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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生如逆旅,我在旅途掙紮,見你在路邊微笑,打開車門讓你上車,為找到同行之人而欣喜,卻不知道,你只是恰好搭上了我的順風車。』
何岑臻開着車,腦子裏還在回響着林觀易的話。
“他帶來的那小子十分不錯,謙虛好學又有自己的見解,我很喜歡。”
“而且看起來十分之聽話,我估計那位也是喜歡這種聽話類型的。換做是我,我也是要一個聽話,好過你這種動不動就生氣的。生氣了還要哄,做小伏低,就差給跪了□了。找個聽話的,生氣了就直接叫他自己滾去一邊反省好了!”
“老大,你危機……”了字的餘韻還在腦海裏。
“砰——”
車子猛地一停,何岑臻猝不及防額頭敲在方向盤上。
怎麽回事?何岑臻皺眉。
“喂!先生?先生?先生你怎麽樣?”
有人在急促地敲着車窗玻璃。何岑臻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開車走神,結果在轉彎的地方直接撞上了路邊的樹。幸虧他開得不快,不然非受傷不可。
何岑臻聽到車外的人語氣焦急,便開了車門走下來,應道:“謝謝,我沒事……”才說着,不禁有些愣住了。
車外的人穿着一件薄薄的茶褐色套頭毛衣,肩上背着一個帆布包,下邊套一條牛仔,将不算特別高的人襯得很是修長。尤其是那雙腿,筆直筆直的。之前在酒吧見面,他都是站在吧臺後面,從來沒見過他的腿,如今一見,真是……
何岑臻在心裏贊嘆。真是不枉費他這一張臉。
“真是……”安易歪歪頭笑了。
何岑臻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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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易笑道:“要不要這麽巧啊?你沒事吧?你的車頭都有些變形了。”
何岑臻伸手摸摸額頭:“沒事,就是額頭給方向盤撞了一下,現在沒有痛感了。”
“有點紅。”安易走近了仔細看了一下,又往後退,“不過應該沒事。”
“嗯。”他的氣息一下子接近又一下子走遠,何岑臻心裏有些癢癢的。
這場景不是在酒吧裏,兩人一下子沒有了話題,何岑臻在等交=警來拍照處理,安易呢?安易不知道為什麽,就留在那裏一起等交警了。不多時,交警來了,拍照,查看駕照檢查是否酒駕,開單罰款,叫來拖車将何岑臻的車子拖走。
安易看着那被拖走的車子,忽然噗的一聲笑了。何岑臻轉頭看他,安易擺擺手笑着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在幸災樂禍,只是忽然間想起了某些東西……”
“哦?”何岑臻問道,“什麽東西?”
安易動了動嘴唇,說了兩個字:“公車……”
何岑臻頓時就想起了上次在酒吧說的那個偶像劇男主角與公車的典故,忍不住也笑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我倒是願意做男主角,只可惜沒有女主角來教我怎麽坐公車。”
他說着,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安易身上。
這厮倒是會抓住機會。安易心想,才出了車禍竟然不忘泡人。“先生,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出租車。請站在路邊,看到有車子閃着‘空車’兩個字就招手,要是沒有帶現金,我可以借你。”
說着就要掏錢包。
“喂,”何岑臻止住他的動作,嘆了口氣,說道,“我剛出了車禍,你都不安慰我一下?”
“是輕微交通事故,不是車禍。”安易糾正道。“不要以為我沒讀過書就欺負我。”
何岑臻笑着說:“你這麽一副牙尖嘴利的,誰敢欺負你啊?”
安易瞪了他一眼,才想回話,心裏忽然咯噔一下,發現兩人好像完全沒有陌生人之間的陌生感。這才是第三次見面,為什麽就能這麽自然地玩笑?
他不自覺地看着男人。
而何岑臻看着他的臉,只是笑,不說話。
這世間,是不是真的有種東西叫做冥冥注定?
何岑臻抓住他眼裏一閃而過的迷惑,輕聲說:“帶我去坐公車吧。”
安易心裏忍不住動搖,最後還是決定堅定立場:“我今天可是剛出門,還有一大堆地方要去。何況先生日理萬機,事務繁多,恐怕不能玩‘我們來坐公車吧’的游戲。”
“這麽巧,”何岑臻笑道,“我剛下班。”
安易戳穿他:“先生,現在才下午三點!”他是沒有做過白領,但是他不是沒有常識。
何岑臻笑道:“難道偶像劇的男主不能随時下班追女主嗎?編劇不夠功底啊。”
安易皺眉說:“我不是女生。”不要一口一個女主的,喜歡妹子就去找別人!
“我知道,那麽……”何岑臻輕輕地笑道,“就增加一個男主角好了。”
安易忍不住也笑了,雙手抱在胸前只是看着他不說話。何岑臻也不說話,任由他看。片刻之後,安易率先敗下陣來---他真不想承認這男人看起來非常合他的胃口,什麽時候他竟然對一個男的也感興趣了?
“走吧,”安易轉身說道,“男主角帶男主角逛街去。”
何岑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追上去問道:“要去哪裏?”
“放心,不遠了。”安易笑道,“不會讓你這出門就有車的人走太遠的。”
“喂,不要這樣說,很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心的。”何岑臻笑着說道,“不知道男人的體力不能取笑嗎?”
“體力那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誰知道啊?”安易停下腳步,适時止住了這個再接下去就有些不和諧的話題,笑道。“到了。”
何岑臻擡頭,是一家看起來有些年代的音像店。
安易推開玻璃門,走進店裏揚聲問道:“老板,那份碟子來了嗎?”
何岑臻跟着他走進店裏,只見一架子一架子的碟子,圖書館裏擺的圖書一樣。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從某個架子後面伸出個腦袋,應道:“到了,今天剛到,你等等,我給你拿。”
“好。”安易笑應道。
大肚子老板在圍裙上擦擦手,走到收銀臺後面蹲下去翻翻找找,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站起來将一本碟子遞給安易,說道:“你看看。”
“好的。”安易接過,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
何岑臻問道:“什麽東西?能叫你高興成這樣?”
“《天龍八部之六脈神劍及虛竹傳奇》。”安易将碟子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動了又動,迫不及待要拆開又舍不得拆開。“07年出的12DVD那版,花了我八百塊人民幣,好心痛!”
他說完才想到身邊的男人恐怕不能明白八百塊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想了想說道:“這種感覺……就像你花了八千萬買了一輛車!想想肉疼麽?”
何岑臻“唔”了一聲,點頭道:“肉疼。”
“可是你臉上的表情一點肉疼的樣子都沒有啊!!!”安易咬牙切齒,“真是萬惡的資産階級,社會主義的人民群衆會憎恨你的!”
何岑臻說:“那請你代表人民群衆來讨伐我吧---要把我囚禁起來嗎?”
安易瞪着眼睛看他,他的眼睛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有深深的情意。
我被囚禁了,他的眼睛在說,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在你心裏。
那雙會騙人的眼睛!安易轉過頭不敢再看,取了銀行卡遞給老板,用十分肉疼的語氣說道:“老板,刷卡……”
“噗……咳!”何岑臻咳了一聲,別過頭去,肩頭抖動。
“喂,如果我也像你們……不對,如果我有你百分之一的工資,不要說八百塊,八萬我都能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刷卡’。”安易哀哀地嘆了口氣,在老板呵呵的笑聲裏愁眉苦臉地輸入密碼然後接過單子簽名。
老板繼續笑呵呵地看着他,問道:“要不要順便把CSI邁阿密篇的完整版69DVD拿了?不貴,就600多……”
“不要!”安易很嚴肅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哀怨地看着大肚子的老板,說道。“老板,我一個就這麽一點點工資,你不要再誘-惑我了,再買下去我要吃饅頭和白開水過日子了!”說着将碟子小心放進包裏,轉身就走。“不能再聽你忽悠啦,我走了,老板好生意!幫我留些好東西,下個月發工資我再來!”
何岑臻有些想不明白買電視劇的碟子是種什麽樣的心态,猶豫了片刻,沒有買下那個什麽CSI,跟着他一起出門。
“你不用把自己說得那麽可憐吧?”
“噫!”安易嘆息道,“‘何不食肉糜’!”
“嗯?”何岑臻不解,“這又是什麽典故?”
安易說:“晉惠帝的時候天下鬧荒災,百姓餓死一片一片的。臣子跟惠帝禀報,晉惠帝眨眨眼睛問道:‘為什麽他們不吃雞肉粥?’懂?”
何岑臻摸摸鼻子,沒有說話。
安易不想跟他解釋兩人之間的差距,“先生,接下來我要回家看碟子了,你呢是打車回去還是我給你指點指點嘗試着坐公車回去?”
何岑臻沒有回答,只是皺了皺眉,說:“我叫何岑臻。”
“啊?”安易轉頭看他,怎麽就雞同鴨講了?
“不要稱呼我先生、先生的,給我一種我還是你的客人的感覺。”何岑臻說,“我叫何岑臻,山今岑,至秦臻,你可以叫我岑臻。”
“岑……哎!不行!”安易猛地發現自己平翹舌不分起來有種奇怪的感覺,笑道。“我會當成陳真的!”
“陳真?”何岑臻不解。
“一個電視劇裏面的人物,你不知道的。”安易解釋道,“我還是叫你何先生吧。”
何岑臻搖頭。“不行,太生疏了,我們至少是患難之交。”
“誰跟你患難之交?損失那輛車對你來說恐怕就九牛一毛而已,患什麽難啊?”安易笑着瞪他,“而且是你患難不是我好吧?別咒我。”
何岑臻說:“我要跟你坐公車。”
安易頓了頓,又道:“我叫安易,李易安的安易。”
“……?!!!”何岑臻猛地停住腳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扳了過來,沉聲道。“你……你叫什麽?”
“安易,安全的安,容易的易。”安易看他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皺眉道,“怎麽了?我又不是李易安附體,驚訝什麽?”
“……”何岑臻張了張嘴,手上抓得緊緊的。安易覺得有些痛,忍不住冷了聲音說道:“何先生,放開我。”
“啊……對不起!”何岑臻猛地醒了過來,急忙将他放開,閉了閉眼,說道。“對不起,我有些激動。”
“一個名字而已。”安易動了動手臂,站在路邊看了看,伸手攔住了一輛車,笑道。“何先生,你要去哪裏?”
何岑臻想也不想地回答說:“去你那裏!”說完才想到自己說了什麽,忙解釋道:“我是說我送你回去!”
“何先生。”安易轉身正色看着他。
何岑臻看着他臉上嚴肅而不快的神色,心裏更是起伏激蕩。
他們之間最多的是調酒師和客人的角色,這人從來都是笑容溫和的。從前是他溫柔的笑容叫何岑臻渴求而執迷,沒想到他板起臉做出冰冷嚴肅的神色,也是這樣叫人流連。
男人的臉上有猶豫,安易以為他會知難而退,誰知他竟然往前走了一步,望着自己的眼睛低低地叫道:“小易……”
這一聲輕喚低而沉,有種從心底發出的執着,帶着百轉千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是生命裏最深最深最不可訴說的秘密,又像是無可抑制的地底噴發的岩漿。安易心尖輕輕地一顫,腦海裏飛快地閃過那些讀過的零散的詩句:
“遙遠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呵,你在我關鍵的時刻擁抱我吧。”
“我也等待着飓風般的熱愛與痛恨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注:
“你只是剛好搭上了,我的順風車”。
----張信哲 《順風車》
我被囚禁了,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在你心裏。----顧城
“遙遠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呵,你在我關鍵的時刻擁抱我吧。”
“我也等待着飓風般的熱愛與痛恨的時刻。”
----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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