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三十厘米是安全距離。
唐梨現在,有點後悔這麽說了。
小楚一條腿曲在沙發上,另一條則點着地面,綁着的黑發小團子經過今天一路蹦跶,早就松動了許多。
她微仰着望向唐梨,室光落在發隙間,落在長睫上,映得眼睛亮晶晶的。
那眼角眉梢還有些稚氣,青澀的像是枚剛摘下的果子,記憶中瘦削的面頰帶着點肉,軟乎乎的,鵝蛋似的有點圓。
獨屬于年輕人那毫不遮掩,直白而幹淨的話語:“我可以喊你姐姐嗎?”
她聲音也不大,卻瞬息便侵入了她的耳廓,她的胸膛,漫開溪水,漫開一弧月光,直将她的心揉擾亂了。
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三十厘米,本應該是口中的“安全距離”,現在卻變成了極度危險,踩着邊線上搖搖欲墜的“危險距離”,一步步,踩在激烈的心跳中。
唐梨喉嚨有點幹,她下意識地想保持距離,可身子比石頭還僵硬,只能頓在了原地,愣愣看着小楚。
究竟誰是獵人,誰是獵物;誰是掌控者,誰是臣服者;誰是主導者,誰是追随者;誰是掌控游戲之人,誰又是被動的參與者。
亦或是從最開始起,她們便是旗鼓相當的存在,永遠也分不出一個确定的勝負。
無論在哪個“時間”,哪個生命的節點。
小楚耐心等了半晌,結果唐梨就和當機了似的,一言不發,讓她很是疑惑。
“你怎麽不說話?”小楚很是疑惑不解,“這是一個只有兩個選項的選擇題,又不是給你一頁空白紙的問答題。”
唐梨:“…………”
好吧,小楚幾句話就把她給拽回來了,唐梨呼口氣,指節捋了捋長發:“我知道,我只是在考慮。”
小楚瞧着她,聲音淡淡的:“這只是一個可修改的提案,如果你反對我就換提案,不必考量太多。”
好吧,楚遲思不愧是楚遲思,這麽一番話下來,剛才旖旎的氣氛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唐梨哭笑不得,說:“你別開口了,讓我思考一會。等會再給小楚老師答複,好不好?”
小楚被迫封口,瞪了她一眼。
唐梨又糾結了片刻,一方面她還是更習慣楚遲思喊了自己這麽久的“唐梨”,一方面小楚剛剛那聲“姐姐”實在是……
又乖,又幹淨,太讓人心動了。
于是,在一番深思熟慮之下,唐梨勇往直前,從今天起挑戰一下自己多年訓練下鍛造的自制力與控制力。
唐梨清了清嗓子,“咳咳”兩聲,把正在仔細研究沙發絨毛材質,正考慮用酒精燈點燃一下的小楚給吸引了過來。
她扔下那一撮被揪下來的絨毛,脊背筆挺,端端正正地看向唐梨。
分明是有點稚氣的聲音,卻有着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古板氣質:“你說。”
唐梨故意學她的腔調,也正兒八經地回複說:“經過一系列嚴格認真的考量,我同意這個昵稱。”
小楚說:“好的,了解。”
真是莫名其妙一段對話,唐梨心裏想笑,被她硬生生地給壓住了。自己現在可是姐姐,得有點姐姐的模樣才行。
然後——
小楚挨近了些許,細絨絨的眉梢,一雙清淩淩的黑眼睛,臉上有個小小的酒窩,看起來像是只軟軟甜甜的糯米團子:“姐姐。”
唐梨:“…………”
完蛋,控制力和自制力差一點就要被抛到九霄雲外,唐梨已經有點開始後悔,自己做出的這個選擇了。。
匆匆解決晚飯之後,唐梨琢磨着,想要收拾一些跑路(逃亡)用的東西。
原身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浮誇,唐梨面無表情,把繁瑣的長裙全扔到旁邊,勉強收拾出幾套可以穿的衣服來。
說實話,很難找到有用的東西。
藝高人膽大的唐梨甚至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深夜潛入楚遲思別墅,把她那個神秘的黑色背包給偷了。
小楚也有個黑色背包,經常能從裏面掏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被她抱得可緊,神神秘秘的也不給唐梨看。
唐梨這廂在翻衣服,身後悄悄湊過來個人。
肩膀被人點了點,很輕的一下,隔着布料戳到了軟肉裏,莫名有點癢。
唐梨轉過頭,笑了笑:“怎麽了?”
小楚蹲下身子,認認真真地說:“我想洗個澡,但是我沒有衣服。”
唐梨:“……你背包裏沒有嗎?”
“背包空間是有限的,”小楚擲地有聲,“必須要懂得取舍,只裝相對價值較高的物品。”
唐梨:“…………”
看來衣服的相對價值很低了。
原身是有不少睡衣睡裙的,唐梨拿了一堆出來讓小楚随便挑,小家夥皺眉思考了半天,最後也不知道拿了什麽走。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白霧蔓延着蒙住了磨砂玻璃,唐梨本來心如止水的,結果那水聲一會大,一會又小了些許。
擾得她稍微有些心神不寧。
小楚動作還挺快,不一會水聲便停止了。只不過,玻璃門遲遲沒有被打開,裏面也安安靜靜的。
唐梨本來定下的心,又開始不安起來,有點害怕這小家夥是不是摔了,磕了,碰了之類的,開始糾結要不要去詢問一下。
磨磨蹭蹭接近一個多小時後,小楚打開了門,她穿着一件長袖的白色絲綢睡衣,晃悠過地板,向唐梨蹦跶過來。
像是顆小珍珠,也像只小白兔子。
見唐梨手中拿着一個灰色背包,她便好奇地湊過來看:“姐姐,你在幹什麽?”
興許是剛洗過澡,她的嗓音還有些糯,身上沾染的水汽漫過來,讓唐梨拿着包的手都顫了顫。
“收…收拾東西。”唐梨在心裏默念着‘你老婆只有十七歲’,将背包遞給她看。
小楚生性好奇,唐梨允許她看,她就開始翻起來:“牙膏牙刷,沐浴露?還有一些衣服……”
“都是相對價值很低的東西。”
小楚撇了撇唇,評價說:“你對于價值的衡量标準是什麽?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唐梨被她弄笑了,伸手覆上她頭發,極輕地揉了一下,使得小楚愣住了,呆呆看着她。
“背包裏的東西都不重要。”
唐梨悠悠地說着:“把這個小家夥給好好帶上,別弄丢了才是正經事。”
小楚人都傻了,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裏,柔白面頰湧着點紅暈,不知道是剛從被熱水蒸的,還是被唐梨給逗出來的。
她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聰明的腦子再次完全當機,主機都壞掉了,重啓了好久還在噼裏啪啦冒着火花。
收心收心。唐梨也不繼續逗她了,将收好的背包放在沙發上,也去洗了一個澡。
洗手間裏幹幹淨淨的,原本有些雜亂的洗面奶,沐浴露被小楚給重新擺了擺,齊齊整整地排列在鏡子前面。
原來小楚磨蹭這麽久,是在收拾這些?
唐梨在心中猜測着。
只不過,另一件事很快便推翻了她的猜測。随着熱水被放出,白霧也蒸騰而起,很快便氤氲了整個洗手間。
水蒸氣湧動着,蔓上了原本平滑透明的玻璃鏡子,如海浪席卷而來,瞬息便将鏡子整個吞沒。
可當翻湧的霧潮褪去——
原本平滑透明的玻璃鏡上,顯露出了滿滿當當,用手指寫下的公式與計算。
那繁雜的變量與數字排列在鏡子上,從上至下都是整齊羅列的,只有在結尾處亂掉了,被人賭氣般塗抹着,畫了張小小的哭臉。
怎麽也算不出來最後的結果。
唐梨心猛地停跳了一片,再急促地躍動起來,擂鼓般在胸膛、在耳旁敲響着,無聲無息卻又震耳欲聾。
她顧不得那麽多,瞥了眼毫無動靜的屏幕,連忙拿了一塊白布來。
唐梨迅速關了熱水,刷刷幾下将鏡子擦了個幹幹淨淨,拿着布的手還有些微顫抖,呼吸怎麽也穩定不下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好像明白,楚遲思的用意了。
唐梨攥緊了白布,骨節死死用着力,她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地松開手。
熱水被關掉之後,洗手間便慢慢冷下來,靜下來,她的呼吸聲在一片寂然中回蕩着,然後便被沖刷的冷水所覆蓋住了。。
月色漸冰冷,夜慢慢深了。
唐梨從洗手間中出來,褐金長發沾染着水汽,她眉眼也是冰冷的,如綴着霜雪的梨花枝葉。
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便消融了。
小楚趴在床上,柔順的黑發散落來開,她拿着一只簽字筆,托着下颌,翹着腿,正在小本子上面寫寫畫畫着什麽。
聽見唐梨出來的聲音,她眼睛一亮,“啪嗒”合上筆記本,向右邊滾了兩圈,滾到唐梨面前。
她眼睛亮晶晶的,喊道:“姐姐!”
唐梨心一跳,手一顫,差點把自己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穩下來:“怎麽了?”
小楚壓着那個筆記本,指節擺弄着簽字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說:“你的晝夜節律(Circadian Rhythm)是怎樣的?”
唐梨好脾氣地笑笑:“聽不懂。”
小楚鼓了鼓面頰,小白面團子似的,說:“姐姐,你一般幾點睡覺?”
她剛在床上滾了兩圈,黑發全都滾亂了,有些淩亂散在面頰、肩頸上,隐約勾勒出脊背的輪廓。
分明純白似牛奶,卻又含了一分欲色。
唐梨挂着個客氣的微笑,毫不客氣,将手上捧着的毛巾展開,然後扔在了小楚的頭上。
“你扔我毛巾!”小楚被毛巾蓋了個嚴嚴實實,奮力把自己扒出來,不滿地說,“我不理解你這種行為的用意。”
唐梨在床沿坐下,說:“你猜?”
小楚最煩的就是沒有确定結果,虛無缥缈的概率與猜測,将毛巾扔回給她,坐起了身子。
唐梨坐在床沿,她抱着雙臂,是一個稍有些距離感,藏着許多心事的姿勢。
“我的作息并不穩定,”唐梨說,“你如果覺得困便先睡吧,不用怎麽理我。”
小楚抱着本子,小聲說:“可是我怕我吵到你,之前她們就經常說,我寫字的聲音太吵,呼吸聲也大,吵得別人都沒法睡覺。”
唐梨:“……”
唐梨沉默了片刻,擡手揉了揉她的頭,指節随意地梳過長發,觸上小楚的面頰。
極輕極柔地,将她捧在手心之中。
寫字怎麽會吵呢?呼吸又怎麽可能會吵呢?她太過聰明,卻又對世故人情一竅不通。
分明就是那小小年紀便一路跳級的耀眼成績,來自無數老師與教授們的贊譽,悄然打碎了一些人心中的天平而已。
掌心很暖,也很燙。
小楚眨了眨眼,黑色瞳孔中映出那人的面容,潤着光的褐金長發,如斯溫柔的眉眼,就這麽安靜地看着自己。
讓她想起教堂中那種彩色玻璃,當有光透進來的時候,便會落下一地缤紛璀璨的顏色。
“不會,你永遠都不會吵到我。”
唐梨摩挲着她的面頰,指下皮膚溫潤似水。她多想俯身吻下去。但是她不可以,只能這樣溫柔地捧着她。
她緩聲說着,聲音輕似嘆息:“你想幾點睡就幾點睡,想幾點起就幾點起,随便吵随便鬧,弄出多大的聲音都可以。”
指腹抵着面頰,弄得小楚稍微有點癢。她眨了眨眼,漆黑眼睛蒙着一層柔光,盈着水似的。
小楚懵懵懂懂地點頭,說:“好,我現在有點困了,我可以睡覺嗎?”
唐梨收回手,向她笑了笑:“當然。”
她伸手扯起被子,布料窸窸窣窣地響着,蓋到小楚的肩膀上,順手掖了下被角。
小楚枕着枕頭,側身瞧着她。
唐梨探身去找到床頭的開關,手指搭上按鍵,卻忽地回頭望過來。
金發燦燦散開,那暖融的光落在她眉睫上,淺淺地潤了進去,含着淺淺笑意,藏着無邊溫存:
“遲思,晚安好夢。”
燈光被關上了,室內墜入一片黑暗。
平板被摔在了茶幾上,“哐當”一聲輕響,楚遲思彎下身子,指節深深沒入發隙之間。
客廳中空無一人,悄然無聲,所有的東西都再次被重置了,沒有玩偶,沒有亂七八糟的游戲,更沒有那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數字跳動着,
一切歸零,一切全都歸零。
她剛剛醒來不久,雜亂的記憶全部堆在腦海裏,甜蜜的、溫馨的、熱烈的、親昵的、平和的、安靜的、痛苦的、悲傷的、絕望的——
然後,被早已藏好的【錨】串聯成線,所有記憶都被整齊羅列,每個事件都緩慢歸位,組成了現在的她。
就連楚遲思自己都挺驚訝,為什麽她會再次醒來?為什麽她還活着?為什麽她還沒有瘋?
為什麽她還能保持着清醒?
甚至于,思維比動作要更加迅速、更加活躍,已經開始整理起手中為數不多的籌碼,制定起這次循環的方案來。
這次重啓似乎格外漫長。
楚遲思随手一搜,看着變化頗大的網頁與新聞,就知道她們修改了世界變量中的【随機數】,将世界全部洗牌。
她不可以休息,她沒有休息的機會。
金屬被娴熟地裝填,每一樣東西都被妥帖地裝入背包中,齊齊整整,有序而規整無比。
楚遲思壓低帽檐,拎起了背包。她眉眼冰冷,緊繃着下颌,踏入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沁冷的風湧來,吹拂過她的黑色長發。
“啊,阿嚏!”小楚縮了縮身子,聲音被悶在被子裏,“我,我有點冷。”
唐梨又扯過一張被子,把小楚蓋得更嚴實了些,看那黑眼睛水汪汪的,總想去戳她的臉。
“還冷嗎,”唐梨說,“我去調一下溫度?”
小楚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她猶豫了片刻,嘀咕說:“可是那樣又太熱了。”
“我曾經花費三個月時間,做了一個空調溫度變化與睡覺舒适度的實驗。溫度是自變量,我是因變量,被子是常量。”
小楚很是驕傲,和她炫耀說:“經過多次實驗證明,現在這個溫度是最适合我,睡起來也最舒服的。”
唐梨:“…………”
雖然不太清楚小只老婆腦子裏,都裝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不妨礙她覺得老婆可愛。
既然小楚都已經“論證”了,唐梨也就沒了調節空調溫度的理由,她默默躺回原來位置,閉上眼睛。
床鋪很大,別說睡兩個人,睡四個人都綽綽有餘,唐梨和小楚一人一邊,中間仿佛隔了個馬裏X納海溝。
唐梨心裏裝着事,她本身又對周圍環境極其敏感,額角微微刺痛着,反正是有些睡不着的。
更“可怕”的是,身旁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慢吞吞地摸過來了一個小家夥。
小楚摸索着,在被子裏找到了唐梨腰際的衣角,還以為是她袖口,輕輕拽了拽。
小小的指尖擦過腰際皮膚,又柔又軟,好似撓着癢癢,讓唐梨一下子繃緊了身子,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姐…姐姐,”小楚可憐巴巴地說,“我的實驗失敗了,理論被推翻了…我好難過……”
唐梨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好氣又好笑,真的快服了小楚:“是不是太冷了?”
“這不符合常理,”小楚那原本細細弱弱,委屈得快要斷掉的聲音,猛地變得激昂頓挫起來,“不符合科學邏輯。”
“我用了整整三個月,詳細規劃,嚴格操作,考慮到了位置、風速、被子厚度、空調品牌等等一共24個變量。”
她疑惑不解,很是生氣:“為什麽會錯呢?”
唐梨:“…………”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說着,小楚又默默湊過來了一點,她揪着唐梨的衣角,腆着臉說:“姐姐,你這邊溫度高。”
考驗唐梨自制力與控制力的時候又到了,她感覺自己就是一只可憐的梨子,天天都被架在火上面翻來覆去地烤。
“那你睡過來一點?”唐梨建議說。
小楚等得就是她這句話,在經過唐梨的允許之後,她很高興地打破了三十厘米的安全距離。
身子挪動着,帶動了被單,将布料壓得窸窣作響,枕頭間透着一點薄薄的熏香,融着她身上的淡香。
輕而緩慢地将她滲透,将她包裹。
窗外透進一點朦胧的月光來,如紗披落在兩人的身上,小楚其實也有點睡不着,她扯開一點點被子,偷偷去看她。
唐梨閉着眼睛,淡淡的月光落在她眉睫上,潤進她的皮膚裏,白皙而又柔軟,像是塊牛奶糖。
小楚默默又蹭過去一點。
她壯着膽子,戳了戳唐梨的面頰。見對方毫無反應,便很興奮地又戳了一下,小聲嘀咕:“好軟哦。”
慢悠悠的聲音傳來,砸落在她耳畔:“遲思,你要是再戳我,我就咬你一口。”
小楚手一顫,默默地收回來。
“你…你還沒睡着啊,”小楚縮了縮身子,把自己裹緊一點,“對不起。”
唐梨撲哧笑了,她翻過身子來,在一片漆黑中與小楚面對面躺着,長發有幾縷掃過手背,癢癢的。
“喏,你不是想戳我臉頰嗎?”
唐梨壓近些許,嗓音含着笑:“給你快遞送上門來了,随便戳,戳幾下都行。”
小楚反而不好意思了,說:“我不是戳你,是在研究臉頰肌肉厚度與手感的——”
話還沒說話,一只手卻伸了過來,不由分說地繞過她肩膀,用了點巧勁,将小楚抱在懷中。
熱氣一下子便湧了過來,暖融融地包裹住身體,把小楚的話成功被卡到了喉嚨中:“我……”
唐梨攬着她,揉了揉那細軟的長發,心想小楚雖然臉頰看起來肉肉的,但實際上還是有些瘦。
很明顯缺了一個投喂她的人。
“遲思,你不是困了嗎?”唐梨悶聲笑着,“還在這裏做研究呢?趕快閉上眼睛睡覺,小心明天起不來。”
小楚有點不習慣被人抱着睡,扭動着身子找角度,期間膝蓋不小心撞到唐梨的腿,還無知無覺地向上蹭了蹭。
唐梨:“…………”
這樣下去,誰受得了啊?
唐梨在認真考慮去游戲城逛一圈,把那只薰衣草大熊(情敵)給贏回來,作為護城河擺着兩人中間才行。
小楚挪過來,挪過去,終于找到個舒适的角度,她枕着唐梨的肩膀,蹭着懷裏那舒服的溫度,逐漸安靜了下來。
那呼吸聲輕而細,散在寂寥的夜裏。。
懷裏抱着個軟綿綿的人,細雪清香淡淡地散出來,唐梨睡得也挺好,就是有點考驗她的自制力而已。
她這天醒得早,起床換衣服洗漱完畢後,小楚還賴在床上不起來,那個小本子擺在床頭,似乎在誘惑唐梨去看。
不行不行,這是人家的隐私。
唐家大宅一共有三樓,原身的房間在第三層靠外,還設計了個小陽臺。透過玻璃門向外看的話,可以見到唐家的大門口。
時間還早,唐梨想讓小楚再睡一會,她收拾好所有東西後,便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口,向下看去。
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唐家門口,倏地便奪走了唐梨的呼吸與心跳。
那人一身黑衣黑褲,鴨舌帽壓得很低,露出的一點下颌輪廓分明,似乎正在觀察着什麽。
比起驚慌……
唐梨更多是心疼。
楚遲思看起來很冷靜,冷靜得吓人。唐家大宅在重啓之後變化了結構,她必須要盡快、迅速地重新掌握信息。
唐梨頓時陷入兩難境界。
她并不知道,楚遲思是否知道小楚被自己拐走了。如果知道的話,那楚遲思明顯是來刀自己的,但如果還不知道的話,自己應該…還能說上兩句話?
楚遲思似乎沒有要進唐家的意思,她沒有在門口停留多久,很快便消失在周圍的圍欄裏。
勘察的動作十分娴熟。
唐梨一咬牙,還是決定不要冒這個風險,她轉身去推了推小楚,而對方迷蒙地睜開眼睛,聲音糯糯的:“早…早安。”
“遲思,快速收拾一下自己。”唐梨說,“我帶你出去玩,去別的地方住好不好?”
唐梨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但小楚還是很敏銳地捕捉隐藏在其中的一絲忐忑與不安。
小楚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沖洗片刻後換了身衣服,把筆記本塞到黑色背包裏,拎起就能直接走了。
唐梨生性謹慎,早在昨天就把唐家的三維結構給摸了個清清楚楚,她帶着小楚急匆匆地走下樓,期間恰好路過客廳。
父母NPC都在客廳裏,而且——
楚遲思也坐在這裏。
她神色冰冷,黑衣扣到了最頂端,襯得面色愈發蒼白冷峻,修長的腿疊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對面。
遲思,遲思…你還好嗎?
見唐梨停在原地,小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輕輕拽了拽她袖口,小聲說:“姐姐?”
那聲音又軟又糯,直戳到唐梨心裏。
“沒事,我們走吧。”唐梨攥緊了顫抖的手,她一咬牙,拉着茫然的小楚,利用視覺死角繞過客廳,來到了地下車庫中。
車門關閉,汽車緩緩啓動,很快便駛離了唐家大宅,融入川流不息的車流間。
說實話,唐梨也不知道去哪。
系統掉線半天沒回複,唐梨也不知道她究竟已經找到了銀,還是尚且未與對方聯系上。
但不管怎麽說,自己的每一步,每一個行為,甚至每一句話都要絕對謹慎才行。
這個世界是有明确邊界的,一共被分為九個區塊,唐家位于【4號:江景別墅區】,周圍的區域分別有1號遠郊區,5號市中心,與7號研究院。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遲思的“大本營”,那個在現實之中并不存在的Mirare-In公司,就位于5號區域的中心。
唐梨考慮片刻,将車開往市中心的方向,一路都還算順暢,很快便來到了繁華的都市中。
小楚趴在窗戶上,一直興致盎然地看着窗外景色,時不時發出些細碎的感嘆:“好厲害,真的好厲害啊。”
唐梨頓了頓,她在猶豫。
片刻之後,唐梨輕聲開口:“遲思,你應該是知道…這個世界是虛拟的吧?”
小楚斜眼瞥來,說:“當然了,不然我一開始為什麽要用三個問題來測試你是不是NPC?”
她又轉頭望向窗外,指尖在玻璃上劃動着,描着不遠處那高樓大廈的輪廓:“太明顯了,這個世界一看就是紋鏡。”
“這裏的一切都具有邏輯性,雖然可能并沒有嚴格複刻現實……那樣計算量就太大了…但是所有東西都有跡可循。”
指尖劃過玻璃,留下一道淡痕。
“比如,你必須要邁開腿,才能向前走。你要張開嘴,才可以說話,吃飯,呼吸。”
玻璃倒映出她的小臉來,小楚托着下颌,眼睛裏盛滿了亮晶晶的崇拜與向往,充滿了活力、朝氣,與希望。
“真是一個龐大,卻又細膩精巧的世界,比我構想的更加完整,更加嚴密而有序。”
小楚一邊說着,一邊把自己貼在玻璃上,面頰的軟肉被擠得堆起,像個小白面粉團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和自己見面,”她自言自語着,“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唐梨說:“我知道啊。”
小楚猛地轉過頭,很是期待地看向她:“真的嗎,你可以和我說說嗎?”
唐梨可太壞了,她一邊悠閑地開着車,一邊向小楚笑笑,吐出兩個殘忍無情的字眼:“你猜。”
小楚:“…………”
這人真的是古古怪怪,平時可以說是溫柔似水,但又總喜歡逮着奇怪的節骨眼來欺負自己,可以說是一肚子壞水了。。
市中心繁華而熱鬧,多得是好玩、好吃的東西,唐梨本想着帶小楚去科技博物館玩,結果被對方搖頭給拒絕了。
“去科技館幹什麽,”小楚向來是有話就說,直截了當,“全是一些非常幼稚,給小孩子們玩的東西。”
唐梨“撲哧”笑了,心想好像确實是這樣。
盡管面前的只是17歲的楚遲思,但她也是楚遲思啊。自己帶對方去科技館,這不是小巫見大巫,班門弄斧麽。
唐梨開車繞了兩圈,小楚在手機上面搜索着,很快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姐姐,姐姐。”小楚一沓聲的喊着,唐梨暈暈乎乎,差點就在一聲聲的姐姐中迷失了自我。
“我想要去美術館,”小楚興致勃勃地說,“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麽人類會對這種毫無價值的藝術品與裝飾品這麽感興趣?”
對“毫無價值”的裝飾品非常感興趣,熱衷于拉着楚遲思出門逛街,買東西回來裝飾兩人小屋的唐梨:“……”
小楚蹦跶下車,她似乎渾身上下都是活力,藏不住的強烈求知欲與探索精神。
唐梨在售票口買票,她就跑到旁邊的展覽品看,一臉嚴肅的模樣,認真研究了大半天。
旁邊也有個人在看展覽,感嘆說:“真是太漂亮,太精彩了,反應了一系列複雜的社會問題!”①
那人正說着,身旁湊過來個小家夥。
小楚眼睛圓圓的,臉蛋小小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虛心問道:“請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她轉頭看了看展覽品,滿是疑惑不解地問:“這些不是一堆被剪成不同形狀的黑色卡紙嗎?”
觀賞者:“…………”
小楚還有一堆問題,正準備開口,身後靠過來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遲思,你在看什麽?”
唐梨将雙手搭在小楚的肩膀上,從側面探出頭來,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楚指了指卡片堆,眼看就要開始發表她的“長篇大論”——
唐梨心道不好,趕緊截停她:“我已經買好票了,不然我們進去看?”
褐金長發垂落下來,柔順地搭落在小楚的肩膀上,發梢輕晃着,能嗅到零星的梨花香。
那香氣綿綿的,非常好聞。
小楚的呼吸停了停。
“走吧,我們進美術館吧。”唐梨根本都不用費勁,輕輕一推小楚就跟着她走了。
她綁着個小包子,黑發松松地散在身後,背着那個黑色背包,乖乖巧巧地跟在唐梨身後。
藝術館分為三層,游覽路徑從上而下,最頂層大多是一些古代的油畫作品。
唐梨興致缺缺,對畫作不太感興趣,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小楚在幹什麽。
小楚本來挺興奮的,結果一幅幅畫看過去,把她都給看困了,偷摸着打了個哈欠。
眼睛水濛濛的,面頰泛着紅暈。
唐梨心想:可愛,想咬。
藝術館裏有不少其他游客,氣氛靜谧而舒适,很少有人說話,只偶爾能聽見一兩句壓低的竊竊私語聲。
唐梨越看越困,有點懷疑人生。
小楚也是越看越困,比唐梨還要懷疑人生。
然而,兩人都以為對方好像很有興趣,都沒有提出要走,就這麽有點困困的,有點尴尬地走着,逛着。
小楚扯着背包帶子,在指節間繞了幾圈,弄出個莫比烏斯環來,她一松手,帶子又墜了回去。
她四處張望着,看見有兩個人站在一幅畫前面,穿着顏色不同,但是款式相同的服飾。
其中一人在笑,把另一個人的手給牽了起來,兩人緊緊牽着手,低聲說笑着。
她們靠得好近,悄悄說着話,都快碰到彼此鼻尖了。小楚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唐梨正在考慮要不要在藝術館的長椅上睡一覺,衣角忽地被人拉了拉,輕輕地,似一根細繩般纏住了她的腳步。
她回過頭去,彎了彎眉:“怎麽了?”
小楚仰頭望着她,忽然向唐梨伸出一只手來,認認真真地說:“姐姐,我有個提議。”
唐梨笑着問:“什麽提議?”
藝術館裏很安靜,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聲,有一種悄然、朦胧的氣息在蔓延,像是在妖精在耳畔呢喃。
她說:“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作者有話說:
唐梨即将在一聲聲軟綿綿的“姐姐”中迷失自我,請用營養液和評論狠狠砸她的頭,把她砸清醒——
【引用與注釋】
①:小楚看的藝術作品是《暗城叛亂》“Darkytown Rebellion”,出自卡拉·沃克(Kara Walker),一名非常有風格,想法超前的女性現代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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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