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你…你才剛度過易感初期。”

唐梨下意識想要拒絕,可被楚遲思冰冷的目光一掃,下半句話又壓在了嗓子裏。

“我沒事的。”楚遲思柔柔地笑,她一松手,那縷長發便下墜,墜落回到唐梨的身側。

“只是10%左右的濃度而已,我又不是玻璃,這麽點Alpha信息素還是能夠承受住的。”

“我只是想要看一下,唐小姐您對信息素的掌握程度究竟在哪裏。”

【只有這樣,我才能更好地布局。】

楚遲思攏着手,眼裏浸着柔光,聲音輕緩細膩:“畢竟這可是我們婚姻幸福的關鍵,不是麽?”

她的手段太過激進,太過強勢。

唐梨不想冒險,可是楚遲思步步緊逼,拿着她自己的命來賭,讓唐梨無計可施無路可退,只能往前。

“好……好吧。”

唐梨實在沒有辦法了,她手心都沁出些薄汗來,直起身,慢慢磨蹭着走到楚遲思身旁。

楚遲思微一仰頭,平靜地看着她。

唐梨垂着頭,輕輕地伸出手來,指尖穿過細密而柔順的發絲,懸在後頸幾厘米的位置。

那細雪般的淡香在耳旁竊竊私語,誘得腺體愈發滾燙,Alpha信息素有些隐隐抑制不住的趨勢,叫嚣着想要标記對方。

唐梨咬了咬舌尖,心在顫抖着。

如果放在以前,在長年累月的訓練下,她可以輕輕松松地壓制、控制自己的Alpha信息素,如同呼吸喝水那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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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唐梨并不熟悉這具身體。

不熟悉,也就意味着不确定性。哪怕在這一刻,她完美地壓制并且控制Alpha信息素,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失控。

哪怕北盟推崇了十餘年的性別平等,但性別之間還是有着一些生理上微妙的不同。唐梨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失手,傷到她。

她深吸一口氣,胸膛都灌滿了Omega身上的清冽淡香,指尖隐隐顫抖着,引出自己的一絲信息素來。

穩定,穩定,一點點就好。

一縷香氣被抽離,細線般纏繞着指節,似是尋到了什麽香甜的點心,迅速地撲上前覆蓋住了腺體。

楚遲思微一蹙眉,“唔。”

唐梨迅速抽手,還沒等楚遲思反應過來,便已經竄到了好幾米外面,隔着椅子偷偷看向她:“楚…楚遲思?”

楚遲思眼睫染着水意,面頰湧起一絲紅暈來,不過很快便被她壓了下去,恢複為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

她偏了偏頭,笑道:“感受到了大概12%左右,唐小姐還真是厲害,能夠将自己信息素控制得這麽穩定。”

唐梨小心翼翼:“你…你沒事吧?”

楚遲思悠悠地笑:“沒事。”

唐梨沒來由有點慫,總感覺不過交鋒一下,自己的實力深淺,已經被楚遲思給探得幹幹淨淨,什麽底牌都不剩下了。

不愧是楚遲思,還是厲害的。

唐梨有點佩服。。

楚遲思重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白霧袅袅散開,她慢悠悠地喝着,神色淡然。

唐梨磨磨蹭蹭地溜回座位。

對了,系統那個破爛玩意布置下的破爛任務還沒做呢:要和楚遲思逛街并且購買情侶物品。

唐梨琢磨着,心上一計。

她看準時機,狀似無意地清了清嗓子:“鑒定所那邊給我發消息,說藝術品已經全部鑒定完畢,讓我過去取……”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那嗓音軟軟的,聲調拖得很長,像是一把晃晃悠悠的的小扇子,沿着薄薄的皮膚,不安分地蹭着蹭着。

又綿又癢,蓄意勾人。

楚遲思拿着茶杯的手頓了頓,她再次仰起頭來,将目光落到對面那一個正死死盯着手機,就是不看自己一眼的人。

唐梨一邊假裝玩着手機,一邊偷偷打量楚遲思的表情:“反正用不了多少時間。領完之後,我們還可以在附近逛逛。”

只是逛逛而已,絕對不是約會。

唐梨全程沒有正面看過楚遲思,聲音也是無比輕松自然,仿佛就是這麽随口一說。

多麽委婉,多麽自然!

完全沒有精心設計的感覺!

唐梨覺得自己這番話真是天衣無縫,已經帶着鏟子挖好了坑,就等着楚遲思趕快跳下來,然後被自己給接住。

結果楚遲思頓了頓,問:“你想要約會?”

唐梨:“……”

你抓重點,怎麽抓得這麽準啊!

“也不能算是約會,”唐梨幹笑着,腦子飛速運轉,“就是拿了藝術品之後……在附近随便走一走,順便買點東西而已。”

別說和楚遲思一起買情侶物品了,眼下能否說動她和自己一起出去都是個問題。面對這麽敏銳一個人,唐梨感覺自己的頭已經開始痛了。

果不其然,楚遲思喝了口茶,淡聲把唐梨的後路給截斷了:“哦,我讓奚助手陪你去。”

唐梨:“……”

楚遲思這家夥狡猾得很,算來算去都算不過她,肯定早就洞察了自己的目的,現在正悠閑地下着棋,逗着她玩呢。

清晨陽光是柔軟的,就那樣暖融融地填滿了兩人之間的空隙。

如同剛剛成熟挂在枝頭的檸檬,浸進冰水中,是恰到好處的清爽酸澀。

唐梨坐沒坐相,向她那邊靠近一點。

“都說是去拿藝術品了,過幾天要上拍賣會的,全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雖然奚助手還挺謹慎可靠的,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唐梨眨了眨眼,神色真誠無比:“能讓我放心、信任的人,只有你一個。”

楚遲思笑笑:“這話說反了。”

确實是反了,理論上來說,唐梨最不應該放下戒心,千萬不能給予絲毫信任的人——

就是楚遲思。

唐梨斜着坐在椅上,長發有些淩亂,就這麽順着身體淌下來,随動作而輕輕晃動着。

她聲音聽着懶慢而漫不經心,卻像是不經意間,從心底最深處掏出的一句:

“我是你的妻子,我們是一生的伴侶。我要是不信任你,又該信任誰去?”

這并不是問話的語句,而是鎖住了結果的肯定,是經歷過無數選擇之後,斬斷了其他分歧的枝桠。

無論回答與否,結局都不會改變:

她無條件地信任着自己。

“咔嗒”一聲輕響,唐梨仿佛能聽見棋子在棋盤上落下,齒輪嵌入正确的位置,座鐘沉悶地響了最後一聲,在兩天之間的交接點。

楚遲思漠然地看着她,那杯茶終于見底,只剩下些許餘香,殘留在杯底與齒尖,清淡而綿長。

“好。”

她笑了笑:“那就去約會吧。”。

楚遲思交攏着十指,神色看不出什麽變化:“在這裏呆的太久,确實是時候一起出去走走了。”

她點了點桌面,補充道:“都聽唐小姐的安排。”

唐梨驚喜:“你真的同意了?那我去趕快換件衣服,咱們過十幾分鐘就出發。”

楚遲思“嗯”了聲。

唐梨說走就走,她反手關上房門,正蹲在衣櫃前挑挑揀揀,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主頁有更新,是否立刻查看?”

不同于以往,系統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就像機器一樣冰冷,唐梨甚至能揣測到後面的幾分不滿。

唐梨思忖着,有些不詳的預感。

她說:“查看。”

随着聲音落下,屏幕忽地展開,在光點凝聚成的瞬間,變化為了怵目驚心,毛骨悚然的猩紅色:

【你絕對不可以信任她。】

【但凡有絲毫掉以輕心,你就會被她所欺騙,落入她編織的陷阱,最後絕望而痛苦地死去。】

兩行紅色大字明晃晃地映在屏幕上,映得唐梨眼底血紅,指節仿佛沾滿鮮血之後,再浸泡入清水中緩緩清洗。

若是尋常人,指不定要被這警告吓一大跳。

還真是不擇手段。

唐梨擡了擡眼皮,唇邊的一絲冷淡笑意被咬進口中,尖銳的刺紮着舌尖,酸苦又幹澀,最後生生吞咽入喉。

她閉眼,再睜開。

神色慌張,怯懦而無害。

“這個彈窗是怎麽回事?真是吓人。”唐梨皺了皺眉,聲音有些顫抖,“你解釋一下。”

系統冷笑:“這是第一次警告。”

“身為攻略者,你要時刻牢牢記住自己的目的,”系統嘆口氣,“千萬不能對攻略對象産生過多的感情。”

“為什麽?她不是我老婆嗎?”

唐梨表情中帶着明顯的疑惑:“我還以為,至少她是可以信任的。”

系統很強硬:“不可以。”

“這是地獄級別的副本,極其危險與恐怖,你絕對不能夠有任何的僥幸,天真地認為她會‘愛’上你,會因為你的‘愛’而融化。”

“楚遲思可沒有你想的那樣簡單。”

系統又重複了一遍:“過去所有攻略者只要有一絲掉以輕心,便能立刻被她抓到破綻。被欺騙,被傷害,進度條瞬間清零,被強制送回重置點。”

可是啊。

如果攻略者沒有去欺騙她,傷害她,抱着不同目的去逼迫她——楚遲思又何必步步為營,用盡一切手段去反抗?

幼獸逼急了都會撕咬,又何況是人。

唐梨目光愈冷,聲音卻軟綿綿的,帶着點不滿的委屈:“哎,好吧,我會對楚遲思更加警惕些。”

“放心,無論是我,還是整個穿越局,都會竭盡全力協助你的。”

系統說得鄭重:“只要能夠完成最終任務,所有保證過的東西:大額獎金、權利名譽、汽車房産——就全部都是你的了。”

唐梨應着,聲音微弱:“我會努力的。”。

不同于其他店面的熱熱鬧鬧,鑒定所門口挺冷清的,連路過的行人都少。

唐梨換了身正式的衣服,憂心忡忡地問楚遲思:“我看起來還好嗎?”

“聽說鑒定所那位大師很有名望,這次也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幫我們做鑒定。”

唐梨嘆了一口氣:“萬一我過去之後,大師直接氣得轉手就走,連鑒定證書都不願意給怎麽辦。”

楚遲思:“……”

她看向唐梨的眼睛裏,一半寫着“你自己什麽名聲,自己心裏沒有點數嗎”,另一邊就寫着“還算挺有自知之明”。

當然,以上全是唐梨腦補。

楚遲思壓根不在意,随口道:“我在這裏。”

短短幾個字,簡直讓人安心得不得了。如果說唐梨的名聲是負100,那楚遲思的名聲就是正1000。

聰明穩重、行事低調,對別人謙卑有禮,對戀人一往情深,又是不可多得的研發天才,口碑好得不得了。

唐梨熱淚盈眶,向楚遲思伸出手:“謝謝老婆,老婆真好,老婆我們手牽手Show着恩愛走進去好不好?”

楚遲思:“不好。”

唐梨委屈哭哭:“嗚嗚。”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鑒定所,果然有楚遲思在就是不一樣,裏面的人對唐梨很是客氣恭敬,帶着她們走到屋子裏面。

唐母也在這裏,看到楚遲思後瞪圓了眼睛,偷偷将唐梨拉到旁邊,小聲問道:“你怎麽把她帶過來的?”

北盟誰不知道楚遲思恨透了唐梨,還是那種見面就要扒了她的皮,剁碎扔到海裏喂魚的程度。

唐梨悄聲說:“死皮賴臉,方能制勝。”

唐母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這次鑒定結果算是在意料之內,唐家送來的作品全是實打實的珍品,而且全都狀态良好,被小心翼翼地保護了許久。

有專業的鑒定證書在手,唐梨就放心多了,和身旁的母親商量:“貴重的幾副先送去拍賣所,留下幾副小的送回家怎麽樣?”

她算着時間,說道:“我幾天後有一場直播,估計熱度會蠻高的。到時候我想要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即将拍賣的藝術品。”

唐母沒有理由拒絕,點頭說好。

唐梨幫忙着母親,和衆多鑒定人員收拾着一幅幅畫作,其中有一副引起了她的注意。

《西西弗斯的巨石》

西西弗斯是希臘神話的角色,他被懲罰将一塊巨石推到山頂,可每次即将登頂時,巨石便會從手中滑開,滾落山崖。

如此周而複始,遭受着永恒的折磨。

所以,人們也用“西西弗斯式”來形容那些永遠沒有盡頭,徒勞無功的努力。

“系統,假如我一不小心回到了重置點,”唐梨問道,“是不是也就代表着,我所有的努力和進度都成了泡影?”

系統說:“我不想打擊你,但确實是這樣的,每一位攻略者都必須從頭開始,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通往結局的方法。”

唐梨神色微變。

“什麽東西都不會留下?”

系統解釋說:“為了保持運行的流暢度,結束程序的時候,所有數據都會自動在那一刻被全部清除。”

“記憶和緩存,更改過的全局變量,等等全都會被重置。不過這個程序太過龐大複雜,涉及的變量也很多,會有殘餘數據也說不定。”

系統想了想,又補充道:“之前就發生過攻略者重置循環,結果劇本的設定發生了微妙變化的情況,不過大情況還是一樣的就是了。”

唐梨說:“有什麽不會變的東西嗎?”

“有兩個,”系統說,“楚遲思和進度面板。”

唐梨:“……”

流水的攻略者,鐵打的楚遲思。。

唐梨幫忙着将畫作小心放上卡車,一旁的楚遲思走過來,恰好看到了唐梨手裏的這副,一下便認出來:“西西弗斯?”

“對,就是在神話裏推石頭的那個。”唐梨看對方一臉若有所思,忍不住問,“你想說些什麽嗎?”

楚遲思說:“想到一句俏皮話。”

她頓了頓,忽然補了句:“但不想告訴你。”

唐梨:“……”

這種感覺吧,就如同你今天生日,一回到家發現四處貼着彩條,超大的蛋糕擺在客廳,看起來熱熱鬧鬧的。

你正感動着,結果家人端着菜,看到你就來了一句:“今天隔壁家小明生日,趕快來幫忙。”

真是太紮心了一點。

看唐梨抱着畫框,魂魄飄到遠處的樣子,系統都看不下去了:“別難過了,楚遲思這人,能說出什麽俏皮話來?”

系統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真的說給你聽,你可能也聽不懂。”

唐梨說:“請問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我傷口紮刀子?”

系統嘿嘿笑:“當然是一邊安慰一邊紮刀子。”

唐梨:“……”

唐梨再也不想看到這幅畫,帶着幾分小小的怨氣,直接把它塞到了貨車的最裏面。

她兩三步跳下車,見楚遲思半蹲在地上,帶着一副白手套,正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将畫框包裹在塑料薄膜裏。

楚遲思整理着紙板與塑料膜,長睫微微垂着。白色手套一絲不茍,包裹着那纖長漂亮的手,卻藏不住玲珑的腕。

唐梨也跟着蹲下來,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楚遲思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指了指被毫不在意,歪歪扭扭擺在貨車上的幾副昂貴藝術品,又指了指一旁神色不滿的鑒定專家。

不滿之意溢于言表。

唐梨自知理虧,只好老老實實蹲在旁邊。

系統說:“把幾千萬的畫這樣亂丢的人,天底下怕是只有你一個了。”

“反正又不是真的畫,一堆數據而已,”唐梨毫無愧疚,“我等着趕快收拾完,去和老婆約會呢。”

楚遲思做什麽都是認認真真的,就連最細微的地方也照顧得妥帖無比。

手套摩挲過紙板,窸窸窣窣的響,楚遲思低頭整理着邊角,奈何長發在身旁晃,她向後撥了好幾次,還是會重複落下來。

唐梨終于找到事情做了。

“我幫你把頭發綁起來好嗎?”唐梨說着,便伸手去拽自己的頭繩,“這樣應該會方便些。”

黑繩順着褐金長發一捋而下,發絲紛揚着散在風中,散開了滿目的燦爛星星,再靜悄悄地落回肩頭。

楚遲思動作頓了頓。

“可以嗎?”唐梨詢問着,那一小圈頭繩被她套在指節上,無意識地扯了扯。

“好…吧。”

聲音裏充滿了遲疑。

唐梨也顧不得弄髒褲子,直接在地上跪下來,用齒白扯開頭繩,綁在自己手心間。

她的指腹柔軟,觸感細膩,擦過薄薄的耳廓,将絲絲縷縷的黑色長發盡數捧入手中。

唐梨帶着點私心,用指節輕輕梳理起那柔順長發來,慢慢地,指尖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後頸,劃過那一層薄薄的肌膚。

淡淡的香氣鋪灑在掌心,缭繞在鼻尖,沁着些清冽的水汽。

握着畫框的手略微收緊。

細弱的響聲灌入腦海,她觸摸過的地方仿佛要融化,又麻又癢,遲遲不願散去。

楚遲思低着頭,呼吸有些雜亂。

一圈,兩圈,黑繩纏繞着長發,綁緊了如墨般的黑色長發,綁緊了楚遲思散落的呼吸。

溫吞地、悉心地,将她鎖起來。

唐梨磨磨蹭蹭,綁個頭發起碼綁了有十分鐘,終于在楚遲思快要不耐煩的臨界點,頗有些遺憾地松開了手。

“好了,”唐梨從後方探過頭,滴溜溜地盯着楚遲思,“這樣會不會舒服些?”

大部分頭發都被束起,只有幾縷碎發散落額間,楚遲思擡手撥弄了下,卻無意間發現,自己臉頰似乎有些發燙。

她垂了垂睫,說:“謝謝。”

唐梨是個徹頭徹尾的機會主義者,趕緊繼續推銷自己:“我技術不錯吧?以後可以随時來找我。”

楚遲思:“不要。”

唐梨委屈:“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我可以改。”

楚遲思頭也不擡,看畫的時間比看唐梨要長多了:“用時太長。”

系統幽幽吐槽:“為什麽你們兩個的這番對話,在不看畫面的情況下聽起來如此詭異。”

技術不錯,做得不好,時間太長……明明是很普通的詞,加在一起總感覺有點怪怪的,而且是要過不了審的怪。

唐梨聳聳肩,回敬一句系統曾說過的話:“想哪去了,是你自己思想龌龊,我們這可是正常的交流。”。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是把所有藝術品都放上卡車。唐母給了唐梨一個“加油好好幹我們全家興榮都靠你使勁抱大佬了”的眼神,跟着車子飄然而去。

唐梨接收到了‘母親’的暗示,奈何身旁這位楚姓大佬不怎麽愛搭理自己,冰川般散發着陣陣寒氣,堅決不肯融化一點。

不過嘛,今天陽光燦爛,天也湛藍。

是個約會的好日子。

當然,只要是和認定的那個人在一起,管她是刮風下雨還是臺風嘩啦啦卷,每天都是膩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好日子。

既然之前楚遲思說了讓自己來安排地點,唐梨也沒怎麽猶豫,就近選擇了市中心一條熱鬧繁華的商業街。

畢竟還有個每日任務得做。

街道人來人往,能聽到熱熱鬧鬧的聊天聲,說話聲,幸好唐梨今天出門前化了妝,應該不至于會讓人認出來。

商店街一眼望不到盡頭,燒烤店、禮品店、面包店、花卉店、服裝店應有盡有,什麽東西都能找到。

楚遲思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唐梨買了一朵百合花,掂着細長的枝莖,去逗身旁的楚遲思:“你看這是什麽。”

花枝晃晃悠悠,跟逗貓似的。

楚遲思瞥了她一眼,嘴上說着“幼稚”,指節卻托起一片花瓣,輕輕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她睫毛濃長,垂落時會微微翹起一點,鼻尖透着點帶血氣的紅,恰似花芯深處的柔軟顏色。

唐梨彎彎眉:“确實挺幼稚的。”

她将花枝遞過去,百合的淡香彌漫開來,一顆露珠将花瓣壓彎,欲墜未墜,似她時刻懸着的一顆怦怦跳着的心。

“這個…我可以送給你嗎?”

楚遲思:“不要。”

唐梨默默嘆口氣,神情幽怨。

楚遲思板着一張臉,聲音淡漠無情:“社交禮節中,花卉通常用于表達情感,交流感情,贈送給予重要之人。”

她說:“不能這麽随便。”

“我沒有随便送人,”唐梨說着,又往她手裏塞了塞,“我給老婆送花天經地義。”

楚遲思:“……”

她擡手擋了擋,力道卻不算太大,輕得都不能算是一個明确的拒絕。

那朵‘花’漂亮地盛放着,雪捏的膚,微紅的唇,眼瞳濃黑,一副壓過金枝玉葉的好顏色,總叫人挪不開眼,呼吸都跟着滞留片刻。

百合在唐梨指節間轉了轉,花蕾細細長長,小毛絨球似的,晃悠着,有一點花粉不小心蹭到了楚遲思的臉頰上。

她皮膚白,那一點黃粉就格外顯眼。幸好楚遲思還沒注意到,只是略有不滿地瞥了唐梨一眼。

糟了,太過得意忘形了。

唐梨不敢繼續拿着花逗她了,指尖一折,順手把百合別在自己胸口。

“楚遲思,”唐梨有些不好意思,斟酌着詞句,“抱歉,沾了一點花粉……”

她說着,點了點自己的面頰。

楚遲思倒也沒生氣,用手随意擦了下,不過沒有擦到對的位置。

“不,不是那裏。”

唐梨向她稍微靠近一些。指腹貼上面頰,細細的紋路辄過皮膚,将那一點零落的花粉擦去。

綿綿的,有些癢。

楚遲思問:“好了嗎?”

那一雙漆黑的眼睛茫茫然看着她,面頰處的肌膚柔軟得不可思議,溫溫潤潤的仿佛能掐出水來。

唐梨心中微癢,總不舍離去。

楚遲思身上帶着淺淺的香氣,像冬日的絨花與細雪,将指尖都染得細甜。

就這樣被她偷走了一絲,悄悄藏在手心。

唐梨收回手:“好了。”

楚遲思點了點頭,兩人繼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趁着唐梨轉過身,注意力被街邊商鋪吸引走的時候——

她擡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頰。

觸感挺普通的,沒什麽特殊的感覺。可當唐梨碰到自己時,總有些奇怪的,不一樣的感覺。

她想起逢年過節時,小孩子會拿來玩的那種手持煙花。在寂然的夜空下笑着鬧着,星光燦爛,火花璀璨,交織着明豔的顏色。

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吸引唐梨注意的,是一對擺在店鋪貨架上面的馬克杯,造型小巧可愛,用來喝水正好。

而且還是情侶款式。

她熱烈地盯着馬克杯,系統的注意力也被拉了過去:“喲,那兩個杯子看着挺不錯,剛好可以用來做任務啊。”

“我記性不好,任務詳情是什麽?”

系統回答:“和戀人買情侶的套件物品,注意重點是‘一起’買哦,如果是你自個偷偷買回家,是沒法判定成功的。”

也就是說,唐梨必須得說服楚遲思,讓她點頭同意一起買這個杯子才行。

這可就難辦了——

畢竟,楚遲思很讨厭裝飾品。

倒也不能算是厭惡,主要是楚遲思認為裝飾品沒有任何功能,也沒有任何意義,純粹就是浪費時間浪費金錢。

比如奚助手之前提到過的,Mirare裏那一塊莫名其妙刻着箴言的黑色大石頭。

唐梨心裏很清楚這點。

所以,想要說服楚遲思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必須要有周全缜密的計劃才行。

第一,必須先把人坑過來。

她立馬轉身,和正摸着自己臉頰,一臉疑惑不解的楚遲思說:“來來,這家店很多好玩的東西。”

楚遲思:“哦。”

唐梨讓開一步,等楚遲思走進店中之後,非常心機繞到她身後,把返回的路給默默堵住了。

步驟一完美完成。

第二,将人坑進來之後,需要在不經意間提起自己想要的東西,言語間必須要有理有據,運用邏輯來證明馬克杯的實用性以及情緒價值。

“這家店都是裝飾品。”

楚遲思看了看身旁的一只玻璃兔子,指尖碰了碰那垂下的兩只長耳朵:“嗯……”

“家裏都沒什麽裝飾品,”唐梨迅速地截斷了她之後的話,“看起來空空蕩蕩,怪寂寞的。”

楚遲思說:“後院有繡球花。”

這倒是挺神奇的地方。楚遲思看着就不像是對花朵感興趣的人,卻在別墅的後院種滿了不同顏色,在花朵中“嬌生慣養”的繡球花。

關于這點,唐梨一度好奇了好久。

目前還沒找到答案。

“繡球花都在後院,房子裏面可是什麽都沒有,”唐梨指了指店鋪裏一個超大的紫晶洞,“我們在客廳放一個怎麽樣?”

楚遲思面無表情:“體積過大,占位置。”

唐梨假裝嘆口氣,降低了标準,又指了指旁邊一座袅袅冒着煙的‘高山流水’盆景:“那這個呢?”

楚遲思說:“産品溢價,不實用。”

唐梨又嘆了一口氣,将目光轉向架子上的馬克杯,聲音還有點依依不舍:“那買對杯子總行了吧?”

“我看你早上會喝咖啡,下午有時候也會泡茶,多一對杯子剛好,”唐梨神色期待,“我們買這個怎麽樣?”

距離任務完成只有一步之遙。

楚遲思:“不要情侶款。”

唐梨:“…………”

完了,步驟二徹底砸在手裏。

系統幸災樂禍:“你小看楚遲思了吧,繞繞彎彎一大圈,瞬間給你打回到原點,還不如直說呢。”

誰說“留面子效應”有用的,對付楚遲思完全就沒有一點效果。

唐梨敗下陣來,最終在店裏只買了一對純白色的馬克杯。

雖說楚遲思同意了,但因為杯子怎麽看都不是情侶款,被系統無情地判定為【條件不滿足】。。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是午飯時間,唐梨決定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飯,然後再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麽完成每日任務。

到底該怎麽讓楚遲思同意,買下一個兩人用的情侶物件呢?

好巧不巧,這兩天剛好是周末,餐廳裏基本都坐滿了人,很難找到空位,不是要等上兩三個小時,就是位置全部預定滿了。

兩人走了好久,一無所獲。

市中心人流實在多,楚遲思又生得漂亮,哪怕将帽檐壓得很低,都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楚遲思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身體卻有些微微的僵硬,細白的指攥着袖口,跟緊了些唐梨。

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那微小的動作落在唐梨眼底,她不露痕跡地往楚遲思身旁靠了靠。

唐梨脫了黑色外套披在身後,擋在楚遲思身側,步子也小了些許,盡可能将人群隔開,為兩人空出個能夠呼吸的空間。

與此同時,唐梨哪怕化了妝,但還是有被認出的可能,還得留意着不能讓自己的臉露出來,招惹事端。

她忙前忙後,顧此失彼,

恨不得把自己給掰成兩瓣來用。

“喂喂,快看那邊。”“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啊,是模特嗎。”“皮膚白的都能反光了。”“哎哎,你說我應不應該上去要聯系方式……”

很吵,令人煩躁。

楚遲思擡手擋在面側,步子快了些許,卻忘記測量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頭撞進個溫暖的懷抱。

“遲、楚遲思?”

唐梨低着頭,長發散開些許,有幾縷滑過楚遲思的面頰,金緞一般光滑柔軟。

楚遲思怔了怔,神色茫然。

她很少有靠得這麽近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克制而疏遠,恨不得在自己和唐梨中間建一堵水泥澆築高牆,看都不想看對方一眼。

唐梨其實很想抱住她,很緊的那種,将那溫柔的香氣與呼吸都偷走,擁在自己的懷裏。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唐梨雙手都舉在半空中,碰都不敢碰楚遲思一下,連呼吸都停住,生怕驚擾到懷裏的人:“楚遲思?”

楚遲思呆呆地看着她。

長發剪下疏疏落落的影,裁下星星點點的光,躍動着跳到眼中,點亮了那一方黑夜。

那漆黑的眼睛迅速亮起來,裏面映着一個看不清面容,被光描摹而出的金色影子。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楚遲思不敢置信,呼吸都停止。

她說:“唐——”

下一秒,懷中的氣息驟然消失。

楚遲思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她捂着頭,弓着身,骨節泛白,不止發着顫。

人群湧動似潮水,來來去去,她被衆人推攘着,瞬息間便到了好遠的地方。

唐梨一愣,趕緊撥開人群追過去,終于在牆邊堵到了“随波逐流”的楚遲思。

她蹲在牆角下方,雙手都抱着頭,看起來小小的一只,就像是用好幾層荷葉把自己包裹起來的白米粽子。

“楚遲思。”

唐梨喊她的名字。

遲到的思念,終歸還是遲了。如果是唐梨的話,絕對不會給她起這麽一個名字。

缱绻相思,甜蜜而苦澀的名字。

唐梨碰了碰她的肩膀,輕之又輕,楚遲思慢慢地擡起頭來,臉上沒什麽表情:“你來了。”

“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她又低下頭去,下眼眶湧着一點微不可見的紅,被悄悄地掩蓋住,藏在無比平靜,甚至于有些冷淡的聲音下:“不小心跟丢你了。”

唐梨在她面前蹲下身,聲音輕輕,哄離家出走的小貓似的:“哎,我也特別讨厭人多的地方。”

“我們去江邊好不好?那邊要清靜很多。”

楚遲思沒有接她的手。

她低下頭,目光愈冷,眼眶卻愈紅,指節用力摩挲着袖口,唐梨總疑心這麽弄下去,袖口都要起球。

半晌,楚遲思說:“去江邊吧。”

唐梨說:“好。”

江水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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