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1)

椰樹葉如傘般散開, 翠色的綠,掩住了墨色的紅。

血跡混雜在細砂中,像是和了一團泥, 顯露着破舊的磚紅。

溫瑜如同一個路人, 沿途賞景游玩,心滿意足下,便遠路返回。

迎面卻是血腥。

以及樹下一具無頭屍體。

尚有暗色的血漿,仍連接在屍體與沙地之間, 血液汩汩而動。

溫瑜斂眸,岑樓桀骜, 無羁,殺人不管埋, 血腥不管藏,還真是他的做派。

她恰到好處地驚愕。

繼而就是掏出玉簡, 要聯系天方一水閣。

像是每一個修真界的路人,都會做的事情。

“砰!”

眼前屍體突然爆開,強橫靈力裹挾着血肉碎塊四散而飛。更多的,像是打向溫瑜。

如同遮天的磅礴大雨, 滴滴點點,都帶着砸死人的迅捷力量。

毀屍滅跡?

溫瑜挑眉。

揮手一道靈力打出,靈氣化壁,擋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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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緊接着,她面色變了。

因那血肉竟穿透屏障,直直向她身體打來,而屏障之上, 滋滋冒響, 腐蝕出無數細密的小洞。

這血肉竟帶毒!

她欲抽身回退, 卻有一雙手,攥住她的腳腕,力逾千斤,将她狠狠地釘在原地。

那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腳腕,每一個勁力,都在無聲吶喊着一個“死”字。

這異變她未料到,僅一息的耽誤,就有一滴打在她的袖口,腐蝕穿透,在她手腕上,留下一個黑血洞。

并像細線蟲一樣,仍在試圖往下鑽。

如果溫瑜是個游戲角色,這時候,她就能看到她的血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地下降。

-1。

-50。

-100。

呵,挺能玩的。

她眼睛微眯,眸中一抹狠意。

身上各處的配飾微熱,藏于其中的冰晶同時發力。

靈力浩瀚如星海,瞬間的威壓幾乎将空間撕裂,摧枯拉朽的絕對力量下,蠕動的血肉灰暗幹枯,像是一粒粒燃燒後的飛灰,粉碎湮沒。

剔透靈力覆于周身表面,溫瑜左手扯出血線。

鮮血順着她的右手腕滴落。

她身上僞裝寸寸褪|去,顯露出屬于懷玉城主的高潔冷傲,極致的白,極致的紅,眉眼肅殺,發絲無風自動。

“你的心髒,不痛嗎?”

他溫聲開口,眉眼淡漠,是極致的無情和玩弄。

海浪沖刷,暖風拂過,椰樹葉蒲扇般輕搖。

沒有人回應他。

溫瑜将那絲血線攥入手中,微閉了閉眼,頃刻間人如閃電,原地僅餘殘影。

虛空之中現出另一個殘影,兩相碰撞,一個呼吸間,已交手十數次,最終,伴随着“砰”的一聲,其中一人被狠狠砸在樹上。

黑鐵面目無情,遮掩對方全部表情,僅餘一雙深如寒譚的眼。

蒲雲憶被壓|在樹上。

他發絲微亂,衣衫領口微散,那雙眼睛,就那麽看着溫瑜,沒有什麽情緒。

或者說,他掩藏了他的情緒。

冰晶釋放,靈力傳遞加深,溫瑜逼近他,右臂壓|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反抗的力量,将他制住。

“捉到你了。”他勾唇而笑。

兩人離得極近,近到能聞到彼此的呼吸,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熱度 ,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對方的倒影。

系統捂住了眼睛,偷偷從露出的指縫中往外看。

靈氣屏障早已布下,隔絕周圍一切窺探和感應,哪怕這方空間天崩地裂,在旁人眼中,也一如往常,不會察覺。

蒲雲憶卻不試圖反抗和掙紮了。

他的瞳孔黑沉安靜,竟帶着幾分坦然地看過來。

雖然無聲,卻似乎在說着——“那你又能把我怎麽樣呢?”

溫瑜眯起了眸子。

很快,她擡起了左手,血線早已崩裂粉碎,她手指上如同染了紅色的朱砂,向着蒲雲憶探了過去。

先是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繼而,在對方坦然的目光中,輕輕下移,點過他的下巴,落在了他的喉結上。

隔着皮膚,溫瑜能感受到對方緊繃的力道。

“這是還上弦宗內的那一下。”

她輕聲而笑,滿意地看他瞳孔中終于有了情緒變化,向後退了一步,松開了他。

系統:【宿主,你怎麽把孔海的老底給交代了?】

【他知道了。】

溫瑜眸色淡淡,看蒲雲憶安靜起身,整理着衣服頭發。

她視線微垂,攤開的右手中,是一枚散發着微弱紅光的識靈令。

蒲雲憶定是确認了她的身份,對上弦孔海之事有所知曉,否則,他不會以王鵬的身份來試探和針對她。

那帶毒血肉,本就是沖她來的。

而那個時候,溫瑜明明還是普通人的樣子,蒲雲憶卻将她找出的這般準。

甚至逼得她動用了隐藏的冰晶靈氣。

他這個人,倒是能給人一些驚喜和驚吓呢。

溫瑜右手回握。

識靈令碎成齑粉,随着她手掌的攤開,晶晶亮亮的紅色灑落。

她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能将她看透,甚至帶給她威脅。

同樣的,蒲雲憶這個人,遠比書中蒼白文字裏的“偏執黑化美強慘”要立體活泛得多。

他們兩個,都有秘密。

且這個秘密,都被彼此發現了。

【啊啊啊啊啊!!!!】系統捂頭尖叫:【宿主,這可怎麽辦啊?他知道得太多了,會破壞你的計劃的!】

【又殺不了!嗯,綁了行不行呢?不行啊,綁了這魚還怎麽炸啊!你不會也要玩完在這個世界裏了吧!】

系統顯然有些崩潰,一會【不會吧不會吧!】,一會【怎麽辦怎麽辦?】,溫瑜直接按住它的頭,制住它:【事到如今,就談談好了。】

談談?

剛都你死我活了,這還是能談談的?

系統懵了。

卻見這位城主,揚起溫和笑意,一如衆人前那副谪仙般的形象,沖着蒲雲憶問道:“喝茶嗎?”

茶?

喝茶?

蒲雲憶得直接打過來吧?

難道這次任務會失敗于人設崩塌?

系統又要崩潰了。

卻見對面的蒲雲憶,緩緩地搖了搖頭。

嗯?他怎麽還回答了?

系統突然覺得有點戲了,自己給自己按上了大張的嘴,謹慎地盯着對面的人。

“不喝茶,那就直接談談吧。”

溫瑜無所謂地一揮袖,兩人之間便現出一個方桌,兩個凳子。

方桌之上,擺着筆墨紙硯。

蒲雲憶的視線落在紙筆上,停頓了一息,重又擡頭,看向溫瑜。

“怎麽?字寫得不好看?”溫瑜随意笑着,先坐了下來,眉峰微揚:“放心,我不會笑你。”

因着被知道秘密,又斷定蒲雲憶別有所求,不會告密,她褪|去了人設的僞裝,展露了屬于她本身的性格。

放在一城之主身上,在那溫和以外,又多了些許潇灑恣意。

仿若天地之間,無人能令他皺眉。

而他,什麽都無所謂。

蒲雲憶濃墨般的眼,落在溫瑾的身上,眼神微暗。

端方公子,風|流名士,與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自始至終,也不該有坐在一桌的機會。

哪怕,這機會,來源于對方無意的施舍。

溫瑜只是笑,像是脾氣很好:“蒲雲憶,既然你找到了我,想要殺死我,想必也知道了我曾經用過的身份和秘密。”

“而你,被我殺了卻不死,明明經脈盡廢卻能與我相抗,”佳佳公子微微一笑:“你的秘密也不少。”

“有秘密要掩藏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人。”

“與其拼死拼活,不如,我們合作?”溫瑜食指輕點桌面,方桌縮地成寸,瞬間來到蒲雲憶身前。

他支着下巴,頭微仰,臉上挂着笑意。

夕陽的暖光,映在他的瞳孔中,讓那笑意,帶上了幾分溫暖,卻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

蒲雲憶微微垂眸,迎上他的視線。

卻繃緊了身體。

只是,溫瑾沒有攻擊,他仍舊說着:“我們彼此合作,彼此幫忙,我想要的,你幫我達成。”

“而你想要的,我也會幫你達成。”

“怎麽樣?懷玉城城主的傾力相助,能将你的麻煩都解決。”

溫瑜可以說是很坦誠。

過往世界中,她确實曾經忽悠着別人去合作,一點都不真情實感。

可現在,面對着這個發現她秘密,甚至能識破她僞裝的男人,溫瑜覺得,她可以給他一個特例。

以現有的數據綜合來看,蒲雲憶若是同意,對于她任務是至少翻倍的助力,而她判斷,蒲雲憶想要的,也是她有能力給的。

只是,她無法确定對方同意的概率。

因為基于原書內容建立的信息庫,已經過時,而眼前這個蒲雲憶,他的情緒變化太過淺弱,整個人封閉的,像是一塊融入天地和山河的石頭,她沒有他的性格和傾向數據。

在這一刻,他可能同意,也可能不同意。

任何一種回答,都不算突兀,卻也叫人驚訝。

完全的随心而變、不可預測的概率。

【我覺得他不會同意吧。】系統咬着筆:【要被救贖的美強慘,防備心還是很重的。】

按照書中邏輯來講,是這樣的。

溫瑜認同。

可這裏是現實。

在她的注視中,蒲雲憶動了。

他邁步過來,拿起了筆。

他拿筆落筆的方式,有些生疏,寫下第一個字時,還有些緩滞,可很快,便漸入佳境。

蒲雲憶的字,并不算漂亮。

也沒有往常那些故事中,霸總男主的霸氣外露。

他的字,透着認真。

一筆是一筆,一劃是一劃,像是沒有機會聽學的孩童,抓住所有可能的機會學學習,堅定地握住毛筆,抿着唇,眸眼嚴肅,認真整齊地寫下。

【他其實挺慘的。】系統:【還是孩子時就成了修奴,沒有念書學字的機會。】

【能寫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确實。

溫瑜認可。

而且,蒲雲憶寫字的樣子,透着點莫名的沉靜,比起那些所謂書法大家的炫技書寫,更叫人心中安寧。

她難得地沒有說話。

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寫字。

很快,蒲雲憶停下了筆。

他很細致地将毛筆放好,不沾染在外任何墨滴,像是個被教過的标準的好學生。

溫瑜垂眸。

紙上留下整齊的一行字——“我們所求的,是相悖的。”

“莫要再針對沐顏。”

呦呵。

剛剛寫字的安寧感瞬間被打破,溫瑜詫異地看了一眼蒲雲憶,想不到這書還是靠譜的,現在他就已經對沐顏情根深種,癡情不悔了嗎?

就連這時候,都要保護沐顏。

明明在上弦宗時,看不太出來兩人的親近感。難道是帶點傲嬌的性格?

“她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溫瑜迅速切換到任務模式,開始試探攻心。

蒲雲憶落筆。

這次,他寫得更順了些——

——“她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竟是将溫瑜的話,又還給了她。

“那這樣如何?”溫瑜按住那張紙:“我可以不對付沐顏。”

“既然你喜歡她,我甚至可以,促成你們在一起,讓她只屬于你一個人。”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

系統:???是說謊的吧?

溫瑜嘴角挂笑。

這計劃她也想過,将沐顏推到一條魚的身上,借力打力,利用這條魚,去打掉其他的魚。

到最後,她只需要再處理這一條魚就好。

蒲雲憶主動湊上來,又是一號魚,也未嘗不可。

這下,他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可蒲雲憶只是搖了搖頭,将筆放下,轉身走了。

似是知道溫瑜不會做什麽,他甚至都沒有防備。

溫瑜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微眯,半響,嗤笑一聲。

她知道。

開戰了。

但,開戰了,才有趣。

“這就是您拍下的鲛人了。”

天方一水閣中人客氣地将鐵籠送上,安靜地退下。

鐵籠之中,鲛人漂亮的下颚揚起小小的弧度,透着點疏離和冷淡。

不是拒人千裏的冷淡,而是叫人想要摧毀、想要控制、想要讓那片白染上紅的冷淡。

書中,女主憐惜鲛人,怕他不懂,便用了最簡單的方式,告訴鲛人“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話,我會保護你。”

她小心地打開了籠子,溫柔地為他的傷口上藥,細致地問他“會不會痛。”

她并不知道,每一次細微的痛楚,對于淩朗原來說,像是毒藥一般癡迷,他為人冷淡,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快感。

沉迷,甚至要努力繃緊身體,咬住嘴唇,刻意冷淡,去壓抑着那微微跳動的興奮。

而“主人”這個詞,偶爾命令式的“不要亂動”、“在這裏等着”,更叫他連牙都咬緊。

他克制着,像是因為被捉捕而冷淡着世界的鲛人,唯有沐顏低下頭時,才會用像狼一樣想要吃人的眼神,去盯着她。

沒有鲛人會抗拒快感。

淩朗原想要更多。

他便一直以這樣乖乖懵懂的被害者形象,在沐顏身邊,待了一陣,先是身體,然後是心靈,被這個人征服,成了最終NP大和諧中的第四條魚。

而現在,溫瑜(妹妹)站在鐵籠前。

她燦星般的眸子恬靜,海藻般的長發幾乎包裹住身體,不施粉黛。

精靈一般美好的少女,只是微微彎下了身體,她的手指很漂亮,柔|軟小小的可愛,沒有修長的冷硬,向那警惕的鲛人伸了過去。

穿過黑鐵欄杆的縫隙,紫色的紗衣柔|軟,她的手指,撫上了鲛人腹部的傷口上。

那是淩朗原為了逼真,故意刺傷的自己,書中,沐顏曾為他上藥。

這樣暧|昧的位置,即使沒有那些疼痛的刺激,也足以叫人心緒微亂。

沐顏溫柔,這樣問過他:“疼嗎?”

如今,淩朗原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她是懷玉城主溫瑾的妹妹,養在城中從未出來,不涉世事的大小姐。

除去拍賣會上微亂的呼吸,他當她,只當是個工具。

一個用來找出被獵捕鲛人的工具。

脆弱又可憐的鲛人,他想,這樣一個大小姐,應該會心軟得一塌糊塗,愚蠢地想要拯救他吧?

而他越是抗拒,她便越想要拯救,越想要靠近。

這是被各種情愛話本荼毒了的傻女人一貫的通病,如同總是追着他的那個女人。

他不去看她。

任由她軟軟的手指,搭在腹部的傷口上,冰冰涼涼的,卻激不起他任何的心情波動。

就讓她心疼他好了。

容忍一下。

可下一瞬,腹部的疼痛,叫他身體微顫,若不是克制力驚人,只怕會忍不住溢出呻|吟。

他眸中微震,看向了溫瑜。

少女笑容明媚,沒有惡意,她眼眸明亮,看了過來,問了一句:“疼嗎?”

與書中同樣的問話,卻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淩朗原沒有回應。

他只是看着她,與她手掌接觸的皮膚,越發的發燙,熱意從肌膚相接處,向着全身上下蔓延。

他心底再次升起隐秘的渴望。

甚至希望,少女會因為,他不回答的不乖,而懲罰他。

再讓他痛一次。

這種可能,光是想想,就讓他興奮,呼吸急|促,甚至忍不住,身體向前,腹部的傷口向少女的手靠了靠。

少女不笑了。

她很快地皺眉:“不許亂動。”

身為鲛人一族的王,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命令的語氣與他說話,若是有人敢,也要被切成八段去喂鯊魚。

可鬼使神差的,淩朗原停住了動作。

他聽從了命令。

甚至希望,聽到下一個。

可卻有人,打斷了這一切。

一道柔美女聲,很溫柔,帶着奉勸的善意和不認同,插了過來:“溫小姐,鲛人也是生命,你這樣對他,他會痛的。”

聲音來自身後,正是沐顏。

她沒有接受邀請,但因為守門的是溫瑾特意安排的四月,她輕而易舉地便進了來。

終于來了。

溫瑜心中笑着,面上卻不顯,甚至連頭都未回。

只是淡淡地擡起手,在鲛人破碎的衣衫上,擦着手上沾染的血跡。

一下,又一下。

偶爾帶起痛楚,能看到男人瞬間緊繃的身體,和眼神中微弱的壓抑不住的迷離。

這樣漠視和無所謂的态度,叫沐顏皺了眉。

她不喜歡被忽視。

不僅僅是不喜歡被男人忽視,她更不喜歡的,是被女人忽視。

尤其是,來自一個漂亮的高傲的大小姐的忽視。

沐顏加重了語氣:“懷玉城以仁義聞名,溫大哥更是仁善君子,你這樣做,傳出去,會破敗懷玉城和溫大哥的名聲的。”

“你是懷玉城城主的妹妹,做事該以懷玉城為重,不能任性胡為。”

以宗門和親人受損相勸,溫瑜應該能理解悔悟了吧?

沐顏看過去,一臉正義。

果真,如她所料,溫瑜的手收了回來。

她甚至轉過身,看了過來。

“你說得對。”

沐顏笑容友善,下巴微擡,已經做好了接受道歉和說沒關系的準備。

可誰知少女神色漠然,下巴比她擡得還高,目光睥睨向下,冷冷地問道:“可這是懷玉城的事,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我做對做錯,也輪不到你來長舌管教。”

“嗯……你叫什麽來着?”

她偏頭思索,毫不掩飾眼中的敵意。

驕縱!

沐顏盯着她,有隐秘的怒火積壓|在胸。

這樣的大小姐,她曾經碰到過不少,樊師兄的遠方表妹就是,明裏暗裏地擠兌她。

她不跟她們計較。

因為,她只要忍讓,善良,溫柔,就會有人去訓斥她們。

那個什麽表妹,被樊師兄驅逐回了外家,據說,因她一句“沒關系,我只是擔心,她這樣的性格,會和道侶不睦,做出些錯事來。也許,需得厲害些的,才能管住她”,甚至被許給了一個脾氣急性的男人。

婚後表妹家事,樊長鳴這個做表兄的未來家主,自然不清楚太多細節,也不會有人沒眼色的去跟他說。

他只是知道,表妹确實乖順了許多。

收斂了性子,顧家了。

沐顏卻隐隐聽說,那個男人,他打她。

浮于表面的憐惜之餘,沐顏選擇不拿不确定的傳言去打擾師兄,可她隐隐知道,這是天道,對這個女人的懲罰。

這樣的懲罰,落在了所有與她作對的女人身上。

現在,輪到了溫瑜。

沐顏溫柔淺笑,臉上有着被冒犯的錯愕,更多的,卻是寬容:“溫小姐,在下沐顏,是上弦宗弟子,一月前,曾在懷玉城叨擾,住過一段時間,與你兄長以友相交。”

“貿然出言,是我的不是,但溫小姐,我是為你好。”

若論起激怒人的十大語錄,“我是為你好”絕對能排在前列。

可少女卻沒有發怒。

她只是随意地瞥過來:“是嗎?”

“真奇怪。你為我好,可你說的話,卻總叫我不舒服。”

沐顏笑容一滞,緊跟着就見少女頭轉過去,向一側看去,問道:“哥,這就是忠言逆耳的意思嗎?”

少女笑容燦爛,眸中滿是依賴。

沐顏眼眸微斂,确定了一個猜想:溫瑜很在意溫瑾。

如同每一個在她面前失敗的女人,在意着在意她的男人。

而溫瑾的臉上,也是寵溺的笑,他不訓斥溫瑜,反而說道:“瑜兒,沐道友的話,你不必在意。”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哥在。”

聽到這話時,最先有反應的反倒是淩朗原,他甚至期待,溫瑜是不是又要跟他問話了,這次,他表現得更抗拒一點的話,她是不是,會,更大力的懲罰他呢?

可溫瑜看也未看過來,她只是甜甜笑着,反手指回來:“我想帶他去海邊玩。”

“聽說,水裏的鲛人,很是晶瑩漂亮。”

“嗯,”溫瑾應了:“叫護衛跟你去。”

“我不喜歡他們跟着。”

“我叫他們遠遠的,不會打擾你。”

兩人一個撒嬌一個哄,系統共感溫瑜五感,差點被這一人雙簧和視角變換給繞暈了,最後不得不切斷,趴在桌子上醒神。

【宿主,這巫毒娃娃的作用,和過山車有一拼了,轉得我七葷八素的。】

溫瑜過完了戲瘾。

妹妹便轉過身,投沐顏投去勝利的笑,理都未理她,打開了籠子。

她解開了鲛人身上的鎖鏈。

淩朗原的心冷卻下來,失望極了。

在哥哥面前,少女被馴服了似的,給不了他想要的。

他真實的冷淡。

可一絲涼涼的觸感,卻扣在他的手腕上。

淩朗原低頭,一枚藍色姣絲雲紋圓環扣住他的手腕,另一頭連着細細的銀色鎖鏈,被少女牽在手中。

她打量着他,一指點在他的頸窩。

雲紋紋路環繞優昙花的藍色|圖案,印在了那裏。

少女滿意了,她點點那圖案:“這代表着,你是我的。”

“你要乖,否則,我就不要你了。”

少女修為低微,淩朗原都不需廢什麽力氣,就能将它輕易抹除。

甚至于,阻止它最初的顯現。

可他什麽都沒做。

甚至生出了,想要去蹭一蹭少女的手的沖動。

不過,驕傲讓他不允許。

“溫小姐,鲛人雖與我們不同族,可他同樣有思維,你這樣,是在折辱他!”沐顏聲音微厲,看向溫瑾:“溫城主,你這樣縱容她,遲早會害了她的!”

溫瑜一聽,心中有了計較。

沐顏不僅放棄争取了四號魚,還在四號魚面前,以妹妹為杠杆,急于确認她在溫瑾心中的地位。

很明顯,在這個魚塘中,溫瑾的地位,已經明确超過了四號魚。

“他是我哥。”溫瑜聲音天真爛漫:“他縱容我,有什麽不對嗎?”

“你也是那樣的女人嗎?假借關心我,其實是想要搶走我哥?”

她問得這樣直接,甚至都沒有諷刺,也沒有針鋒相對,只是很純然很好奇地發問。

可這樣沒有敵意的發問,卻叫沐顏有火也發不出。

“我沒有想搶走任何人。”沐顏緩緩呼氣,平靜說道。

可溫瑜卻不看她。

她扔給了鲛人衣服,那衣服料子華美,陣法紋路隐現,不是尋常人能穿得的。

而沐顏這才注意到,那用來扣住鲛人的圓環,是無雙拍賣會上被人用十萬靈石拍走的地級靈寶靈樂犀迦環。

原來是溫瑜拍走的,而且,就随随便便地就拿出來給鲛人,只是當做尋常玩意。

懷玉城底蘊竟如此豐厚,竟把她寵到如此的程度?

“穿好衣服,我們去海邊玩。”溫瑜看着他:“你記住,你是我的鲛人,從不低人一等。”

“莫要叫旁人,欺負了你。”

“你若是被欺負,便是丢了我的臉。”

她又遞過去靈藥,治好了鲛人的傷,然後,那圓環鎖鏈隐去,少女走在前面,鲛人略一猶豫,跟在了後面。

甚至,為了配合那件衣服,他的魚尾化作了雙|腿。

容顏俊美,眼神冰冷,氣度非凡,俨然一個世家貴公子的模樣。

走在外面,只怕沒有人,能将他和拍賣會上狀若狼狽的鲛人聯系在一起。

沐顏怔怔看着,臉上一瞬間有些扭曲。

她心裏憋悶。

原本,這條鲛人,該是由她拍下的才對。

她才不會那般虛假,她會對他好的。

“沐姑娘,瑜兒雖性子驕縱了些,心裏卻是有分寸的。”一旁,待溫瑜離開,溫瑾才溫聲出言:“她不管束,才會對你如此說話,你莫要與她計較。”

沐顏眉微皺。

來了。

這相似的場景。

每一個男人,最初總是要維護那個最終會離開的女人,直到,她讓他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然後,她贏了。

而在那之後,那個男人對她,會更加不一樣。

她要做的,只是溫柔美好,不吵不鬧。

“我只是擔心……”沐顏低頭,最後補上了一個幾不可聞的“你”字。

“我明白。”溫瑜:“也是我慣壞了她。”

她看向沐顏,引她坐下:“沐姑娘,你傷重未愈,這般着急得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沐顏一怔,她盯着眼前的茶盞,想起來意,一時竟覺無法擡頭。

“我……我想來謝謝你為我引毒。”她擡眸,眼神中滿是關切:“溫大哥,你沒有關系吧?”

她頓了頓,掏出一枚玉瓶:“這是千愈液,我本是想拍回去給師兄解毒的……如今,還是先給溫大哥你吧。”

溫瑜搖頭:“不必。”

“我修為高,能壓制毒素,還是給樊道友用吧。”

沐顏頓了頓,想起當初被讓出的芝東凝露,并沒有再堅持,收起了玉瓶。

一時之間,兩人泛起了沉默。

茶氣袅袅,溫香簇簇。

半響,沐顏才磕磕絆絆地說着:“是四月姑娘,讓我進來的。”

“你知道我要來?”

像是沒話找話。

“我不知道,”溫瑜看她,眼神認真溫柔:“我只是告訴她,沐姑娘來,不用阻攔。”

沐顏低了頭。

她覺得臉上有些熱。

掩飾地喝了口茶。

溫瑾還有句話沒說。

四月心思簡單,她只是一問,她就将什麽都說了,除了被吩咐不用阻攔,還聲音清脆,仰起小臉笑着:“城主還說了,他這裏的事,沒有什麽必要瞞着姑娘,但凡姑娘問了,什麽都可以說。”

那話,讓沐顏的心怦然而動。

尤其是,在拍賣會上,懷玉城顯示了那般的財力,被這樣的城主在意着,她雖不想挑明接受,可卻并不抗拒。

“其實,我有一件事,想問沐姑娘。”溫瑜開口了。

沐顏擡眸,反問道:“溫大哥,是想問拍賣會上,那繡帕之事嗎?”

溫瑜點頭:“我相信你,你不是水性楊花玩弄旁人的女人。”

“只是我不理解,為何你要如此做?”

“你若當我還是朋友,便給我一個解釋。”

她這話出口,徹底堵死了沐顏賣可憐求別問的路。因為她一旦求別問,便是不認可這個朋友。

現在的溫瑾,已經不是一個女主意志可以舍得放棄的魚了。

“溫大哥……”不知何時,沐顏眼中含淚,言語戚戚:“你變了……”

“你以前很溫柔的,不會這樣的。”

正等着答案的系統目瞪口呆:【還能這樣嗎?】

溫瑜見怪不怪:【倒打一把,女主的必備技能。】

她只是垂眸看她,靜靜地等沐顏把她的臺詞說完。

雖不知蒲雲憶還是王鵬時,到底跟沐顏說了什麽,但總歸是針對她懷疑她的話。

而此刻,沐顏的話,很好猜。

她水目盈盈看過來,像是下了某個重要的決定:“溫大哥,我問你,我送你的繡帕在哪?”

與此同時,系統正對着筆記上所寫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與沐顏所說的對着。

它手中拿筆,有對不上的随時打算圈一下。

可沒有對不上的。

那張筆記上,字寫得分外認真工整——{溫大哥,我問你,我送你的繡帕在哪?}

就連标點符號的停頓和意思,都與沐顏所說,分毫不差。

系統不甘不願地坐起來:【你贏了,贏一個一杯,我給你做十四杯冰沙。】

早在王鵬進入沐顏房間時,溫瑾就已經預料到了沐顏的到來。

甚至,預測了她反咬一口後的第一句話,跟系統賭了冰沙。

【比例要調好。草莓口味十杯,猕猴桃口味四杯。】

溫瑜交代好,便迅速投入,眸中微微疑惑:“你怎會如此問?”

沐顏卻将這當成了回避,再次堅定道:“溫大哥,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唉,女主總是這麽雙标。

不回答別人的問題,卻總是想讓別人先回答她的問題。

溫瑜默默吐槽,面上笑意完美,詫異恰到好處:“自然在我身上。”

“你讓我立了天道誓言的,這又是你送的,我當然會珍視着保存好。”

“說起來,”溫瑜看她,眼神中添了一絲壓迫:“當初沐姑娘讓我立天道誓言事,曾說過有難言之隐,請我不要詢問。如今,這原因,是與昨日拍賣會上的鬧劇有關嗎?”

“沐姑娘不會又要以一句難言之隐,敷衍溫某吧?”

她的威脅,讓沐顏當成了更深層次的反打回避,她俨然即将捕住蟬的螳螂,神情雖帶了符合人設的悵然,眼底深處,卻藏着壓抑不住的喜悅。

“溫大哥,你能将那繡帕給我看看嗎?”她閉了閉眼,放棄絕望一般:“只要你将繡帕給我看,我就将一切都解釋給你聽。”

那放棄絕望,是對溫瑾的放棄絕望。

溫瑜知道,沐顏已經懷疑他了。

懷疑溫瑾是拍賣會上繡帕事件的始作俑者。

溫瑜本來也沒有太刻意的瞞着。

她膩了溫柔的人設。

多數言情小說中,溫柔永遠是得不到女主的男二的配置,沒什麽特點,叫人記不住,不能給女主激|情,缺少吊橋效應的興奮,自然争不過男一。

既然如此,便在這溫柔之內,在加上一層底色。

一層黑化偏執病嬌的底色。

這樣,有助于提升溫瑾的魚塘競争力。

她玩起來也有趣。

只是,沐顏猜錯了一點。

溫瑜手指在儲物戒上一抹,一方繡帕青邊的繡帕現于手中,繡帕的一角,繡着淡雅的蘭花。

“沐道友,繡帕在這裏,你執意要看,是想要收回去嗎?”

她眉目帶了點冷淡,将那繡帕遞了出去。

“那便還你。”

沐顏的臉上,露出實實在在的驚訝。

驚訝到甚至都來不及掩飾。

然後,就是慌亂。

顯然,她已經篤定,拍賣會上繡帕拍賣,是溫瑾的手筆,而被岑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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