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
一陣尖銳的耳鳴聲響起。
()從床上驚醒,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像是被海水擠壓,悶得喘不過氣來。
這是…哪裏?
我是誰?我的名字是什麽?
耳鳴聲更響了,她皺了皺眉,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四周的天花板,地面全鋪着白色瓷磚。
記憶像是一團亂麻般堆在腦海裏,她隐約記得一點事情,但所有的東西都嘈雜而無序,怎麽也串聯不起來。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手中捧着些文件,對着她笑了笑,聲音輕快:“攻略者,你醒了?”
女人抿唇笑着,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我都說了——當這個循環結束後,我們會見面的。”
(攻略者)揉了揉額心,聲音微啞:“這是哪裏?我…又是誰?”
女人自然地在床邊坐下,将手中的文件遞給她:“淡定淡定,你剛剛從劇本世界裏面出來,記憶會發生混亂是正常現象。”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女人歡快地笑了笑,懶洋洋地翹着腿,“攻略者NM9034,我是你的系統。”
(9034)愣了愣,喃喃重複了一遍她說的話:“你是…系統?”
“當然了,我的真名可不是系統。”
系統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為了方便稱呼,直接喊我系統就好。”
系統點了點她面前的文件,稍微解釋了一下現狀:“簡單來說,你填寫資料進入了穿越局,為了一億獎金,正在努力攻略一個劇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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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34)頓了頓:“是嗎?”
“嗯,就如我剛才所說,你的記憶沒有缺失,只是目前處于被打亂的無序狀态。”
系統說:“你需要一根繩索,或者‘錨’來将所有東西串聯。先看看文件回憶一下吧,待會去旁邊的辦公室找我。”
(9034)沉默着,點點頭。
系統很快便離開了房間,留下(9034)一人坐在床上,她深吸一口氣,翻開了面前的檔案。
姓名:鹿任嘉
性別:女
分化:Beta
職業:南盟日報專欄記者
備注:與伴侶結婚多年,三個月前伴侶被查出身患重病,從而參與穿越局的【攻略】任務,想要贏得獎金為伴侶治病。
所以,我的名字是(鹿任嘉)?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鹿任嘉】,為什麽當我翻閱檔案的時候,卻對這個名字、職業、以及經歷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真的是【鹿任嘉】嗎?
如果我不是她,我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我為什麽要用這個【僞裝】的身份,來到這個叫做穿越局的古怪地方?
()擡手摩挲着額頭,只覺得思緒有些亂糟糟的,一團漿糊般黏着,她決定暫且對自己的身份存疑,再翻翻系統給自己的檔案再說。
剛剛翻過第二頁,腦海中一些嘈雜的聲音瞬間便連成了線,部分記憶變得規整起來,慢慢展現在面前。
攻略人物1號:楚遲思
“遲…遲思。”她喃喃自語着,将這個名字放在唇齒間,慢慢地,輕輕地讀了好幾遍。
楚遲思,她的遲思,會在唇齒間悄然融化,像是清風彎彎繞過小溪,小貓在心尖撓着癢癢。柔軟又可愛的一個名字。
()摩挲着紙張,眉睫微微彎下,不自覺地綻出一個笑來:“遲思。”
盡管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但單單只是看到這個名字,就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喜愛:
1:【待解鎖】
2:很大只的毛絨玩偶
3:咖啡味的零食和甜點
厭惡:【待解鎖】
“玩偶…麽?”她翻着手中的檔案,腦海中的記憶仍然有些雜亂,但有些片段逐漸清晰了起來,似乎全是和【楚遲思】這個名字有關的。
()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想起黑色長靴踩過層疊的枝葉,蔓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楚遲思比自己矮半個頭,卻執意要撐傘。
她舉着那把透明雨傘,大半個傘面都遮在()的身上,反而沒怎麽留意自己。
雨滴傾斜着灑落,細密地落在肩頭,打濕了那一件單薄襯衫,隐約露出肩胛的輪廓。
“要不還是我來撐吧?”她聽見自己有些無奈地說着,“你看你,大半個肩膀都淋濕了。”
結果楚遲思搖搖頭,堅決就是不松手,她又将傘面擡高一點,把她給罩在裏面後,然後再往裏鑽了鑽。
她撲哧笑了,伸手環過楚遲思脖頸,直接把整個人給抱到懷裏來,小狗一般蹭了蹭,惹得楚遲思一直笑:“你幹什麽?”
她的遲思啊,笑得眉眼彎彎,頰邊有個小小的酒窩,盛滿了蜜:“我要拿不穩雨傘了,待會把你淋感冒怎麽辦?”
這麽多人,只有她會關心自己。
()才不管這麽多,把對方摟得可緊,用鼻尖蹭了蹭楚遲思柔順的長發,身上染滿了清冽的香:“那我們走近一點?”
楚遲思被她攬在懷裏,耳尖都紅了,半晌才支吾着說了句:“确…确實,這樣能減少表面積。”
軟綿綿的人窩在懷裏,仰頭向她看過來,一雙俏生生的漆黑眼睛,像是被水沖刷過的寶石,倒映出自己的面孔。
()沒忍住,低下頭去親她。
那唇瓣又軟又甜,被自己親出幾分微微的紅暈來,她舔到那舌尖的一點點甜意,愈發饞了,輾轉着又想要深入嘗嘗。
雨聲落在透明雨傘上,掩蓋住了兩人加速的心跳聲,楚遲思看起來很冷靜,實則藏在黑發中的耳廓已經紅透了。
“你這是趁人之危,”楚遲思抿着唇,賭氣般把傘柄給塞到了她的手裏,“不給你撐傘了。”
她笑得從容,坦然地說:“不懂得趁老婆之危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楚遲思惱了:“說了多少遍,你這句話有着嚴重的邏輯錯誤,小心我把你抓去補習基礎數學。”
逗老婆計劃大成功,她笑着将傘稍微撐高一點,傘面自然地傾向楚遲思,大半邊都蓋在她身上。
楚遲思愣了愣,趕緊過來推她的手:“不行,你也要罩着點自己。”
她說:“沒事,遮着你就好。”
楚遲思不幹了,開始認真地分析:“水的比熱容較大,能夠帶走較多的熱量…巴拉巴拉…會着涼感冒的……”
雨水淅淅瀝瀝,不算大卻也不算小。
兩人就沿着小路這樣慢慢地走,楚遲思低着頭,鼻尖映着點光,唇畔看起來軟軟的。
她身上有一股清冽而淡雅的氣息,糅雜着,融化在漫天遍野的雨滴裏,潮濕而又朦胧,像一場永不醒來的夢。
濕潤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她正踱步走着,忽然間,楚遲思依過來幾分,雙手握住傘柄,将整把雨傘向下拉。
透明雨傘向下罩來,頗有點強硬地壓着她的高度,逼着她低下頭,微微彎下身子來。
然後,楚遲思踮起腳,仰起頭來,唇瓣觸上面頰,軟軟地親了下,然後不滿足似的,又親了一下。
()愣住了,差點連雨傘都沒有拿穩,眼底都是那一雙清亮的眼睛,唇角帶着點笑意,有點像只狡黠的貓兒。
她說:“我也要趁人之危。”
檔案滿滿當當,還有好幾頁的信息。()将有些扯散的思維扯回來,繼續向下翻去。
任務目标:
1:盡量避免死亡
2:維持婚約,拯救破産的唐家
3:成功攻略楚遲思,迎來Happy Ending
4:穩定住楚遲思的狀态,防止程序崩潰
“任務目标,避免死亡?”
她輕聲念着,依稀記得自己似乎确實是【死】了,死在冷冽的槍聲之下,瞬間便沒了意識。
除了【避免死亡】之外,【攻略楚遲思】和【穩定楚遲思狀态】這兩個任務目标就更古怪了。
如果記憶沒有差錯的話,她應該和楚遲思是一種親密關系,為什麽還要在劇本世界裏攻略她?
謎團還真是有點多啊。
()繼續向下翻,瞥了眼【地圖】和【使用手冊】,視線忽然停頓在了一個莫名有點陌生,不太自然的界面上。
注意事項:
1:不要引起她的懷疑
2:絕對不要信任攻略對象
奇怪,【注意事項】只有兩條嗎?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總覺得自己印象中,【注意事項】應該還有另外幾條才是。
為什麽沒有顯示在檔案上?
檔案終于被全部翻完了,只可惜她仍舊沒能确定自己的名字與身份,唯一的線索就是“楚遲思”這個人。
再想下去也無濟于事,她将檔案快速翻回第一頁去,決定先假裝【鹿任嘉】這個身份,看看能否從系統那裏套到什麽信息。。
穿越局是個古怪的地方。
她推開門,便見走廊上還站着不少其他人,所有人都穿着統一的服裝,分成三三兩兩的群體,似乎在交談着什麽。
()熟稔地插過去,憑借着一些與生俱來社交牛X症的本能,從那些人口中套了點話出來。
原來,她們全是和自己一樣,或許是為了獎金,或許是為了權利,而選擇向穿越局投遞資料,進入劇本世界的人。
不過,這些人都對她們的身份很清楚,雖然醒來時記憶會稍有混亂,但只要看完檔案後就基本全部想起來了。
根本沒有像()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
不過,她也就能夠因此确認下來,那個什麽【鹿任嘉】絕對就是自己所僞裝的假身份。
自己應該是另外一個,需要隐藏起來,絕對不能被穿越局所發現的身份。
不錯啊,看來自己挺厲害的。
這樣想着,()有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還挺期待自己真實身份的,看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太一樣了。
她按照系統指示走過長廊,途中經過了一個洗手間,鏡子裏面映出了一個女人的模樣。
微有些卷翹的黑色長發,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她對着鏡子撥弄了下額間碎發,總感覺有一股說不出的違和感。
不對,頭發顏色和眼睛顏色都不對,她閉了閉眼睛,可再睜開時,依舊是那副陌生的面孔。
所以,這一副身體也是假的嗎?
這裏真的是現實世界嗎,還是又一個隐藏起來的劇本世界?
她感覺後者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系統都說了她只是記憶混亂而不是記憶缺失,沒理由看到自己的容貌都會陌生。
系統所說的那個房間在走廊深處。
見她要去敲門,旁邊有幾人過來攔:“不行,那是控制室,攻略者是不能進去的。”
()說:“我是被系統邀請的。”
幾人面面相觑,誰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句話。
還好門很快就被打開了,系統笑着走出來,一把将她給拉了進去。
“來來來,我們最有潛力的攻略者,你可是第一個能夠進控制室的人,可千萬不要和管理員說,不然她非得發飙不可。”
系統叮囑了幾句,将身後的東西展示出來,“給你看看我們的設備。”
牆面做成了弧形,鑲嵌着一面巨大的半圓形屏幕,無數纖細的電線與管道在後方蔓延,如銀灰色的森林,延伸蔓延進黑暗之中。
“正好有一名攻略者正在劇本世界裏——或者說我們比較喜歡這個說法:鏡子世界裏。”
系統神神秘秘的:“可好玩了,就跟打游戲一樣!你要不要來參觀一下,很有趣的哦?”
()在她身旁坐下,系統敲了敲鍵盤,屏幕卻随之亮起,露出了一張極為熟悉面孔。
攻略者站在鏡子面前,梳理着褐金長發,與系統聊天說:“你說,我該穿什麽好啊?”
系統拍了拍()的肩膀,将她拉過來些許:“穿休閑點吧,之前穿長裙的都被她兩天就殺了。”
攻略者:“…………”
眼看攻略者還在慢吞吞地換衣服,系統擡手敲了敲鍵盤上面的按鍵,右上角顯示出【抽取數據流中】幾個大字,畫面便忽地開始加速起來。
只見攻略者迅速換好衣服,開車出門,一眨眼都快到簽婚約協議的咖啡館了。
“你…可以操控時間?”
她看着系統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脊骨忽然有些發寒:“你可以加速劇本世界裏的時間流逝?”
“差不多是這樣吧,鏡子世界中所運算的數據量越大,時間便會越發緩慢。”
系統說,“和相對論中‘越接近質量大的物體,時間流逝越慢’的原理有些類似。”
畫面之中,攻略者很快便來到了那間咖啡館裏,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樓,果不其然,在座位上看到了……那個人。
()的心猛地一揪,腥甜的蔓上喉腔,仿佛有鈍刀锔着心坎最柔軟的地方,一下又一下,溢出幹澀的血來。
楚遲思坐在那裏。
她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黑色西裝斯文又妥帖,慢慢翻着面前的《結婚協議》。
指尖一松,那頁紙便落下。
她攏起細白的手,面上挂着一個客氣有禮的微笑,向着攻略者柔聲說道:“唐小姐,請坐吧。”
“哇塞,攻略對象這麽好看的嗎,”攻略者和系統小聲嘀咕,“聲音也好溫柔,我覺得我要戀愛了。”
系統:“…………”
系統扶額,“完了,又被迷惑了。”
楚遲思笑得溫柔又客氣,寥寥幾句話便哄得攻略者簽下了協議,在快速流逝的時間下,攻略者很快便準備搬到山頂別墅去。
她興致勃勃收拾好行李,剛一打開門,就被裏面的狀況所震驚了——
只見客廳裏面堆了二十幾個粉色湯圓一樣的毛絨玩偶,非常嚣張,非常霸氣地占據了半個客廳,連電視都被擋住了。
楚遲思蹲在玩偶堆裏面,一個玩偶一個玩偶地檢查過去,手中拿着個平板,正仔仔細細地記錄着什麽。
攻略者傻了:“這…這名攻略對象,腦子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系統也震驚了:“楚遲思這是怎麽了,忽然買這麽多粉色湯圓幹什麽?”
()抿了抿唇,沒說話。
楚遲思仔仔細細地記錄着,時不時還用手在湯圓上揉一下,不過很快便失望地嘆口氣。
她蹲在地上,小倉鼠般抱着那個平板,被一堆粉紅湯圓給包圍住了,更顯得小小一只。
楚遲思垂着頭,将平板抱得更緊些,細密的睫垂着,喃喃自語着:“都不對。”
“都不是…她給的那個。”
這個眼睛不夠圓,那個顏色不夠粉,還有絨毛太硬邦邦的,抱起來都好奇怪,一點都不柔軟。
那個人就這樣走了。
她離開這個世界,回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以後可能也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
楚遲思看着一堆粉色湯圓,指節摩挲着平板,眼眶看起來紅紅的,像是沒睡好,也像是被人欺負後的委屈模樣。
而自己,就連她買的玩偶都找不到了。
正說着,管家又搬着幾個箱子走過來,長長嘆口氣:“楚小姐,我已經基本把市面上所有的卡比玩偶都買過來了,您看…?”
楚遲思垂着頭,她咬着一絲唇,壓出道細細窄窄的白痕後,才輕聲說道:“先放着吧。”
時間繼續快進着。
期間,攻略者好幾次試圖與楚遲思靠近,與她搭話,都被對方客氣有禮地回絕了。
她微笑着,站在死寂般的陰影中,仿佛築起一道厚厚的牆,任何人都沒法靠近。
“我感覺這進度遙遙無期啊,”攻略者和系統抱怨說,“楚遲思雖然很客氣,但明顯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啊。”
系統默默擡頭,看了眼屏幕上面明晃晃的【好感度:-1000】,心虛地說:“再,再接再厲嘛。”
這可不是有沒有好感度的問題,而是目前楚遲思恨透了你,恨不得把你活剝了扔海裏喂魚的問題。
日子又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攻略者一直試圖找理由接近楚遲思,但無一例外全都撲了滿鼻子灰,又煩躁又懊悔。
她氣得和系統抱怨半天,一晚上都沒睡好,淩晨三點氣沖沖地打開房門,準備去煮點面條。
廚房沒有開着燈,卻有些亮光。
冰箱的冷凍室被人打開了,地面上鋪滿拆開包裝的巧克力盒子,楚遲思抱着膝蓋,就這樣坐在一片狼藉之間。
()呆住了,心裏好堵。
不…不對啊,楚遲思明明是最愛幹淨,最愛整潔的,她喜歡把所有東西都排列整齊,一點灰塵都不能沾到。
冰箱嗡嗡運轉着,淡藍色的光落在她側臉上,洇濕了濃長的睫,一顆顆向下滴落,在眼下滑出一道淡淡的痕。
恍然間,有些像是淚水。
“我到底…在幹什麽,”楚遲思縮着身子,五指沒入發隙間,聲音顫抖着,“我……”
巧克力盒被拆的亂七八糟,她整個人也是亂七八糟的,也不看是什麽味道,随便抓了好幾顆巧克力就往嘴裏塞。
“咳,咳咳——”
她一下塞得太多,甚至都嗆到自己了。楚遲思跪在滿地狼藉之間,用手撐着才不至于滑落,咳得血都快溢出來。
巧克力應該是甜的才對,為什麽嘗起來這麽苦?這不對勁,不符合生活常理。
她一邊咳嗽着,一邊往嘴裏繼續塞,塞到空落落的心裏面終于有一點點堵塞。
那無邊無際的孤獨,不可言說的寂寞,填滿了她的胸膛,充盈着她的肺腑。她被撐滿了,要撐不住了。
“…你這個…騙子……”
楚遲思捂着了頭,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被窗沿湧進來的陣陣風聲,給緩緩地蓋了過去:“你是個騙子。”
她哽咽着:“你真的走了。”
攻略者被楚遲思這一幅模樣吓到了,根本都不敢往前走,看她半天沒有動作,趕緊偷偷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不過,第二天再見到楚遲思的時候,她又變回了那副冷淡疏離,沒有什麽表情的模樣,看都懶得多看攻略者一眼。
所謂“轉機”出現在第五天。
這一天,楚遲思破天荒地沒有去Mirare-In,而是坐在餐桌上,看着兩個白色的馬克杯發呆。
那是兩個純白色的馬克杯,上面什麽花紋都沒有,楚遲思卻盯着看了很久,用手指輕輕擺弄着。
看得攻略者都有點好奇。
所以,等楚遲思離開之後,攻略者便偷偷來到餐桌旁,拿起其中一個馬克杯掂量。
“真奇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杯子而已啊,”攻略者拿起杯子晃了晃,“沒什麽特別的。”
她滿不在乎,随手将杯子一放,卻不小心放在了桌沿上。緊接着,“哐當”一聲脆響。
馬克杯摔得四分五裂。
攻略者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眼看楚遲思推開書房的門,一步接着一步踩着樓梯,向自己慢慢地走了過來。
楚遲思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她瞥了眼被摔碎的馬克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蹲下身子來,慢慢将碎片拾到手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攻略者也連忙跟着蹲下來,剛想伸手幫忙來撿——
陶瓷邊角一劃而過,尖頭對準了她的眼睛,吓得攻略者一顫,不敢再動彈了。
“不要動我的東西。”
楚遲思微笑着,指節攥着那一塊陶瓷碎片,皮膚被割破,幾滴血液湧出,染紅了白色的瓷片。
攻略者面色慘白:“血,血——”
楚遲思卻只是一笑,松了松手中的瓷片,眉眼彎彎的,“你很害怕血液?”
攻略者忙不疊點頭,“我,我有點暈血,你快點包紮一下吧。”
楚遲思柔柔笑了一下,她拿着那片尖銳的瓷片,向攻略者走近幾步。
刀尖抵上了她的咽喉,向裏壓制着,上面還沾着楚遲思的血,緩慢地劃出一道血痕。
“……真是沒意思。”
楚遲思輕笑了笑,目光深不見底,“你們找的人,可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
那瓷片被收了回來,攻略者驚恐不安地捂着喉嚨,可楚遲思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反手握住了瓷片,如墨長發被拂開,抵上了那細白的脖頸,向裏慢慢壓去。
攻略者傻了:“你,你要做什麽?”
“去和你背後那一位觀察者說,”楚遲思輕笑着,“我覺得這次循環太無聊,想提前結束了。”
“等等!楚遲思這是要幹什麽?”()猛地站起身,指向屏幕,“她這是要——”
“你看着就是了,”系統聲音平靜,“楚遲思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瓷片向裏一壓,溢出血來。
【——】
畫面頓時被模糊了,大片大片的紅色洶湧似浪潮,瞬息間便染滿了屏幕。
在一陣嘈雜的,混合着攻略者尖叫聲的噪音之後,循環結束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面色有些蒼白,聲音顫抖着,“不應該是攻略者死亡,循環才會重置嗎?”
系統瞥她一眼:“我有這麽說過嗎?”
她抿着唇,搖了搖頭。
“我很早就和你說過了,楚遲思是這個世界的核心,她支撐着整個程序的運轉。”
系統攏着五指,聲音殘忍而平淡,将血淋淋的事實慢條斯理地撕開:“所以,只有當她‘死亡’的時候,循環才會重置。”
喉嚨裏卻像是有火在燒,不劇烈,不熾熱,只是慢慢燃燒着,燒幹淨肺腔中所剩無多的氧氣。
第一次循環被殺,槍聲只是“響”在自己頭頂上,她卻錯以為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第二次循環中,她雖然主動扣動扳機,可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便對此一無所知了。
她嗓子啞了:“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嗯,快去快回,”系統向她招招手,“等你回來之後,做下一次的攻略者如何?”
()匆匆點頭應下,快步來到了穿越局的洗手間中。。
這裏空無一人。
()深深埋着頭,微弓起身體,十指緊緊扣着洗手臺,閉上了眼睛。
“楚…遲思,遲思……”
頭愈發疼痛了,她擡手抵着額角,有些近乎于惡狠狠地摩挲着,将疼痛一點點沉入肺腔之中。
【自己】不能被他人發現身份。
【鹿任嘉】是個僞裝的假身份。
【楚遲思】是自己要保護的人。
【注意事項】缺少了一些東西。
系統說,我需要一個“錨”才能将雜亂的記憶串聯起來,但如果我能借着假身份進來,我不可能不知道“錨”的事情。
所以,我會将“錨”設置成什麽?設置在哪裏才能輕而易舉地看見?
握着洗手臺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骨節都用力得泛白。她閉上眼睛,不顧一切地回想着自己的身份。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對自己說:
“鏡中世界極為兇險,你可能會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記得自己的身份。過去的記憶被全部混淆,雜亂無序地堆在腦海裏。”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絕對不能忘記,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要牢牢記得這件事。”
【要牢記,你一直愛着她】
喉腔湧出血來,她用力錘向鏡面,“哐”的一聲巨響,裂縫從最中心蔓延,如蛛網般層層擴散,層層碎裂,層層崩塌。
姓名、身份、背景——全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只需要記得一件事就好。
無數的玻璃碎片中,倒映出了無數個她。那裏有成百上千萬雙眼睛,無數破碎的光凝成浪潮,就這樣安靜地注視着她。
“我來尋找自己失蹤三個月的妻子。”她面對着鏡子,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我一定會找到她。”
而在這無法計數的碎片當中,其中有那麽一片,映出了幾縷燦金長發,映出了一雙蘊着殺意的淺色眼睛。
“我會不擇一切手段,将她帶回去。”
注意事項:
1-3:【讀取錯誤】
4:不要相信其他人
【更換讀取路徑,數據入侵中……】
【數據入侵成功,請您注意查看更新】
注意事項:
1:相信她
2-3:【讀取錯誤】
4:不要相信其他人
#5:要牢記,你一直愛着她。
當她回到監控室的時候,系統已經等待很久了,頗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怎麽了,去這麽久?”
“畢竟是第二…第三次循環了,”她聳聳肩,語調輕松,“我想多做些準備嘛,問之前的攻略者前輩們取了取經。”
系統說:“喲,這麽靠譜?”
()只是笑笑,她忽地傾過些身體來,長發墜下幾縷,靠着系統耳側:“對了,你不覺得無聊嗎?”
系統頓了頓,“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有趣的游戲嗎?”她聲音慢慢的,極其蠱惑,引誘着對方一步步踏入陷阱。
“你就只想在外面看着?”
她看着系統的眼睛,輕聲說道:“你難道不想加進來,成為游戲的掌控者,和我們一起玩嗎?”
這句話正中靶向,紮中了痛點。
系統神色微變,明顯地有些猶豫了:“這…嘶,雖然我确實很想,但管理員肯定不會同意的。”
“你先計劃着呗,”她悄聲說着,“反正到時候你悄悄進來了,她也不會知道的。”
系統回頭望了望屏幕,向她微不可見地點點頭:“算了算了,之後再說吧。你準備下,我要重新開啓循環了。”。
猛烈的眩暈感襲來,只不過這次唐梨已經輕車熟路,閉了閉眼睛,很快便适應了周圍的環境。
這裏是…書房?
‘父母’正坐在前方,愁眉苦臉地說着什麽。“小梨啊,吧啦吧啦…訂婚,吧啦吧啦……”
随着腦海中聲音響起,唐梨順勢打開了系統界面,在看到某一條項目的瞬間,所有的記憶都串聯成線,牢牢地鎖在腦海裏。
原來,我的“錨”在這裏啊。
唐梨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她匆匆應付完父母之後,伸了個懶腰:“真是又回到了老地方啊。”
系統在耳旁說:“加油哦,希望你這一次循環能活得更久些。”
唐梨聳聳肩:“盡量吧。”
“距離和楚遲思簽婚約還有三天對吧,”唐梨認真思忖着,“讓我想想,這幾天我能夠幹些什麽。”
系統來了精神:“你準備做什麽?”
唐梨坦然自若:“我準備去游戲城一趟,把我的閃光卡片和盲盒全部買回來。”
系統:“…………”
果然!這名攻略者的靠譜只是錯覺,這才剛回到循環沒幾分鐘,就已經開始原形畢露了!!
唐梨不顧系統的哀嚎,喊了一輛出租車,揣着原身那點小私房錢,興致勃勃地沖到了游戲城裏。
游戲城裏人流量還挺大,唐梨輕車熟路地找到她喜歡的攤位,片刻後就拎了一袋子盲盒回來。
對了,之前有個飛镖攤位的。
唐梨琢磨着,根據回憶找到了那個扔飛镖贏玩偶的攤位,一眼便看到了挂在門口的超大卡比玩偶。
然後,遇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楚遲思一身黑色西裝,腰身收得纖細漂亮,墨發如溪水般傾落,随步伐輕輕晃動着。
她指了指某個湯圓,面無表情地拿出幾張大額紙鈔:“您好,我想要那個。”
店老板解釋說:“那是扔飛镖的獎品,不能直接賣給您。”
楚遲思拿出了一疊鈔票,默默放到桌面上:“這些夠嗎?”
店老板眼都直了,沒想到這位美女如此有錢,腦子還如此不好,正準備興沖沖收下,旁邊橫叉過來一個人:“給我等等!”
楚遲思一頓,猛地擡起頭。
唐梨笑臉盈盈,褐金長發束成了幹練的馬尾,她毫不猶豫地鈔票全搶了,動作迅速地塞自己懷裏。
她揣着錢,面不改色心不跳,嚴肅說道:“老板,您這可不地道啊。”
老板:“……”
直接搶的你沒資格說話。
“來一次十個飛镖的,”唐梨掰了掰手臂,沖楚遲思笑笑,“看我幫你把玩偶給贏回來。”
楚遲思默不作聲,只是用那一雙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裏面盛着些晃動的水光,看得唐梨心都軟了。
她撚起一支飛镖,眯了眯眼睛。
“嗖”一聲輕響,飛镖劃破空氣,纏繞着淩冽的風,穩穩當當地紮入紅心。
唐梨又拿起新的一支,她指節細白修長,掂着飛镖的姿态很漂亮,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強大氣場。
她眯了眯眼,正瞄準着紅心,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有些細弱,清冷似玻璃的聲音:
“你…你回來了?”
楚遲思的聲音很輕,與自己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微垂着頭,墨發散落着,藏住了面上的神情。
“對啊,”唐梨順勢扔出飛镖,又是一個穩穩當當的紅心,“我都答應你了,騙你是小狗。”
楚遲思沉默了好久,又說:“為什麽要回來?”
你明明可以,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去過現實中的生活,而不是在這一個由數據堆積的虛假世界裏,一遍遍地重來,一遍遍地将自己消耗殆盡。
唐梨的手頓了頓。
那一小截金屬嵌入指縫間,有些微微的疼,藤蔓般細細密密地纏住骨骼,在血肉之中緩緩生長。
但唐梨只是笑笑,說:“我說過好多遍了,楚遲思,你腦子聰明,你自己去想。”
楚遲思抿了抿唇,不吭聲了。
唐梨頂着店老板幽怨、震驚、心痛、不可思議的目光,就用了十塊錢,十個飛镖全部是穩穩當當的紅心,不費吹灰之力地贏回了玩偶。
唉,兜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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