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唐梨握着她的手,修長指節沒入指縫間,兩人十指相扣,緊密貼合着,仿佛解不開的鎖扣。
肌膚緊密貼合着,蔓開一陣暖意。
唐梨的體溫比自己要高上些許,每次觸碰到她時,都會将綿綿的暖意渡過來,那樣溫暖,漣漪般層層圈圈地擴散開來。
楚遲思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唐梨牽着她走,步伐不快也不慢,是一個對她來說很舒服的速度。
校園裏靜谧而平和,随處可以見到背着書包匆匆走過的學生們。古樸的建築伫立在樹林間,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被剪碎成無數菱形的光片。
楚遲思偷偷加快腳步,和唐梨靠近了一點點。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可能只是因為那梨花淡香太過誘人,讓她忍不住想靠近。
握着自己的手緊了緊。唐梨似乎察覺到了她步伐的變化,轉頭向自己笑。
指尖抵着柔軟的手心,輕輕撓了撓。
躍動的光線落在眉睫間,像是一片小小的金箔,她眨了眨眼,“金箔”便落進眼睛裏,點亮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大學校園裏到處都是咖啡館,幾步路就到了,兩人推開門走了進去。
唐梨松開她的手,笑着說道:“我去買咖啡,你要不要先找個位置坐下?”
楚遲思選了一個店外的座位。
下午陽光正好,枝葉婆娑起舞,沙沙聲似溫柔的海浪,翻湧着漫延開來,漫過她被風卷起的發梢,落下零星水意。
隔着玻璃窗,恰好可以看見唐梨的背影,漂亮的褐金長發梳成了高馬尾,随着她的步伐而輕輕晃動着。
她似乎正在和售貨員說着什麽,點杯咖啡點了好久,然後晃悠去旁邊等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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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歪歪扭扭,就是沒個正經模樣。
唐梨一會便回來了,手中不只拿着杯黑咖啡,還順帶着端了盤小蛋糕。
她将兩樣東西都,放到楚遲思面前,笑盈盈的:“久等啦,還給你買了個蛋糕。”
楚遲思小聲詢問:“什麽蛋糕?”
“黑森林巧克力蛋糕,”唐梨拉開椅子坐下,懶聲笑了笑,頗為得意地炫耀說,“就剩最後一塊,被我給搶到了。”
楚遲思一邊喝咖啡,一邊小口小口塞着蛋糕,唐梨就在旁邊看着她,時不時說些不太着調的小笑話。
“你猜我怎麽找到你的?”
唐梨賣‘隊友’毫不手軟,三下五除二就把對方賣了幹幹淨淨:“我當時跑你公司門口蹲點,沒蹲着你,結果蹲着了派派。”
她神神秘秘的,說:“你猜怎麽着,她一句‘幸好遲思姐今天去聽講座了’就把你的行蹤徹底暴露了。”
楚遲思捧着咖啡,小口喝着:“嗯,你下次還想找我的話,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唐梨故作震驚:“老婆你不可以這樣,我回家就把你玩偶藏起來,看你還能抱什麽睡覺。”
楚遲思斜睨她一眼,沒說話。
看楚遲思神色平靜,慢悠悠捧着咖啡杯的模樣,唐梨心莫名有點癢,就想要去逗逗她。
淡香悠悠,清冽而綿長。
唐梨坐沒坐相,半倚着桌面,向着楚遲思這邊壓過來些許。
楚遲思蹙了蹙眉:“?”
唐梨抿唇笑着,撩起自己一縷長發,沿着指節繞了幾圈,撚成個小扇子模樣。
小扇子晃晃悠悠,抵着楚遲思拿着杯子的手,柔柔地掃了幾下。
她問:“遲思,我能喝口咖啡嗎?”
楚遲思面不改色:“自己買。”
小扇子不安分地擦過皮膚,順着修長指節一路向上,慢悠悠地蹭着,蹭着,如讨好着你的毛絨小狗。
發梢一點點磨蹭着,綿綿癢癢,動作也是輕柔的,不止撩撥着心弦:“我就想喝你這一杯。”
楚遲思提醒說:“很苦。”
唐梨委屈巴巴的,不依不舍:“你都沒給我喝過,怎麽就知道我不會喜歡?”
說着,她又開始發揮演技,歪曲話題:“難不成老婆你這麽了解我,連我不喜歡苦味的東西也知道?”
楚遲思:“……”
片刻後,楚遲思放下了咖啡杯子,她将杯蓋打開,默默推到唐梨面前:“給。”
唐梨一愣,沒想到自己的激将法居然管用了,連忙将咖啡拿過來,很是豪放地灌了一大口。
緊接着,苦味在舌尖炸開,直直竄上眉梢,攪得人天翻地覆。唐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這副小破身子還能不能好了!!!
唐梨擰着眉,捂了捂嘴唇,硬生生把喉嚨裏的咖啡咽下去,日常想起拆了這個給自己綁定渣A的破爛系統。
楚遲思問道:“如何?”
唐梨咽下唇齒間鋪天蓋地的苦味,彎眉笑得燦爛,嗓音軟綿綿的:“真好喝,老婆給的就是甜。”
楚遲思:“……”
楚遲思:“…甜?”
她攏着細白的五指,清冷的眉眼微斂起些許,笑意淡薄:“難得你這麽喜歡,那就喝完再走吧。”
唐梨:“…………”
自己挖坑結果埋了自己,叱咤風雲八百年,逮着楚遲思使勁“禍害”的唐梨,終于又體會了一次被人坑的滋味。
不過嘛,坑自己是老婆又不是外人。
她倒也是心甘情願,自己把自己踹進坑裏,再可憐巴巴地求老婆把她拉出來也不是不行。
兩人在這邊說話聊天,殊不知,不遠處也有人在看着她們。
戴着寬邊帽的女人慵懶坐着,大波浪卷發搭在肩頸,她掂着小巧的銀匙,慢慢攪動着面前的咖啡。
霧氣朦胧,一縷縷騰起。
“那個…那名攻略者也太膽大包天了,居然敢潑您咖啡,您真的就打算這樣放過她嗎?”
耳畔騰地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憑空出現一般,找不到任何聲音的來源,就只是浮在半空之中,只有她可以聽到。
女人勾了勾紅豔的唇:“不急。”
咖啡還是滾燙的,騰起一絲虛無缥缈的白霧,漸漸融入空氣中:“來自最信任之人,最愛戀之人的背叛,才會更有趣不是嗎?”
聲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是您比較厲害。”
女人但笑不語,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小飲了一口,醇香與苦澀在舌尖蔓延,化為了深不見底的笑意。
“不過,也得讓她吃點苦頭。”
咖啡杯被放到桌上,“嗒”一聲輕響,女人攏起五指,吩咐說:“你去修改下後臺數據,給攻略者加個異常狀态。”
她叮囑說:“小心楚遲思那邊,記得要做得不留痕跡,明白嗎?”
聲音應下,消失在了空中。。
頂着楚遲思似笑非笑的神情,唐梨最終抗下壓力,硬是把整整半杯黑咖啡給灌完了。
由于原身對苦味實在太過敏感,唐梨這樣一個對甜食絲毫不感興趣的人,回別墅後都破天荒地往嘴裏塞了一堆糖果。
近幾天是夏至,臨港作為北盟國的沿海城市,更是有些濕熱難忍。
但唐梨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不過把空調調低了幾度好睡覺,這個小破身子就硬生生地被冷風給吹感冒了。
“叮咚,【我要談戀愛】系列任務已更新,請于今日內及時完成,否則将要接受懲罰!”
熟悉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唐梨卻沒有力氣去點開,她昏昏沉沉地栽倒在枕頭上,聲音微啞:“幾點了?”
系統:“任務更新,代表着早上九點啊。”
唐梨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翻過身去繼續睡覺。呼吸滾燙,喉嚨很幹。
“我…有些發燒。”
唐梨頭疼得厲害,揉了揉額心:“我是真的沒想到,自己被空調吹一下都能病倒。”
系統說:“确實,看你平日活蹦亂跳的,今天忽然這麽頹廢,讓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唐梨氣若懸絲:“滾。”
系統啧啧感嘆:“看來真是病的很重,連‘滾’字都說得如此有氣無力。”
唐梨:“……”
【剩餘生命值:87】
【發燒狀态:每小時生命值-1】
比起之前的流血負面狀态(每分鐘-3生命值),這次的發燒負面狀态要溫柔得多,每個小時才減少1點生命值,足夠她恢複過來了。
唐梨總不可能一直燒87個小時。
那樣人都會燒傻了。
“你要是不習慣,就幫我去把發燒狀态給删了。我現在腦子昏昏沉沉,都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裏。”
唐梨沉沉地呼吸着,眉頭擰起:“這樣下去的話,根本沒有辦法做每日任務,明天一醒我就離重置點又進了一步。”
系統攤手:“沒有權限,不好意思。”
唐梨翻過身來,用被子把自己包住,聲音悶在裏面:“要你何用。”
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會,燒得越來越狠,頭也跟着越來越疼,鑽心刺骨一般,渾身上下都難受得厲害。
唐梨躺了半晌,隐約聽到“叩叩”的敲門聲,聽起來是別墅裏的管家:“唐小姐,您要吃午飯嗎?”
“…吃,等我一會。”
唐梨勉強坐起身來,一觸額頭才發現滿是細汗,她洗了把臉換身衣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門。
管家詢問說:“您還好嗎?”
唐梨坐在餐桌旁,用手捂着滾燙額頭,聲音有些嘶啞:“還好,死不了。”
飯菜精美噴香,她卻沒什麽胃口,只匆匆地喝了點粥。
系統說:“今天的每日任務有點難,你确定不要先看嗎?”
“我有些不舒服,待會再看。”
唐梨搖搖頭,她難受得厲害,一邊往嗓子裏灌着冰水,一邊向管家詢問說:“楚遲思呢?”
管家恪盡職守,謹遵程序設定,一板一眼地回複:“楚小姐不在。”
唐梨又灌下一口冰水,水是沒有味道的,她卻無端端感覺有些酸、有些澀,苦味停駐在自己的舌尖,久久不肯彌散。
楚遲思發燒時有她照顧。
那自己發燒時呢?
滾燙的溫度壓迫着理智,唐梨感覺自己大腦都有些不清醒了,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難過,覺得委屈。
肚子裏酸酸澀澀的,像是嚼了個檸檬。
可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難過、委屈什麽。
管家看出她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好,走近了幾步,彎腰詢問說:“您是發燒了嗎?”
“上次楚小姐買的退燒藥,止痛片應該還在,我去幫您拿過來好嗎?”
唐梨啞着嗓:“不用了。”
她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熬過來的,哪裏用過這麽奢侈的東西,喝多點水,睡一覺就能好得差不多。
唐梨嘆了口氣,指節抵着額角,來回劃拉着,讓系統都忍不住吐槽:“你再繼續揉額頭,皮膚都快起皺了。”
“…是…嗎。”
唐梨聲音恹恹,被濃濃的倦怠所包裹着,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她關上電腦屏幕,索性在床上躺下來。
額頭仍舊滾燙,遲遲都不見好。放在床頭的冰塊慢慢融化,水珠順着杯壁向下流淌,在桌面形成一個小小的池塘。
唐梨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窩被她捂得滾燙,小火炕一樣。
“叩,叩。”
兩聲輕響,有人在敲門。
“抱歉,我不吃晚飯了。”唐梨閉着眼喊了一句,但她聲音太過沙啞,又細弱,也不知道對方聽到沒有。
門被輕輕推開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自己身旁,唐梨燒得睜不開眼睛,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縮在床鋪的角落。
有人在扒拉頭頂的被子。唐梨試圖反抗,身體卻軟綿綿的,未果。
厚重的被子下,露出一副緊閉着眼,可憐巴巴的小臉來。唐梨面頰微紅,長睫密密的,唇畔染着點水意:“困……”
那人看着她,莫名地愣住了。
她一松手,唐梨便又倒了回去,栽在柔軟的枕頭上面。
那人:“……”
唐梨小聲念叨:“我有些不舒服。”
窗戶被人打開了,微冷的風吹過身側,糅雜着一縷好聞的淡香,如細雪間蔓出清冽的枝葉,讓她感覺好受了不少。
指節貼上額頭,有一點微微的涼。
她嗓音清冷,似玉石墜地:“管家說你發燒了,不肯吃飯,不肯吃藥,在房間悶了一天。”
雖然說話那人冷冰冰的,但是聲音真的很好聽。唐梨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嗓音含糊:“是嗎……”
那人頓了頓,又說:“你想死嗎?”
唐梨轉過頭來,金發散落在枕頭上,她眼睫染着水霧,鼻尖也通紅,糯糯地說:“我不想死,我在想我的老婆。”
“她怎麽老是不理人呢。”
唐梨困倦地阖着眼,長睫一下下地垂,又小聲嘀咕了句:“但是她好可愛。”
那人:“…………”
系統驚呆了,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燒糊塗了,還是清醒着的?”
鑒于唐梨平時就是個不着調的模樣,話一套一套的,連系統都沒法分辨她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着一本正經的真心話。
唐梨閉着眼,在心裏碎碎念叨:“不知道,我頭疼得快炸了……”
系統調開後臺,看着【高燒狀态】嘀咕:“之前看你被揍到只剩1點生命值都不痛不癢,怎麽發個燒就成這樣了?”
唐梨說:“那個不一樣,那次是物理攻擊,這一次是魔法攻擊。”
系統語重心長:“少打點游戲吧。”
唐梨悶悶地不知道說了聲什麽,翻了個身,把自己給悶在枕頭裏。
有人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輕輕推了推:“起來吃藥。”
她的聲音很好聽,清清冷冷的,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唐梨栽在枕頭間,露出半張玫色的面頰:“不要。”
楚遲思站在床邊,微皺着眉。
唐梨呼吸聲很沉,平時控制得極好的Alpha信息素也漏出些許,氤氲在流動的風裏。
仿佛只要伸出手,便能觸到紛揚的雪白花瓣,捧回滿懷的淺淡芬芳。
楚遲思沉默了片刻。
指尖觸上唐梨面頰,将一束散落在眉睫的細發勾起,溫吞地辄過泛紅面頰,将那縷碎發挽到耳後。
然後,她自己都愣了愣,有些茫然地低下頭來,望着自己的指尖發呆。
唐梨燒得迷糊,“唔……”
指心微涼,細膩而柔軟,輕輕劃過肌膚時,也像是撫過心坎,留下一道纖細冰涼的痕。
涼涼的,好癢好癢。
只可惜那觸感轉身即逝,蜻蜓點水一般輕盈,唐梨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抓住那離開的東西。
非常不幸地,她撲了個空。
“哐當”一聲響,唐梨連人帶被子砸到了地面上,她摔得骨骼生疼,卻只是蹙了蹙眉,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有人在身旁蹲下,聲音離得很近,多了幾分缱绻,幾分未曾散去的溫存:“你知不知道——”
“自己在幹什麽?”
指節再次覆上額間,猶豫着探了探溫度,想要抽走時卻被人拽住了。
指尖滾燙,帶着令人心顫的溫度。
楚遲思神色冰冷,低頭望着被唐梨握着的手,本能地想掙脫,可是她卻猶豫了,任由對方握着自己。
不應該是這樣的。
唐梨拽着她,面頰有意無意般貼上手背,軟綿綿地蹭了幾下,宛如一只眷戀的幼獸,總能讓人不自覺心軟。
面頰皮膚很軟,觸感細膩得不可思議,擦過手背時能融化成水。
楚遲思身子一僵,“放手。”
唐梨緊緊牽着她,長睫柔柔撫過手背,咬字綿軟如呓語:“好涼……”
呼吸滾燙地蔓過指縫間,幾乎要鑽進皮裏,燃起細細的火苗。
“我說了,放手!”
楚遲思一咬牙,抽走了自己的手,她不斷向後退去,直到脊背“哐當”撞上緊閉的門,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她看着自己的手。
那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可她卻總覺得,一絲柔膩綿密的觸感還留在手中,一縷虛無缥缈的淡香還纏着指節,久久不願散去。
綿軟而溫暖,勾起心尖癢意。
楚遲思摩擦着自己的手指,神色晦暗,她擡頭望去,卻見唐梨蜷縮着躺在地上,肩胛似乎在微微顫抖着。
她垂着頭,褐金色的長發散落一地,白色的被子在身下鋪展開來。
如同被折去羽翼的飛鳥,虛弱而蒼白,哪裏也去不了,只能尋求自己的庇護。
楚遲思忽然有些心軟了,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做,應該永遠保持清醒與理智。
可是那個人看起來很難受。
楚遲思沉默了許久,抵在門把上的手猶豫着,輕輕扭動幾下,卻又停住了動作,僵硬得像塊石頭。
連楚遲思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在遲疑着什麽,又在等待什麽。
“真是……”
楚遲思嘆了口氣,她松開了門把,小步走回唐梨面前,在她面前跪坐下來。
她抿着唇,推了推唐梨肩膀:“醒醒。”
唐梨恍惚着睜開一絲眼簾,蒙着水霧的視線裏,勉強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理智的弦被燒得欲斷未斷。
唐梨告訴自己應該後退,可是總有一股奇異的香氣在蠱惑、在引。誘着她,讓她伸出手來。
“——你,你幹什麽?!”
細柔溫軟的人撞進懷裏,手臂不由分說地環過腰際,軟綿綿地将楚遲思抱在懷裏。
力道并不大,卻很難掙脫。
褐金長發散落在白襯衫上,像是一只毛絨絨的小狗,蹭了蹭,又蹭了蹭。
楚遲思聲音都變了個調,從來溫斂清冷的眼睛染上點怒意,五指緊緊繃着:“放開我!”
“可是我頭好疼。”唐梨喃喃說着,喉音細微,直撓到心裏:“好疼……”
楚遲思:“……”
楚遲思整個人被撞倒在地,長發淩亂地散在肩膀,似是被撞得疼了,眼角染着一點零星紅意。
她用手臂撐起些身體來,環抱着腰際的那個人也跟着滑落一點,栽倒在自己的腿間。
呼吸細細密密地,湧進衣服褶皺,從布料的縫隙間漏入,給人一種吹拂在皮膚上的錯覺。
太貼近,太磨人。
楚遲思蹙了蹙眉,锲而不舍地推唐梨:“別抱了,松手。”
不知道唐梨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反正她抱得更緊了一點點。
楚遲思平生從未有過如此頭疼,又如此無可奈何的時候。緊繃的肩膀松下來,無奈地嘆了口氣:“唉。”
清醒時就夠不讓人省心。怎麽發燒後,就變得更加難纏了?
說也說不動,推也推不開。
她又能怎麽辦?。
唐梨閉着眼睛,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人在撥弄自己的長發,簌簌響動落在耳廓,無端端便讓她覺得安心。
“好了,好了。”
指節覆在頭頂,順着長發慢慢地向下滑,輕聲安慰着她,“還疼不疼?”
溫潤細膩的淡香纏繞着鼻尖,讓她降落在薄而柔軟的雲間。唐梨閉着眼睛,感受到有人在輕輕撫摸着自己的長發。
好溫柔。
那人任由自己摟着腰,卻還是輕聲哄着自己,雖然聲音冷冷的,但是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她輕聲說:“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鼻尖能嗅到清冽的芬芳,一絲一縷,細心織成了柔韌的網,引..誘着懵懂無知的獵物一步步踏入未知的陷阱中。
無處可逃,她甘之若饴。
唐梨有些累了,緊锢着對方的手臂也不自覺地松了些許,結果那個人抓緊機會,一瞬間就不見了。
耳畔響起腳步聲,房門被打開,“咔嗒”一聲,又複而關上,留給唐梨滿室的寂靜與冷清。
懷間空落落的,她覺得好難過。
地面堅硬冰冷,薄被蓋着一點身體,唐梨卻仍舊覺得冷,瑟瑟發着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房門又被人重新打開了,不過這次的腳步聲變成了兩個,一前一後地來到自己面前。
唐梨不太高興,她就想要一個人。
那個清泠似玉特別好聽,自己很喜歡,卻老是冷冰冰的聲音說:“你給她喂一點感冒藥。”
另一個任勞任怨,天天幫自己購物、買游戲、來回接送,每時每刻都想辭職的聲音說:“楚小姐,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冷冰冰:“撬開她嘴,塞進去。”
想辭職:“這個,這不包括在管家的職責裏啊。您都把藥拿過來了,只要讓唐小姐坐起身,然後喂給她就好。”
冷冰冰:“不可能。”
想辭職:“…………”
想辭職嘆口氣,伸手想來觸碰唐梨。她身上沒有那種缱绻而剔透的氣息,讓唐梨瞬間警惕起來,神經繃緊。
唐梨翻身坐起,動作極為迅速,小臂猛地抵上那人脖頸,壓制住呼吸與命門,另一手将那人的手死死扣在原地。
金發散下來,她目光冰冷:“你是誰?”
想辭職:“…………”
“楚小姐,我不幹了,我今天就要辭職,”想辭職面無表情,“我覺得比起錢來說,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
楚遲思:“……”
楚遲思嘆了口氣,“放開管家。”
很奇怪的是,唐梨一下子停止了動作,松開管家。
淺色眼瞳望過來,沁着零星寒意,卻在望見她的瞬間消融,藏着一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乖覺溫馴。
管家爬起身:“我要辭職。”
楚遲思冷淡:“感冒藥給我。”
她從管家手裏接過小藥瓶,倒出兩枚後,頓了頓,又多倒了一枚出來。
綠白相間的藥丸在手心滾動,楚遲思盯着唐梨,說:“張嘴。”
喂藥的過程異常順利,唐梨處于半夢半醒間,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态中,居然還挺聽從楚遲思指令的。
她呆呆地從楚遲思手中接過藥物,沒有絲毫遲疑便倒入口中,又從對方手裏接過清水來,一口喝完。
脖頸動了動,一個吞咽的動作。
有一滴水順着細白的皮膚淌下來,描出一道窄窄的水痕,倏地消失在微敞的衣領間。
“……”
唐梨很乖地将水杯遞回來。
柔順的褐金長發徹底亂了,淩亂地散落在肩膀上,她低垂着睫毛,面頰微紅,看起來潰敗而頹靡。
楚遲思接過水杯。
她頓了頓,遲疑着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唐梨的頭發:“應該沒事了,走吧。”
唐梨默不作聲,任由她将長發弄得又亂了一點點,柔軟的淡香纏繞着鼻尖,無端端便讓人感到心安。。
退燒藥很快發揮作用。
唐梨第二天醒來時,屋外陽光明媚,能聽見鳥雀嘀嘀的輕快叫聲,躍動的音符掉進屋子,蹦蹦跳跳地落在腳邊。
系統冒出頭來:“唷,醒了?”
唐梨翻身坐起,覆上額頭,探了探自己的溫度:“奇怪,好像不怎麽疼了。”
“那不,把楚遲思撲倒在地,哼哼唧唧抱了半天,差點把辛辛苦苦照顧你的管家殺了,末了還纏着楚遲思非得她給你喂藥——”
系統幽幽地說:“那必須得好了啊。”
唐梨徹底呆住了。
她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把楚遲思給怎麽了??”
系統:“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嗎?要是不信我說的話,就把每日任務頁面打開看看。”
唐梨呼吸止不住地顫,她指尖一劃,迅速打開系統界面,找到往期每日任務的記錄。
【每日任務(1/1)】
【任務詳情】每天都忍不住感嘆,自己的小妻子真是太軟太可愛啦!像只毛絨絨小狗一樣撲進她的懷裏,摟着她的腰撒撒嬌吧!
【任務已完成,請攻略者再接再厲哦!】
唐梨呼吸一頓:“這……”
她目光微滞,久久地望着屏幕,指節僵硬地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系統看着她:“你怎麽了啊?”
唐梨從來都是一副游刃有餘,泰然不動的淡然模樣。
她好像什麽都不在乎,深情卻也殘忍無情,能把甜言蜜語掰成無數瓣,送給無數的漂亮姑娘,再笑着說自己從沒有留下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系統還是頭次見唐梨震驚成這樣,仿佛世界崩塌的表情。
不過比起驚訝,系統更多的是好奇:“你一點不記得了嗎?昨天的事情。”
唐梨張了張嘴,喉嚨卻幹啞一片,半晌後才吐出三個混着血的字:“不記得。”
不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
心中警鈴大作,鼓膜嗡嗡作響。呼吸聲向下墜,下墜,墜入無邊無垠的黑色深淵。
她竟然——
被這具身體影響了。
唐梨自诩意志與克制力極強,進穿越局前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要保持冷靜與理智。
哪怕之前被程序強制降下【Alpha信息素】的懲罰,她都能夠尚且保持一絲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去觸碰楚遲思。
可這次卻不一樣。
這具身體能夠對她所造成的影響,遠比唐梨想象的大得多,讓她瞬間脊背發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唐梨能感受“她”所能感受的疲憊,品嘗“她”能夠嘗到的“苦味”,承受“她”僅能夠承受的疼痛。
“她”發燒,“她”難受,“她”失去意識,都會原封不動地映射在自己身上,無聲無息間影響唐梨的理智與判斷。
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
這個世界無比真實,真實到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地步。唐梨的呼吸沉下來,掌心沁出冷汗。無邊寒意順着脊骨向上竄。
像是無邊的沼澤,将她吞沒至頂。
唐梨沉默了許久,久到系統都有些疑惑,開口問道:“你還好嗎?”
“不…不太好。”唐梨抿着唇,柳葉似的眉死死擰緊,指節拽着幾縷長發,用力扯了扯。
她嘆了口氣,松開手:“記憶很亂,我能零星記得幾個畫面,但是大部分的動作——都并非出自我本人意願。”
系統說:“原身本就嬌嬌弱弱的,從小到大嬌養着長大,什麽訓練也沒做過,你受到影響也是難免的嘛。”
唐梨頓了頓:“也許吧。”。
唐梨洗掉周身汗膩,換了一身清清爽爽的便服,剛推開洗手間的門,系統提示音便如期而至:
“叮咚,每日任務已更新!”
【每日任務(0/1)】
【任務詳情】感情是需要兩個人共同經營的,細水長流才能來得持久,紀念日的驚喜與可愛的小禮物永遠也不嫌多哦。給愛人買些她喜歡的東西吧!
【失敗懲罰】累積失敗次數(0/2)後死亡。
“今天的任務這麽簡單?”
唐梨挑眉看了眼屏幕,抱起手臂來:“你終于良心發現,準備給我喘口氣了?”
系統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任務是随機的,算你運氣好。”
任務簡單,唐梨心情也好。
她哼着小曲,一路晃悠到客廳裏,正準備找點東西吃,卻驀然僵住了腳步。
楚遲思也在這裏。
餐桌上擺了一堆紙,依稀能認出是之前的《婚約合同》,楚遲思正細細地和管家說着事情,聽到響動後擡頭。
兩人對上視線,唐梨一愣。
“你的病好了?”
“遲思,你沒去上班?”
兩個問題疊在一起,之後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唐梨僵笑着,說:“好了。”
楚遲思點頭:“嗯。”
又是一陣十分尴尬的沉默。管家此時此刻深深地後悔自己為什麽被金錢所誘惑,沒有在昨晚果斷辭職。
“楚小姐,那我先走了。”
管家起身就要走,被唐梨給手疾眼快地攔住了。她一偏頭,笑意淺淺:“您好,待會可以和我一起出去嗎?”
管家說:“有什麽事嗎?”
“我想去步行街,游戲城,”唐梨眨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說,“我想去買游戲周邊。”
管家看了眼楚遲思,然後點頭:“好的,您準備好之後喊我。”
楚遲思坐在餐廳右側,唐梨特意繞了個遠路避免接觸到她。
唐梨從冰箱裏随便拿了兩塊面包出來,就當做是自己的早餐了,然後小步跑向管家:“走吧。”
管家愣了愣,“好的。”
楚遲思一直沒說話,目光飄忽着,看了看攤開的文件,又看了看唐梨遠去的身影。
唐梨在門口回頭,遠遠揮了揮手:“我走啦,老婆拜拜。”
楚遲思一愣,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可卻又沉默了下來,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她摩挲着紙張,一陣窸窣的響。。
唐梨只和楚遲思說了兩句話,全程離她遠遠的,離開時迅速而潇灑,只給對方留下一個“撩完就跑”的渣女背影。
和平日那副巴不得黏楚遲思身上,老是想着怎麽蹭人家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系統很是不滿:“你幹什麽呢,對攻略對象這麽冷淡,連話都不多說幾句?”
唐梨靠着椅背,頭也不擡:“今天的任務是什麽?”
系統一愣:“買…買禮物啊?”
唐梨攤手:“這不就對了嗎?我只需要給她買個喜歡的小禮物就好了,沒必要和她說話或者湊上前去。”
雖然吧,是這個道理沒錯。
但系統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就好像自從昨天之後,唐梨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唐梨當然沒有變。
車外風景不斷掠過,唐梨微微蹙起眉,指尖敲打在窗沿,“嗒嗒”兩聲輕響。
她曾經對楚遲思保證過,自己可能會撒謊,可能會騙人,可是絕不會傷害她。
但是,如果身體不受控制呢?
不過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感冒發燒而已,她就強硬地違背楚遲思意願,将她壓倒并且抱住,甚至差點就對管家下了死手。
那麽,換一種情形:如果自己不小心被人下藥,亦或是易感期到來——
唐梨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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