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蓮花池旁, 飛羽一身黑衣,身材傾長,英姿飒爽, 在狂熱的拜服者中, 她是唯一一個站着的。

她像是無法感知一般,只是看着那些人。

然後,她轉過頭,目光落在湖心亭中。

那裏, 沐顏不知何時坐了下來,竟像是脫力般, 連站也站不穩,她看着岑樓, 不可置信,甚至連手指都是顫|抖的。

不像是因為害怕, 反而像是力氣崩塌,以至于根本控制不住的軀體,就連那顫動,都是無意識的。

佛子明臺安然而立, 他對于這件事,并沒有那麽關心。

岑樓,他還看着溫瑾,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至于溫瑾……

飛羽輕輕眨了下眼,至于溫瑾,他沒有看岑樓,而是長身玉立, 轉頭看了過來, 對上了她的目光。

他甚至, 微微颔首,像是初次見面般,溫和守禮的一笑。

一如那天的對視。

只不過,這一次,飛羽知道,這不再是單向的,溫瑾已經能夠看到她了。

飛羽垂眸,她像是沒看見溫瑾那般,視線落在了湖中的蓮花上,輕薄透亮的粉,接天無窮的碧色,晨光中的露珠,明明清透,可襯着那粉,卻像是混了水的血滴。

她眸光極其微弱地暗了下,像是風中的葉影滑過眸子,幾不可見。

她從來都不喜歡這片蓮花池。

也許,禦獸宗的新主人,能鏟除這裏的淤泥,換一種花來種。

飛羽重新擡眸。

她迎上了溫瑾的目光,輕輕張口,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不用謝。”

然後,她轉過頭,不去看那狂熱的一片人,也不再将視線投射過來,像是永遠孤獨的一片雪、 一個影子,完全沒有存在感一樣,走遠了。

溫瑜看着她的背影。

她想起那一天,也是在蓮花池這裏,她察覺到的那個視線,勾唇而笑。

看來,在這禦獸宗中,有一個有意思的人呢。

溫瑜轉過頭,視線不經意地掠過沐顏,眼神中染上瘋狂的在意。

可她的這一波演技,卻并沒有被沐顏所接收到,她整個人失了精神一般,眼神空洞,只在那裏怔怔的,什麽都不在意了似的。

明臺注意到沐顏異狀,關心問她情況,沐顏只是搖頭,勉強笑着,說自己有些不舒服而已。

事實上,就連沐顏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

她只覺得頭鈍鈍的疼,什麽也沒有精力關心了,只想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因而,她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只希望能盡快結束。

無論什麽結果,只希望盡快結束,就好像,最重要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她并不在意,如今的事情,會向着什麽方向發展了。

唯獨岑樓,他看着溫瑜,眼神不移,一直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溫瑜垂眸看他,聲音溫和,一如他這個人對外的人設:“岑尊主。”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像是一塊瑩潤的玉,并沒有什麽鋒芒,聲音不大,可是,僅僅只是開口而已,就叫那耳邊嘈雜的信仰供奉停了下來。

禦獸宗門人,重新看了過來。

他們莫名地被牽引着,同樣重視着溫瑾所言。

當然,被魔尊宣誓效忠,連帶着整個魔宗都奉上,他們全都知道,溫瑾的答案。

沒有一個人,會拒絕接受這樣的力量。

可是,萬衆矚目之下,那端方公子含笑開口,明明溫和,說出的卻是拒絕。

“懷玉城偏安一隅,只是一方小城,當不起岑尊主和魔宗的效忠。”他眼神清正,明明說的是自身的短處,可卻不讓人覺得他自卑自賤。

“溫某知道尊主心系修真界,懷玉城願與魔宗一起維護修真界的和平,不需談歸屬和效忠,只是衆志成城,共同合作便可。”

禦獸宗的人,現在愛屋及烏,看溫瑾都是帶着十八層的濾鏡,本來還對他的拒絕納悶,如今聽完他的話,立刻又開始啊啊的興奮——

“不愧是溫瑜大人的哥哥,不貪戀執着于一時的權勢,而是心心念念着修真界的和平。”

“溫瑜大人有這樣的好哥哥,才是真正能救世的人,不像沐顏,恨不得立刻把人打成魔宗同黨,強行拉對立面!”

岑樓沒有言語。

他看着溫瑜,那般認真,可那雙清透的眼,卻漸漸染上瘋狂。

他不懂,明明,他已經将一切奉上,将所有的真心都給她,甚至,願意交付整個魔宗,而溫瑜為什麽還要拒絕?

他已經放下了高傲和自尊,交付了生命守護,跪下來祈求,可她為什麽,還是如此?

“溫——”岑樓開口,卻被溫瑜打斷。

她将他拉了起來,态度決然不容推拒:“岑尊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這時,岑樓才意識到,她叫他,岑尊主。

明明發誓效忠,是深思熟慮,也是一時沖動,他知道溫瑾亡故,溫瑜一個人支撐一個偌大的懷玉城并不容易,他想要幫她。

幾乎以一種卑微的方式。

可她拒絕了他,只冰冷地與他劃清關系,叫他“岑尊主”。

此前的“岑兄弟”,也只是為了達成她的目的。

驕傲的大小姐,像是一個妖精,她的視線,從來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她會在他眼前哭泣,暴露脆弱,拉着他一起去吃小黃魚,可是,她并不在乎他。

這樣的認知,叫岑樓的心,像是被什麽緊緊攥住擠壓一般。

那是一種,與誤會溫瑜死亡時并不相同的痛意,可卻同樣深入骨髓,觸及心扉。

“好。”

他沉聲迎着,反手抓住溫瑜的胳膊,站了起來,雙眸黑得發濃,黑得似血,力道兇狠地,像是在撕咬獵物。

此時的溫瑜,還處于痛意切斷的麻痹狀态,她并沒有感覺到岑樓異樣的力氣,也絲毫察覺不到,那本該察覺到的痛楚。

她只是微笑,像溫瑾一樣。

可落在岑樓的眼裏,便是,她連這痛意都不在乎,哪怕骨骼險些被掐碎般的痛楚,她都能完美地,展現屬于溫瑾的溫和。

在這一刻,她就是溫瑾,這是事關懷玉城生死的問題,她不會允許任何人,看透這一點。

心底滑過微末的心疼,明明微弱,卻慢慢地,蓋過了他的憤怒。

岑樓松開了手。

他甚至退了一步,像是解釋又像是嘆氣:“是我并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他低了頭:“溫城主,還請包涵。”

溫瑜緩緩而笑:“岑尊主不必介懷。”

岑樓微微仰頭,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環視四周:“這裏的蓮花也沒有很好看,我膩了,就不陪城主繼續賞蓮了。”

“告辭。”

岑樓不等回應,當即離去。

怼怼小能手走了,三人寂然無聲。

溫瑜一掃沐顏:“沐道友,你不舒服,我送你回房休息。”

她作勢上前,沐顏卻下意識地退了退,搖了搖頭,咬着嘴唇,似有難言之隐一般。

明臺雖不解,但适時開口:“沐道友若是不願,我可以送你回去。”

“沐道友,”溫瑜直接搶先打斷:“你不需擔心,之前你指摘懷玉城與魔宗勾結一事,我知你是心急修真界安危,并非是針對我或者是岑道友。”

“我不會因此介懷,還希望沐道友對我,也一如往常,不要在意。”她看着她,意有所指:“沐道友清楚我的為人,不要疏遠我。”

按照目前所打造出來的人設來看,這話聽在旁人耳朵裏,和沐顏的耳朵裏,完全是兩個意思。

系統撓撓頭:【宿主,你威脅她做什麽,不像是一條魚,倒像是反派了。】

【還記得我說過的釣魚嗎?】溫瑜沖沐顏露出溫和笑容,同時回答系統:【我們要給主角意志留空子,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定的掌控權的。】

【這樣的話,就是證據,會給女主一個潛意識,讓她覺得,如果有一天,她和我站在了對立面,想要弄死我這條魚了,那麽,這些過往的漏洞,都有跡可循,加上她手裏那枚溯影鏡,可以讓別人相信她。】

【這次奪取信仰,我們讓主角意志摔了這麽大一個跟頭,總是要給她一點甜頭的,要不然,她發瘋了咬人了,場景就不好看了。】

系統狂記筆記,去和前面的釣魚做一個标記聯通:【懂了懂了。】

而沐顏,在看到溫瑜的笑容時,避開了眼。

她的手,拉住了明臺衣袖,因為攥得比較緊,褶皺深深。

沐顏勉強笑道:“溫城主想多了,我只是還有事情,想與明臺說,正好路上同聊,溫城主不介意吧?”

溫瑜微笑:“自然是不介意。”

明臺順勢扶起沐顏,察覺到她整個人幾乎靠在自己的身上,微微将她推開,讓她舒服卻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碰觸。

他目下清明,再無雜念和旖旎,緩緩而行。

蓮花池中,藍尾鲛人赤身飛出。

水滴順着他的胸膛蜿蜒向下,他的發濕着,即使是那樣一張臉,整個人也雄性荷爾蒙爆發。

淩朗原逼近溫瑜,外人在前,他沒有說話,但那雙藍色眸子中的意思很明顯——

到你說的時間了,轉機在哪裏?

鲛人眸中毫不相讓,身體卻是一個馴服的姿态,落在仍圍觀的禦獸宗門人眼中,完全是另一個意思。

“這不是夢幻中的那個鲛人嗎?”

“明明那裏他是與沐顏……,實際上,他是懷玉城的部下嗎?啊!我想起來了,無雙拍賣會上,溫瑜大人拍走了一條鲛人!你們看,那鲛人的手腕上,是不是戴着靈樂犀迦環?那也是溫瑜大人拍下的!”

“這鲛人是溫瑜大人的!”

“夢幻裏全是假的!可我們這麽多人一起被拉入,這明明就是有人故意設計,想要奪走溫瑜大人的身份!”

“幸好溫瑜大人沒有被奪走!”

“那這不就是沐顏做的嗎!夢幻之中,她就是承繼者的身份!”

“她這個小偷!拿了一一刀又怎樣!小偷!”

憤怒之中,行走的沐顏腳下不穩,差點摔倒,她微微搖搖頭,那股鈍痛似乎加強了。

溫瑜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耳朵,并沒有放過幻境之外的聲音。

眼前微漾,幻境之外的景象,就像是水鏡上被人輕輕一點,一切都如波紋蕩漾,禦獸宗門人漸漸模糊消失。

溫瑜看向淩朗原。

他出現在這裏,也意味着,空間重疊該結束了。

既然結束了,那就随他所願,推進事情的轉機,順便,試試這主角意志的力氣。

“藍狼,”她聲音溫和:“你自由了。”

“瑜兒不願再拘着你,便放你自由,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還未走遠的沐顏,聽到這話,微微一怔。

她幾乎立刻意識到,這是那位大小姐,耍小姐脾氣,玩膩了鲛人,連面不願意見,就想直接将他給打發了。

這樣的無情冷漠,心情純淨、只知主人的鲛人,只怕會傷心。

她想要去安慰他。

或者,收留他。

可是,腳下越發沉重,疼痛越發醒目,只一想到這點,沐顏甚至惡心地想要幹嘔,像是生理性地排斥一般。

她沒有開口,甚至都沒有轉頭,也沒有再試圖去靠近明臺,不讓兩人顯得那般疏離。

只是任明臺扶着她,一步步向前。

她沒有力氣,甚至覺得失去了某種樂趣,什麽都不想做了。

溫瑜的視線緩緩地落在沐顏的背脊上,她沒有放過她的任何反應,長睫微動,若有所思。

這雕像傳承的信仰力量,對女主沐顏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嗎?

大到失去相抗的心思,大到放棄争取四號魚,就像是她的家被燒了,一切根基都在那裏,以至于,她根本沒有心思,也沒有氣力,去管屋外魚塘中,那四散游脫的魚。

甚至于,就癱在那裏,放任他們在眼前游|走。

溫瑜垂眸,這倒是個新信息。

她重新看向淩朗原。

淩朗原還在怔着,他很聰明,溫瑜如此說話,便是要順應現在兩人的身份發展,設一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他什麽都沒做,只是像一只茫然無辜的純真鲛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般,就站在那裏,像是孤零零的深海小魚。

事實上,淩朗原本來是要配合去表現孤落茫然的,可他聽到那話,卻是真的怔了。

第一個反應,就是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和溫瑜那般相處了嗎?

第二個反應,就是可惜。

可惜這話,是由“溫瑾”與他說的,是一個傳話,而不是女兒身的溫瑜對他說。

他眼中湧出深遠的懷念,幾乎露出些笑意,像是孩童看見最迷戀的糖果,像是小狗看到心愛的主人。

若是溫瑜來說,驕矜如她,定是不屑一顧,輕輕巧巧地一句——

“我不要你了。”

少女側顏精絕,垂下的眸子,長長的眼睫,即使沐浴在陽光之下,像最聖潔的魂靈那般,可卻掩蓋不了她的無情。

她就是如此。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根本不會給別人半點機會,一切,都随着性子來。

讓人恨,讓人苦笑,可也,叫人念念不忘。

那不允許有任何違背的抛棄,那明明咫尺卻永遠無法靠近的悲戚,光是想着,淩朗原就覺得微微顫|抖,呼吸微重。

擡眸之間,仿佛真的看見了溫瑜如此,越陷入幻想,越沉迷其中,越無法動彈。

溫瑜微微揚眉。想不到,這淩朗原的演技還挺好的。

系統也附和:【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冷情禁欲系,走的都是面癱路線,看不出什麽太多波動。】

【原來維持着面癱,也是可以展現出演技的啊,】系統捂臉:【我真的是被現實世界裏跟你一起看的偶像劇給誤導了,以為全世界的面癱,都是無表情無反應啥也看不出來。】

它雙手比贊:【淩朗原要是在現代世界,能紅,偶像派和演技派兩手抓的那種紅。】

溫瑜認可。

關鍵,對方此前是鲛人族長,根本沒有接觸演戲的機會,可現在,卻不顯稚嫩,一切渾然天成。

溫瑜看着他,表面配合着給與安慰,實際則在研究着淩朗原的神情和眼神戲。

一個優秀的影後,不會放過任何讓她心動的素材。

兩人在這“飙戲”,旁人卻當了真。

巫興謀胖且敦實的身軀,靈活地院牆後拐了出來,往湖心亭而來。

他一笑,臉上的肉微顫,眼睛被擠得只剩下兩條縫,顯出了幾分憨厚:“溫城主,大小姐仁善,好不容易拍下的鲛人,又是可遇不可求的,花費靈石無數,她絲毫不求,便将鲛人放走,興謀汗顏,比不得溫小姐。”

輕輕巧巧的幾句話,就将溫瑜任性的大小姐脾氣化妝成了施恩不圖報的仁善,偏偏他的樣子,看上去很真誠。

“巫少宗主謬贊了。”溫瑜微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巫興謀眯縫的眼睛中藏着精光,笑得更深。

果然,只要是人,就會有短處,世人口中那麽完美的溫瑾,明明是妹妹任性,可他,也會為她隐瞞。

他沒有那麽完美。

而只要有短處,就可以被他們控制,為他們所用。

巫興謀以為掌握勝算的時候,溫瑜則是給系統輔修微表情分析:【你看,聽完我的話,他臉頰般的笑渦更往下凹陷了,明明該是笑得更深的模樣,可他眼睛的長度和寬度不變,反而瞳孔放大了0.5毫米,這就說明,笑是真笑,但是算計的笑。】

【他在算計我。】溫瑜微笑:【當然,是我故意讓他算計的。】

【總得讓他知道,我為了妹妹,是可以抛棄原則的。】

系統瞅着巫興謀,若有所思,它盯着他的眼睛,舉着手裏剛翻出來的游标卡尺,特別想怼上去給他确認下那眼球放大的0.5毫米。

“溫城主,”巫興謀再次開口:“溫小姐此次來禦獸宗,便是要看靈獸大會,如今大會在即,溫小姐卧床,不便多動,城主也要照顧她,而懷玉城屬下,也該候在旁邊,随時待命為好,以免溫小姐有所需要,而禦獸宗的下人又用得不順手。”

“溫城主若是信得過在下,不如便将這鲛人交給我,我會親自派人,護他周全,将他送回海裏的。”

他姿态放得很低,甚至還補了下之前拍賣會上的窟窿,給自己立了個好好人設:“實不相瞞,禦獸宗以救護靈獸為己任,拍賣會上,我以纨绔姿态相争鲛人,也是想放他自由。”

“只是,終究是敗給溫小姐了,請溫小姐來禦獸宗,也存有靈寶交換,徐徐圖之的想法。所幸,溫小姐大義,與在下所想一致,甚至,還特意帶着鲛人,遠離了天方一水閣的勢力。”

天方一水閣神秘,世人并不知道,這座在修真界盤根錯節已久的秘密宗門,其實是傳說中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鲛人所打造的。

溫瑜看着巫興謀。

這一番話下來,很難不讓人對他有好感,甚至感嘆他的良苦用心和奉獻精神。

但是,她也是千年的狐貍,聊齋玩得很明白。

溫瑜只是微笑。

她的眸子,越過巫興謀,落在了淩朗原身上,意味深長,話卻是對巫興謀說的:“如此甚好,那邊麻煩巫少宗主了。”

她語調溫和,微微一笑:“他就交給你了。”

巫興謀大喜:“溫城主請放心,興謀定不負所托!”

而淩朗原,則是看着他身前的那個肥胖的身軀,嘴角爬上一絲清冷笑意,明明禁欲嚴謹,可卻交織着嗜血般的瘋狂,矛盾的沖撞,為他染上了別樣的色彩。

是那種,吸引人控制和淩虐的色彩。

而轉過身的巫興謀,對上這笑容中的色彩,怔了一瞬,像是被什麽擊中般,那一瞬間,連眼睛,似乎都睜大了些。

連呼吸,都是帶有熱意的興奮。

溫瑜再次認可了淩朗原的長相,不說別的,随便笑一下,都很引人犯罪。

她不欲多待,告辭離開,可還未邁步,藍尾鲛人來到身旁,素竹般精瘦漂亮的手,伸了過來。

他的掌中,躺着一枚藍色姣絲雲紋圓環,絲線般的銀色扣在圓環四周,精致地漂亮。

溫瑜垂眸,這是,妹妹為他戴上的靈樂犀迦環。

鲛人并不言語,微微低着頭模樣,明明高大,卻透着可憐,雙手捧起圓環,又透着珍視。

就像是,他知道要走了,便把主人的東西,還回去。

溫瑜略一思索,伸手去拿。

可手剛觸上圓環,往回一收,卻被拉住,鲛人手指輕輕一勾,不舍似的,并沒有松開。

溫瑜瞥着他。

這是演戲演上瘾了嗎?

她眼神警告,加了力氣,将那圓環收了回來 ,笑笑:“放心,我會将它交給瑜兒的。”

冰涼的圓環劃過手指,镂空的銀絲摩|擦出微微的疼,淩朗原想抓住,可對方的速度很快,他手中一空。

同時空的,還有心。

明明,他送還靈樂犀迦環,只是在巫興謀面前示弱,同時,也有與溫瑜劃清界限的意思。

可淩朗原沒想到,溫瑜接得那般痛快,甚至,有點伸手得有點迫不及待。

圓環被拿起的那一瞬間,淩朗原完全是下意識地反應,将它給勾住了。

他甚至,都沒有去看溫瑜。

只是覺得,不想失去。

明明這代表着一種主人的權威和束縛,代表這溫瑜對他的掌控權,明明是他要劃清界限的。

可是,當靈樂犀迦環真正被拿走時。

他,不想失去。

一時失神,犀迦環離手,淩朗原的目光追随而去。

可溫瑜卻沒有看他。

她收起靈樂犀迦環,轉身離去,并沒有回頭。

鲛人低下頭,眼眸越發得藍。

他們之間,還沒有完。

溫瑜則是越走越遠,她的神魂漸漸脫離巫毒娃娃,向着本體飄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昨天紅包已發,今天評論區繼續前五十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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