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所謂寬和

我不知道自己丢了多大的醜,總之,外界盛傳長青樓花魁葉焰功夫了得已經天下皆知——

我在嘲諷的目光中平靜的輕攏朝服衣襟,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

生怕溫雅見了什麽蛛絲馬跡之後又鬧出什麽一發不可收拾的事情而已。

然而事實證明我想多了,自上朝,到下朝,溫雅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許是昨夜的尴尬還沒過,我心裏這樣想着,突然也不想去追究他究竟如何突然又冷淡了起來。

也許我沒心思去追究。

周遭惡意嘲諷的目光看過來,這天下皆知我安寧是個撞大運全家死光子承父業的纨绔。

狎妓賭牌喝花酒,雙陸牌九玩骰子,樣樣精通。

甚至在場許多官員家裏的孽子和我都有一份牌桌上的交情。

至于狎妓,我實在是無辜,這許多年來,唯獨包養葉焰這一段風光事跡罷了。

然而幾日未曾上朝也一時将我推上了風口浪尖,各自猜測我這幾日裏是不是日日笙歌雞鳴不起,連上朝都耽誤了去。

皇帝倒是理解我新婚之喜,這些口誅筆伐的朝臣卻未必理解。

在場的哪個沒有一杆鐵筆一張鐵嘴,說起人來不帶髒字的功夫可是非一般的了得。

而我習以為常泰然自若,只是我不知道我現在究竟是什麽臉色,以至于上朝之前溫雅終于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卻微微變了臉色。

我近來總是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此時也覺得溫雅最近這是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做出這副模樣?

而我實在是不想去問,或是沒有心思,心力交瘁身心俱疲,我已經沒有當初的閑情逸致去關心溫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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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度過了一半,我只覺得如芒在背,那許多視線或揶揄或嘲諷或鄙視的看過來,我全數容納,早已習慣。

經歷過了人間至苦之痛,這些視線再犀利也早已無關痛癢了。

近乎麻木的等到散朝,我心裏卻越發譏諷龍座上那位的假情假意。

說來若是當年我定然感激涕零,而此時清楚了事實,就越發感受到這美好現實裏處處都是破綻——

比如,若是皇帝真的關心我愛護我,怎麽會讓我在這樣日複一日的譏諷中艱難度日毫不在意?

又或者,陛下本來就是故意的。

如果皇帝真的可憐我死了全家完全可以給我個虛名丢的遠遠讓我自生自滅不再管我,這才是對我的仁慈,而今這般作為,卻不過是為了全他明君的稱號罷了。

我安家世代忠良戰功赫赫,自先皇老祖在世就和我安家把臂至交延續至今,再說難聽一點,這是我安家打下來的天下,而他溫家不過做了體面漂亮的君子,将安家人榨幹用盡後一舉殲滅。

而今我的纨绔更是成全了他明君的名聲——

無論我所作所為再出格也被他一力壓下不置可否,流言者三人成虎,個個都說安家出了個敗家子踩了狗屎繼承候位,我君英明寬宏大度歌頌功德雲雲。

只有我心裏清楚,我的聲名越狼藉他心裏就越是得意,而我願意這般狼藉這般屈辱,只是為了将計就計。

安寧十年前就死在了那場屠殺裏。

而今,也只能學會這般保護自己,成全自己多年來苦心布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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