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灰色軍營9

這天晚上，埃利奧一直沉默不語。

“每周只能吃一次肉食真是太不人道了！”阿爾托嘴裏大嚼着香腸說。

“多吃點，埃利奧，今天是這家夥請客，你可別客氣。”烏松溫柔地說。

埃利奧望着盤子裏的肉食，色澤鮮豔，散發出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

“以後別指望我再請了！所以你給我吃飽了！能吃肉吃到飽真他媽過瘾！”阿爾托叉起一塊牛肉放到嘴裏。

“真的很感謝…真的很感謝你們…”埃利奧低下頭，喉嚨裏發酸。

阿爾托放下叉子，拍了拍埃利奧的肩膀說：“我們只是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說到底也只是想讓我們自己心裏好受點，你不用這樣放在心上。”

“你不明白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修格。”埃利奧喝了一口啤酒，望着油膩的桌面說，“這種事情曾經發生過。”

烏松和阿爾托對視了一下，埃利奧微微笑了笑繼續說：“當年，對米德加爾黨進行清洗的時候，罪行的裁定是按照職位來劃分的，我被迫在三個月內連升兩級，就是為了頂替當時的上司。最後，在法庭上，他們念出了我的一系列罪行，我卻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因為我的檔案早就被改得完美無缺。我背叛承擔着不屬于我的罪行，因為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是沒有權利的，一點權利都沒有！當時在法庭上，所有的人都用那種扭曲的目光看着我，指控方甚至坐着我當年的上司！我就站在那裏替他接受審判，而他則義正言辭地揭露着編造的罪證！到這裏的前一個月，我都在考慮着如何自我了結，生命對于我已經沒有意義，因為我甚至連一句‘我是被陷害的’都沒有權利說出口，也沒有人相信，我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都不能作為一個人活下去，他們把我調到環境最為惡劣的地方，就是等着我能自我了斷。但是當我被毆打的時候，我的腦袋裏第一個反應出來的卻是‘要活下去，我不能死！’真的可笑，明明已經沒有了前進的道路，但是潛意識裏我卻依舊想要活下去！”

聽到這裏，烏松和阿爾托沉默了。

喝了口酒，埃利奧望着前方，“有了這個認識後，我意識到自己有很多可以做的，至少我還活着，只要我活着的一分一秒，我有希望讓自己過的更好。但是當後來，他們再次問我：你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時候，我發現我還是沒有辦法開口。我這樣的人又會有誰願意幫我作證呢？我發現我所有的努力仍是白費，一切到這裏就又戛然而止了！非常感謝你們的同情和幫助，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麽幫助過我，我真的非常感動，你們是真正的好人。”

“我們幫助你并非因為我們是好心人。”烏松說，“就像修格所說的，我們一部分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良心遭到譴責。另一方面，埃利奧，你是一個值得我們付出的人。”

這句話讓埃利奧驚訝的望向金發的軍官。

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烏松說：“剛開始你來這裏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會熬不過去，你看上去是那種脆弱的高傲的城裏人，但是，當你在醫院用紗布綁着鋼筆寫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功成名就的。”

“說實話，你對自己的救贖讓我們自愧不如。而且，我們聽說你并沒有說出我們的名字，那時候我已經把你當做和尤納斯一樣的朋友了。尤納斯說的很對，你值得我們付出。”阿爾托微微笑了笑，“當然，以後我們要你償還的時候你可要加倍償還啊！”第二天，當埃利奧來到資料室的時候，他發現門已經打開了。裏面站着的是庫利沙上尉和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見到埃利奧，庫利沙上尉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

隐約感覺到要發生什麽，埃利奧緊握雙拳，冷靜了一秒後行了個軍禮，“忠誠至死！”

“忠誠至死，戈迪。”庫利沙點燃一支煙，拍拍身邊年輕人的肩膀，對他說，“你先出去吧。”

等到門再次被關上的時候，庫利沙苦笑了一下，“上面的指令到達了，我親手推薦的你，現在卻也變成親手埋葬的你。”

“我明白，上尉，請直接告訴我吧。”埃利奧說。

“調往格裏爾高地，降為列兵，三天後出發。如有不服，沒收財物，開除軍籍。”

“請問上面有關于阿爾托和烏松少尉的處分決定嗎？”埃利奧問。

“升職暫緩六個月。”庫利沙上尉苦笑一聲，“這次還算不過分。”

聽到另外兩人沒事，埃利奧的心放了下來。他看着上尉的臉，堅定地說：“抱歉，上尉，我想離開軍隊。”

其實這個決定并沒有那麽困難。

“恩，我也想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庫利沙看着埃利奧，一臉惋惜，“我還怕你想不開，但是，生活就是這樣，我們總得接受現實，不是麽？”

埃利奧什麽也沒說，進了個軍禮，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