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衣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連着振動了幾下。

腰側的皮膚感覺到了手機振動。

叫醒了祁一檸。

祁一檸不動聲色地挪回自己的目光,無比自然地推門走了進去,去冰櫃那随手拿了個紫米飯團,又拿了罐牛奶,去自助結賬機那結了帳。

路過了還在發着愣的唐北檬。

坦蕩又疏離。

這才應該是她設想中的反應——把飯團放進微波爐的那一刻,祁一檸是這麽想的。

肯定了自己的反應之後,她又開始思索:

為什麽這麽晚了唐北檬會在這個便利店?她家小區樓下的便利店。

唐北檬難道也住在這裏嗎?

這個想法冒了出來,祁一檸倏地一驚,正巧這時候微波爐“叮”地一聲,似乎在提醒她捕捉到了什麽不得了的重點。

她扯了一張隔熱紙,把飯團拿了出來包上,又蹙着眉心搖搖頭。

住哪裏都不關她的事,她已經要搬走了。

“不接電話嗎?”耳邊傳來的聲音被刻意放輕,帶着點慣有的軟輕語調,比起之前卻也是收斂了許多。

伴着這句話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喧嚣。

大衣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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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淡淡甜香,橘調木質香,清淡又甘甜。

祁一檸回頭,唐北檬就站在她身後,安安靜靜,眼睫一顫一顫。

隔得比她想象的要遠。

她剛剛還以為,唐北檬就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可現在看來Hela,她都不知道那句話是不是唐北檬說的。

好在,面對面之後,唐北檬看她沒什麽反應,又重複了一遍。

祁一檸掏出手機,按了接聽鍵,朝唐北檬點了點頭,禮貌而客氣,

“謝謝。”

唐北檬怔了幾秒,眸光轉悠了幾圈,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卻還是垂下眼簾沒說話。

祁一檸移開了目光,擦着唐北檬的左側走了過去,推開玻璃門的那一瞬間,身後似乎傳來的輕輕的一句,

“不用謝。”

她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清,因為電話裏的人已經開了話頭,“學姐,我剛剛又給你發了幾個房子,你可以看看,等過幾天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去看看房子。”

是薛依依,小她一屆的同系學妹。

原本沒什麽聯系,幾年前她還在萬創金融工作的時候,想着是同屆的學妹,就照顧了幾回,一來二去,熟絡了起來,後來她辭職後,薛依依也沒跟她斷了聯系。

“好,我等會看看再說。”她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就剛剛在便利店折騰那麽一會,外面的積雪已經厚了起來,踩下的腳印也深了許多。

海臨這座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她都畢業一年多了,還能遇着同系學妹薛依依。

和唐北檬分手五年,之前卻沒見過唐北檬一面。

再小的城市,另一個人刻意避開,銷聲匿跡,也可以直到老死都不見面。

但唐北檬為什麽可以突然不避開她了?

祁一檸的步子頓住,電話裏的薛依依又說了些什麽,她沒怎麽聽清,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傳過來一句話,

“學姐,那個阮安安……還在糾纏你嗎,用不用我——”

“依依。”祁一檸打斷了薛依依的話,語氣有點歉意,“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

薛依依那邊頓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開口,“好,學姐你忙,等會看了那些房子之後記得回我一下,我好接着看。”

祁一檸“嗯”了一聲,又說了聲謝謝,挂了電話。

她把手機揣進兜裏,低了頭,站在原地,路燈燈影搖曳,輕飄飄的雪花在暖白色光影下躍動,落下。

呼出的氣息,在冷冽的空氣中卷成一圈圈白氣。

冬夜在祁一檸眼底一晃而過,她将那些波瀾的思緒收了回來,插在大衣兜裏的指尖攥緊,突然回了頭。

有個低着頭走路的人跟在她身後,徑直往這邊走了過來,駝色大衣,灰色圍巾,柔順蓬松的栗棕色卷發。

邁着小小的步子,發梢一跳一跳。

生動又朝氣,輕輕巧巧地将這個本該寒冷又悶得慌的冬天,變得陌生起來。

雪地裏有兩串腳印,一串步子邁得大,一串步子邁得小,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像是故意踩在旁邊的腳印邊上一樣。

等快到了她跟前,唐北檬才意識到她已經停下了腳步,僵在了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擡頭望了過來,眸子裏的漣漪慌慌張張地波動,

“我沒有跟着你。”

雪還在飄着,零零散散地飄了些細碎的雪花,落在唐北檬肩上,頭發上,卷翹的睫毛上。

祁一檸晃了幾眼,把雙手插進衣兜裏,指尖攥得有些發緊,語氣卻毫無波瀾,

“唐北檬,你為什麽突然要找我合作?”

“唐北檬,你為什麽突然要和我分手?”

五年前,祁一檸也用了這個句式,也是在冬天。

漫天的雪花在朦胧的夜燈下搖曳,她們在雪地上留下了兩串并排的腳印。

祁一檸的目光在唐北檬臉上晃了晃,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用這種異常的平靜,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沒有為什麽。”唐北檬面無表情,“我只是覺得,我們在這個時候分手,會是最正确的選擇。”

“這個時候是什麽時候?”祁一檸半邊身子都麻得幾乎不能動彈,她只能是問了這麽一句。

唐北檬看了過來,眸子毫無波瀾,“我最不喜歡你的時候,最想分手的時候。”

祁一檸阖了下眼皮,覺着自己在這一瞬間仿佛失去了呼吸,輕輕地應了一句,

“好。”

光是想到唐北檬那時候的眼神,就已經比她想象的要難受了。

從唐北檬毫無波瀾的眼神裏,她就已經知道,就算她再怎麽舍不得,也不會再有好結果。

堅定的人不再堅定,炙熱的人變得冷漠。

這是她曾經最害怕不過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答應分手。

時過境遷,她和唐北檬又面對面站着,說着些似是而非、客客套套的話。

雖然合乎她對重逢的所有設想。

卻不符合她對自己心情的設想,她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不可控。

祁一檸只能用着相似的句式,質問着唐北檬。

唐北檬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視線搖來晃去,睫毛上都挂上了細碎的雪花,過了好一會才呼出一口冷氣,猶猶豫豫地開口,

“因為公司給我推薦的合作對象是你。”

“我們組在綜合評定之後,也覺得和你們組合作開設新的賬號引流,是最能達到效果的一種方式。”

冠冕堂皇,正直無私。

這個答案是唐北檬所能給出的,最合理的一個。

這也是祁一檸最應該聽到的答案。

她直直盯了唐北檬半天,提着塑料袋的指尖緊了緊,笑了一下,輕點了下頭,“好,我知道了。”

“但我還是拒絕。”

上一句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下一句話的拒絕卻又是毫不猶豫。

祁一檸的目光在那兩串看似親熱的腳印上停留了幾秒,接着無情地移開,轉了身。

唐北檬能來找她,就說明已經完全放下了那些過往。

而她之所以不答應唐北檬,也不是因為她沒能放下,而只是不想那麽黏黏糊糊。

能游刃有餘的,不只是唐北檬一個。

于是她又停了步子,補了一句,“上次潑水的事情實在抱歉,一時沒看清,我本來不是想潑你的。”

“沒關系,我不怪你。”唐北檬跟了上來,走在她的肩側,呼吸一會輕一會重。

步子也是。

祁一檸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唐北檬就走在她旁邊,過了好一會就又開了口,聲音有點小,“祁一檸,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合作嗎?其實合作的事情,對你現在的賬號也有益處的,你現在不是本來就在做劇情類賬號嗎,我的粉絲裏面也有不少女生,愛看這些能夠激發情緒的視頻——”

“抱歉。”

祁一檸打斷了唐北檬的話,彎起唇角給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我暫時還不太想和任何人合作,只想做單獨類賬號。”

唐北檬愣愣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噢”了一聲,吸了吸鼻子,“我還是想再努力努力,劉備還得三顧茅廬呢,我這才第二次,還剩一次機會。”

還是那個唐北檬,一旦認定了什麽事情,不撞南牆不回頭。

祁一檸沉默一會,眸子未起波瀾,加快了些步子,“随你,反正我沒有這個意向。”

得了這個答案,唐北檬似乎也沒什麽失落,眸光晃悠了幾圈又連着顫動幾下,眨眨眼睛把睫毛上挂着的細碎雪花晃了下來。

但大概是不能弄下來,眼淚都被眨出來了,雪花也沒下來。

她只能是又把手從大衣兜裏掏了出來,剛覆到睫毛上,指尖就像是碰着了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

眼睛上也是。

接着雪花被覆了去。

唐北檬眨眨眼,有些恍惚地看着祁一檸瞬間縮回去的手指,咬了咬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順手。”祁一檸簡潔地解釋。

“噢噢,知道。”唐北檬點了點頭。

空氣安靜下來,尴尬又沉悶。

祁一檸不知道唐北檬還要跟自己同路多久,只想加快步子快點回去,但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事情,回頭看着已經落後幾步遠的唐北檬,

“你在發燒。”

語氣篤定,是肯定句。

唐北檬糊塗了,怎麽她一發燒,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就她自己感覺不出來。

祁一檸皺着眉心,這才回想起剛剛觸到的皮膚溫度,毫無疑問是在發着燙的。

但這也不關她的事。

“早點回去吧。”

她客套地說了這麽一句,轉身想走。

下一秒眼前的唐北檬卻眼皮一閉,身體有往地上摔的傾向。

她身體比腦子快,手臂橫在了唐北檬雙肩前,在唐北檬摔在地上之前,接住了唐北檬。

或者是說,唐北檬落在了她懷裏,無聲無息。

像是天邊飄落下來的雪花一樣輕。

呼吸綿熱,眼睫微微顫抖。

駝色大衣上和栗棕色卷發上都落了些碎雪,晶瑩撲閃。

祁一檸定定望了幾眼,思考了幾秒,輕嘆口氣,伸手掀開唐北檬的頭發,探了探額頭的溫度。

很燙,真的在發燒。

作者有話說:

篤篤今天要在作話裏說的:

1、糖糖守株待兔!可是發燒了嗚嗚嗚媽媽好心疼

2、小區封鎖了嗚嗚嗚,不能出門吃好吃的,也不能出門拿快遞了!

3、希望看了文的寶貝們能給我評論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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