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不軌

倏然聽見“夏侍妾”三字,碧蕪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問道:“何時來的?”

銀鈴與銀鈎對視了一眼,低聲答:“快有......半炷香的工夫了。”

聞得此言,碧蕪蹙了蹙眉,再看鏡中這兩個丫頭垂着腦袋,一副做錯事兒的模樣,便知是她們自作主張了。

應當是想替她這個性子軟弱的主子,給府中跋扈的寵妾一個下馬威。

看她們生怕被責罰的模樣,碧蕪頗有些哭笑不得,只道:“讓人站在院中到底不好,快請進來吧,叫人奉茶。”

“是,王妃。”銀鈎應聲出去了。

銀鈴見碧蕪對此事似乎并不大在意,以為她也是存了教訓夏侍妾的心,便自妝奁中挑了一支華麗繁複,做工精致的步搖,試探道:“王妃,今日這發髻可要做些不同的樣式?”

她的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碧蕪無奈地笑了笑,知她們也是為她好,不好拂了她們的意,便道:“你瞧着怎麽好看,便怎麽來吧。”

“诶。”銀鈴聞言重重一點頭,鼓起一口氣兒,神色都認真了幾分。

待碧蕪自內間出來時,便見一人坐在一側的太師椅上,正低頭與身側的婆子說着什麽。

許是聽見動靜,那人擡首看來,只對視了一眼,便讓碧蕪霎時愣起了神。

算起來,自前世夏侍妾死後,她也有十數年未曾見過她了。如今再見,早已在記憶中模糊的容顏又一瞬間清晰起來。

眼見着一身桃紅花羅衫子的女子妖妖嬈嬈地起身沖她施了個禮,碧蕪不得不在心下感慨,果然受寵是有受寵的理由。

這夏侍妾生得着實是美豔至極。

外頭人或許疑惑,這位夏侍妾不就有一副好皮相,緣何就能如此嚣張。但碧蕪覺得,或者正是這副皮相,才讓夏侍妾有恃無恐。

Advertisement

因她生得屬實是美,美得都有些不真實,連碧蕪這個女人都忍不住想多瞧兩眼。

且不說這一身欺霜賽雪的皮子,就是那雙微微上挑,天生含情的眼眸,也極易令人迷失其間,此時她正輕咬着朱唇,一副被欺侮的委屈模樣,用那嬌滴滴的嗓子道:“妾身見過王妃。”

瞧着她這一副熟悉的惺惺作态,碧蕪在上首緩緩落座,才道了句:“起來吧。”

“謝王妃。”

見夏侍妾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碧蕪倒覺有些別扭了。

因她印象中裏的夏侍妾在蘇婵面前似乎總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模樣,似是随時準備與蘇婵鬥個不死不休。

才會在新王妃進府後,只活了那麽一段時日就遭了算計。

“夏侍妾坐吧。”碧蕪淡淡道。

雖如今成了王妃的是她,不是蘇婵,但兩人間也并無什麽沖突,沒必要結下愁怨。

她反而緩緩将視線落在夏侍妾身側的婆子身上,那婆子似有所覺,偷偷擡眸看來,卻是面色大變,忙又将頭低了下去。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在梅園發現并威脅她的張嬷嬷。

她顯然是認出她來了。

那日在梅園與譽王發生意外後,碧蕪不知所措,慌慌張張想要逃跑,誰知才打開門,便遇上了前來替夏侍妾送東西的張嬷嬷。

張嬷嬷怕她是想借此法子,勾引主子上位,就将她拉走在偏院中關了三日,直到譽王離府後才将她放出去。

其實在前世第一次逃跑被抓回來後,碧蕪才真正被送去了菡萏院見了夏侍妾,在此之前,并未有過照面,因而并不擔心此時的夏侍妾認得她。

反是這個張嬷嬷,知道的實在有些多了。

可縱然她認得,碧蕪也不可能承認。何況張嬷嬷不是什麽傻子,若真為了自個兒的主子好,也絕對不會将此事洩露出去。

碧蕪定了定神,神色自然道:“聽聞夏侍妾身子不适,可恢複好了?”

聽得這話,夏侍妾方才坐下的身子微微一頓,旋即飛快地以帕掩唇,連連咳了好幾聲。

“多謝王妃關懷,不過是偶感了風寒,王爺也專門請了大夫來給妾身瞧過了,較之昨日已是大好。”她頓了頓,随即滿臉自責道,“只昨日沒來向王妃請安,還望王妃莫要怪罪。”

這話聽着沒有問題,可答話便答話,還刻意提了譽王,就難免有些意味深長了。

銀鈴銀鈎面色頓時都有些難看,碧蕪卻是仿若未覺,“那便好,身子不适也是沒有辦法,我又豈會怪罪呢。往後都是要一同伺候王爺的,夏侍妾也得養好身子才是。”

碧蕪說着,看向銀鈴,“去庫房取些上好的藥材,一會兒讓夏侍妾帶去。”

這話不僅讓銀鈴愣了愣,坐在下頭的夏侍妾亦是一怔,少頃,才見她強笑着道:“多謝王妃關懷,只是……只是王爺平日賞下了不少好藥材,妾身那兒的庫房都快要堆不下了,恐是不能再接受王妃的賞賜。”

她露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卻是讓銀鈴氣得牙癢癢,心下直嘆這個夏侍妾“不識好歹”,正欲開口譏諷兩句,卻見她家主子淡然一笑道:“哦?看來夏侍妾平日裏是常生病的?”

聞得此言,夏侍妾面上露出一絲錯愕,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幹巴巴道了一句,“妾身的身子确實是不大好……”

“那看來,需得請人來給夏侍妾好生調養調養了。”碧蕪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調養好了,才能伺候好王爺不是。”

夏侍妾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強,低低應了聲“是”。

許是覺得待在這兒無趣,她又坐了沒一會兒,便尋了個由頭,起身離開了。

人前腳剛走,後腳忍了許久的銀鈴銀鈎便迫不及待地對碧蕪道:“王妃,您瞧這夏侍妾,句句不離王爺,怕您不曉得她有多得寵似的,分明是挑釁來了。”

碧蕪笑了笑。

她哪能看不出來,故而不管這夏侍妾扔什麽過來,她都沒有接。

她将她視作威脅,碧蕪卻不是。她既那麽喜歡譽王,只管拿走便是,她絕不會與她争搶,只求她別打擾她的清淨日子,就足夠了。

只是……

碧蕪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秀眉微蹙。

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許是她太多疑了吧。

“她也就是過過兩句嘴瘾,興不起什麽風浪。”碧蕪無所謂道。

她并未将夏侍妾的事兒放在心上,反驀然想起旁的來,忙看向銀鈴道:“你派人去找齊管事,讓他尋一張大點的小榻,搬進屋裏來。”

“小榻?”銀鈴在屋內環視了一圈,“可王妃,這內屋恐難再擺下一張小榻了。”

碧蕪亦在四下查看,少頃,她将視線定在一窗下,疑惑地蹙了蹙眉。

那裏突兀地擺着一個博古架,樣式顏色多少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她也未多想,擡手指了指道:“将那處整理整理,撤了架子,把小榻擺上吧。”

“是。”銀鈴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那廂,譽王府花園。

張嬷嬷緊跟在夏侍妾後頭,見離雨霖苑遠了,才終于壓低着聲兒道:“主兒,奴婢怎瞧着,這王妃生得有幾分眼熟呢?”

夏侍妾步子微微一滞,回首瞥了她一眼,“怎的,你先前還見過王妃?”

“倒是沒見過……”張嬷嬷眉目緊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少頃,才道,“主兒可還記得先前逃跑的那個婢女?奴婢怎覺得王妃生得與她一模一樣呢。”

許是這話太駭人,夏侍妾徹底停下來,微張着嘴,驚詫地看着張嬷嬷,正當張嬷嬷以為她是信了這話時,卻見夏侍妾倏然扯了扯唇間,嘲諷地看着她。

“我看,嬷嬷你是老糊塗了吧,怎能将那奴婢與王妃相提并論。”她微沉下臉,提醒道,“往後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若讓旁人聽見,連累我跟着你一塊兒遭殃。”

“是,是。”見夏侍妾面色不善,張嬷嬷忙答應,又呵呵笑了兩聲道,“倒也不是一模一樣,就是臉生得有幾分相像,可儀态氣度那是大相徑庭啊,就說那小婢子,唯唯諾諾的,哪有王妃,端莊淑雅,落落大方……”

夏侍妾沒再理睬她,提步繼續往前走,過了一小會兒,忽又慢了步子,回身問了一句,“嬷嬷,你瞧着是我生的好看,還是王妃生得好看?”

張嬷嬷愣了一下,笑呵呵答:“這天底下能有幾人比主兒您更美貌的。”

這話對夏侍妾來說似乎很是受用,她唇間笑意頓時深了幾分,嘟囔了一句“也是”,軟若無骨的腰肢扭啊扭,便往菡萏院去了。

張嬷嬷跟着入了內,可想起方才見到的那位新王妃,仍是疑惑地蹙起了眉。

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可能真是她弄錯了吧。

眼看着小榻被搬進了內間,碧蕪的心頓時定了不少,待到晚間便又自顧自睡了過去。

翌日起來才從銀□□中得知,譽王昨夜來過了,可似乎是瞧見了屋內多出來的這張小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自讨沒趣,徑直去了僅一牆之隔的雁林居。

而後連着幾個晚上,譽王都沒再出現。

聽銀鈴說是去了夏侍妾那廂。

碧蕪倒是不急,卻是急壞了銀鈴銀鈎與錢嬷嬷,錢嬷嬷以為是那日夏侍妾來過後,兩人之間生了嫌隙,還在她面前好一頓說道,惹得碧蕪只能硬着頭皮同她解釋,說兩人好得很,并未有什麽争吵。

可錢嬷嬷還是不信,說到傷心處,還忍不住抹了眼淚,感慨她家王爺被個妖精迷了眼,才新婚幾日,就做出這種糊塗事兒。

見她這樣,碧蕪難免有些不忍心,最後不得不讓銀鈴偷偷去尋譽王身邊的康福,讓譽王晚點過來一趟。

吩咐完了,她才放下一顆心,随銀鈎一塊兒出去閑走。

前世因一直待在偏院中好吃好喝地養着,沒怎麽動彈,導致最後她腹中孩子過大,險些讓她難産喪了命。

如今重來一回,她需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也能讓旭兒平平安安地降生下來。

她們本只在雨霖苑附近閑走,可今日天氣格外得好,碧蕪便想着走遠一些,誰料天有不測風雲,走到半道上,晴天響起一聲雷,很快烏雲密集,竟是猝不及防地下起雨來。

銀鈎忙伸手用袖子替碧蕪擋着,兩人快步跑向最近的院子,然擡眸一瞧,碧蕪卻是愣住了。

因那高懸的牌匾上,赫然寫着“梅園”二字。

院門緊閉着,上頭還落了鎖,兩人只能在檐下暫時躲躲雨,想着等雨停了,再回雨霖苑去,然等了好一會兒,這雨不但絲毫不歇,還變本加厲起來。

眼見着飄進來的雨将碧蕪的衣衫都打濕了,銀鈎咬了咬牙道:“王妃且在這兒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回雨霖苑取傘來。”

說罷,提步沖進了雨幕中。

“銀鈎……”

碧蕪來不及喊住她,只能眼見着銀鈎消失不見,無奈地站在那兒。

縱然已過了立夏,可渾身濕漉漉的,風一吹依舊涼得厲害。

她抱住手臂搓了搓,無意往後退了一步,便聽“咣當”一聲響,門上的鎖鏈竟是掉落了下來。

門扇徐徐展開,露出院內的一角景色來。

碧蕪愣在那廂,又擡首看了眼頭頂的“梅園”二字。

不知怎的,仿若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天,狼狽不堪,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這裏。

她和譽王的一切糾葛,和旭兒的所有緣份,皆是從這扇門裏開始的。

對于這一世的她來說,這或許只是兩個多月前的事,可對前世而言,便是十餘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緩緩将門推開,卻見原本昏暗的天空一瞬間亮得刺眼,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轟地一聲巨響。

“啊!”

碧蕪尖叫一聲,吓得閉上眼,卻驀然發現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攬進了懷中,擡首,便撞見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裏。

眸中的情緒很複雜,有擔憂,有急切,有氣惱,還有碧蕪形容不出的東西。

他始終薄唇微抿,未置一言,只飛快地解下披風裹住她,旋即打橫抱起,快步入了院中。

直到在屋內的床榻上坐下,眼看着男人的大掌緩緩伸開,碧蕪才猛然清醒過來,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看着她眼中的抗拒,譽王雙眸微眯,旋即似是玩笑般抿唇道:“不過是将濕了的披風解下來,王妃這般害怕,像是本王會對你做不軌之事。”

碧蕪咬了咬唇,沒有吭聲。

她當然害怕……

因就是在梅園,在這個屋子裏,這張床榻上,自投羅網的她,被眼前這只餓狼一口一口,徹底吞吃入腹。

作者有話說:

看很多小可愛都期待太子登場,我也很期待,也在拼命拉快進度,但有些劇情點還是得寫,主要是孕前期詳細點,孕中後期進度會很快。

不要擔心,小太子作為半個主角,還是有很重要的戲份噠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