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道陰影從上而下,進入紀昭明的眼簾。

他躲在陰影中，蜷縮起來，手指緊緊抓住被單。

可憐巴巴的,仿佛是一只被逼上絕路的小動物，任憑猛獸胡作非為。

“omega？”紀昭明手放在顧雲舟胸前，努力往前推了推。

總覺得這時候的顧雲舟眼神有點可怕。

在這種目光下，紀昭明喉嚨微動,吞了下口水。

他問道：【omega是什麽？】

“是值得被所有人保護的性別。”

“是最獨一無二的。”

系統和顧雲舟同時出聲,兩種聲線詭異地交合在一起,竟給人一種是一個人說話的錯覺。

也就是這個時候，紀昭明才發現，藏在系統充滿機械質感聲音下的聲線,和顧雲舟是多麽的相似。

在這種詭異感消失後,紀昭明才弄清楚這話裏的意思。

他歪了歪腦袋，露出自己的小臂：“但我不需要保護啊？”

小臂上覆着一層薄薄的肌肉。

紀昭明不屬于那種肌肉爆炸的體型，相反看起來還有纖細，但日常運動都沒少，體能在學校運動會上也是能拿名次的那種。

顧雲舟忽然笑了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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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舟窸窸窣窣地從床上爬起,放開紀昭明的腳踝又坐到了旁邊，“但我想保護你，我的主人。”

他話題岔的很快，“涼的話告訴我,我也去換一身衣服。”

顧雲舟走進浴室。

床上似乎還殘留着體溫。

浴室裏傳來水聲,紀昭明瞄了下。

磨砂玻璃能隐隐約約看到一個影子,慢慢脫下自己剩下的衣服,紀昭明臉爆紅,小聲吸了一口氣，不敢多看。

紀昭明還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麽，有些無聊地打發着時間。

透過窗，他看到一個光頭帶着一群人挨家挨戶的搜查。

跟在光頭身後的小弟擡起頭，紀昭明一下就認出來了。

正是先前追他的人。

垃圾星是沒有秩序的。

這些光頭來自更高級點的星球，自然對垃圾星裏的人毫不留情。

好幾戶人家幹脆大門敞開，自己逃的遠遠的。

得想個辦法。

紀昭明蹭一下從床上起來，快速吹幹頭發，剛批上外套，浴室門咔嚓一下被打開。

顧雲舟語氣打了個哈欠問道：“你要去哪兒？”

紀昭明指了指下面：“他們都是因為我受了無妄之災。”

顧雲舟道：“不是你，這只是垃圾星的常态，沒有能力的人只能茍延殘喘，這是垃圾星唯一的準則。”

砰。

話音剛落，那光頭舉起一把木倉，朝着天上一射，随後笑着又将木倉對準人。

在木倉下的人瑟瑟發抖，站在他旁邊的人閉上眼，不敢出聲求情。

紀昭明瞳孔一縮。

紀昭明問道：“這是要殺了他？可他、可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啊。”

“運氣差。”顧雲舟一手撐在臉旁，随意地看着底下，解釋道：“碰上人運氣不好。”

紀昭明在學校裏時最多就是鍛煉體能，剩下的一點招式還都是上個世界顧雲舟教的，要讓他直接和木倉正面打，肯定沒辦法。

可紀昭明也不能忍受一個無辜的生命在他自己面前消失。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他看了下底下的環境。

好在這是垃圾星的居民區，街道四通八達蜿蜒曲折，甚至有好幾個小道可以走。

紀昭明道：“我要去救他。”

顧雲舟看了下紀昭明的腿和胳膊，一把拉住：“你救不了的。”

他指了指底下：“垃圾星一共有十幾萬個人口，就算你能救的下一個，你也救不下所有，更何況他們有武器，你這樣白白上去，只會送命。”

他說的句句都是道理。

然而人有時候就是不講道理，比如此刻的紀昭明。

他沉聲道：“但他是因為我才遭的罪，我必須救他，更何況我也不一定會死，我看過這條路了。”

他手在幾個連着的小道上一一劃過：“我看過了，如果我這樣跑的話，是可以跑走的。”

幾條小道錯綜複雜，哪怕從高處看都能看得人眼花缭亂。

好在紀昭明記憶力和方向感都不錯。

顧雲舟頓了下。

紀昭明的聰明遠超過他的想象，如果按照紀昭明這個計劃，還真的有可能救下對方，又不會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似乎沒有阻止的權利。

顧雲舟垂下眼：“你很厲害，但你知道嗎，所有來到垃圾星的人，在第一天，就為自己的死做好了準備。”

底下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紀昭明甚至聽到了小孩的哭喊聲。

似乎是感受到這股氣氛，顧雲舟和紀昭明之間的氣氛也變得箭拔弩張。

紀昭明問道：“這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嗎？”

顧雲舟：“只是是垃圾星的。”

這讓紀昭明更不理解了。

垃圾星莫不是什麽神奇的星球，獨立于世界之外，所以有一套只有垃圾星才有的規定。

紀昭明不是個大善人，從上個世界會放任機器種族做一些事，優先以機器人為标準就能窺探一二。

紀昭明自認為自己不是英雄，做不出改變規則的事。

但既然別的地方沒有這個法則，說明這個世界也沒有紀昭明想象的這麽糟糕。

只是這個世界的惡，都在垃圾星裏展現的淋漓盡致。

紀昭明不由問：“為什麽？”

顧雲舟道：“因為這是被放棄的星球。”

紀昭明看向顧雲舟：“但這裏還有城主，不是嗎？”

顧雲舟自嘲地笑了兩聲：“我也是被放棄的人，又怎麽可能拯救的了垃圾星呢。”

紀昭明終于看出來，這個世界的顧雲舟到底有哪裏不一樣了。

就像是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靈魂，只剩下一個軀殼在外走動，他沒有夢想，沒有信念，更沒有想做的事。

顧雲舟單純只是活着而已。

所以對于自己的子民在眼前死去也保持着無所謂的想法。

他已經對這個世界都沒有希望了。

“但我想試試。”紀昭明堅定道。

不等顧雲舟回答，他直接從另一變的窗戶跳下，輕巧地在幾個帳篷之間穿梭，安穩落地。

就像顧雲舟說的那樣，能拯救的了一條性命，拯救不了整個垃圾星。

然而紀昭明的目标，從來不是整個垃圾星。

他只是不想讓無辜的人因為自己，失去性命。

不能向光頭那群人暴露态度，否則那群人還會不斷找垃圾星的麻煩，最後以此當做誘餌逼迫紀昭明出現。

心中一邊做規劃，一邊往光頭的方向跑。

正加快速度，突然聽到旁邊也傳來落地聲。

紀昭明問道：“嗯？你怎麽來了？”

顧雲舟剛洗完，身上水分還沒幹，熱騰騰地冒着熱氣，。

他神情依然保持着無聊的樣子，從身後拿出一盯帽子，随意地搭在了紀昭明頭上，遮住了紀昭明半個容貌。

随後才将雙手放進兜裏，道：“遵從主人的命令。”

他直起身，比紀昭明高大很多。

唔，如果上個世界大家都是機器人還好說，這個世界明明都是普通人，為什麽還是個個都比他高啊。

紀昭明道：“過去後，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我們是特地去救他的，不對，他們是不是也認識你？”

如果拉着顧雲舟去光頭面前溜一圈，可能紀昭明就沒有麻煩了，慘的就是這群垃圾星的居民了。

最重要的是，顧雲舟暫時還沒有打算起到城主的責任。

想了想，紀昭明伸手将自己頭頂的帽子摘下，準備給顧雲舟。

顧雲舟一把摁住紀昭明的手：“別露。”

“什麽？”紀昭明困惑地說道，“你別給他們看到樣子，不然肯定要認出來。”

顧雲舟一只手摁在紀昭明頭頂，另一只手摸了下紀昭明的臉。

他的手上還帶有長期鍛煉留下的繭，帶着點兒粗糙感。

紀昭明皺了鼻：“癢。”

顧雲舟笑了下，手伸到後面拎起兜帽，遮住容貌。

他的主人那麽好看，豈是一群敗類可以窺探的？

兩人迅速朝着目标方向跑去，紀昭明問道：“你下來的時候那邊情況怎麽樣？”

沒有木倉聲，說明事情還沒到紀昭明想象中最差的一步。

顧雲舟道：“來得及。”

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地底下的井蓋突然冒出了只手，猛地将紀昭明腳踝抓住。

猝不及防之下，紀昭明差點摔跤。

敵人？

紀昭明剛要做出動作，餘光瞥見了一只比他腳還要細的胳膊。

井蓋被掀起，從裏面冒出了個營養不良的少年，他的手幾乎只剩下骨頭，但依然死死拽着紀昭明不放。

少年道：“你們往哪兒跑？不要命了？”

事态緊急，紀昭明也來不及解釋，只道：“放心，我們心裏有數。”

然而那少年看起來瘦弱無比，手上功夫卻不弱，三下兩除擋住紀昭明的去路，的嚴肅道：“不行，你們不能去。”

紀昭明側身躲過少年的手，語速飛快：“我們是去救人的，再晚來不及了。”

少年絲毫不肯退讓：“我從沒見過你，剛來的吧？那我更不讓你們去了。”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拽住紀昭明，顧雲舟猛地伸出手，握住少年的手臂，往後狠狠甩去。

顧雲舟眼神肅起：“不準碰他。”

仿佛是巨龍被動了最珍貴的逆鱗，弓起背，随時準備吞下襲擊的人。

少年是在垃圾星裏從小長大的人，最知道什麽樣的人該惹，什麽樣的人不能惹，哪怕看不到顧雲舟的神情，也知道顧雲舟現在處于狂怒的狀态。

那是暴風雨前夕的風，呼嘯着要将海面吞噬。

這樣的人，和旁邊站在光裏的人，看起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樣兩個人怎麽可能是夥伴。

少年不慌不忙，對峙道：“你離他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