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如你所願,我會好好教你
氣氛一度冷凝,衆人大氣都不敢出,謝阆風也沒說話。
F班衆人一度覺得謝阆風可能是被氣到了,這可是在錄播啊,哪個練習生敢當面和導師嗆聲的,也不怕被謝阆風的粉絲抓着噴啊!謝阆風的粉絲可是出了名的戰鬥力極強。
和衆人所想的被氣到不同,謝阆風其實是在發呆。他突然想到了以前。
那時他天子驕子,天賦過人,一路走得很順。平面男模出道,剛出道就火得一塌糊塗,男團內也是實至名歸的Ace,他們團更是常年TOP,一度如日中天,男團解散後就進入了演藝圈。
那時他意氣風發、自信過人,即使到了演藝圈,也迫不及待要向整個世界展示自己的一切。不想,才剛亮出了尖銳的爪牙就遇上了那個人,于是他碰上了無形的牆壁,撞得頭破血流,悄悄收回了爪牙。
樹木蔥郁掩映,那個人穿着古時攝政王的戲服,衣袂飄飄。黑雲逐漸散去,雪白的月光溫柔地撫摸過他的輪廓,他頭頂着白月的光,腳下踩着深藍色的影子。
風聲簌簌,樹影搖晃,猶如鬼哭,他孤零零地立在這天地間,謝阆風只覺得天地寂寥,而那個人就是明暗的分界線,他就立在這月影中,對謝阆風含笑拱手:“陛下,臣來拜別。”
“成王敗寇,理應如此。”那人傲然而立,笑容帶着點漫不經心的試探,“或許,陛下是要殺了我?自然也如陛下所願。”他席地一坐,談笑風生。
“Cut!!——”林導喊了卡,謝阆風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導致的cut,畢竟自己剛剛竟不知覺地呆住了。沒想到林導徑直走到了那個人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罵。
“你幹嘛呢,改什麽亂七八糟的詞呢,這時候你怎麽能一心求死?反派這時候當然是要想着卷土重來。”
“适當示弱才能麻痹敵人,來日再卷土重來。”那個人起身,拍了拍戲服上的灰塵,不疾不徐,言之鑿鑿道:“這時候更應該假裝成引頸就戮的假象,才好麻痹對方放過自己。”
“劇本怎麽寫你就怎麽演——”林導氣急敗壞,将手裏卷成筒的劇本展開,嘩嘩翻動。
“那我不會,得林導演你來教我才行。”那個人搶在導演之前開口了,語氣裏沁着股慵懶勁兒。
隔着翻飛的雪白紙頁,謝阆風怔怔地看着那個人。語氣慵懶,他的神情也是懶洋洋的,戲服穿在身上,卻已不是剛剛心思深沉的攝政王,渾身活像沒骨頭似的。
那時候,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可敢在片場當導演面怼的,也就那人了。
那個人素來敬業,常常研讀劇本到半夜,一入戲活像變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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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人沒什麽脾氣,對片場工作人員都和和氣氣的,但一旦觸及到自己的專業,便總是認真過頭,就連導演也不怵,當面頂嘴那是經常的。
“你你你!你這不耍無賴嗎你!”林導氣得不輕,可一看到那人,就消了氣,語氣也變得語重心長:“你說你,拍戲能不能別這麽任性?是嫌自己耍大牌的污水少了是不是?”
邊說着,林導将劇本重新卷成筒,一下一下地往那人肩膀上敲。那人左手肘一擡,笑意盈盈地握住了劇本,下巴微揚,帶着些微的得意勁兒:“你就說,是不是我演的感覺更好吧!”
那人笑容燦爛,眼眸亮晶晶的,得意勁兒讓他多了些許少年意氣。
他的神情緩緩定格成一幅畫,這麽些年過去,都仍然在謝阆風的記憶裏鮮活如初。
又仿佛與眼前這張臉緩緩融合。
謝阆風一時心亂如麻,本是沉靜的心緒亂了一瞬。
謝阆風揮去腦海裏那人的模樣,努力回想起陸離當時的那副嘴臉,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像他,當即冷靜下來。
“好。”
看吧,謝阆風果然生氣了吧,下一步是不是該罵人了?
嗯?怎麽回事?謝阆風說好?衆人仿若見了鬼,吓得瞪大了眼睛看向宛若撲克臉教人猜不出情緒的謝阆風。
——甚至……怎麽感覺謝阆風的語氣還有一絲溫柔?
“如你所願,我會好好教你。”在“教你”上下了重音,謝阆風渾身氣息冷得刺骨,像是真的氣狠了。他看向陸離的眼神仿佛像看着什麽物件,揣摩着從哪裏捅進去最能一擊斃命。
F班衆人不由得僵在原地簌簌發抖。
果然生氣了啊!剛剛那什麽一絲溫柔的果然是錯覺吧!
而敢于當衆捋虎須的陸離反而沒有一絲懼意,這個宛如春江花月夜一般外貌美麗柔弱的少年,笑得一臉挑釁:“求之不得。”
……結果就是整個F班都被“求之不得”地狠狠操/練了一番。
上完一節Rap課能讓人半死不活,不愧是謝阆風,這也是選秀節目獨一份了。
林泰初上課的教室是挨着陸離的,他一下課就跑來陸離他們教室張望。好一會兒後謝阆風宣布下課,自己走了出來,林泰初站在門後讓了位置,看見偶像還興奮不已。
等到謝阆風走了,他站在門邊往裏張望,就見F班全員都幾乎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也就陸離還撐着膝蓋在喘氣。
林泰初被吓了一跳,一邊環視周圍一邊走到了陸離身邊,啧啧感嘆:“你們這是Rap課還是Dance課呢?怎麽累成這樣了?”
陸離沒顧上理他,他站在教室前排,走到教室左上邊角落裏拿了自己的水壺,一口氣就灌完了半瓶。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沙啞:“還行。不算累。”
“……就逞強吧你。”林泰初嘟哝了一句,順手拿過陸離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給人擦了擦汗。
課間休息時間也就十五分鐘,林泰初臨走還特意囑咐了陸離幾句,叫他別太拼了,身體重要。陸離笑着趕他,不置可否。
就知道這人不會聽,林泰初嘆了口氣,轉身出了F班教室門。
薛冬雲來時,見F班多數人還躺在地上呢,一言不發地将音樂聲開到最大,着實用音響轟了他們一發。
“開始上課了。”音樂聲剛停,薛冬雲猛地一拍手,“啪”地清脆一聲。
“啊……這麽快……”一群鬼哭狼嚎聲響起,他們本來就是F班,實力最差,很一部分人也是公司沒花什麽力氣和資源栽培過的,只是送來混個臉熟的,自然心生頹然,有些爬起來了,有些還坐在地上擺手說自己實在是來不了了。
“上課!”薛冬雲面無表情,又一次打開了音響,“轟”地一聲震響傳遍整個教室。
衆人苦不堪言,只得爬起來。有人忍不住小聲地與周圍一圈人讨論起來:“我一開始就覺着自己來湊數的,露個臉得了,也沒想能二輪游,這綜藝這麽真的嗎?”
“好累,真的好累,這練的也太真情實感了吧。”
“安靜。”薛冬雲又一次打開音響。
陸離這次早有心理準備,在薛冬雲開音響時,就迅速擡手堵上了耳朵。
見衆人已經站了起來,薛冬雲調整好音響聲音,一邊打開一邊說道:“好,你們從頭來一遍。”
“又來?!”
“饒了我吧,怎麽又來啊……”
衆人的呻/吟此起彼伏,只有陸離一個人靜靜地心數着節拍,等待着切入節點的到來。
有了第一排陸離的帶隊,剩下F班的成員裏有不服輸的,已經跟在陸離的後面學着陸離的動作跳了起來。
薛冬雲不動聲色,一邊環繞着整個教室走着,一邊将衆人的表現看在眼裏。他站在教室後排,目光穿過衆人,落在陸離身上。
少年背脊清瘦削薄,四肢細長,看着柔柔弱弱的,舞蹈力度卻不弱,每個節點也卡得不錯,看得出是私下用了功的。薛冬雲向來欣賞努力的人,更何況,陸離初舞臺的表現也給他留了不淺的印象。
等到一曲結束,薛冬雲重新站在了臺上,目光緩緩落在前排的陸離身上。
“陸離跳的很好,基本上沒有錯誤,可以看得出來,他是提前有練習過的,你們要向他學習。”
陸離臉上并沒有露出喜不自勝的表情,他仍然很淡然,唇角勾起一個淺笑,微微颔首:“謝謝老師。”
裝什麽裝啊!鄧彬在心裏暗罵道。
跟着陸離跳完了整首曲子後,鄧彬就更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和陸離的差距,不由得咬住了下唇。
“好,現在開始拆解動作,一個一個來。先是這個。”薛冬雲拆開每一個八拍的動作,一邊按着節拍拍手,一邊講解起來,“噠噠噠噠噠!好,重音落在最後這一個點,一定要有力度,節拍要卡好。不會跳的,看看前面陸離的動作。”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陸離在Rap課上和謝阆風互嗆,課堂節奏上得密不透風,在薛冬雲這裏的Dance課上,陸離成了F班的優等生。
他們這些F班的人,是實力最底層的人,可看到這樣的陸離,他們仿佛也被感染了似的,明明陸離一句話都沒說,但他們身體自發地就動了起來。
一開始他們只覺得疲憊,但看到那個清瘦又堅持的背影,不知不覺地,他們也堅持下來了,甚至開始覺得充實有趣起來——
下課後,有人主動走上前來,和陸離招呼試探:“陸離,一塊兒去吃飯嗎?”
陸離正在擦汗,聞言看向對方。
一下了課之後,他身上那種淩厲的,仿佛要将自己燃燒殆盡的氣質雲消霧散,只剩下一種令人忍不住靠近的平靜溫和:“行啊。走。”
周圍觀望着的人頓時一哄而上。
“陸離,待會兒下午就一節Vocal課,之後是自由練習時間,剛剛的Dance動作能不能教教我?”
“啊!莊霄你好狡猾!我也要我也要!也教教我吧陸離,拜托拜托。”
“陸離!剛剛你太帥了,居然和那個謝阆風當面對峙,我還以為你倆要battle起來了!”
“作為一名Rapper,我瑞斯拜你啊陸離!”
“陸離!……”
“陸離!……”
陸離的身邊圍上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衆星捧月地圍着陸離,一張張臉笑逐顏開。
陸離陸離的,這些人真是煩死了。鄧彬和其他F班的人站在圈外,他看向被人圍着圈中心的陸離,緊緊地捏起了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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