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

唐梨塗藥塗得那叫一個認真仔細,指尖小心地塗抹着,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壓制到了最低點。

她總疑心楚遲思是不是細雪堆就的,那樣精致,那樣剔透,一不小心就能被自己給吹散。

塗着塗着,有點不對勁。

楚遲思垂着頭,鼻尖和面頰都泛着一絲柔軟的紅暈,她咬着唇,雙手死死地抓緊被單,攥出好幾道褶皺。

果然還是太疼了嗎?

唐梨一顆心全慌了,動作更輕,稍稍靠過去些許:“遲思…你還好嗎?是不是很疼?”

楚遲思沒吭聲,只是斜斜瞥過來一眼,眼睛黑亮,長睫染着水意,看起來委屈極了。

唐梨更慌了,整個身體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那,那我——”

話還沒說完,楚遲思倒是先開口了,毫不客氣地截斷了她:“藥塗完了?”

唐梨說:“還沒有,差一點點。但你要是太疼的話,我去找找有沒有止痛片之類的?”

楚遲思說:“那繼續吧。”

唐梨一愣:“?”

楚遲思重新垂下頭去,直接将長發捋了捋,将細白漂亮的脖頸暴..露在唐梨面前。

淡香靜悄悄地湧,從她皮膚深處一點點滲透出來,纏在耳尖竊竊私語着。

分明是濕潤而清冽的氣息,可嘗起來卻無比香甜,勾得喉嚨幹啞,舌尖綿癢。

楚遲思本來皮膚就白,此刻後頸腺體微微泛紅,稍微向外凸出一點點,宛如一顆染水的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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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快點。”

楚遲思冷淡無比:“我夠不到腺體,其他的地方我可以自己塗。”

唐梨還是有些忐忑,不過手下動作确實快了些,将薄薄一層藥膏覆蓋住腺體。

楚遲思默不作聲。

指尖悄悄攥緊,握成拳。

唐梨扯開紗布,“撕拉”幾聲細響,緊接着,她又靠近了些許,将手臂繞過楚遲思的脖頸。

兩人離得好近,如同一個擁抱。

有幾縷金色長發落在肩膀上,順着薄紗向下蔓延,她能嗅到些輕淺的梨花香,很靜,很淡,舒展開繁密的枝葉。

紗布裹上傷口,一圈接着一圈,她動作細心而溫柔,紗布摩擦的沙沙聲落在耳朵裏,如同唇畔抵着耳際的竊竊私語。

【叮咚!每日任務完成!】

唐梨剛還在收尾紗布呢,結果耳畔冷不丁便響起了系統的提示聲。

她挑了挑眉,說:“這麽簡單?”

之前剛看到每日任務的時候,唐梨還為“親密接觸”煩惱了好一陣,結果沒想到只是單純地塗個藥,居然都判定成功了。

系統撇撇嘴:“切,便宜你了。”

不用為每日任務煩惱,唐梨心情也好了起來,她動作利索地收拾好染血紗布與藥膏,剛準備起身離開,衣角忽地被人拽了拽。

很輕的一下。

直接拽到了唐梨心尖上,讓她整個人都柔軟下來:“怎麽了?”

楚遲思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還是那一副平平淡淡,永遠冷靜的模樣。

她微仰着頭,嗓音清澈:“謝謝。”

那聲音直直撞進耳廓,讓唐梨的心猛地停滞了一拍,再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拽着衣角的手便松了開來。楚遲思轉過頭去,摩挲着玩偶的絨毛,不再看向自己。

只是,那藏在黑發間的耳廓,似乎有那麽一點點泛紅,只有一點點。。

唐梨捂了捂有些發燙的面頰,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還不忘輕輕帶上門。

她将藥膏放回醫藥箱中,回到自己房間打開了電腦,準備看一看“盟友”上面的熱搜與實時趨勢。

昨天在宴會現場大鬧一通後,唐梨就有一點不好的預感了。

果不其然,“盟友”上的實時熱搜總共就二十多排,唐梨一個人就占了十八個。

#唐梨拍賣會#

#唐梨大鬧宴會廳#

#唐梨一路尾随服務員#

#唐梨居然還活着你我都有錯#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唐梨只覺得頭更疼了,她又揉了揉額角,向下翻起實時評論來。

宴會廳确實是她砸的,為了找楚遲思瘋了似的砸了人家十幾個門,不過她砸得快溜得也快,導致服務員們一上樓,就被滿目狼藉給吓了一大跳。

不過,綁定這麽一個渣A身份的好處倒是在這時候體現出來了。

反正原身那渣天渣地,嚣張跋扈的行為早已深入人心,每天都被臨港的新聞報道拎出來溜溜。

那唐梨作為“她”,随随便便把宴會廳砸了個底朝天,揍翻了起碼十幾名不懷好意的Alpha——也還算“合理”吧?

但願攝像頭不要把自己拍得太兇殘。

唐梨在心裏默默祈禱。

宴會廳的賠償之後再說,唐梨比較在意的是輿論對于拍賣會的看法。

要知道,拍賣會可是在唐梨要求下全程直播的,這麽一番鬧騰下來,可真是讓她賺足了熱度。

目前三分之二的評論依舊在罵她,卻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更加理性些,站在客觀事實的角度上說話。

還有零星幾個人認為唐梨以前做的混賬事,很有可能是她在家族權力旋渦下的僞裝,現在終于不用遮掩實力了。

總之,各說紛纭,沒有确定的說法。

唐梨揉着額心,繼續翻。

雖說大部分人都在熱熱鬧鬧地讨論唐梨,但也有一小部分将關鍵點放在了“慈善拍賣會”的身上——

他們認為,唐家說是會把80%的錢款捐出去,但是目前還沒有任何慈善機構說自己收到了善款,所以這筆錢很有可能被獨吞雲雲。

拍賣會剛結束一天錢都沒收到,哪有這麽快就能捐款的啊。

唐梨思忖着,幹脆利落地關了電腦。

她套上一件黑色的小外套,頂着一副【剩餘生命值:13】的殘破軀殼就出了門。

系統都震驚了:“喂喂,你睡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恢複到13點生命值,這麽浪真的好嗎?”

唐梨很淡定:“是13點又不是1點,反正你給我鎖血外挂還沒過期,大不了在大街上暈倒然後被人擡回別墅去。”

系統:“…………”

該說這位攻略者是心大呢,還是對自己太過自信,太過胸有成竹了呢?

唐梨先和管家去了唐家一趟,看着一棟大宅的“劇情補全式NPC”,頗有些心累。

經過這一段時間在唐家蹲點的觀察與試探,她發現“固定NPC”和“劇情補全式NPC”之間确實是有區別的。

雖然明眼上看不出不同,但只要對話多了之後,便會展示出那麽一絲微妙的差別。

所謂“固定NPC”就是有着自己身份信息、背景設定、固定職位以及性格特點的角色。

譬如街角賣奶茶的小妹妹,拍賣行那一位白手套拍賣師,還有Mirare-In裏面的所有職員。

她們都是原原本本,就存在于這個世界中的角色。

奶茶小妹會燦爛地對唐梨笑,和她聊天說:“我今年考上大學啦,我媽媽還有奶奶都特別開心!”

所以,只要經常來奶茶店蹲點,就會有機會看到媽媽和奶奶過來幫忙,和她們聊天時也能得知關于小妹上大學的事情。

邏輯緊密,環環相扣。

可追根溯源。

而劇情補全式NPC則有所不同,她們大多缺乏背景與來源信息,仿佛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被半途安插進這個世界裏。

你沒辦法去找到他們的來源。

譬如,唐梨之前注意到【唐家管家】要辭職,便特意給他遞了一張黑卡,說什麽“祝您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前途光明。”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唐梨查過銀行記錄,那一張黑卡從來沒有被使用過,而【管家】自從離開唐家後,便毫無蹤影,消失了一般。

唐梨本來想着,他肯定會找個類似的大家族繼續當管家,再怎麽不濟也能在大企業混個經理之類的。

誰知道,她一點消息都沒打聽到。

唐家管家自從離開唐家之後,就好像完成了他的職責,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後臺數據之中。

再也沒人提起,再也不會出現在程序中。

而唐梨之所以要“保”下唐家,也是因為注意到了這點:對于這麽一個忽然出現,忽然壯大,然後又忽然頹敗的存在——

這個世界原本的NPC會有什麽反應?

唐梨對此很好奇。。

唐梨回到唐家書房,也就是自己“死亡”之後的重置點裏,恰好唐父唐母也都在,幾人商量了一下拍賣會後續的各種事宜。

等她一項項布置下來,走出唐家之後,已經差不多是下午時間了。

“唔……好累啊。”

唐梨站在門口等別墅的管家來接自己,在凜凜寒風之中伸了個懶腰:“我想睡覺。”

不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睡覺,而是和抱着老婆一起睡覺的那種睡覺。唐梨心想。

【叮咚!冷風席卷,生命值-3】

【剩餘生命值:10】

唐梨:“……???”

“喂,你們程序是不是出bug了?”唐梨匪夷所思,“之前還好,最近生命值扣得有點勤快啊,到底是想害我呢,還是想我死呢?”

之前薅了多肉植物上的一根刺都被扣了1點,現在被冷風吹一下都能被扣3點——簡直就是離譜到家了。

系統說:“你知道程序是誰寫的嗎就在這裏亂說,我幫你去後臺查詢一下,稍等片刻。”

正好管家也到了,唐梨竄上車裏去,在對方無語的目光中,把汽車暖氣給開到了最大。

暖風呼呼地吹,聽着耳畔【叮咚,生命值+1】的聲音,唐梨一陣感動,忍不住整個人都貼到吹風口上面去,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看管家一臉狐疑的表情,唐梨淡定地聳聳肩,說道:“看什麽,就和楚遲思彙報說我衣服穿少了,有點冷而已。”

管家:“…………”

系統這次查資料查了好久,差不多快要到家時才慢吞吞地冒出來,和唐梨說道:“你打開任務面板看一下。”

這段日子裏,系統除了每天發布戀愛(坑人)任務之外,一直都沒有太大的更新。

唐梨也是好幾天沒查看了。

楚遲思的面板沒什麽變化,還是之前那幾項,反而是很久沒動過的【任務目标】和【注意事項】都有一項更新。

任務目标:

1:盡量避免死亡【更新】

2:維持婚約,拯救破産的唐家

3:成功攻略楚遲思,迎來Happy Ending

4:穩定住楚遲思的狀态,防止程序崩潰【新】

注意事項:

1-3:【讀取錯誤】

4:不要相信其他人

1:不要引起她的懷疑

2:絕對不要信任攻略對象【新】

唐梨挑了挑眉,沒有立刻說話。

系統還以為她沒看懂,解釋了一句:“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楚遲思是這個世界的核心。所以這麽多次循環中,攻略者的重心都在她身上,反而沒有怎麽在意唐家。”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而這次的……意外,似乎也影響到了楚遲思的狀态,導致世界程序也有一些不穩定。”

“這很有可能就是你生命值這麽不穩定,動不動就下降的緣故。”

唐梨莞爾,忽然開口:“你是從深色面板上看到的數值嗎?就是那個有着楚遲思心率、血液、呼吸等數值的面板?”

她雖然笑着,聲音卻極冷極寒。

那雙燦爛透徹,月牙般彎下的漂亮眼睛裏面,藏着一絲深不見底的幽暗。

系統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面板是【不可展示給攻略者】的,她之前也是因為楚遲思信息素失控,這個攻略者又死皮賴臉就是不走,心裏着急,才不得已調出了面板給她看。

沒想到,就這樣被唐梨牢牢記住了,明裏暗裏向自己提問了好多次。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穿越局”,特別是那個人知道,不然自己別說工資了,小命可能都保不住。

系統沉默了片刻,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這…我确實可以看到,但是你并沒有查看監測面板的權限,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哦,原來叫做【監測面板】啊。”

唐梨歪着頭,神色有些無辜:“為什麽不可以再提啊?如果我多提幾次會有不好的後果嗎?”

系統:“…………”

完蛋,好像被她抓到把柄了。

這個攻略者皮得要命,每天在生死線上反複橫跳不說,而且從來不按常理出牌,雖然确實很有【通關】的潛力,但行動也太難以掌控了。

簡直讓人頭疼不已。

“對,不可以再提了,”系統威脅說,“小心我把你送回重置點去。”

唐梨回答迅速:“好啊,我也想回去了。”

楚遲思受傷太嚴重了,她昨天晚上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放棄目前的進度,先回到重置點恢複楚遲思的身體狀态再說。

不就是死一次嘛,她自己動手還更迅速些,區區一點小疼不足挂齒。

系統徹底沒轍了,向她投降:“我輸了,你行行好千萬別再提‘那個’面板了,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唐梨嫣然一笑:“你可以去死嗎?”

系統:“……不可以。”

這名攻略者昨晚吞的炸..藥怎麽還沒熄火,睡了一覺還是這即将爆..炸的壞脾氣?

唐梨很可惜地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勉為其難地換個條件好了。”

她微垂着頭,長發自耳際滑落,長睫密密的,似枝葉間凝着的那一層薄霜。

唐梨說:“我要其他攻略者的信息。”

系統愣了愣:“信息?真實的身份信息的話我們穿越局是要保密的,不能告訴你。”

唐梨瞥她一眼:“誰要真實信息了,我想要她們的攻略記錄,譬如做了什麽,存活了多久等等。”

她很清楚地記得——

在自己第一次“死亡”的時候,系統面板上似乎顯示出了一行字。很小,但唐梨看清了:

【攻略者編號:NM9034|循環次數:1|存活天數:1|死因:被攻略對象毫不猶豫地刀掉】

也就是說,自己的編號是【NM9034】,但尚不清楚這個ID究竟是自動生成的,還是有什麽含義在裏面。

系統本來不想答應,又找了幾個借口搪塞,奈何唐梨盈盈一笑,連珠炮似的說了十幾遍【監測面板】,把系統吓得不輕。

最後,系統敗下陣來,說自己待會試試往程序裏面加幾行代碼,看能不能在面板上加一個【攻略者記錄】。。

坑了系統後,唐梨心情大好。

邁進別墅門的步子也歡快了起來,她插着兜,帶着風中殘燭般的生命值晃進餐廳,問:“晚飯吃什麽?”

做飯阿姨說:“都是比較清淡的菜,兩位小姐都受傷了,不能吃太過辛辣的東西。”

說着,她指了指不遠處擺着一小盒紙杯蛋糕:“唐小姐要是餓了,就先吃個小蛋糕墊墊肚子吧。”

唐梨搖頭:“我不喜歡甜的。”

晃悠過廚房後,她又晃悠到了客廳,這裏擺着滿滿當當一大堆游戲卡帶,還有楚遲思送她之後就沒拆封過的VR設備。

她理都沒理那些東西,徑直走到一旁的抽屜,翻找起之前私人醫生留下的藥膏來。

系統很奇怪:“你之前不是抱着游戲機不撒手,恨不得把自己埋游戲裏面嗎?怎麽忽然就轉性子,對游戲愛答不理了。”

唐梨頓了頓:“心情不好。”

她握緊藥膏,鋁制外殼貼着手心,漫進來一股微弱卻刺骨的涼意。

緊閉着的客房門被敲響,只不過裏面沒有任何回應,唐梨很是耐心地又等了一會,又敲了幾下,但始終沒人應答。

真是奇怪,楚遲思不在裏面嗎?

管家今天一反常态,自從下車後就默默跟着她,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就沒有離開過。

你監視就監視,可不可以隐蔽一點?

唐梨都快看不下去了,很想把管家給拉到小黑屋裏面去,給她上一堂《北盟武裝300門必修課:間諜篇》,按着頭狠狠補習一下。

她嘆口氣,一把将管家拉過來,長睫微挑,玉似的眼睛凝起:“遲思在哪?”

管家面無表情,把手機藏身後:“書房。”

唐梨輕飄飄地看她一眼,施施然松了手,飄然而去:“早說不就好了嘛,害得我在門口苦苦等了半天。”

管家:“……”

書房的門虛掩着,清冽淡香似漲潮的海,無聲無息地漫延,在唇齒間留下一道淺淺的痕。

唐梨敲門:“遲思,你在嗎?”

估計是害怕唐梨又像昨天那樣,各種亂七八糟的昵稱都往外蹦,楚遲思很快便回應了:“進來。”

奇怪,她聲音好冷。

隐隐約約的,仿佛在壓抑着怒意。

唐梨小心地推開門,向她晃了晃手中的藥膏和繃帶:“需要我幫你上藥嗎?”

楚遲思坐在辦公椅上,漆黑皮革襯得她小小一只,像是顆透徹的玻璃珠子,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沁着寒意。

哪怕隔得很遠,都能明顯地感受到她那細細燃着,藏在平靜下的怒意。

這是怎麽了?遲思這麽好脾氣的人都生氣了?

唐梨稍微有點摸不着頭腦,快速思索了一遍自己都做了什麽。

出門了?回唐家了?闖入廚房了?還是昨天在宴會廳薅了人家一堆折成小天鵝的面巾紙?

唐梨正在自我檢讨中,一項項思考着自己幹過的混賬事,然後驀然發現壞事有點多,已經快數不過來了。

楚遲思淡聲開口:“過來。”

唐梨晃回去,順手把繃帶和藥膏擺在桌子上,正打算詢問下楚遲思的情況——

忽然間,清冽的香氣侵入胸膛,似鋪天蓋地的細雪湧入衣領,蔓開一片幽然的涼意。

刀尖挑起一兩絲碎光,滑過微涼的空氣。

下一刻,抵上了她的脖頸。

楚遲思将她壓制在座椅上,膝蓋抵着椅墊,如墨般的長發垂落,輕輕拂過面頰,端倪着她的目光冰冷無比。

有些涼,好癢。

讓唐梨眯了眯眼睛。

這人動作又迅速,幅度又大,快得不像是剛受了重傷的病人,讓唐梨忍不住擔心她:“遲思,你看着點傷口。”

楚遲思壓制着唐梨的肩膀,指節攥緊刀柄,毫不客氣地向裏壓了壓:“閉嘴,回答我的問題。”

呼吸被抑住幾絲,有點喘不過氣。

唐梨乖順點頭:“你說。”

刀刃泛着白光,抵在脖頸間的軟肉裏,抵着她平穩綿長的呼吸上:“你是誰?”

唐梨愣了愣:“啊?我是誰?”

楚遲思眼睛裏深不見底,聲音沁着無邊冷意,一字一句地說着:“開暖氣、厭惡甜食、對游戲視而不見——你到底是誰?”

唐梨蹙了蹙眉,還是有些沒弄明白狀況:“你…你說什麽?”

楚遲思:“……”

抵在喉嚨間的刀刃又緊了幾分,壓在薄薄的皮肉上,只要再用上那麽一點力氣,便能割破脖頸。

楚遲思靠得很近,唐梨只要仰起一點點頭來,就能望見她垂落的眼睫,濃長細密。

似撲閃落在心尖的蝶,翩飛而去。

她似是委屈、氣憤極了,鼻尖和面頰都染着絲紅暈,嗓音也是啞啞的:“你裏面是不是換人了?”

唐梨更加懵了:“什麽換人,我還是沒聽懂。”

楚遲思:“…………”

楚遲思咬着一絲薄唇,沉默地盯着她不說話。

淡色的軟肉硬生生被她咬出些紅意來,唐梨總疑心這麽咬下去,肯定得出血。

唐梨腦子轉了幾圈,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開口:“遲思啊,你得知道一件事。”

楚遲思抿着唇:“什麽?”

“你要想想自己是什麽人,你的智商和我的智商大概隔了二十幾條街,你要體諒體諒我這種普通人,知道嗎?”

唐梨很誠實地說:“我這種笨蛋腦子,很難跟上你的邏輯與思維,你得給我多解釋一下。”

楚遲思:“…………”

驀然,抵在脖頸的刀刃松了點。

她的聲音小小的,有點軟:“管家說,你今天居然在車上開了暖氣,你平時都是把冷氣調到最高的。”

唐梨說:“你不看看天氣,刮風下雨的我冷啊,我在唐家外面等了半天管家都沒來,都快被風吹傻了。”

楚遲思沉默了片刻,又說:“廚房阿姨說,一整盒小蛋糕擺在那裏,你又不吃。”

唐梨更無辜了:“我不愛吃甜的。”

刀刃壓着呼吸。可是她皮膚間滲出的氣息又如此誘人,如此香甜。

如花芯滲出的蜜,讓唐梨忍不住想要呼吸,想去細細地舔舐,慢條斯理地品嘗。

楚遲思抵着她,握刀的手有一絲顫抖,帶着點不可置信的質問:“那你又在花園裏把我的東西都吃了?”

老婆給的東西,怎麽可以扔掉呢。

唐梨回想起當時楚遲思盯着自己(手裏甜品)的幽怨眼神,不由得有點心虛:“…這…這不是你給我,我就吃了嗎。”

楚遲思再次沉默了。

片刻後,她艱難地開口:“那游戲……”

“我已經通關封盤,連900個收集要素都找齊了,”唐梨很無奈地解釋,“最近游戲荒,沒什麽好玩的。”

在一陣有些暧昧,有些尴尬的沉默之後,抵着脖頸的刀刃驀地松了。

楚遲思慢吞吞從她身上爬下來,又縮回自己的座位上,身子縮成個小紙團,指尖拽着點脖頸紗布:“好…好吧。”

她故意躲開唐梨的視線。

可是唐梨在看着她。

剛才楚遲思整個人撲過來,可把她吓了一大跳,溫軟香甜的人依偎着自己,綿熱的呼吸一下下吹在耳畔,吹散了她所剩無幾的理智。

唐梨真的差一點,就沒控制住。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整理了下自己淩亂的衣領間,那裏似乎還殘餘些暖意,指尖撫過時陣陣發麻,發燙。

似乎要灼灼燃起火來。

腺體又開始隐隐發燙,唐梨習慣性地伸手,想要用蠻力壓制一下。

但她一想到那可怕的【腺體受傷,生命值-5】,再想想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生命值,又默默地把手給收了回來。

楚遲思低頭盯着手中的刀刃,漆黑長發垂落身側,愈發襯得她面色蒼白,她似乎是在發呆,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

忽然間,長發被人撥弄了一下。

淡淡的梨花香纏上來,那人的手指白皙修長,可是太漂亮了、太細膩了,一點訓練時留下的薄繭都沒有。

唐梨輕聲問道:“遲思?”

不是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別碰我。”楚遲思偏頭躲開,可她的聲音在顫抖,輕得都不是一個明确的拒絕。

她抿着唇,又握了握刀柄。

唐梨思索片刻,湊過來一點:“距離晚飯還有一點時間,需要我幫你換藥嗎?”

楚遲思搖頭:“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唐梨也沒辦法,只能将帶上樓的紗布和藥膏都放在桌子上,把醫生交代給她的藥膏用法,又全都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

楚遲思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考慮到兩人都還是負傷狀态,晚飯很是清淡,唐梨面對着一堆清湯寡水,內心蕭瑟得紛紛落起了葉。

她一邊苦逼兮兮地喝着白粥,一邊點開系統屏幕查看自己生命值:

【剩餘生命值:20】

唐梨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嘆口氣:“恢複得也太慢了,就不能加速一下嗎。”

系統說:“在塗傷藥與裹紗布之後,你的狀态欄就已經有一個【加速恢複】的buff了,還要再快的話可能得去醫院。”

唐梨含糊地“噢”了聲,繼續喝白粥。

楚遲思不給她送飯也不給她送藥,非常堅決地把唐梨給堵在了外面,讓她有些無所事事,只能重操舊業——

窩在客廳打起游戲來。

系統是崩潰的:“救命啊,你怎麽又開了一張新的卡帶??之前那張卡帶打通了還沒玩夠嗎,快點想想你的任務,想想你的攻略目标!”

鑒于這位攻略者“前科累累”,有着一拿起游戲機後六個小時沒挪窩的“光輝事跡”,系統對她的信任值早就掉成了負數。

“楚遲思受傷了,這麽好的漲好感機會,你也不抓緊一下?”系統恨鐵不成鋼地說着,“你真打算在沙發窩一個晚上?”

唐梨窩在沙發上,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楚遲思也不給我進門啊,難不成要我砸進去嗎。”

系統:“……”

系統被她嗆得說不出來,小聲嘀嘀咕咕,在耳畔噼裏啪啦敲着鍵盤。

不知道這破爛系統又在策劃什麽馊主意,希望別再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唐梨懶得理了,漫不經心地按着手柄。

驀然間,一點細微的聲音闖入耳廓,腳步聲由遠而近,讓唐梨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用餘光警惕地望向身後。

有人從後面悄悄地走過來。

唐梨斜睨過去,見沙發後面站着一個人。

楚遲思正看着她,薄紗衣裙簌簌垂落,若隐若現地顯出肩胛、脊背與腰肢,似一枚藏匿在蚌殼中的珍珠。

處處細膩,處處漂亮。

唐梨咽了咽喉嚨。

她幹脆利落地把手柄丢到一旁,轉身去逗楚遲思:“躲我這麽久,終于肯出來了?”

眉眼彎彎的,連聲音也勾着個小波浪。

楚遲思沒什麽表情,只輕微地蹙了蹙眉,一板一眼地糾正:“我沒有躲你。”

“不給送飯也不給送藥,”唐梨理不直氣也壯,說道,“這還不是故意躲我?”

楚遲思不說話了,瞪她一眼。

“好吧,”唐梨拍了拍身旁的沙發,笑意盈盈,“那就過來一起坐,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你所說的話是正确的。”

一語命中靶心。

楚遲思的表情有了些波動,她咬着唇,看了看唐梨,又看了看沙發,慢吞吞地走過來。

唐梨太了解她了。楚遲思這人,古板又較真,最講究實踐與證明,是那種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

她本身就不怎麽會撒謊,唐梨抄起鏟子随随便便挖個小陷阱,就能把楚遲思整個人給坑進來。

楚遲思坐在沙發上,平時挺高挺瘦一個人,縮起來時卻顯得小小的,像是用邊角料捏成的一個小紙團,皺巴巴的,沒有人想要。

唐梨多想将她抱進懷裏,每時每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屈着指節,關節處用力得泛白,要把自己掰碎。

楚遲思窩在沙發上,随手抱了個枕頭過來,打量着還沒關上的屏幕:“你在玩什麽?”

“很無聊一個小游戲,沒什麽操作。”

唐梨将手柄塞到她手裏:“就是堆小房子而已,你要不要試試看?”

水面上建立着一棟棟小房子,每按一下,就會冒出來一個新的房子,自動與身旁其他的房子或者街道連接起來。

楚遲思湊過來一點,試探着按了按。

小房子“咕嚕”冒起來,楚遲思睜大眼睛,漆黑瞳孔慢慢地亮起來,像是飄入了一片小小的金箔。

她已經好久沒有玩過游戲了。

唐梨垂下眉,她靠過去些許,指節觸上那柔順的長發,輕輕地撫了撫。

零落的香氣蔓進掌心,有一點微涼。

她悄悄捏了捏手心。

小房子一棟棟被“建”起來,已經被楚遲思疊出了一層極其複雜的螺旋,看起來十分高端。

不過,唐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上面。

楚遲思按得起勁,已經開始堆起第二層螺旋,沒注意到自己越靠越近,幾乎要湊到唐梨懷裏去了。

毛茸茸的腦袋蹭過來,呼出的熱氣綿綿漫過衣袖,隔着那一層薄薄的布料,柔柔觸碰着她的肌膚。

唐梨的呼吸有點沉。

楚遲思靠得很近,她眉睫濃而纖長,一縷碎發垂下來,落在柔白的肩頸上,輕輕地随風晃動。

一下又一下,在心尖撓癢。

唐梨陷入了一個有點糾結的狀态,她既覺得自己應該把楚遲思推開,又貪圖那溫軟暖意不想她走,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做。

“咦,這個位置不對。”

楚遲思仰起頭來,仍舊是那清清冷冷的表情,平平靜靜的嗓:“請問一下,撤銷鍵在哪裏?”

這句一本正經,古板又嚴肅的“請問一下”把唐梨給逗樂了,她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笑意綿綿的,落在楚遲思耳際。

楚遲思不太懂她在笑什麽,偏着頭,抿着一點唇:“怎麽了?”

唐梨笑着說:“沒,沒什麽。”

就只是覺得自己老婆太過正經,又太過可愛了,忍不住笑了而已。

她仰頭看着唐梨,薄紗長裙似霧氣彌漫,影影綽綽地籠罩着身體,如此朦胧,如此剔透。

是自己放在心底深處的珍寶。

唐梨傾下身去,在楚遲思的食指上輕點了點,聲音含着點笑意:“按這個鍵。”

楚遲思試着按了一下,不過她沒有選對位置,那個凸出來的小房子仍舊留在原地,在精巧細致的螺旋上格外顯眼。

她小聲說:“第一次實驗失敗。”

“按錯了而已,這又什麽的,”唐梨又彎下一點身子,靠近她些許,“來,我教你。”

楚遲思學得認真,很快便掌握要領,又開始建造她的雙股螺旋結構。

不過,唐梨這個“老師”倒是有些心猿意馬,目光到處亂飄,有點不太正經。

唐梨用餘光偷偷看她,不小心瞥到松散衣領間露出的一絲柔白鎖骨,立馬如同燙着了似的,将視線移開來。

啊…真的是,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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