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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被某種黏膩東西裹住的那一剎那, 意識到不對的陸也就要拔.出匕首，卻感覺身體內的力氣似乎随着他的呼吸消失得幹幹淨淨，別說擡手, 他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眼前的畫面明不定，那東西往他身上越纏越緊, 他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它發散出的東西能夠麻痹獵物的身體, 侵蝕獵物的細胞。

他的身體無法動彈，意識卻并沒有陷入黑暗，胸口傳來淡淡暖意。

是小家夥的肋骨。

正是這根肋骨，讓他的意識不至于墜入黑暗。

他慶幸風奇奇跑出去了。

那東西很快将他全身裹住, 包括口鼻，随後開始下沉。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東西把他帶到了地下。

他緩緩呼吸着，盡可能減少氧氣的損耗，心裏數着時間, 下沉了大概十多分鐘，終于停下。

按照它的速度，此刻他至少在地底三百米深處。

裹緊在臉上的東西松開, 但身上的沒有消退, 陸也聞到了濃郁的土腥味，緊閉的眼睛能夠感覺有光線閃爍，空氣中的氧氣并不多, 勉強能夠吸收。

然而核源素的濃度已經高達百分百。

如果普通人被帶到這裏, 幾分鐘之內就會感染，即使是進化人類也堅持不了太久。

好在陸也的身體對核源素免疫。

心中一凜。

那是本能在向他示警。

有“眼睛”在看他。

陸也保持雙眼緊閉, 裝作無知覺的樣子, 将心髒跳動的頻率壓到最低, 甚至連同身體的肌肉也跟着放松。

過了會兒，盯着他的視線移開了。

他感知到明顯的聲波頻段。

那些東西在互相交流？

基地有關2號古遺跡的情報中，沒有記載能夠無聲無息出現、不露任何氣息、并将人帶入到地底兩三百米深處的異種。

又是一種新生的特殊異種。

以陸也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精神域值，在對方發動攻擊時，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光是這種能夠百分百掩蓋自己氣息的特性，比寄生異種還要可怕。

好歹精神域值足夠高的人，能夠在寄生異種寄生前發現對方的蹤跡，而這東西連陸也都沒能夠發現，就好像在它出現之前，它只是一粒輕飄飄沾在皮膚上的灰塵，誰會對一粒灰塵感到威脅？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安靜下來，那些疑似交流的聲波頻段消失，他試着輕輕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堪稱廣闊的龐大礦石空間，它們發出溫暖不刺眼的光線，将整個空間的樣貌原原本本地倒映在陸也的視網膜內。

礦洞頂部是密密麻麻的礦坑，不停往下滴着墨藍色的液體，彙聚在下方的礦池，已經填滿三分之二。

這些微微晃動的墨藍液體，被池邊趴着的無數黑色黏塊吸收，待它們吸收到由黑色變成墨藍色後，吃飽似的不再吸收，繼而蠕動着去向最中間。

那裏有一大片由這種黏塊組成的“田地”，“田地”裏種着一顆類似人類的巨型大腦，直徑超過三米，可以清楚看到上面的腦組織如同呼吸一樣起伏鼓動。

這顆巨腦是活的！

至于陸也，他的身體則是被那種黑色黏塊液體化緊緊裹住。

這些黏塊除了吸收墨藍液體當田地之外，有些拉長像電線般橫七豎八地挂在這個空間，它們的作用是用來挂東西。

陸也便是像蠶蛹懸挂在這種“電線”上，他掃了一眼，這些“電線”挂了不少蠶蛹，全是人類。

前面的那根“電線”挂着克迪爾，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輕輕轉動脖頸，看到了右側距離他大概一米遠的宋時欽，後者身體不斷抽搐，動靜很大，裹緊他的黑色黏液開始收縮，他的身體發出不詳的咯吱。

宋時欽在痛苦中醒過來，聽到一個細微到近乎不可聞的聲音：“別動，放松。”

他立刻反應過來，忍着劇痛放松身體不再亂動，擠壓他身體的恐怖力量漸漸消失，黑色黏液跟着安靜下來。

宋時欽不禁苦笑。

原本以為已經不算人類的自己，憑借那只組合異種帶來的能力，綜合實力肯定要強于過去的自己。結果連怎麽中招的都不知道，記憶還停留在查看檔案，一睜眼卻在這麽個地方。

“陸隊長，”他學着陸也剛才的細小音量，“這東西你見過嗎？”

陸也：“沒有，我們大概在地下三百米，或者更深。”

宋時欽沉默了。

地下三百米。

哪怕沒有這些禁锢住他們的神秘危險的黑色黏液，想要返回地面……怎麽回？

更何況這些黑色黏液可以輕易麻痹他們的身體，而他們對它們的弱點特性一無所知。

“身上有纖光彈嗎？”他聽到陸也毫無起伏的聲音，好像對于身處三百米地下、似乎沒有生還機會這件事，他絲毫不在意。

很多人都沒辦法從容面對死亡。

宋時欽同樣如此。

甚至多次與死亡擦身而過後，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不怕死和無法坦然面對死亡并不矛盾。

“有兩枚。”但被黑色黏液禁锢拿不出來。

宋時欽隐約猜到陸也的想法：“你想炸那顆腦袋？”

陸地嗯了一聲。

他的視線盯着鼓動活躍的大腦。

最前面挂着蠶蛹的“電線”動了，通過蠕動來到大腦上方。

下一秒，大腦頂部的腦組織蠕動着騰出一個坑，見狀，蠶蛹身上的黑色黏液往上收縮與“電線”融合在一起，失去禁锢的人類落進坑裏，一點一點被大腦吞掉。

宋時欽豎瞳中的血色劇烈蕩漾，被吞掉的那個人在黑色黏液離開時蘇醒過來，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大腦吞食卻無能為力，絕望得得連聲音都沒辦法發出。

照這個情形，懸挂的蠶蛹都是食物，遲早會輪到他們。

宋時欽不忍地将視線低垂，小聲道：“纖光彈炸開的話，這裏有可能坍塌。”

到時候他們同樣會死。

陸也淡淡道：“同歸于盡總比成為食物好。”

宋時欽頓了頓：“可風小姐她……”

這下輪到陸也沉默了。

過了會兒，宋時欽聽到他說該怎麽炸大腦的計劃。

很簡單很直接。

等到陸也被送到大腦上方，直接送大腦一顆纖光彈。

在這之前，他需要創造機會從宋時欽那裏拿到一顆纖光彈。

陸也剛剛試了，被黑色黏液裹住雖然大幅度動作會被發現，但細微的動作會被忽略，這個過程他可以慢慢挪動手指，去夠放在腿側的匕首。

終于，他摸到匕首刀柄。

寒光一閃。

削鐵如泥的匕首劃開黑色黏液一道口子，右手從黏液中解救出來，身體借力蕩向宋時欽，冰寒的刀刃劃開宋時欽身體表面的黑色黏液，後者借着這個機會，将他艱難摸到攥緊在手心的纖光彈扔給陸也。

陸也剛剛接到纖光彈，黑色黏液終于反應過來，體表被割裂的黏液瞬間合攏裹住，不僅如此，“電線” 不斷湧出更多的黏液裹上來，眨眼将他的臉一起淹沒。

哐當。

陸也手中匕首落地。

黑色黏液包裹擠壓他時，同樣湧向匕首，試圖一并淹沒，卻在觸碰到匕首時，又默默地松開了。

宋時欽得到和陸也同樣的待遇，兩人被裹得嚴嚴實實，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露，黑幽幽地懸挂在半空。

不過大概因為陸也在被黑色黏液重新包裹的剎那，放松了身體和呼吸，表現得安靜乖巧，本該暴走的黑色黏液好像找不到理由懲罰他，除了把他臉一并裹住之外，并沒有使勁擠壓他的身體。

同時，他的意識依舊清醒。

感知不到宋時欽那邊的動靜，後者再次被黑色黏液侵蝕，無知無覺。

不知過去多久，黑色黏液終于将聽話的獵物的臉露出來。

陸也沒再做多餘動作，時間流逝得格外漫長，通過心裏默數秒鐘，他計算出已經過去近十個小時。

“電線”每一個小時投喂大腦一次。

排在他前面的是克迪爾。

下一次進食，就是克迪爾。

陸也不是沒想過提前動手。

沒有機會。

那些黑色黏液嚴格遵守排序投喂，根本沒有“插.隊”的意識，不出意外的話，這些蠶蛹只有他保留清醒，剩下的只會在被大腦吞食前蘇醒。

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掠過無數畫面，最後停在一雙仿佛墜進星辰的墨藍雙眸。

他這一生沒什麽值得留戀。

這條命可有可無。

原以為臨到頭不會有任何不舍，卻還是不免落俗的有些遺憾。

沒有幫那個小家夥找到日記本。

也忘了叮囑她，不要随便相信人類。

“慢點啊啊啊啊——！”

熟悉的清脆聲音突然落入耳畔，令陸也一怔，他直接将之歸于幻覺。

“會摔散架的——！”

情緒一直處在冷靜狀态的男人臉色巨變。

視線裏，礦頂其中一個礦坑忽然噼裏啪啦掉下無數白花花的粗壯白骨，它們落進礦池，濺起巨大的墨藍水花。

緊接着這些七零八落的粗壯白骨迅動起來，密密麻麻組合成一朵“花”的形狀，接住最後從礦坑裏落下的小白骨。

蹦了個極的奇奇小仙女暈頭轉向地從白骨花中間站起來，小腦袋差點掉下去，她趕緊伸手扶穩。

憑借對肋骨的感應，風奇奇一眼鎖定陸也的方向。

看到對方只是被挂在半空，還活着時，她放心了。

“陸也，你好好反思反思，為什麽每次都要我來救你。”小白骨驕傲又矜持地哼了一聲。

平緩的心跳在這一刻驟縮，胸口的肋骨發出滾燙溫度，洶湧的情緒如海浪席卷他的意識，男人望着遠處的小白骨，良久，緩緩笑了。

“大概我太笨了吧。”他認真地回答。

自從風奇奇帶着一群粗壯骨頭從“天”而降，這片礦洞裏的黑色黏液們就變得安靜如雞。

風奇奇被白骨花送到地面。

然後那一堆骨頭們以最快的速度組合成一具具完整屍骨，大小和死亡峽谷內風奇奇拼湊的那些同伴們差不多，不一樣的是，風奇奇能夠指令它們。

血色藤蔓沒聽懂她的話，給她翻出好多白骨出來，風奇奇正要跟它們battle一下，讓它們明白她要找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白骨們忽然活啦。

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麽。

更不知道為什麽能夠指令它們。

她将疑惑在腦海裏存了一秒，然後果斷抛開，熟練地指使活了的白骨們，讓它們找陸也。

白骨們可比血色藤蔓好使多了。

找人速度一流，挖土技能也是不一般的好。

……

她的白骨護衛隊厲害得緊，風奇奇完全沒将礦洞內的那些黑色黏液放在眼裏，她一邊指使幾具白骨去救陸也，一邊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在引誘着她、迫使她不自覺朝那顆大腦靠近。

“922，你去戳一下。”

風奇奇同樣給這些白骨們編了號，從861開始。

她可沒有忘記死亡峽谷裏那些白骨同伴們。

被她命名922的高大白骨一拳錘向大腦。

讓你戳一下，不是錘！

風奇奇連忙往後躲。

好在大腦除了多出個坑外，沒有任何反應。

但小白骨隐隐看到大腦裏面好像有人類。

沒看錯！

真的有人！

她趕緊讓白骨們上，把裏面的人類救出來。

白骨們照做。

大腦看着可怕，實則是個脆皮，在白骨們的暴力下，硬是從裏面扒出四個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人類，胸口微微起伏，殘留着一口氣。

風奇奇看看那四個即将狗帶的人類，又看看被白骨們撕開、現在重新合攏的大腦。

要不……把它喂給這幾個人類？

就像救宋時欽那樣。

想了想，風奇奇學着記憶畫面裏的那幕，她擡起左手骨，忍着惡心試探地對向大腦。

她心裏倔強的想着“收”，而不是“吃”。

墨藍熒光果真從大腦身冒出，整顆巨型大腦瞬間化作墨藍光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風奇奇的左手骨，快得讓她拍開的時間都沒有。

風奇奇：“……”

風奇奇：“…………”

風奇奇：“………………”

沒等她掰下左手骨，她的腦袋重重“嗡”了一聲，像是有道驚雷直接劈在她的頭頂，凝聚的思緒瞬間空白。

模模糊糊間，她心裏掠過一個念頭：

【3號殘片回收成功。】

所謂的3號殘體不是指那顆巨型大腦，而是它吞食過的一小塊心髒碎片。

這個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風奇奇意識逐漸清醒。

眼前出現陸也蒼白的臉。

她脫口而出：“……我好像知道日記本在哪了。”

陸也緊繃的身體略略放松，他似乎想點頭，但沒成功。

頓了頓，他面無表情道：“奇奇，能讓它們離我遠一點嗎？”

兩具粗壯高大的白骨一左一右緊緊貼着他，就差和他手挽手。

與此同時，頭骨還不忘轉過來用空洞的眼眶陰森森地盯着他。

作者有話說：

我盯.jpg

二更到，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