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1)

見奚邊岄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唐梨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小奚,我騙你玩呢。”

唐梨無奈道,“楚遲思怎麽可能會讓你走,那句話明擺着就是和我說的。”

楚遲思瞥她一眼,目光裏寫着“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奚邊岄更加茫然:“可是你們不是已經結——”

話剛說一半,被唐梨手疾眼快地堵住。

“禍從口出,謹言慎行啊。”唐梨慢悠悠說,“這萬一被別人聽到,’盟友‘的實時熱門可是要被屠榜刷屏了。”

奚邊岄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連忙乖乖閉嘴,不說話了。

剛說幾句話,派派終于找到位置了,她衣服亂七八糟的,頭發上還挂着樹葉,氣喘籲籲的,和楚遲思端正斯文的模樣形成了極大反差。

唐梨無奈:“你倆究竟從哪來的?”

拍賣所不能大聲喧嘩,派派狠狠瞪她一眼,無聲地罵了句:“人渣敗類。”

唐梨泰然自若,紋絲不動。

楚遲思把兩個小助手都喊過去,三人在角落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什麽,反正半晌之後,兩個小助手跑走了,留下楚遲思一人。

她向唐梨走來,一句話都沒說,冷着臉坐在她身旁過去一個的位置。

唐梨立馬起身,換了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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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了她身旁。

楚遲思:“……”

系統評論道:“真是太不要臉了。”

剛剛奚邊岄還在的時候,唐梨可是特意和她之間隔了一個位置的,結果楚遲思剛來,唐梨便恬不知恥地直接坐到她身旁來了。

唐梨很淡定:“我說過了,臉皮太薄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系統:“……”

我信了你的邪。

楚遲思來得比較遲,她到場的時候拍賣會已經差不多坐滿,沒幾分就要正式開始了。

Mirare-In作為北盟目前最頂尖的科技公司,熱度那不是一般的高,奚邊岄作為研發助理,都差點被一茬一茬前來打探的人給淹沒。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一向低調神秘,極少在公衆前露面的楚遲思居然也來了,那還不得掀起一陣浪潮。

誰還顧得上一個快破産家族舉行的慈善拍賣會,趕緊過來堵住楚遲思,別讓她輕易走了才是。

也怪不得楚遲思和派派兩個人不敢直接走正門,估計是從消防通道或者屋頂那邊偷偷進來的。

燈光慢慢黯淡下來,黑暗籠罩着人們的竊竊私語,有點像是一場即将要開始播放的電影。

系統冒出來:“這是個好機會啊,剛好可以完成一下每日任務。”

唐梨:“任務是什麽來着?”

系統:“你這就忘了??”

唐梨似乎能從那塊屏幕後面看到系統那幽怨、憤懑、指責的眼神,幾秒鐘後,任務面板彈了出來。

嘶…完成條件是【擁抱】啊。

對于熱戀中的小情侶來說,這簡直就是一道送分題,但是對于現在的唐梨來說,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題。

正當唐梨發揮她鑽空子的精神,琢磨着該怎麽繞過程序判定完成任務的時候,“啪”一聲輕響,展臺上的燈被打開。

慈善拍賣會正式地開始了。

明亮白光照着拍賣臺,拍賣師走上臺,開始為大家介紹起第一件展品。

随着介紹完成,拍賣師一敲木槌,底下也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喊價,一千萬,一千五百,兩千,價格不斷疊加着,忽然——

叫價在四千萬時停止了。

拍賣師神色有些疑惑,這幅作品可是印象派中一位著名畫家的遺作,同樣類型的作品曾經在其他拍賣會拍出了接近一億的價格。

現在拍賣的這一幅作品比之前那幅更加有名,筆觸更加成熟細膩,也有專業鑒定證明是真品。

按理說,叫價不應該這麽低才是。

但不管拍賣師怎麽炒熱氣氛,現場都如同結冰一樣,底下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再喊價了。

“四千萬,成交!”

喊了兩次之後仍沒有人選擇加價,拍賣師很無奈,只能敲下木槌确定了價格。

如果只有一幅藝術品是如此,還能用沒人感興趣諸如此類的理由搪塞,但接下來的第二幅,第三幅藝術品全遭到同等待遇,便讓人不得不起疑。

唐梨身為委托人,是不可以參與競買喊價過程的,當然,她一窮二白也拿不出錢就是了。

楚遲思忽地開口:“是同謀。”

唐梨知道畫作的價值,早就看出來其中的貓膩。

不過,她确實沒想到楚遲思會為自己開口,看向對方的眼睛都熱烈了幾分。

楚遲思頂着灼熱目光,嗓音淡淡:“…你打算怎麽辦?”

她側着頭,面頰浸在朦胧的光中,眉眼幹淨,輪廓溫軟,仿佛細雪捏出的一個美人。

衣領扣到最高,卻也越發令人遐想。

去想那層疊的衣服下,究竟藏着什麽柔軟觸感,去想那一雙永遠平靜的漆黑眼睛,在真正動情之後,又會是如何的水意潋滟。

“大鬧一場,是最快的解決方法。”

唐梨抱着手臂,嘆口氣:“不過要這樣做的話,我這跌到谷底的名聲就真不用救了,拍賣品也別想拍出個好價錢。”

楚遲思:“所以?”

唐梨稍稍傾下些身體,手臂壓着兩人之間的扶手,長睫一眨,眼裏湧出些水意:“老婆,你會幫我嗎?”

楚遲思:“……”

可能是被她的不要臉所震撼到,楚遲思難得沉默片刻,開口說道:“不會。”

唐梨泫然欲泣:“老婆,你不能見死不救。”

楚遲思很淡定:“我可以。”

唐梨一頭撞上冰山也不氣餒,倒不如說,她早就預料到楚遲思會這麽回答,壓根就沒有想過對方會真的幫助自己。

但是逗一逗老婆還是很開心的。

誰叫她的反應這麽可愛。

第四件作品還在拍賣中,處于叫價不斷的階段,但是價格都不高,幾乎是壓着加價底線一層層向上累加。

唐梨用手機打開直播間,彈幕一條條地刷過,其中有幾條夾雜其中,明顯是水軍在帶節奏:

“果然是大佬們的拍賣會,叫價都好高啊”,“我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大佬們真的是有心做慈善了。”

唐梨眉心跳了跳。

要真“有心”做慈善,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私下聯系好,故意壓低拍賣價格了。

唐梨本來還以為是楚遲思在試探自己,但轉念一想,楚遲思想要幹掉自己有一千一萬種方式,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

而且,楚遲思的腦子可不是一般的聰明,做事極為仔細缜密,設局絕對能完美的不出一絲纰漏。怎麽可能用這麽拙劣,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小伎倆。

不是楚遲思的手筆就好辦了,自己應該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

唐梨想着,不自覺地笑了笑。

她五官立體,唇色也有些淺,但笑起來時格外好看,彎月一般勾着,折出幾分平時藏着的鋒利與銳氣。

唐梨一擡頭,發現楚遲思在看她。

“我想到解決方法了,”唐梨向她彎了彎眉,這次笑得溫溫軟軟,帶着幾分胸有成竹的感覺,“你就看着吧。”。

說着,唐梨便站起身來。

她幾步走到場地中間,向臺上的拍賣師揮了揮手,遠遠地喊道:“麻煩您暫停一下拍賣,我有些事情要說。”

唐梨身形高挑,外貌也出衆,再加上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名聲,又是如此突兀地将拍賣會給暫停,引得在場衆人議論紛紛。

拍賣師皺了皺眉,不知道這位煞費苦心将自己請來的大小姐究竟想要幹什麽,更不知道楚小姐為什麽要幫着這麽一個人渣。

還沒等她發話,有人陰陽怪氣地先開口了:“這不是唐家舉行的慈善拍賣會嗎,大部分捐款都會遞交給慈善組織,甚至還是全程直播着的。”

“唐小姐您這突然站起身,擾亂現場秩序不說,還忽然沒理由地終止拍賣——是不是有些不太尊重大家啊?”

此言一出,旁邊紛紛有人附和:“就是啊”,“難得大家都聚在這裏,她卻還是這麽任性”,“看來唐家是真的沒救了”等等。

唐梨壓根不認識那個人。

系統給唐梨打小抄:“根據後臺資料,這名NPC是唐家在商界上面的勁敵,兩家一直不對付,明裏暗裏地較勁。”

唐梨一頓:“你們這個世界生成的挺詳細啊,我原本還以為所謂的【劇本背景】只是個擺設而已,原來背後還有數據可以追溯嗎?”

系統:“那可不,這可是最尖端的科技!”

唐梨:“那你馬上給我多找點資料出來,最好把這勁敵給我翻個底朝天。”

另一邊,見唐梨沒有立刻回複,勁敵還以為她心虛了,故作語重心長:“唐唐,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

他重重嘆口氣,繼續說:“你以前任性不懂事,酗酒鬥毆,橫行霸道,各種混事幹了不少,但是如今唐家已經敗落,早就沒辦法幫你收拾殘局了。”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唐梨真是快聽笑了。

“你啊,現在應該收斂一點,”勁敵苦口婆心地勸着,“在大家面前謙卑些,好好表現,不要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了。”

恰好,系統抓取的資料送到。

唐梨彎眉一笑,說:“承讓承讓,不過比起我來說,您的履歷似乎要更加精彩啊。”

勁敵一愣,沒明白她在說什麽。

“章先生平時出手如此闊綽,用來度假的別墅買了好幾棟,幾億北盟幣眼睛都不眨一下,怎麽等到要做慈善的時候,突然變得這麽吝啬了?”

唐梨斜睨着他,身形被光鑿出一個銳利的影。

她面上挂着客氣有禮的笑,話卻一句比一句狠:“而且,您好像格外青睐其中一棟江景別墅。”

“聽說啊,您自己去的勤便罷了,居然時不時便從商城裏購買十幾萬的包包,珠寶首飾之類的送過去,不知道您的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唐梨懶洋洋地說着,尾調揚起。

小勾子一樣,叫人心癢。

一番話下來,勁敵的臉色又青又白,十分精彩,他剛準備出聲反駁,沒想到唐梨笑臉盈盈,不緊不慢地打斷了他:

“對了,之前那一個北漠時期的古代瓷器,是您花費三千萬拍下的吧?”

說着,她嘆一口氣,把勁敵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果然還是您有商業頭腦,一早便聯系好了南盟那邊的賣家,準備拍下後就立刻出手。”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雖說北盟、南盟國已經簽訂了友好協議,但兩國形勢還是有些緊張,在這個節骨眼把古代瓷器賣過去——無疑不是什麽能見光的事情。

“聽說南盟那邊出手很闊綽,已經和您敲定了八千萬的價位吧?輕輕松松一倒手,淨賺五千萬。”

唐梨悠哉一笑,說:“此等好手段,此等精明的頭腦,本小姐真是自愧不如啊。”

一番話堵得勁敵啞口無言。

在衆人無聲地指責與壓迫下,他灰溜溜地站起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在門口還被絆了一跤,臉朝下嘭地摔倒在地。

唐梨無奈地搖搖頭。

她站在場地中間,站在所有目光的聚集之處,卻沒有絲毫怯場與懼意,一派悠游自得,就跟上來旅游似的。

“大家為慈善聚集于此,唐家不勝榮幸。”

唐梨站直身子,嗓音淡淡:“為了回饋諸位善舉,我們将會在拍賣結束後公布鑒定估價、拍賣價、與其買家,并按照比例盡數捐款。”

“當然,有不少人私下找過唐家出價,都被我們一口回絕了。比起那些,我們更希望有一個能夠回饋社會的機會。”

她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各位都是在臨港赫赫有名,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從方才的喊價便能看出,各位都對慈善事業十分熱情——”

唐梨慢悠悠地補充道:“希望大家能将熱情延續下去,展現給直播的各位觀衆們看。”

這一招殺雞儆猴用得極妙,又是當着直播十幾萬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穿對方,瞬間掐滅了在場人不少想要從中牟取利潤的想法。

系統在旁邊圍觀了全程,評價道:“你還挺會陰陽怪氣的。”

正事不做,拐彎抹角罵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沒辦法啊,”唐梨說,“有這麽一個不中用的系統,我就只能自力更生,孤獨地艱苦奮鬥了。”

系統:“……”

好像被某人陰陽怪氣了。。

拍賣師看着唐梨,目光裏多了幾分贊許。

或許,這位嚣張跋扈的大小姐,并沒有衆人所說的那麽不堪,反而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實力。

拍賣會場的燈光重新黯淡下來,被強行中斷的拍賣也重新開始。

唐梨特地繞場了一大圈,從昏暗的邊緣摸黑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楚遲思還坐在原來的地方,她抱着手臂,板着臉看着排名現場。光線疏疏落落地灑在頭頂,朦胧而溫潤。

那一點點微弱的光凝在長睫,仿佛晶瑩透明的蜂蜜。

讓人忍不住想嘗嘗。

“久等了。”唐梨踱步過來,正準備在楚遲思身旁坐下,卻見對方微不可見地往位子裏縮了點,抿了抿唇。

楚遲思凝神望着臺上,指節輕輕撫着肩膀,比起自己之前離開時,唇邊好像更蒼白了些,呼吸裏隐着一絲顫抖。

唐梨蹙了蹙,微一偏頭,目光落在座位不遠處,正正好好對着這個方向,正鼓足了風使勁吹的冷風口。

“……遲思?”

溫柔的聲音自頭頂落下,楚遲思這才發現對方回來了,極輕地點了下頭:“怎麽了?”

唐梨在身旁坐下,卻傾過身子來,将一件疊好的外套遞給了她:“可以麻煩你幫忙拿下麽?”

“你不穿?”楚遲思有些詫異,“拍賣座這邊有些冷。”

唐梨聳聳肩,“我天生比較怕熱,要不是母親硬塞給我,我才不穿呢。”

楚遲思遲疑片刻,還是默默接了過來,将外套放在自己腿上。

那是一件針織的米色外套,遮掩了些許空調吹出的冷氣,暖暖地覆蓋着身體。

指尖輕輕劃過時,便染了絲縷暖意,是她身上的溫度,淡淡的梨花香氣散出來,在身旁靜悄悄地湧動着。

楚遲思本來只是蓋着腿。

片刻後,她默默把外套拿起來,默默地披在自己身體上,細白指節捂着嘴,偷偷摸摸打了個噴嚏。

聲音好小好軟,被悶在手背裏面,細細弱弱,宛如小貓撓着你的手心。

唐梨假裝看不到,聽不見,

一直“專心致志”地盯着拍賣會。

然後用餘光偷偷看了楚遲思好幾眼,日常感慨我老婆為何如此可愛。

片刻後,楚遲思緩過來了,她托着下颌,偏頭望向唐梨:“你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在為了唐家四處奔走——比如這次的拍賣會。”

“嗯…也不算是吧。”

唐梨斟酌着回答:“我确實不想唐家破産,但也僅此而已,沒有要将唐家恢複到鼎盛的野心。”

她又不是所謂的原主,對唐家沒有任何的感情,所做的一切努力,其實都只是在測試而已。

唐梨原本只是想将唐家作為自己的“保底手段”,作為自己的安全點留存下來。

然而,這幾天為了拍賣會的事情與父母NPC,還有各種傭人管家NPC接觸過後,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有種怪異的不真實感。

和之前那幾名纨绔一樣,整個唐家裏的所有人竟然都是“劇情補全式NPC”,沒有一個人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有的NPC。

唐梨越深入了解,越覺得這個家族的興旺衰落處處透着詭異,太過刻意,太過倉促,漏洞百出滿是破綻。

在這樣一個精巧細膩、邏輯缜密,連奶茶店都細節到可以自定義的加料的世界裏,唐家究竟為什麽會存在?

其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唐梨正思忖着,楚遲思忽地淡聲開口:“假如,我讓你一切努力化為泡影——你會恨我嗎?”

楚遲思偏着頭,唇角勾起一小點,微彎的睫像是在笑,眼神卻冰冷地告訴唐梨:

她沒有在說笑。

她當然可以做到。

唐梨抿唇一笑,說:“怎麽可能呢?遲思你倒是猜一猜,我為什麽要挽回唐家?”

楚遲思說:“勢力,名譽,金錢。”

唐梨搖頭:“只有最後一個。”

她壓在扶手上,眼睛亮晶晶的,頗為無恥地去搶楚遲思那邊的空間:“所以,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只想要錢?”

幸好楚遲思瘦,倒也不至于跟她擠,頗有些無奈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想給老婆你買冰淇淋!”

唐梨聲音剛才還溫溫軟軟的,一瞬間就變得铿锵有力起來,差點吓到楚遲思。

“老婆你不知道,自從上次被半個球坑…吃到傾家蕩産後,我就下定了決心,得努力賺多點錢。”

唐梨振振有詞:“給老婆你買上幾千幾萬個冰淇淋,再順便去北極造個冰淇淋屋,到時候咱倆一起去度蜜月。”

楚遲思:“…………”

她很是無語地看着唐梨,漆黑眼睛蒙着一層水光,唇畔看着軟軟的,是一個很适合親下去的角度。

唐梨被她看着心裏癢,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開頭,用指尖揉了揉着自己的唇畔。

楚遲思攏了攏唐梨的外套,淡香籠罩着身體,與自己離得那麽近,恍然間就像是一個擁抱。

“你這人真是奇怪。”

她一點不掩飾,直接問了出口:“就這麽一點都不防備我?”

唐梨很淡定:“你要是想殺我随便就能下手了,我防也防不住,索性不防。”

索性不防?還真是厲害。

楚遲思靠近了一點,嗓音又輕又軟,帶着些靡靡挑起的尾音:“那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想要殺你?”

她知曉答案,卻又故意這麽問。

唐梨當然不能回答上一個循環的事情,斟酌了片刻,很誠實地回答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模樣還挺乖,像個上課不好好聽講,被楚老師喊起來發展的“壞”學生。

“因為你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她擡起手,勾起了一縷唐梨的長發,那燦金的發絲纏在指尖,在昏暗中仍舊能泛着細碎的光芒。

“你的目的、你的動機、你的任務——對我來說全都是不确定因素,是游離于掌控之外的東西。”

楚遲思漫不經心地卷着那一束長發,指腹輕輕摩挲着,在唐梨心尖上輕輕劃過幾個來回,摘下了她的一縷呼吸。

撩起幾絲若隐若現,暗色的火。

她倏地松手,長發便自指節間滑落,墜回唐梨身側:“或許,我應該早些除掉你。”

這句話絕情而殘忍,唐梨卻撲哧笑了,柔聲問道:“所以,你覺得我有什麽目的?”

楚遲思仰起脖頸,漆黑眼睛裏無波無瀾,平靜地說着:“和你之前的回答一樣——我不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啊。”

唐梨很是淡定,說道:“這有什麽好隐瞞的。你把手伸出來給我,我就告訴你。”

楚遲思遲疑片刻,向她伸出手來。

唐梨抿唇一笑,眉眼彎彎的,她拾起了方才被掂着的那一縷燦金長發,又重新将其塞回到楚遲思的手心裏。

那縷金發纏着指節,莫名讓人想起一條金環相扣的細鏈,而鏈子的另一端,恰恰好好纏繞在她細白的脖頸上。

唐梨柔聲說着,聲音像一個魔咒:“我會來這裏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你在這裏。”

她聲音太輕,又太溫柔,呢喃着落在耳畔,像是在對自己說着情話,說着戀人間那親昵的竊竊私語。

她說:【因為你。】

【只是因為你在這裏。】

我的動機、我的目的、我的責任、我的使命——全部都是你。我只為了你一個人而來,絕不會獨自回去。

楚遲思愣了愣,指節不自覺地松開。

那縷長發從手心間溜走,可是她卻靠得那麽近,細小的火花竄入血脈,燃起璀璨的星星。。

接下來的拍賣進行得順利了不少,沒有人敢惡意壓價了,大部分物品都拍出唐梨的心中預期,甚至有不少超出的部分。

當然,因為唐梨在底線來回蹦跶,既深情又死皮賴臉的“無恥行徑”,楚遲思又氣又惱,扔下一句“你等着”就匆匆走了。

不能逗老婆了,唐梨很是失望。

因為是全程直播的形式,有許多觀衆目睹了唐梨在線怼人的全過程,再加上之前直播時的專業态度和客氣神色,評論區裏居然出現了零零星星為她說話的聲音。

當然,很快便被潮水般的罵聲淹沒。

但就這麽潛移默化之間,唐家那位嚣張跋扈大小姐的名聲,好像稍微挽回一點了。

緊接着慈善拍賣會的,是一場由格裏弗所舉行的慈善晚宴,邀請所有參加拍賣會的人員參加。

自然也包括唐家幾人在內。

唐梨剛在拍賣會後臺和工作人員清點完數額,便要馬不停蹄地和父母一起趕回家,換衣服,梳妝打扮,準備去參加晚上的宴會。

在唐母灼灼的目光下,唐梨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換上了那一件紅色的晚禮服。

她本就生得白,那鮮豔欲滴的顏色襯着肌膚,仿佛火焰順着身體燃燒、綻放,璀璨無比。

就是有點太誇張了。

唐梨無語凝噎,獨自一人坐在角落。

這麽閃閃發光,明豔無比的裙子,穿着去晚宴也未免太過于引人注目了一點,巴不得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

唐梨的原計劃,可是穿一身低調衣裙,等宴會開到中途就偷偷翻窗溜走,趕緊找到楚遲思把每日任務完成了才是關鍵。

結果現在被迫穿上這麽一套,簡直就是在身上貼滿了“快來看我”的标簽,自動給自己吸引了無數行走跟蹤攝像頭。

果不其然,在宴會期間雖然沒人想要和唐梨搭話,但總會有些目光從不知名的角落,飄飄忽忽地蕩出來,粘連在唐梨身上。

唐梨端着一杯紅酒,默默嘆氣。

四周男士女士的八卦聲她權當聽不見,很是頹廢地坐在角落裏,一邊吃點心一邊小酌着紅酒。

“你已經快自閉一個多小時了,”系統在耳旁晃悠,“不出去跳跳舞,和別人說說話嗎?”

唐梨:“我是有老婆的Alpha了,要矜貴自持,高冷如冰川,拒人千裏之外,懂不懂?”

系統:“……”

說得跟你真的有老婆一樣。

唐梨開始繼續頹廢地當一條鹹魚,她倚着桌面,很是後悔自己怎麽沒把游戲機帶過來。

忽然間,身邊傳來一個輕輕的腳步聲,步子很慢,踩得輕柔,但還是被唐梨敏銳地發現了。

唐梨斜睨過去,看見了一位五官精致,正目光灼熱看向自己的Omega,正在偷偷地向自己這邊靠近。

這人是誰?

完全沒有見過。

系統嗒嗒不知道在查什麽東西,片刻後,幸災樂禍地說:“诶喲,恭喜您觸發了一位固定NPC:原身惹過的桃花債。”

唐梨頭已經開始疼了。

她抵着額心,語氣無奈:“你千萬別告訴我,原身這樣一個人渣都有人真心實意地喜歡?”

系統說:“Alpha不渣Omega不愛。你別說,被甩開之後還死心塌地愛着原身的人還真不少呢,都能湊齊兩桌麻将了。”

唐梨:“……”

這該死的綁定人物。

系統從數據庫裏抓取信息,片刻之後,給她彈出NPC的介紹面板:

ID:NPC_QR0I04

姓名:邱小姐

分化:Omega

身份:唐小姐的情人(之一)

系統說:“你看ID編碼的第八個字符,如果是0的話,代表着它是沒有自主行動能力的NPC,只能靠固定的條件觸發。”

“觸發條件是什麽?”唐梨問。

系統又開始查資料,小聲嘟囔着:“讓我看看啊,NPC觸發條件在哪裏——咦?這個if判斷語句很有趣嘛。”

唐梨皺了皺眉:“到底怎麽回事?”

系統笑得愈發不懷好意:“兩個必要條件,分別是charity_cala慈善晚會,和valid_mc_present。也就是說,你的攻略對象也必須要在場。”

需要攻略對象在場,

那可不就是楚遲思嗎?

提到老婆,唐梨馬上就精神了。

她急急忙忙地,向系統扔下一連串問題:“我老婆也在?那我老婆在哪裏?我要去哪裏找她?”

系統無奈:“我怎麽可能知道。”。

在唐梨四處張望的這一小段時間裏,那名Omega悄然走過來,竟然已經在身旁坐下了。

那人端着兩杯紅酒,笑容溫婉。

Omega自顧自地将兩杯紅酒擺在桌面上,不顧唐梨不悅的神色,坐到她對面的位置上。

“唐小姐,”那人嗓音綿柔,含着幾分怯生生的情意,“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再次相見……”

唐梨眉心跳了跳。

莫名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唐梨,我是真的愛你的,”那人顫聲說道,“我每天每時每刻都想着你、念着你,每天都以淚洗面,盼望着能夠與你再次相遇。”

唐梨愣住了,神色無奈,“什…麽?”

“我們今天既然能相見,肯定是命運的安排,連上天都想要我們重新回到一起。”

前情人眼睛水汪汪的:“我只是想和您再接近一點,我再也忍受不了,這樣只能遠遠看着您的日子了。”

唐梨五指僵硬,把桌布攥得皺起,敲了一下系統:“哎,你們誰編寫的對話部分?”

系統說:“反正不是我。”

前情人還在深情告白,含情脈脈地看着唐梨,靠近些許:“能請您和我跳——”

唐梨後退:“不能。”

前情人還不死心,将其中一杯紅酒遞過來:“一起喝杯酒也不行嗎?”

唐梨挑眉看了兩眼,接過那杯酒。

細長酒杯在手中晃動,殷紅的液體碰撞、流淌,如同熠熠生輝的紅寶石。

她遞到自己鼻尖,微微聞了聞,

握杯的手忽地一翻。

昂貴芬芳的紅酒被潑灑下來,滾落在金紋鑲邊的瓷碟,洇濕一大片白色桌布,如同殷紅刺目的滾燙血液。

“這杯酒裏放了些什麽東西?”

她聲音漫不經心,被倒空的酒杯映着薄光,指節一松,杯子便“哐當”砸落桌面。

“你想要做什麽?”唐梨微笑着,“是想要毒..殺我,操縱我,還是想要讓我的信息素失控?”

玻璃曲面折射着一點光。

紅色晚禮服被鏡面所扭曲,緩慢而優雅地擴散、蔓延着,隐藏着不可言喻的冰冷憤怒,蠶食喉間僅剩的一絲空氣。

“現在,立刻給我滾開!”

唐梨冷聲道:“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那與其說是火的顏色,更像是一條擦拭狀的血痕,怵目驚心,豔麗而可怖地壓在心尖。

前情人霎時說不出話來了,被強烈的氣場壓制得動彈不得,哆哆嗦嗦的,最後看了唐梨一眼,梨花帶雨地跑走了。

桌面一片狼藉,玻璃杯被砸出幾道裂痕,紅酒潑得到處都是,。

明明我才是差點被下藥的受害者,怎麽這人哭得這麽凄慘壯烈,就跟我欺負她了一樣。

唐梨默默嘆口氣,拿紙巾擦了擦。

有幾個服務生過來幫忙收拾,換了桌布盤子還有紅酒杯,有人側身為她倒酒。

清澈的紅酒注入杯中,能嗅到濃郁醇厚的黑莓與桑葚,糅雜着一絲清冽的細雪氣息——

唐梨手疾眼快,在服務員倒完酒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揪住她漆黑的衣角:“楚遲思?”

服務員被迫停下腳步:“……”

她拿着一瓶紅酒,轉頭望向唐梨,衣領與袖口嚴密地扣着,腰身處微微收緊,纖細而又矜貴。

因為慈善宴會的緣故,所有服務員都穿着統一的制服,戴着一副漆黑的晚會面具,被唐梨拉住不給走的這名也不例外。

她盯着唐梨,似乎有些不滿。

唐梨堅定地拽着衣角,指尖悄悄地向上爬,似細白的鎖,将她牢牢鎖住手心:“楚遲思,你怎麽在這裏?”

半晌,面具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沒有什麽起伏:“路過。”

唐梨:“……”

穿着制服、戴着面具、拿着酒瓶——楚遲思這個“路過”,也未免太過專業了一點。

系統很驚訝:“你眼睛也太毒了吧,這都能看出來是楚遲思?我是真的沒認出來是她。”

唐梨聳聳肩,說:“認不出老婆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系統:“如果楚遲思聽到了,絕對會說你這句話存在嚴重的邏輯錯誤,要拉回去重修北盟中階數學。”

唐梨來了精神:“楚老師會給我私人補習嗎?十幾個課時的那種。”

系統不說話了,以沉默應對某人。

唐梨揪着服務員的衣角,順勢站起身。

她比那人要高上半個頭,燙過的金色長發微微卷曲,有幾縷勾上絲絨西裝,梨花香氣淡淡地散出來,似乎要撲進懷裏。

楚遲思沉默地看着她。

那手指纖長漂亮,下意識般地覆上她的眉眼,沿着漆黑的面具邊緣,慢慢、輕輕地撫摸着。

唐梨動作很輕,仿佛在觸碰着一觸即碎的玻璃,細膩輕巧的瓷器,連呼吸都不敢太急促,生怕對方就這樣碎在手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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