不時和秦蕭說着話。
秦蕭乖巧地點點頭。
但他很快又搖了搖頭。
“怎麽?”顧唐正好循着系統裏提供的資料,帶着秦蕭走到幼兒園所在的地方。
看到秦蕭搖頭,他又問:“不喜歡學院嗎?”
秦蕭飛快點點頭。
但他想了想,又慢慢搖搖頭。
這下,顧唐有點糊塗了。
這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不過,顧唐轉念一想。
會不會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麽,才讓秦蕭不喜歡和人溝通,也不愛說話。
畢竟,秦蕭從兩歲就進入帝國皇家學院的幼兒園。
雖然在那之前,他就表現出比較輕度的自閉,但也沒現在這麽誇張。
顧唐想到這裏,索性帶着秦蕭朝一旁走去。
他拉着秦蕭在幼兒園教學區旁的花園長凳上坐下,問他:“蕭兒,為什麽不喜歡學校?”
秦蕭不說話,只是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顧唐。
他想了想,偏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光腦。
“可以打字。”顧唐說。
秦蕭打開光腦,開始飛快輸入:“同學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
“為什麽?”顧唐問:“他們為什麽不喜歡你?”
秦蕭這次想得有點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打字:“不知道,他們不喜歡我。”
他輸入這行字之後就收起光腦,小臉上也沒有什麽傷心難過的表情。
就好像這對他來說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一般。
如果不是顧唐問起,他可能壓根就不會往這方面想。
顧唐其實也覺得沒啥。
秦蕭這樣的小天才,沉迷機甲,不愛說話,可能是有點不合群。
他小時候也經歷過差不多的事。
顧唐是個孤兒。
後來被修真界一個很小很小的門派收留,短短幾個月時間裏就展現出過人的修行天賦。
掌門和門中長輩對他關愛有加。
但很快,他就被所有同齡人孤立了。
那些人不僅孤立他,還對他做了很過分的惡作劇。
再加上那個修真門派确實太小太小。
雖然顧唐有天賦,可是修行進展到一定的地步之後,光是有天賦是不夠的。
沒有強大的功法秘籍支撐,所有的弟子,不論你天賦高低,都會停留在同一個瓶頸處。
就是在那個時候,顧唐真正的天賦展現了出來。
他依靠自己對天地法則的感悟和理解,強行突破了瓶頸。
但在他就要成功的時候,他的同門,在背後給予他重重一擊。
那時候,顧唐修為尚淺,傷得非常重。
如果不是後來被那個悉心教導自己修行,真正将自己領上修行大道的人所救,他可能早就身死道消了。
有過這樣的經歷,顧唐覺得自己還挺能理解秦蕭的。
“爸爸知道了。”他沒讓秦蕭再想下去,而是伸手揉揉他的小腦袋,“他們不喜歡你沒關系,爸爸喜歡你。”
秦蕭果然又笑了。
他跳下長椅,主動牽着顧唐的手,帶着他朝自己讀書的地方走去。
學院裏的人越來越多,就連幼兒園這邊也多了很多帶着自家孩子的家長。
走出那個小花園之後,顧唐和秦蕭一路上起碼遇到了七八個人。
每個成年人,都穿着得體整潔的正裝。
小孩子都穿着和秦蕭一樣的校服。
每個小孩和家長,在遇到別人時都會主動打招呼。
相互之間談笑風生,不管熟不熟悉,看起來都很和諧。
但他們只有一看到顧唐和,牽着顧唐手的秦蕭,臉上的笑容都會瞬間收起。
秦蕭恍若未覺,只是牢牢牽着顧唐的手。
顧唐……
顧唐已經和秦蕭聊過,同樣無動于衷,牽着自己兒子從容朝前走去。
“他們怎麽也來了?”
顧唐和秦蕭剛剛踏入幼兒園教學樓的門廳,剛才對他們無視的家長們立刻湊到一起,叽叽喳喳讨論起來:“這樣的學生,學院怎麽還沒開除?建校慶典居然還邀請他家長來參加,真是丢人現眼。”
“可不是。”另一個家長立刻贊同地點頭,“小孩頑劣不堪沒有家教,大人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他有些鄙夷地看着顧唐父子消失的方向:“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卻能教出這樣的兒子。”
“呵呵。”又有人開口:“別這麽說,人家可是帝都牧志大學的老師呢。聽說雖然進校五年都只是助教,連個講師都評不上。不過好歹也是老師,不至于連兒子都教不好吧。說不定啊……”
那人語氣諷刺:“是那小鬼另一個家長太野蠻,才會遺傳給兒子野蠻的血液。”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最開始說話的家長笑了。
牧志大學嘛,一所不入流的三流大學。
進校五年居然都沒辦法評講師,秦蕭的父親看起來也就那樣了。
他還以為秦蕭這小鬼姓秦,和帝都秦家有什麽關系呢。
原來只是剛好姓秦而已。
“說得也是。反正我是告訴過我女兒,讓她離這種沒有教養的野蠻人遠一點。”另一個家長也說:“萬一養成什麽不好的壞習慣,那可就難教了。”
“我也是。”最開始說話那家長也說道:“讓我兒子連話都不許和秦蕭說。”
“我也是這樣。”
“我也是。”
……
一片聲讨聲中,這些家長又開始新一輪的社交。
就連他們的孩子,也很快湊在一起,帶着微笑輕聲交談着。
整個幼兒園大樓前,氣氛和諧美好。
顧唐卻牽着秦蕭的手站在門廳裏,将這些人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些家長在議論秦蕭時,根本就沒有壓低聲音。
好像壓根就不介意,會被顧唐父子聽到。
始終牢牢牽着顧唐右手食指的秦蕭,慢慢低下了頭。
顧唐能感受到,握在他食指上的小手,随着那些家長的紛紛議論。
一會兒放松,一會兒又握緊。
原本暖暖熱熱的小手,現在已經冰涼一片。
他俯身蹲在秦蕭面前,看着腦袋都快垂到胸前的兒子。
“蕭兒。”顧唐溫柔卻不失強勢地擡起秦蕭的小下巴。
他的眼睛看着秦蕭的眼睛,問他:“你的同學們,平時也是這樣的?”
顧唐的聲音很平靜,目光也很平靜。
秦蕭的眼神卻變得閃爍起來。
他不敢和自己爸爸對視,也不敢掙開自己被捏住的下颌。
秦蕭的目光,只好可憐兮兮地飄向遠處。
“也是這樣的?”顧唐又問了一次。
他的語氣還是很耐心,但秦蕭卻覺得自己聽到了,藏在那一絲耐心下,被勉強壓抑的怒火。
爸爸生氣了?
秦蕭的眼睛一下睜得大大的。
他滿臉驚慌地看着顧唐,努力搖搖頭。
然後,又飛快點點頭。
“所以,你的同學們平時都這樣說你?”顧唐的聲音,沉了下來。
秦蕭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着顧唐。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
他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爸爸。
他壓根不在意自己的同學,或是別人怎麽說他。
甚至不在意老師怎麽說他。
可是他好怕!
害怕顧唐也不喜歡他,也罵他是野蠻冷血的小怪物。
他不是怪物!
秦蕭拼命搖頭。
不是的,他不是小怪物!
他的眼眶也紅了,大大圓圓的眼睛裏滿是淚水。
“別哭。”顧唐伸手,溫柔地擦掉秦蕭馬上就要溢出的淚水。
他站直身體,深吸口氣。
然後才低頭對自己兒子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冷,卻沒有顧唐的聲音冷:“走,爸爸帶你去教教他們,在別人背後說人壞話,才是真正的沒家教。”
秦蕭的心,一下落回胸膛裏。
他被顧唐牽着手朝教學樓外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雲端。
輕飄飄的,仿若夢境。
——原來爸爸一點都不怪他。
——原來爸爸是站在他這邊的。
可是……
秦蕭才飄了沒一會兒,就有些心虛地悄悄去看顧唐。
爸爸知不知道,他在學校開機甲,吓哭同學的事?
如果知道了,會不會……
秦蕭小小的心髒又快要擰成一團。
怎麽辦?
他不僅開機甲吓哭同學,還把對方吓得尿褲子,高燒不退。
還被請家長!
他還瞞着沒敢告訴顧唐。
怎麽辦?
爸爸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罵他?
會不會再也不喜歡他了?
秦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眼看着大門就在眼前,他靈光一閃。
秦蕭連忙用力拉拉顧唐的衣擺,飛快調出光腦輸入:“廁所。”
“要去廁所嗎?”顧唐果然停下腳步。
他左右看看,認清方向帶着秦蕭朝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剛到洗手間門口,秦蕭立刻松開顧唐手,一溜煙沖了進去。
他是真的着急了,一關上門就立刻調出光腦,飛快給秦君澈發消息:“遇到同學和家長,他們要告狀,特別急!”
他飛快發送完消息,怕顧唐擔心,也不敢再在裏面多呆。
秦蕭深吸口氣,轉身打開門跑了出去。
雖然還是有點害怕,不過想到另一個父親這會兒也在學院,秦蕭底氣又稍稍足了些。
顧唐對他安撫笑笑,重新牽着他的手朝教學樓外走去。
帝國皇家幼兒園的教學樓外,聚在一起的學生和家長越來越多。
他們出身大都非富即貴,平時或多或少都知道彼此。
此時聚在一起,用批評指責秦蕭作為話題,很快打開交際圈,自然而然聊到了一起。
顧唐牽着秦蕭的手走過來時,就像在熱鬧的人群中猛然投下一個**。
最初是面對他這個方向的家長看到他。
很快,越來越多的家長和學生看到顧唐,還有被他牽着的秦蕭。
他們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雖然這些人都瞧不上秦蕭和顧唐。
但出身和教養還是讓他們覺得,在背後說別人壞話,并不是太光彩的事。
顧唐能感覺到自己兒子的小手,又變得冷冰冰汗津津的。
他低頭對他笑笑。
然後這才環視一圈。
他看着那些家長們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挑眉,笑得有點諷刺:“這麽多大人小孩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在背後說我兒子壞話?”
顧唐的主動挑釁,激怒了其中一個家長。
他立刻大聲說道:“果然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孩子。你兒子蠻橫不講理,小小年紀就野蠻又冷血。怎麽?你這個當父親的教出這樣的兒子,還覺得很光榮?”
“就是!一家子都是沒有教養的窮人。”
“窮沒什麽,可怕的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可不是,真是學院怎麽能收這樣的學生入校呢?簡直惡臭!”
……
這一次,家長們索性不在背後議論了,開始當面攻擊。
“說完了嗎?”顧唐朗聲,冷冰冰打斷了這些人,“秦蕭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能讓你們一群大人群起而攻之?”
“做了什麽?”一名家長冷笑道:“他本來就孤僻不合群,自己不會社交,卻因為一個同學過生日沒邀請他,就把人小孩打得發高燒,現在還住在醫院。”
“還把我兒子弄傷過。”
“把我兒子挂到學校後山大樹上,上不來下不去,吓得我兒子哭了半天,我們才找到他救他下來。”
“連我女兒都被他吓哭過。”
……
一個人開了頭,所有人都開始義憤填膺起來。
呃……
顧唐着實,有點意外。
他以為他兒子是因為不愛說話,又在機甲上很有天賦所以才被同學孤立,被同學欺負。
原來不是嗎?
顧唐低頭看向秦蕭。
他也不能光聽一面之詞:“蕭兒?”
他輕聲叫着秦蕭的名字。
秦蕭“唰”得低下頭,不敢看顧唐。
顧唐心中有些明白了,這些事看來也不全是無中生有。
他也不管那麽多學生和他們的家長還在憤憤指責着秦蕭。
顧唐俯身,目光和自己兒子平時,柔聲說道:“蕭兒,爸爸知道你不是壞小孩。你可不可以告訴爸爸,為什麽要做這些事?”
秦蕭小臉漲得通紅,兩只小手放在身前攪在一起。
他仍然不肯說話,顧唐一時也有點無奈了。
他倒不是盲目維護自己兒子的那種父親。
但他就是相信,喜歡畫畫又乖巧的秦蕭,不會是那種随便欺負同學的人。
“你還假惺惺還問什麽問?”有一個家長冷笑道:“他就是個冷酷無情的小怪物,現在沒有同學喜歡他,将來也不會有任何人願意和他這樣的人交朋友。”
“秦蕭爸爸,你在家是不是從來沒教過你兒子要學會分享?”又有家長毫不客氣地問道:“他的東西可小氣得很,從來都不願和小夥伴分享。怎麽可能有人喜歡他?”
“就是!上次吓哭我兒子,也是因為小氣。好像是我兒子想要他一幅畫,他不肯給,還把我兒子挂到大樹上。不過也可以理解,平民家庭出身,就是小家子氣。”
……
眼看着家長們越說越來勁,就要開始新一輪的指責了。
顧唐眉頭卻越皺越緊。
他當然不信秦蕭會小氣。
不過等等,畫什麽的,會不會是……
“秦蕭爸爸,你兒子可是欺負過我兒子。小小年紀就野蠻好鬥,把我兒子打傷還不願意道歉。”
這時,又一名家長不緊不慢地開了口:“正好今天你也在,不如你就替你兒子向我兒子賠禮道歉。”
這家長說到後面,幹脆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威脅之意:“說起來,我和牧志大學的校長也算熟悉。雖然大學很普通,好歹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秦蕭爸爸,如果你不賠禮道歉,我只能認為你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這樣的人,又怎麽好意思在大學裏做老師呢?你們說是吧?”
顧唐還沒說什麽。
剛才還低着小腦袋的秦蕭猛然擡起頭。
他的小臉仍然漲得通紅,眼眶都還紅紅的。
那雙在顧唐面前總是亮晶晶帶着笑容的眼睛裏,卻燃燒着憤怒的小小火焰。
“不許你說我爸爸!”
這是顧唐,第一次聽到秦蕭的聲音!
軟軟的。
語氣雖然好兇的樣子,可卻怎麽都掩飾不了那奶聲奶氣稚嫩。
顧唐的心,一下就融化了。
他兒子,在護着他呢!
他這個被別人罵小怪物,被別人說冷酷無情,都能忍着的兒子。
現在一聽到別人說顧唐的壞話,立刻就跳出來,一副拼命也要護着他的樣子。
顧唐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理解,秦蕭在學校做出那些事的理由了。
“呵。”被秦蕭吼得愣了下的家長這才回過神來。
他冷笑一聲,看着秦蕭:“你不是裝小啞巴博取別人同情很開心嗎?怎麽?戳到痛處裝不下去了?”
“閉嘴!”
“閉嘴!”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卻來自不同的方向。
一個自然是顧唐,另一個卻是。
顧唐站直身體,手放在仍然氣鼓鼓的秦蕭腦袋上。
他的目光穿過那些家長,落在他們身後,由帝國皇家學院院長親自陪同的高挺男子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這聲“閉嘴”轉到那個男子身上。
如果說光是顧唐讓他們閉嘴,他們還可以不用理會。
但是眼前臉上挂着慵懶笑容的年輕男子,從他口中說出的“閉嘴”,就像帶着魔法般,讓所有家長,甚至是學生都噤若寒蟬。
秦君澈穿着正式的軍裝禮服。
黑色的禮服樣式三件套,将他的身體襯得更加健美高挑。
他的眼睛很亮,目光淩厲地掃過那群剛剛還吵個不停的家長們。
“怎麽?”秦君澈從容地穿過人群,緩緩走到顧唐身邊。
他的目光再次從那些圍攻顧唐和秦蕭的家長們臉上掃過。
他的笑容依然懶洋洋的,語氣卻很鋒銳:“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圍攻一大一小兩人,還在皇家學院建校紀念日上。大家是舒服日子過多了嗎?還真有閑情雅致呵。”
被秦君澈打斷的那人臉一熱,下意識避開秦君澈的目光。
但他很快鼓起勇氣看向整個帝國都赫赫有名的星辰軍元帥。
看向這個真正出身秦家,富貴滔天的秦家将來的家主:“秦元帥。”
那家長客客氣氣打了聲招呼:“這個小怪……小孩撒謊成性,又頑劣不堪,經常武力同學。所以大家才想幫他家長好好教育他,并沒有要圍攻他們的意思。”
“哦。”秦君澈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見秦君澈點頭,另一名家長又說道:“是啊元帥閣下,這小孩小小年紀就殘忍得很,本來大家都覺得,沒有教育不好的小孩,忍忍就算了。今天看到他父親才知道,原來是出身這種家庭。所以現在,我們都希望能讓校長開除他!”
“對對!開除他!”
“這種人留在校園,只會污染校園環境。”
“沒錯!”
……
那些家長眼看着,秦君澈似乎沒有要護着秦蕭和顧唐父子的意思,立刻又活躍起來。
“開除他啊……”秦君澈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目光這才看向皇家學院的院長。
“我記得。”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帝國皇家學院直屬軍部,從幼兒園開始的所有教育,就是為了培養出帝國最優秀的将領。”
“是。”學院院長連忙應道。
秦君澈微微一笑:“所以包括我在內,也是出身于皇家學院。也還記得,學院的傳統。”
秦君澈說到這裏,目光又緩緩掃過那些學生和他們的家長。
只是這一次,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顧唐還有些莫名其妙,站在他身邊的秦蕭卻突然激動起來。
“這裏絕大多數家長,好像也都在學院讀過書。”秦君澈又說道:“學院的傳統,需要我再提醒大家一次嗎?”
“是什麽?”開口的卻是顧唐。
秦君澈轉頭對他笑了笑。
那張俊美的,足以讓無數帝都少女尖叫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溫和笑容。
“很簡單。”秦君澈說道:“如果同學想要驅逐班上的某個學生,甚至是他們的老師,都行。不過這裏,永遠都需要靠實力說話!”
他的聲音變得淩厲:“成王敗寇,機甲模拟戰場上,誰輸了誰滾!”
顧唐:“!!!”
他低頭看向秦蕭,終于知道秦蕭為什麽這麽激動了。
以他兒子的天賦,估計機甲模拟戰場上,同齡根本無敵手。
“元帥。”一個家長突然大聲說道:“這個傳統還有項規則。”
他頓了頓,才說道:“可以由家長代替學生出手。那麽……”
這名家長,目光如毒蛇般看向顧唐:“我在這裏,向秦蕭同學的父親挑戰,代表我的兒子。他們誰輸了,誰就被學院開除。”
“可以。”顧唐幾乎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
他的精神力确實只有F級,但是為了兒子,他願意迎戰。
至少讓秦蕭知道,他永遠站在他身邊。
狹路相逢,他可以為了兒子,亮劍。
秦蕭的臉漲得更紅。
他仰頭,呆呆看着自己的爸爸。
他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會被罵。
爸爸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之後,就不會再護着他。
而且他也知道,爸爸的精神力是F級,最簡單的機甲都駕馭不好。
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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