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見楚遲思沒吭聲,唐梨還以為她又要試圖接卡,忙不疊地又抱緊一點,就是不撒手。
楚遲思的骨節偏細,五指似是無意般,在唐梨的手中動了動,在手心撓了撓。
她皮膚很白,可被自己觸碰到的地方卻莫名有些燙,染着點些許緋紅顏色。
【叮咚,每日任務完成!】
系統提示音忽然響起,讓唐梨有些吃驚:這任務判斷也太松了,單純只是抱着手臂都可以算“親親抱抱”?
她正有些出神,身下飄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可以放開我了嗎?”
唐梨又立馬抱緊一點,都快變成八爪魚了:“你還接那張黑卡嗎?”
楚遲思:“……”
散開的金色長發落到她肩膀上,纏繞着一兩絲梨花暗香,密密的連風也不願放進來一縷。
藏在黑發間的耳廓,染着點紅。
楚遲思沉默了片刻,心平氣和地和唐梨解釋:“你抱得太緊了,接不了。”
唐梨又問:“那我要是松手,你豈不是就要抛下我跑掉了?”
楚遲思斜睨她一眼,搖了搖頭。
“我不會接受的。因為我還不打算這麽輕易地……放過你。”
她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聲音吹拂過臉頰,帶起唐梨的幾縷碎發:“畢竟,你我兩人的目的都還沒有達成。”
她淺淺一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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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帶着點試探,帶着點威脅的語氣,落到唐梨耳朵裏就變了個樣。
唐梨安心下來,松了口氣:“我就說,老婆你身價高到離譜,怎會把這區區一百萬放在眼裏。”
楚遲思:“……?”
這個人好像沒聽懂她的話?
“怎麽也得來個幾千萬,不不,幾千億的起步價才能勉強考慮幾秒鐘吧。”
唐梨頓了頓,又說:“不行,還是不能考慮。老婆,你千萬不能被那花花綠綠的世界迷惑了。”
她神色嚴肅,語重心長:“要嚴守自己的本心,用盡全部手段來折磨我,讓我沉入絕望中。”
她繼續說道:“千萬不能半途而廢,折磨我到一半就換人折磨了,這樣多不好。要懂得始終如一。”
楚遲思:“……???”
這個人到底是聽懂了她說的話,還是完全沒有聽懂?。
兩人這樣親昵地“依偎”在牆邊,說了半天的悄悄話,早就把那一位前情人氣得眼睛通紅,不知什麽時候跑走了。
慈善晚會依舊繼續着,悠揚的音樂流淌在人們的舞步之間,一如盛情難卻的邀請。
唐梨今天穿得很漂亮,很适合跳舞。
不過她心中的舞伴似乎不這麽覺得,抱着懷中的紅酒瓶,很是淡然地準備離開。
唐梨不依不饒,再次拽住她:“楚遲思,你這是要去哪?”
楚遲思說:“放手。”
唐梨悻悻然地收回手,但是楚遲思走一步,她也就跟着走一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身後。
楚遲思向後瞥了一眼,忍了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為什麽跟着我?”
唐梨神色無辜:“沒有啊,我只是恰好也是這個方向。”
楚遲思指向門口的【員工通道】四個大字,平靜地問道:“你也是員工?”
“我确實不是員工。”
唐梨挑眉一笑,眉眼彎彎的,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不過啊,我挺好奇的。”
她向前踏出一步。細碎的呼吸撫摸過臉頰,蔓入耳廓深處,幾乎要滾燙地燒起來。
“畢竟,我可不知道——”
唐梨側着身,長睫微微擡起,想要從發隙間去捕捉,楚遲思神情中那細微的變化。
“不知道我們Mirare-In的首席執行官什麽時候宣布辭職,選擇來到格裏弗的慈善晚宴當服務生了。”
唐梨笑臉盈盈,“你這不聲不響的,就不怕Mirare的股東們氣死嗎?”
楚遲思瞥她一眼。
她将紅酒瓶挪開,指節伸到上衣口袋,很是淡定地拿出了一張員工證來:“兼職。”
唐梨:“……”
更加離譜的是,那張格裏弗晚宴的員工證居然還是真的。
上面明晃晃地寫着“楚遲思”三個大字,甚至有一張她板着臉,穿着員工制服的證件照。
嗯,照得很可愛。
唐梨打量了好幾眼,有點想帶回家。
楚遲思晃了晃那張員工證,慢條斯理地說:“畢竟,我可是剛剛失去了一百萬的人,總得用個其他的法子賺回來。”
唐梨:“…………”
于是,當着唐梨的面,楚遲思便用員工卡“嘀”一聲打開了員工通道,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向她笑笑。
“嘭”一聲輕響,楚遲思消失在門後,把唐梨給結結實實地堵在了外面。
“系統,系統。”
面對着緊鎖的大門,唐梨果斷尋求外援:“你可以把門打開嗎?”
系統說:“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這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員工,進去了怕是也會被其他人趕出來。”
确實是這個道理。
唐梨思考片刻後,放棄了繼續黏着楚遲思。她理了理稍有淩亂的紅色長裙,準備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繼續發呆。
該說不說,格裏弗的紅酒很不錯,唐梨稍微喝了一點點,唇齒間都是馥郁濃厚的葡萄香氣。
正當她打算無所事事混下去時——
宴會中的音樂換了,輕巧俏皮的維也納華爾茲響起。
伴随着歌曲,陰魂不散的系統提示音也突兀響起:“叮咚!任務更新!”
唐梨很絕望:“不是吧,我剛剛才完成了每日任務,怎麽又來一個?”
系統說:“這可是程序自動觸發的啊,賴不到我身上。”
伴随着熟悉的提示音,粉色光點在面前聚集起來,顯示出任務屏幕來:
【限時任務(0/1)】
【任務詳情】灰姑娘的仙女教母為她變出了一套漂亮的晚禮服,在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之前,伴随着輕快悠揚的音樂,邀請你的戀人來跳一支唯美浪漫的舞吧!
【失敗懲罰】瞬間死亡,回到重置點。
唐梨:“???”
“距離十二點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我必須得找到楚遲思,甚至還要邀請她跳舞——”
唐梨摩挲着眉梢,“我自己都不會跳舞,這個任務難度太高了,你不如直接把我送回重置點。”
系統懶洋洋的:“你每次都這麽說,但每次都完成得很好嘛。”
唐梨皮笑肉不笑:“是嗎。”
話雖如此,唐梨還是很誠實地站起了身,從鹹魚狀态轉換為行動狀态,開始到處尋找起楚遲思的身影來。
不同于每日任務可以失敗一次的寬松,限時任務可是實打實的“催命符”了,不僅有着時間限制,甚至一旦失敗便會被立刻送回重置點。
看着宴會中來來往往的人群,唐梨終于意識到,楚遲思為什麽要假扮(兼職)服務員,而不是用嘉賓身份直接參加了。
不同于嘉賓們的盛裝打扮各有千秋,服務員無論男女全都穿着統一的制服,帶着統一的面具,穿梭在各個桌子之間。
想要在一堆外貌特征相似,且一直移動的人裏找到她談何容易。
楚遲思不愧是楚遲思。
每一個選擇都必定有她的用意。。
唐梨幾乎是把宴會廳裏裏外外找了個邊,目光灼熱地盯着每一位路過的服務員,弄得格裏弗衆人心惶惶,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心裏又在打什麽算盤。
一晃二十分鐘過去,唐梨一無所獲。
“我有理有據地懷疑,楚遲思不在這裏,”唐梨嘆口氣,“我已經按照你給的平面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還能怎麽辦?”
楚遲思本來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宴會這裏嘈雜熱鬧,她肯定早就離開了。
系統也是一籌莫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唐梨穿着高跟鞋到處亂走,停下來之後才發覺已經磨破了皮,腳跟處有些隐隐的疼意。
“唉,難道這次循環就要結束了?”
唐梨幹脆在牆邊坐下,指節卷着自己的一縷金發,小聲嘀咕說:“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系統說:“這怎麽能怪我呢,你剛才拉住楚遲思別讓她跑掉不就好了嗎?”
唐梨:“……你還有理了是不。”
牆面微涼,順着裸..露後背傳來些許涼意,唐梨揉了揉微疼的腳踝,卻忽地在身旁不遠的地方,聽到了兩個人偷偷摸摸的說話聲。
“那個人渣好像停下來了?她居然直接靠着牆就坐下來,好像正在盯着宴會廳裏的美女看?果然是個人渣!”
唐梨:“……”
唐梨真是冤枉,她明明只是看了眼宴會廳上挂着的水晶吊燈在思考可以賣多少錢,怎麽就變成看美女了。
說話聲還在繼續,細細碎碎地灌入耳朵。
“你不能這樣喊,很不禮貌。”
“切!邊岄姐你就是太溫柔了!明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敗類!不可回收垃圾!”
一個隐蔽的角落裏,兩個同樣穿着服務員的小姑娘蹲在陰影裏,正嘀嘀咕咕說着話。
“你覺得,一向低調的遲思姐為什麽會忽然參加這種人多的宴會?還不是為了盯着那人的動向。”
奚助手神色認真:“所以,我們只要跟着她,肯定就能找到遲思姐。”
派派呸了一聲,憤憤說:“那個不知廉恥聲名狼藉的大混蛋,不知道給遲思姐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真的和遲思姐結婚了——”
兩人正說着,一個聲音幽幽傳來:
“不好意思,你說的那一位人渣敗類,兼你們遲思姐名正言順,法律意義上的妻子來了,羨慕嗎,嫉妒嗎?”
兩人一愣,猛地擡起頭。
系統吐槽:“為什麽你總是能用一副最為純良無辜的表情,說出最欠收拾的話來?”
唐梨聳聳肩:“可能,我天生就這個樣。”
唐梨一身紅色長裙,皮膚白得發光,微卷金發散在一邊肩膀,沖她們笑了笑:“聽說你們也在找遲思,我們要不要合作?”
兩名助手面面相觑,吓傻了似的瞪着唐梨,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唐梨倒是不緊不慢,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紅本,泰然自若地在她們面前晃了晃:“如假包換的結婚證,我老婆漂亮吧?好看吧?”
派派&奚邊岄:“……”
系統也跟着無語了:“你是從哪裏拿出來的,你為什麽會随身攜帶這玩意?”
唐梨妥妥帖帖地把結婚證收好,聲音懶散:“有備無患,誰知道哪天就會用到。”
兩個助手嘀嘀咕咕好一陣,最後奚邊岄在派派幽怨的目光中站起身,客客氣氣地向唐梨詢問:“唐小姐,您知道總監在哪麽?”
唐梨說:“剛才還和我在一起,然後她自己跑了。”
派派立馬拽了拽奚邊岄的袖子:“你看這個人渣也不知道遲思姐在哪,我們趕快離開,不要理她。”
很可惜,她低估了唐梨。
唐梨悠悠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臉:“你們不覺得帶着我,可以有效增加找到遲思的概率嗎?要不要和我合作?”
兩個助手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似乎…真的是這樣。。
片刻之後,電話聲驀然響起。
楚遲思看了眼【孟書文(派派)】的聯系人名字,心中生出幾絲疑惑來。
不知道為什麽,兩名助手都有些怕她。
那兩人在外人面前可活潑了,但一見到自己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唯唯諾諾,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比起直接對話,兩名助手寧願發短信或者發郵件來交流,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給她打電話,生怕打擾到她一樣。
楚遲思猶豫片刻,接了起來:“書文?”
“不好意思,是我。”
果然,電話那頭根本就不是派派,而是一個含着些笑意,頗為輕快的聲音:“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兩個助手被我綁架了。”
楚遲思:“……”
楚遲思沉默片刻,說:“你為什麽會和她們兩個在一起,你又是怎麽解鎖書文手機的?”
唐梨說:“很抱歉,你沒有權利提問。我現在可是綁匪,趕快告知你的位置,不然我可就要撕票了。”
楚遲思:“…………”
派派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隐隐傳來:“你這個變态人渣!!說好的只是幫我們打電話給遲思姐呢!你要對我們做什麽!”
唐梨說:“別吵,你現在還是人質呢。”
派派罵人的聲音響了不少,把畢生學過的成語全用上了,震得手機都跟着嗡嗡響,仿佛要穿透鼓膜。
楚遲思長長嘆了口氣。
“你告訴書文,下次可以直接打我電話。”楚遲思說,“我不在意這些。”
她聲音很低,輕輕的,被籠罩在微弱的電流聲裏,莫名就帶上了幾分低柔的缱绻。
那樣朦胧,那樣接近。
明明隔着一塊屏幕,她卻像是靠在身後,柔軟唇畔綿綿地吻着你,從耳尖到耳廓到耳垂,細密地吻過每一個角落。
讓人一瞬間有些失神。
派派還來得及開口說話,唐梨搶先插了進來,很是期待地問:“那我呢?也可以随時打你的電話嗎?”
楚遲思冷漠:“不可以,有事找管家。”
唐梨委屈:“嗚嗚嗚,我現在就撕票。”
楚遲思:“……”
不同于晚宴中的喧嚣熱鬧,電話那一頭寂然而無聲,偶爾能聽見一兩聲掠過天際的風,帶起婆娑輕響的枝葉。
靜谧、安靜,如同她一樣。
“宴會廳裏太悶了,”楚遲思輕聲說,“我在室外花園,綠茵迷宮這邊。”
電話挂斷之後,花園裏重新回歸到寂靜之中,似被雨水沖洗過的黑夜懸在頭頂,綴滿了璀璨、明亮的星星。
仿佛只要伸手,便可以觸碰到。
耳畔傳來些許腳步聲,火焰灼燒着藏在黑暗中的灌木枝葉,她向着自己小步跑來,在黑夜中格外鮮明奪目。
“怪不得我找不到人。”
唐梨喘着氣,她面頰微紅,呼吸零碎,眉眼都浸沒在笑意中:“迷宮最深處的噴泉,你藏的地方也太隐蔽了。”
“我沒有藏,我只是在這坐一會。”
楚遲思一板一眼地糾正。
她偏頭看了看唐梨的身後,神色疑惑:“書文和邊岄呢,沒有跟着你一起來?”
唐梨坦坦蕩蕩,說:“那兩個人質啊?被我威脅一通後已經被安全釋放了,不用擔心。”
楚遲思:“……”
楚遲思坐在一個小噴泉的邊緣,她仍舊穿着那身服務員制服,攏着細白的五指,擡頭望向唐梨。
衣領解開了一枚扣子,白色的襯衫縫隙間,柔白的脖頸與鎖骨若隐若現。
唐梨有種幫她扣好的沖動,又不是特別想幫她扣上,有那麽一點點糾結。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
楚遲思淡聲問着,若有若無的香氣氤氲在身側,拉扯着那系在心尖的一截細線。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唐梨說着,自顧自地在楚遲思身旁坐下,呼了一口氣,“我找老婆,天經地義。”
楚遲思:“……”
唐梨緩過氣來,她攏了攏散亂在肩側的長發,用餘光偷偷打量楚遲思。
楚遲思手中捧着一個小小的紙巾團子,唐梨瞅了一瞅,發現裏面藏着些一些小巧糕點,有馬卡龍也有紙杯蛋糕,清一水全是咖啡味。
應該是從宴會廳那邊偷偷帶來的。
見唐梨好奇地探頭探腦,楚遲思連忙收了收紙巾團,把糕點全部藏好守在手心裏面,警惕地盯着唐梨的一舉一動。
如同藏食的小倉鼠,特別可愛。
系統說她極度恐怖危險,無數攻略者都“死”在她手中;兩個助手對她又敬又怕,甚至于連電話都不敢打;
所有人畏她,懼她,對她敬而遠之。
可她明明是如此柔軟的一個人。
唐梨笑了笑,說:“放心,我不和你搶。”
楚遲思:“……”
楚遲思沉默片刻,她忽地傾過身子來,黑色發梢間沁着零星涼意,柔柔地拂過唐梨的手背。
掌心間多了個什麽東西。
是那個小紙包。
唐梨有些訝異地轉頭,只見楚遲思面色冷淡,長睫微斂,硬邦邦地說:“都給你了。”
小紙包幹幹淨淨的,被細心撫平的紙巾裏面放着好幾塊小點心,疊得整整齊齊,是她一貫的性子。
指腹摩挲着那幾張薄薄的紙巾,似乎還能觸碰到她留在這裏的一絲溫度,一絲淡香,微弱卻又滾燙。
“真的全部給我了?”
唐梨笑着拿起一塊馬卡龍來,扔到自己嘴邊裏面,含糊不清地說:“老婆真大方,愛你。”
楚遲思:“……”
楚遲思不吭聲,攏着手。
她表情平靜一如,斂着眉眼的樣子剔透又清冷,只不過眼睛的深處,似乎藏着一點點其他的情緒。
唐梨不喜歡甜的東西,但是那個人喜歡,所以她也跟着吃了不少,以至于她對臨港各處的甜點店、蛋糕店如數家珍,老板每次看到她都會打折。
“你真的全不要了?”
唐梨晃了晃半個小蛋糕,長睫翹翹的,故意去逗她:“我要全部吃完了哦?”
楚遲思:“嗯。”
她稍微偏着些頭,側臉浸沒在昏暗的夜色裏,仿佛一顆朦胧的珍珠,總讓人忍不住想去觸碰。
有什麽東西被遞到了面前。
楚遲思下意識想去躲,“你在幹什麽?”
唐梨用紙巾掂着一塊小巧的曲奇,笑盈盈地遞到她唇邊來,聲音就和哄小孩似的:“給你啊。”
“……不要。”
唐梨眨眨眼,她抿唇一笑,幾縷頑皮的金發從耳廓溜出來,垂落在漂亮的眉宇間,被晚風吹得輕晃:“真的不要?”
她身上的信息素很淡,很淺。
是将謝未謝,還綴在枝頭的梨花,風吹過時會如飄雪般落了滿眼,輕輕悠悠地覆在心尖。
“這一大堆呢,我吃不完。”
唐梨柔聲說着,将那一小塊曲奇包好,塞到楚遲思的手裏:“你就拿着吧。”
楚遲思沉默片刻,沒有拒絕。
唐梨倒是毫不客氣,把一小包甜食全吃完了,喉嚨有點膩得發慌,有點幹,有點渴。
系統提示說:“限時任務還剩下十分鐘。”
唐梨游刃有餘:“夠了。”
楚遲思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咬那塊曲奇,一小口一小口,吃完後還把紙巾細細地疊好,疊成方方正正的一塊,連邊角都順手撫平。
反觀唐梨,直接一團皺巴巴地窩在手裏,順便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裏了。
迷宮花園的深處很安靜,噴泉周圍亮着星星點點的燈,不算太昏暗,就像布滿繁星的夜晚。
遠處隐約能聽見宴會的舞曲。
唐梨托着下颌,長睫微垂下些許,“楚遲思,要不要一起跳舞?”
系統被噎了一下,嘀咕說:“我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你有什麽錦囊妙計——萬萬沒想到你直接問出口了。”
唐梨很淡定:“不打直球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系統默默嘆口氣,總覺得這熟悉的句式,自己似乎在哪聽過,而且聽了好幾遍。
楚遲思的回答也很直白:“我不會。”
唐梨坦然:“好巧啊,我也不會。”
楚遲思漠然地望過來,眼睛裏寫着“那你問我幹什麽”,充滿了質疑與無奈。
唐梨聳聳肩,“也不能說是完全不會,曾經有一人試圖教過我,結果到最後被我給氣走了,”
楚遲思說:“我真的不會。”
“我知道。”唐梨站起身子來,将手遞給她,聲音溫潤地流淌過耳側,“可以将你的手給我嗎?”
紅色長裙流淌在夜色中,這燃燒的紅,炙熱的紅,火焰般的紅,極美卻又極為純粹,似乎要灼灼地燒開一片夜幕。
【限時任務倒計時-3:00】
楚遲思沉默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唐梨卻也不急不惱,就這麽笑着看向她,目光裏浸滿比夜色還朦胧的溫柔。
就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候。
掌心輕輕搭上了一只手,指尖有些局促不安地劃過皮膚,細細癢癢的,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的蝶,怯怯落在手心間。
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蝶撲閃着翅膀想要離開,卻被她反手握住、扣緊。指節不由分說地嵌入指縫間,緊緊扣合着,淡香擠入皮膚,溫度滾燙。
楚遲思皺眉:“松手。”
唐梨說:“你都把手給我了,不許反悔。”
楚遲思一頓,聲音又沉了點:“我說松手。”
她卻被唐梨給拉了起來,被風吹開的金發散過面頰,淺淡的香劃過鼻尖,花朵綴在她的眼角,笑意明豔:“試一下?”
唐梨比她高半個頭左右,一手牽着她,另一手克制有禮地搭在後背,引導着,帶領着,清澈剔透的眼睛裏,只裝着一個人的身影。
兩人靠得太過接近了。
楚遲思皺眉盯着她,抿唇的模樣有些可愛。五指在唐梨手中掙了掙,力氣卻不太夠,沒能夠掙脫開來。
唐梨低頭看着她。
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将她的心也攪亂了。
楚遲思仍舊穿着之前的制服,衣領妥帖整齊,袖口一絲不茍,就連長發也規整地披在身後,時不時悠悠掠過手背。
細雪般,留下些許微微的涼意。
貼合着手心的脊背微顫,随着呼吸輕輕起伏着,那襯衫單薄,指節摩挲着,似乎能撫摸到肋骨的形狀。
……太瘦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唐梨神色暗了暗,攥着她的手不自覺地緊了幾分,聲音卻輕得能融化:“就跳一小會,好不好?”
楚遲思垂着頭,沒說話。
她的眼角有一點點紅,目光卻冰冷無比,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沁着寒意:“随便你。”
唐梨向後退了一步,楚遲思被她牽着,身形向前,步伐有些不穩,幾乎要撲到懷裏。
心跳聲響在耳側。
一下接着一下,清晰而有力。。
怎麽說,這都不能算是一支舞。
因為太慘不忍睹了。
系統都沒眼看了:“你們兩個…真的好菜啊。這是跳舞嗎,除了原地轉圈,再随便走幾步,你們是不會其他的動作了嗎???”
唐梨委屈:“我都說了我不會。”
她不會,楚遲思更不會。
哪怕系統盡忠盡職,整了五六個大屏幕,全方位無死角地給唐梨放華爾茲舞蹈的拆解動作,兩人還是跳得亂七八糟,宛如災難現場。
就這鬼樣,任務居然判斷成功了。
“叮咚,恭喜您完成限時任務!請再接再厲,繼續攻略!”
提示音響過之後,系統憤憤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判你過,還得來個懲罰什麽的,太傷害我的眼睛了。”
唐梨鄙夷:“哎,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看了你跳舞之後,我打算倒戈楚遲思一秒鐘。”系統說,“答應我,以後都別跳了。”
唐梨:“……”
夜寒露重,皮膚都冰涼涼的。
楚遲思倒還好一點,起碼是長袖長褲。唐梨就有點慘烈了,晚禮服設計成了露背樣式,布料也單薄。
一陣冷風吹過,她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就差沒縮成一團把自己藏起來。
不得不說,這副身子…真的是太嬌弱了。
一點小風都能吹到骨子裏去,冷得她渾身發寒,跟掉到冰窟裏沒什麽差別。
唐梨日常想舉報了這個破爛系統。
楚遲思看着她縮在噴泉邊上,陷入了沉默,片刻後才開口:“…你……”
唐梨抖抖索索,迅速接過話來:“嗚嗚,老婆我想回去了。”
她聲音又細又小,哀求似的。
楚遲思嘆口氣:“走吧。”
夜晚還很長,她們只是出去了一個小時左右,宴會裏仍舊熱鬧,舞曲一首首地放着,男男女女随節奏而舞蹈,将氣氛逐漸推往最高點。
自助餐桌那邊的糕點都沒怎麽動過。
楚遲思順手拿起一塊,小口咬着,四處張望,不知道在找什麽人。
她鼓着點面頰,一口口咬着小點心,漆黑眼睛裏沒了那深沉的冷意,瞧着分外靈動,分外清澈。
唐梨亦步亦趨跟着她,用餘光悄悄地去看她。
真好看,不愧是我老婆。
楚遲思拐了好幾個彎,特意在人流中走過,都沒能甩掉某位死死黏着自己的尾随者,最後默默地放棄了。
唐梨目标明顯,跟得又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眼看【震驚!唐家人渣大小姐一路尾随服務員!】的新聞标題都快寫好了,楚遲思終于停下了腳步,在角落裏找到兩個在摸魚的人。
“啊!遲思姐。”
派派連忙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塵,同時不忘鄙夷地瞪唐梨一眼,再轉頭向楚遲思讨好地笑:“您去哪裏了?”
“花園,”楚遲思言簡意赅,“透透氣。”
唐梨湊過來,說:“我這種人渣可以和你們漂亮的遲思姐去散步甚至跳舞,你倆卻壓根沒機會,羨慕吧?嫉妒吧?”
楚遲思:“……”
派派&奚邊岄:“……”
系統忍不住吐槽:“你還老是抱怨任務難度過高,我看你頂着這個人渣頭銜,也挺适應,挺自得的啊。”
唐梨謙虛:“還好還好,一點點。”
楚遲思懶得理唐梨,轉身向兩名助手說:“事情辦好了嗎?”
兩人頓時慫了:“還差一點。”
楚遲思沒什麽表情,說:“沒事,宴會還有三個小時。”
唐梨挑挑眉,看來楚遲思來晚宴不只是為了監視自己,應該還在私下計劃着什麽,不過肯定不會透露就是了。
不過,三人剛說沒幾句,宴會經理來了。
因為戴着面具的緣故,他并沒有認出幾人的身份來,只覺得有三個服務員在偷懶,于是把她們統統趕去幹活,再讨好地向唐梨笑:
“唉喲,這不是唐小姐嗎?您覺得這慈善晚宴怎麽樣,餐品還符合心意嗎?”
唐梨禮貌地微笑:“還不錯。”
主要是聘請的服務員太好了,沒忍住逗了一下。
她随便對付了一下經理,很快便将他打發走,只不過一回頭,剛還在身旁的楚遲思三人已經都不見了。
真是,跑得未免太快了。。
終于甩掉某人,楚遲思松了口氣。
她其實早就看到不遠處的經理了,正是故意領着某人向那邊走的,不然要是被她纏一晚上,可就什麽事情都辦不成了。
“名單上的人還剩下多少個?”
楚遲思詢問兩名助手。
派派扭扭捏捏,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而奚邊岄則從襯衫口袋拿出張一模一樣,被整整齊齊疊好的紙。
【姓名|身份|拍賣物品|拍賣金額|聯系方式|性格特點|競買理由|重要備注】
表格齊齊整整,羅列着所有拍下唐家物品的競拍者,奚邊岄的表格已經填滿了大部分,但派派的還有些空。
派派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對…對不起。”
她剛剛窩在角落裏,看一篇狗血霸總小說看得入神,結果徹底忘了楚遲思交代的任務,還是奚邊岄提醒了一下才驀然想起來。
楚遲思說:“沒事。”
她低下頭,用鋼筆劃分了一下剩下的五六名競拍者,三人緊接着散開,挨個去打聽消息了。
兩名助手需要表格提醒,但是她不用。
楚遲思将面具的帶子系緊些,順手拿了一瓶紅酒在懷裏假裝自己在幹活,實則目光掠過人群,落在一下有些熟悉的身影上。
那名Omega身側多了兩名黑衣保镖,正端着杯紅酒慢悠悠喝着,與身旁幾人談笑着。
那人好像是剛纏着唐梨的那名Omega,她恰好也是競拍者中的一員。
自己去可能會有些不方便,讓書文或者邊岄來會好很多。
楚遲思正思忖着,Omega卻率先注意到了她,紅豔的唇一勾,向她走來。
“喂,那名服務員。”
她擺了擺手,笑容豔麗:“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楚遲思不想過去,但那兩名保镖卻已經圍了過來,像是沉默的山巒,沉甸甸地壓在她肩膀上,壓着她向那名Omega走去。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那名Omega的容貌并沒有改變,可是身側的氣場卻有了一絲微妙的不同。
她攏着手,坐在桌面上,指尖在唇邊慢慢描摹着,向着自己輕笑。
【有些不對勁,試探一下她吧】
“邱小姐,我同意您提出的條件。”
楚遲思平靜地開口,語速很快:“我會收下那一百萬,并且立刻離開她。”
話音剛落,“邱小姐”眉梢皺了皺。
她神色有些遲疑,下意識地重複道:“你是說一百萬…對嗎?”
【她】下意識地猶豫了,并沒有立刻回答,而重複了一遍自己所說的條件。
這點也就證明,【她】很有可能,并不知道【邱小姐】之前向自己遞來黑卡的事情。
【她不是邱小姐,】
【那具身體裏換了個人】
楚遲思面無表情,身形稍稍向後退去,用餘光打量着圍着自己的人。
一共兩名保镖,一名站在“邱小姐”身旁,另一名則站在自己身後,擋住了唯一的逃跑路線。
呼吸一點點沉下來,手摸到袖口藏着的刀刃。
很銳利,她慢慢握緊。
“邱小姐”并沒有猶豫太久,她勾了勾唇,有些懶散地說:“之前還一副嘴硬的模樣,現在倒是忽然識趣了?”
楚遲思點頭:“嗯,我很缺錢。”
那個人果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只是順着自己的“一百萬”向下說,殊不知之前“嘴硬”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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