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作為親人的第四十二天

艾譜莉猶豫道, “你認識我媽媽？”

這是一個不需要問的問題，她只是難得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媽媽”這個單詞在艾譜莉的腦海裏距離她已經十分遙遠。那象征着一些不好的東西，恐懼、無助和失望。

“認識, 你出生時我就站在旁邊。”盧瑟說。

他看出艾譜莉的緊張, 主動領着艾譜莉朝更開闊的地方走, “你無需緊張，你的父親曾為了拯救世界讓我親手殺了他一次, 你是他的女兒，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艾譜莉警惕道，“很疼嗎？”

盧瑟看了她一眼，“也許他還沒來得及感受疼痛。”

她決定開始讨厭盧瑟, “我不走，我的朋友們要過來找我了。”

盧瑟站住腳步, 在艾譜莉小心的注視下, 他嘴角上揚。

“很好, 有警惕心是一件好事。”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柱狀的晶體, 遞給艾譜莉，“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按照迪克的教導，艾譜莉不應該收下這個東西。晶體在男人手中折射出微弱的光, 艾譜莉鬼使神差地接過它。

“很好, ”盧瑟點頭, “把它收好, 你總有一天會用上它。”

“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他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正常、自由地生活。”

艾譜莉攥緊手裏的晶體，“為什麽？”

以小孩子的眼力, 盧瑟的笑容看不出深淺。他沒說話, 而是朝右上方看了一眼, 窗口是達米安，他正表情不善地盯着這裏。

“看來有人不希望我和你多接觸。”

Advertisement

一輛黑色轎車開到盧瑟身後，校園內禁止車輛通行，而盧瑟的車可以一路開到便利店門口，足以證明他在大都會的地位。

司機下車為他拉開車門，“保管好我送給你的東西。”他再次叮囑，“這對你有利無害。”

“我不相信盧瑟只是過來送禮物的。”

喬納森雙手抱起，“你們不覺得這聽起來很像是動漫裏反派教唆主角身邊的人時，用來哄騙他人的臺詞嗎？”

作為半個飽受迫害的小氪星人，喬納森對盧瑟感官非常複雜。

他在操場看臺上走來走去，像一個發怒的教導主任，“我的意見是把東西扔給大人處理，他們肯定能查出什麽。”

達米安看向陷入沉思的艾譜莉，“你的感覺如何？”

艾譜莉猛地清醒過來，她眨眨眼睛，“他對我沒有惡意，也沒有說謊。”

艾譜莉的感知力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很好使，堪比最新型號的測謊儀。面對那些對她抱有惡意的人，這是第一道防線。

達米安抛了抛手裏的晶體，把它放在夕陽的日光下觀察，“可以告訴其他人盧瑟來找你交談過，但是不能告訴他們，他給了你東西。”

喬納森不敢置信，憤怒的教導主任變成了目瞪口呆的教導主任，“達米安，那可是盧瑟！”

“那是盧瑟，”達米安重複道，“對，他是盧瑟，所以他才巴不得讓A留在我們身邊。”

他不帶感情地指出一個事實，“就能力性質而言，A和火星獵人類似。而她百分百是站在蝙蝠立場上的人，成長起來後是最适合的氪星人防線。盧瑟恨不得她明天就過二十六歲生日。”

喬納森啞口無言，他郁悶地坐下，變成一只悶悶不樂的球體，“怎麽每個人都想着怎麽對付我們。”

艾譜莉安撫地拍拍他的胳膊，“只要你是對的，我和達米安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

她用胳膊肘捅捅達米安，“對吧？”

達米安掃了他們一眼，“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因為只有一個答案，也只會有一個答案。

喬納森扭出一個四不像的笑容，“現在更應該讨論的不應該是艾拉的事情嗎？”

他看着達米安手裏抛上抛下的晶體，生怕對方一個不穩把脆弱的晶體摔碎在地上，然後召喚出一個究極宇宙魔頭，吞噬西城學校。

艾譜莉用手撐着下巴，歪頭打量那枚晶體，“它給我的感覺和艾薇脖子上挂的東西很像。”

她糾結了一會兒，“應該是我媽媽的東西。”

“艾薇和你有本質不同，這東西說不定對你有好處。”

喬納森問，“真的不告訴大人嗎？”

“他們肯定會收走拿去做檢查吧，”艾譜莉說，“想要再把它拿回來就很難了。”

她把晶體拿過來，捏了又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他把這個東西拿給我，似乎是想真心幫到我。”

艾譜莉陷入回憶，她又一次放任自己的感知，去揣摩當時兩人的心态，“這不是一個壞東西。”

“既然你們都這麽想，”喬納森左看右看，“那就收着，”他嘆氣，“現在的首要問題是能不能瞞過大人們吧？”

艾譜莉的表情很奇異，她輕快地說，“這個不是難題。”

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天生的騙子。

艾譜莉就是天生的小騙子。

在這一點上，盧瑟很了解她，完全不擔心她會瞞不過大人。

第二次全面的身體檢查是躲不過去的。同時得到驗證的還有盧瑟隐晦的提醒。

艾譜莉不是自然生産出生的，她是實驗室造物。依照她不符合年齡的知識水平，很可能在出生時就被灌輸了大量知識。

但她依舊是一個聰明的小天才，這點教授她電腦知識的提姆可以作證。

盧瑟的到來無疑是某種預兆，結合猛禽的說法，不安的氛圍悄悄在家裏彌漫。

接送艾譜莉和達米安上下學的人又多了一個，直升機和小轎車上擠了一個迪克。

艾譜莉本人倒沒有感到很害怕，迪克忐忑緊繃的心理仿佛他不是在開車，而是騎在一只刺猬上送孩子上下學。

“西城學校沒有這麽慘吧？”

迪克抱怨道，“總不會又遭遇一次恐.怖襲擊，不得不閉校放假吧？”

“只要你少一點烏鴉嘴，”達米安面無表情，“說不定不會。”

艾譜莉接嘴道，“只要喬沒有再撞塌一棟樓。”

“那是大樓本身的建築結構存在問題。”達米安說，“喬寶寶的問題，也沒有那麽大。”

艾譜莉遺憾搖頭，“達米安，你喪失了良心。”

達米安懶得和她計較，“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兩個人的拌嘴極大地調節了車裏的氣氛。迪克慘兮兮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太緊張了？但我确實很緊張。”

他感慨，“曾經我也覺得布魯斯小題大做。”啧啧唏噓，“現在，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沒關系的，爸爸。”

艾譜莉在後座探出頭，被達米安扯回去，她掙紮道，“只要你願意買汽水來哄我，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可以原諒你！”

“你能不能……”達米安簡直拿她沒辦法，“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這個世界上存在六歲開車八歲開飛機的小孩才不正常。”艾譜莉板着臉，“我不相信你的腳可以踩到剎車。”

如果她不是艾譜莉，達米安會把她吊在工地的吊塔上，讓她知道他的腿是不是長到可以夠到剎車。

但是把人吊在吊塔上和腿長能踩剎車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嗎？

艾譜莉挪挪位置，和達米安坐遠一點，得到後者不屑的一聲冷哼。

迪克在前面含笑望着小朋友間的吵鬧，“要是發生了那種事情，我會祈求你的原諒的。”

車輛停在西城學校的大門前，“你想要什麽禮物嗎，除開汽水。”

艾譜莉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我想要一根愛爾蘭哨笛。”

她很高興地和迪克分享她的校園生活，“我們音樂課的老師會吹這個，我覺得很好聽，我也想學！”

“沒問題，”迪克彈彈舌頭，“它會記錄在我的禮物清單上。”

車剛剛停穩，艾譜莉麻利地從後座上鑽下來。她在卡珊德拉手底下受訓有一段時間了，現在芭蕾課程已經進展到壓腳背。

她的動作比以前變得更靈敏，這份簡單的訓練在她身上正慢慢展現出效果。

她和達米安站在西城學校門口，“爸爸，再見！阿福，再見！”

達米安象征性地擡擡手，就算是打了招呼。

他目送祖父和長兄開車離開，問艾譜莉，“今天的暗號記得嗎？”

艾譜莉點頭，“漏鬥蛋糕，每隔一小時在群裏發一次。”

他們默契地擊了一個掌，在教學樓前分開。

艾譜莉今天的第一堂課是音樂課，老師是那個會吹愛爾蘭哨笛的男老師。艾譜莉很喜歡聽他吹各種各樣的曲子。

她和往常一樣，蹦蹦跳跳地趕到音樂教室，卻一反常态地沒有在教室裏看到其他人。

沒有同學，沒有老師，教室的多媒體也沒有打開。

直覺的警鐘在腦袋裏奏響，艾譜莉正要從書包裏摸出自己的手機。

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來。

“初次見面，孩子。”

她回過頭，一個瘦削的男人擋在她和教室門口之間。

古怪、銳利。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眼睛，不像人類的眼睛，像是某種潛藏在黑暗裏的怪物，一把鋒利的匕首。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父親的曾祖父威廉·科布，”男人輕描淡寫道，“也就是你的高祖父。”

艾譜莉沒從他身上感受到敵意，但這不代表他的行為不奇怪，他身上存在一種扭曲的情感，好像艾譜莉是他期盼已久的通關獎品。

艾譜莉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她睜大眼睛，“你來找我幹什麽？”

威廉·科布微笑起來，如同一個冰冷的、活動的人偶，“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