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顧雲舟很确定,自己的确沒有見過紀昭明。

但當他剛想開口說的時候,卻又制止住了。

似乎他真的在哪裏,見到過紀昭明。

顧雲舟張了張口,又無力地閉上,氣氛突然陷入安靜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雲舟艱難地開口道:“是的,見過。”

心是不會騙人的,無論他有沒有這段記憶,顧雲舟都可以确定一點,他絕對是見過紀昭明的。

紀昭明笑了起來。

不管多少個世界,不管顧雲舟記不記得,至少此刻,顧雲舟是覺得見過自己的。

不過很顯然,顧雲舟的注意點并不僅僅在這個方面:“那顧鶴呢,也是你認識的人?”

“嗯……”

顧雲舟的關注點可真神奇。

顧雲舟起身,道:“再準備個幾天,差不多就可以為覺醒做準備了,雖然我已将你精神海裏紊亂的部分清除了,但畢竟是覺醒了精神力相關的能力,所以肯定會有點疼。”

血族一下陷入了忙碌中,最為直觀感受到這點的,便是血獵。

平時血族分布在各個地方,僞裝成普通的人類狩獵,然而這段時間,不僅失蹤的人變少了,甚至大街上都探測不到幾個血族。

再聯合血獵裏最強的顧雲舟叛變進血族的事,血獵工會開始讨論了起來。

“不會是顧雲舟幫忙搞了什麽讓我們無法探測的設備吧?”

“應該不會,以前也沒聽說過顧雲舟在這個方面有所研究啊。”

“血族親王覺醒了,估計是在下一盤大棋。”

“也不能這麽說吧,其實我感覺那個血族親王……”

看起來也沒有很仇視人類的樣子。

只是這話不能随便亂說,那人說到一半,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座位上金色徽章的臉色,将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咚、咚、咚。

比起吵鬧的環境,這聲聲音變顯得有點微不足道了。

然而在場的人趕忙閉嘴,齊齊看向坐在首位的人。

在他的位置上有個紅色的銘牌,上面寫着職務:公會會長。

一頭白發整齊地梳起,臉上都是皺紋,就連皮膚也有些衰弛,他和別的座位上的人不同,身邊似乎沒有一點點能力波動,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個老人了,胸口前是一個紅色的血族工會标注,座位旁放着一個拐杖。

他先前沒有參加讨論,一直保持着閉眼的動作,直到聽到這些人讨論越來越朝着顧雲舟和陰謀論的方向轉去,這才拿起旁邊的拐杖,用力地敲打了三下地面。

“會長。”

有人喊道。

血獵會長這才慢慢的睜開眼,比起他外表的衰老,他的眼卻又亮又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出現在眼中,讓他看起來又像是深不可測的深淵,一方面又不會讓人覺得太難靠近。

“你們到底在怕什麽。”血獵會長問道。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衆人沒有回答。

血獵會長也不需要他們的回答:“你們怕的到底是血族,還是些別的東西?關于顧雲舟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你們也無需懷疑他的用意,他的确是在為人類着想。”

金色徽章臉扭曲了下,但在血獵會長的注視下,沒有敢開口。

“至于血族最近突然消失的原因,是因為和我們有合作的打算所以再示好罷了。”

顧雲舟不傻,當然不會把紀昭明覺醒困難的事說給血族,否則血獵不會想着談判,而是直接一網打盡了。

顧雲舟有私心,一方面他既不希望人類被血族吞噬,另一方面,也希望紀昭明安好。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貪心的一個人。

所以他選擇藏起來紀昭明覺醒的這件事。

再加上顧鶴為了紀昭明覺醒的事忙前忙後,幹脆和血獵工會談了個交易,他管控好血族,血獵工會管控好血獵,互不幹擾,由顧雲舟負責監督,等紀昭明安頓下來後,再繼續談交易的事。

哪怕血獵會長從回來的人情報中猜測的出血族親王的力量還沒覺醒,但到底覺醒到了哪個地步呢?要知道哪怕是剛剛覺醒的紀昭明,也逼的他們的人落荒而逃。

更何況,血族從來沒有主動和人類談和的先例——他不清楚這件事的提議者其實是顧雲舟。

然而就算不知道這件事,血族願意坐下來和人類談談這件事,也已經夠驚訝的了。

能有一個願意談和的血族親王,對他們而言,也是個好消息,否則倘若讓顧鶴當了王,顧鶴可不是會憐憫人類的主。

“會長的意思是,有意向和血族合作?”有人試探地問道。

“不行。”金色徽章立馬打斷道,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血族向來不按常理出牌,說不定就是拖延之計。”

血獵會長眼皮一擡:“你們不是想殺了血族親王的嗎,成功了嗎?”

“那——那是因為人手不夠!”金色徽章道,“我們當時不知道血族親王蘇醒,所以帶的人馬不夠,這次我們準備完全,定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血獵會長靜靜地看着他。

在這個目光的注視下,金色徽章的底氣也越來越輕,最後接近于消失。

他視線在整個圓桌上一掃而過,最後在內心裏嘆了口氣。

如果會裏都是這種人,他們又拿什麽和血族競争呢。

幸好把顧雲舟給忽悠過來了。

血獵會長開口說道:“創立血族工會,是為了讓人類能夠更好的立足,而不是為了發起戰争,不要本末倒置。”

血族并不知道血獵會議的事,他們正準備等待着自家王能力覺醒,為此,按照顧雲舟的要求,特地将房間改成最适合的樣子,并且還罩了一層隔離,防止覺醒的力量波動到別的血族。

畢竟這可是血族親王。

紀昭明身旁分別站着顧鶴和顧雲舟,距離覺醒的時間還有5分鐘,他一步跨進了棺材裏,慢慢躺下。

嗯,哪怕躺進去過無數次,每次還是會覺得有點奇妙。

血族親王覺醒時會下意識對自己的領地進行掃蕩,所以顧鶴确定他進去後,又俯下身,在紀昭明的手環上敲了幾下,無聲地提醒後便說道:“我在外面等候王。”

“好。”

等到顧鶴離開後,紀昭明便閉上眼,在自己的“床”裏聽着滴滴答答時間流淌的聲音,同時被掩蓋的時間聲中,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紀昭明睜開眼,喊道:“顧雲舟?”

“嗯。”顧雲舟看了一眼時間,說道,“精神力覺醒後可能會陷入精神世界裏,如果情況不對,我會把你喚醒。”

“好。”紀昭明答道。

時鐘發出噔的一聲聲響,提醒着時間的到來。

幾乎是他聽到鈴聲的那一刻,身體裏的能量不受控制地開始外露,他看到了身下的棺材有一條裂縫,從下往上。

不對,他應該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

“深呼吸。”

一只手緊緊摁在紀昭明的手腕上,從經脈裏流淌進了另一股令人平和的氣息,紀昭明的躁動慢慢止住。

然而這種平和的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從身體的疼痛變成了大腦的疼痛,像是有無數根尖銳的針一樣,不斷戳着頭皮,紀昭明的手緊緊摳住低下的棺材,劃出一道痕跡來,他雙眼通紅,一瞬間,覺得自己肚子裏空無一物,餓得不行。

整個房間裏只有一只獵物。

他另一只手拽住顧雲舟的手,同時獠牙長出,像個小炮彈一樣,速度飛快地撞倒顧雲舟,同時跨坐在他的身上,眼睛發紅,“血?”

然而找了許久,他沒有發現哪裏有血,只得蹙起眉頭,憑借着本能在他的脖頸上咬上了一口。

腦袋太痛了,紀昭明只覺得,如果能咬上一口會不會舒服很多。

他的牙已經不再是剛蘇醒的時候了,尖銳的剛剛碰到顧雲舟的皮膚就出了血。

顧雲舟垂下眼,發出一聲喟嘆聲,卻沒有阻止他的行動。

血脈瞬間交融在一起,紀昭明就像是在大漠裏走了許久的旅人終于看到了綠洲一樣,一股腦地想要将顧雲舟的血液抽幹淨。

肉眼可見的,顧雲舟的臉蒼白了起來,但他始終沒有制止紀昭明的行動,而是将冰涼的手指放在了紀昭明太陽穴的位置,揉搓了幾下。

好在紀昭明還有一點點人類的理智,知道再這樣飲下去不行,腦袋也不再那麽刺痛了,紀昭明停下飲血的動作,趴在顧雲舟身上,慢慢地睡了過去。

精神的海洋仿佛一個星光,帶着紀昭明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紀昭明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顧雲舟看着懷裏的紀昭明,神情瞬間古怪了起來,他閉上眼,仔細感受着拉扯他的那股力量。

那是他先前幫紀昭明治療精神領域時,無意間放射出來的精神力,在紀昭明覺醒的時刻,也一同拉着他拽入了紀昭明腦海裏的最深處。

刺啦。

刺啦刺啦——

像是什麽東西崩壞了的聲音一樣刺耳,顧雲舟本來就是個喜歡安靜的人,這些聲音讓他不由皺起眉,往後揚了揚頭。

這也讓他徹底看清楚了發聲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一個黑乎乎的球體在紀昭明的精神海裏。

這是什麽?!

他先前幫紀昭明清理精神海的時候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精神海可是最重要的地方,顧雲舟下意識地将手伸向腰間,那兒有一把槍,是一把甚至可以在精神海裏起效果的槍。

因為被拉的突然,所以顧雲舟也沒來得及卸掉。

顧雲舟将搶牢牢握在手中,沉聲問道:“你是誰?為何會在他的精神海裏。”

那黑乎乎的東西被吓了一跳,蹭的一下跳的老高,第一反應不是逃,竟是捂住自己的臉。

顧雲舟:?什麽玩意兒。

他猛地出手,将黑乎乎的球體拽了過來。

他透過這個球體,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黑乎乎的球體氣餒地說道:【我是系統。】

顧雲舟瞳孔緊縮。

畫面飛快地翻轉,甚至都來不及捕捉,顧雲舟只能從中勉強看到幾個畫面,一個是紀昭明和他站在一起共同看煙花,一個是實驗室裏,紀昭明和他相互對視一眼後了然一笑,最後一個是一場車禍,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

這些零零散散的畫面破碎了後又重組合,反反複複地在顧雲舟面前晃悠,直到最後,歸集成一個畫面。

他站在實驗室裏,輕輕拍了拍旁邊黑球的腦袋。

那個畫面裏的顧雲舟說道:“以後你就是屬于他的系統了。”

他的語氣說不出的悲傷。

“一定要将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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