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嘭——”

門被關上, 隔絕了靜寂之外的空氣。

跟在身後的腳步聲局促,步子邁得格外小心翼翼,似乎害怕踩到……或者是看到什麽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她這裏會有什麽唐北檬不想看到的東西, 又會有什麽唐北檬想看到的東西呢?

祁一檸禁不住這麽想,卻意外地發現,進門之後的唐北檬異常沉默,沒說過一句話, 和此刻的她一樣。

偏偏一向能把環境變得喧嚣起來的西瓜,此刻也沒了精力。

也許她不該把唐北檬喊進來的。

把西瓜小心翼翼地放在窩裏, 看着萎靡不振的柯基犬趴着閉上了眼睛,祁一檸松了口氣,把手從檸檬身上拿下來。

站起身, 剛往後轉, 一陣清香裹了過來,有個失去平衡的身體撲了過來,帶着溫熱的氣息, 伴着手足無措的步子, 晃到了她懷裏。

在兩個人都即将失去平衡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面前人的手臂, 觸感柔軟且纖細,異常熟悉。

身體暫時維持住了平衡,世界的平衡卻好似因此被打破。

下巴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戳到的地方似乎是個角,有些尖銳, 瞬間劇烈的疼痛感從被撞到的軟肉處傳來。

熱意散去, 萦繞在鼻尖的綿甜香味飄遠。

她松開了手。

耳邊傳來慌慌張張的聲音, 溫軟又無措, 跟着淩亂且堂皇的步調,“你沒事吧?痛不痛啊?”

祁一檸吃痛地捂住自己的下巴,拉遠了和唐北檬的距離,忍住從下巴處傳來的劇痛感,搖搖頭,“不是很痛,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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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北檬的手卻還懸在空中,下意識地往前伸了一下,指尖搖晃着輕輕的弧度,似乎是想要幫她看看下巴。

可聽她這麽一說,卻又硬生生停住了手,縮了回去,眸子裏的光晃了一圈又一圈,黑框眼鏡剛剛被碰掉,還沒消腫的眼睛露了出來,又紅又腫,看來是昨天晚上哭得有些嚴重。

“你讓我看看,有沒有腫?”唐北檬問。

她們隔着兩步遠的距離,空調暖氣卷着溫熱的呼吸,不知到了何處,卻又像是把剛剛打破的平衡點又拉了回來。

客套而疏離,應該才是她們關系的正确概括。

她該時刻謹記這點。

祁一檸将捂着自己下巴的手松了開來,垂落在腰側,指尖攥了攥,沒說什麽,只又擺了擺手,“沒事。”

話音剛落,唐北檬往她這邊走了兩步,溫熱的呼吸再次卷了上來,伴着馥郁清甜的香味,眸光已經帶着點隐隐約約的潤意。

“有點腫……”唐北檬輕輕咬着下唇,眸光閃爍着幾分猶豫,“要不我拿塊布包點冰塊給你冰敷一下?”

祁一檸想說“不用了”,可一旦對上唐北檬憔悴又惹人心疼的眸子,裏面全都是歉意和愧疚,她嘴裏的客套話又吞了下去,換成了一句輕輕的“嗯”。

唐北檬得了準許,松了口氣,快走了幾步到廚房那邊翻箱倒櫃起來,動作熟練地打開冰箱,找其他要用的物品時卻又帶着點不流暢的陌生,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團用洗臉巾紮緊的冰塊。

劇痛過後,是熱辣辣的綿痛,逐漸蔓延開來。

“我用幾張洗臉巾包了一下……”唐北檬走了幾步坐在她旁邊,把冰塊包遞了過來,猶猶豫豫地開口問,“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目光落到白皙掌心裏包裹着的冰塊包上,一次性洗臉巾被包了好幾層,裏面是鼓鼓囊囊的冰塊,被火龍果色的草莓熊皮筋綁了起來,不匹配的怪異中,卻又帶着唐北檬專屬的可愛。

“我沒看到什麽可以綁的,就用的我自己的皮筋……”大概是看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唐北檬輕聲解釋起來,像是生怕她誤會些什麽。

可她能誤會什麽呢?

就像那些她以為是唐北檬送來的黃玫瑰那樣嗎?

思緒又開始無邊無際地飄起來,逼得人密不透風,一口氣都散不開,卻又無法逃離。

祁一檸阖了下眸子,下一秒下巴處傳來冰涼舒适的觸感,将剛剛還火辣辣的感覺驅散了幾分。

她睜開眼。

眼前是目光柔軟卻專注的唐北檬,乖乖巧巧地看着她,開口解釋,“你剛剛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怕冰塊都化了,所以就直接給你敷上來了。”

解釋很合理。

祁一檸沒有理由反駁,飄遠的思緒也被眼前的唐北檬拽了回來。不管怎麽說,她們如今已經是準備要搭建cp賬號的合作夥伴,之後要拍攝的劇情,這樣的肢體接觸少不了。

她想要維持的客套而疏離,早在她答應合作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打破了,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

再擡眼的時候,祁一檸整理好了思緒,恢複了平靜且友好的狀态,“嗯,沒事。”

唐北檬的眸子亮了一下,手裏的動作也又更加小心了幾分,說起了剛剛的事情,“我剛剛就是站在你後邊想看看檸檬的狀況,沒注意到你要起身,所以就不小心撞到了。”

“沒關系,是我要起身沒提醒你。”祁一檸耐心解釋着,她本來也就沒在這件事情上怪唐北檬。

唐北檬咬了下唇,默了幾秒又開口,沒再和她說剛剛的事情,“檸檬睡着了嗎,需不需要一晚上有人陪着……”

“睡着了。”祁一檸快速打斷了唐北檬的話,不管唐北檬後面要說的是什麽。

唐北檬愣了兩秒,很快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什麽延伸的歧義,眼睫垂了垂,“我過會就回去。”

“怎麽回去?”祁一檸問。

“啊?”唐北檬有些發懵。

“我的意思是,要打車,還是坐地鐵?”祁一檸感覺下巴處的鈍痛感好了些,目光飄到了唐北檬閃閃爍爍的眸光裏。

“噢噢……”唐北檬繼續給祁一檸按着冰塊包,一下一下,力道輕輕,“打車吧,現在可能沒地鐵了。”

祁一檸擡起手腕看了下表,已經将近十一點,等唐北檬出門去地鐵站确實應該來不及,她抿了抿唇,“打了車把車牌號發我。”

下巴上的觸感停了一下,眼前的唐北檬彎眼笑了一下,笑意晃到了她眼底,接着點頭,“好。”

又紅又腫的眼眶,配上一個燦爛的笑容,總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可憐,像不哭不鬧的小兔子,卻又格外讓人心疼。

祁一檸望着唐北檬,突然抓住唐北檬的手腕,隔着衣料似乎還能感受到裏面皮膚的細膩和手腕的纖細。

在唐北檬怔住的目光裏,她把唐北檬的手扯了下來,接着松開,溫軟的觸感瞬間散開,卻好似越過她的理智,搶先有些不舍,萦繞在指間。

“你等一下。”她這麽說,然後站起了身,往廚房走去。

唐北檬愣在原地,手裏拿着的冰塊包已經有些融化了,濕黏黏的水從洗臉巾裏面透了出來,冰涼又刺骨。

她不知道該做什麽,在這個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環境裏,她的存在顯得有些無所适從。

家具和房間陳設都變了許多,有很多東西也不見了,譬如說她存在過的痕跡。

她不由得想到,祁一檸信裏說的那個小盒子,說不定就放在她此時此刻坐着的沙發底下。

一想到這點,她屁股就像着了火似的,坐不住。

下一秒又想到,祁一檸應該早就扔了吧,把和她所有有關的東西都扔了才對,祁一檸這麽一個說一不二,分手當天晚上就把她所有聯系方式都删除的人——因為祁一檸那一瞬間的幹脆,她後來都不用删除祁一檸的微信,所以到昨天為止,祁一檸都是她微信裏的單向好友。

她不敢放肆去打量周遭的環境,也不敢偷偷去看沙發底下,怕被祁一檸抓到,也怕自己去胡思亂想些什麽不該想的。

最終目光只能停留在祁一檸的背影上。

室內開了恒溫空調,進了門祁一檸就脫了大衣,黑色寬松款毛衣開衫,裏面是柔軟舒适的白色領口,下半身修身黑色牛仔褲,長腿筆直又線條流暢,光是穿着一身黑站在那裏,就顯得個高腿長,跟模特似的。

黑色長發柔順地垂落在肩側,背影高挑纖細,系着圍裙的腰線迷人,正低着頭忙着弄些什麽。

配上無比熟悉的環境。

這一瞬間,唐北檬像是昏了頭,突然有種“此時此刻祁一檸還是她的祁一檸”的想法,也有種想環抱上去的想法。

唐北檬的目光持續停留在那個身影上,貪婪卻又小心翼翼,因為她無比清晰地知道,只能是心底的妄想。

沒過多久,祁一檸轉過了身,走過來的時候,額側的發絲揚起漂亮溫柔的弧度,在側臉映出暧昧的陰影。

白皙的下巴卻還泛着紅,有一點點腫,打破了整張漂亮臉蛋上的協調。

是她弄的。

唐北檬瞬間縮回目光,有些理虧,掌心小心翼翼地扣在膝蓋上,垂下眸子,乖乖巧巧地坐着。

“閉上眼睛。”

傳入耳邊的嗓音溫溫輕輕,氣息平穩卻又帶着點莫名勾人的意味,随便說這麽幾個字,都像是在說什麽臺詞一樣。

不愧是海大廣播社的社長。

唐北檬這麽想,卻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氣息靠得近了些,卷着股清淡的香氣,是祁一檸一直喜歡用的木質香,甚至有些像,她送給祁一檸的那款。

味道不淡,走幾步就散了開來,深沉又鮮亮。

夾雜着點點清甜柑橘調,缭繞在鼻尖。

靠得越近,唐北檬的思緒就越亂七八糟,呼吸下意識繃緊,不敢松一口氣,甚至開始覺得自己耳鳴起來。

慌亂,不像話。

直至柔軟細膩的觸感,帶着溫熱,滾在她的眼眶周圍,軟軟的,輕輕的。

“為什麽哭?”

出乎意料的問題,用着輕潤的嗓音,在這一刻格外突兀。

唐北檬懵了一下,她以為祁一檸不會問這個。

對了,她本來是來問淩晨那個電話的事情的,但現在應該不用問了。毫無疑問,她在電話裏哭了,才會一起來眼睛就這麽腫,這麽紅。

她明明知道。

卻還是因着這個恰當而合适的理由,來找了祁一檸。

可她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呢?

她因為看到了祁一檸那封信哭,因為自己離開了祁一檸哭,因為現在又産生了想要回到祁一檸身邊的想法哭。

她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呢?

說分開的是她,回來的是她,最後舍不得的、留戀的是她。

傷害祁一檸的,也是她。

眼眶周圍的觸感柔軟且舒适,讓她眼眶周圍也跟着有些發熱,唐北檬攥了一下指尖,輕輕呼出一口氣,試圖掩飾,

“就深夜到點了,該e了,想來想去就哭了,你知道,成年人嘛,白天敲鑼打鼓,晚上悶頭痛哭,再正常不過了。”

她這話說得颠三倒四,奇奇怪怪,試圖用成年人的普遍性來掩蓋自己今天淩晨那通打過去的電話。

祁一檸肯定不會信,她做足了準備,并且打算等祁一檸再問過來的時候就這麽糊弄過去。

可下一秒,祁一檸卻像是信了,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再進一步問她,沉默了一會,開口說起了早上那通電話的事情,

“你打錯電話了,打了電話來第一句話就喊我阿殊。”

唐北檬瞪大了眼睛,差點沒蹦起來,卻又被祁一檸按着坐下,按在了綿軟的沙發上,卻像是坐在了什麽火爐上一般,屁股燙得坐不住。

“然後你把我當成你的阿殊,硬是給我講了二十七個笑話。”祁一檸添油加醋。

唐北檬更加坐不住,卻又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被祁一檸手裏的煮熟雞蛋封印在了原地。

亂七八糟的,緊張又局促。

手指摳來摳去,空調暖風悶得她不敢說話。

祁一檸又要覺得她傻了。

祁一檸以前也老是這麽覺得。

唐北檬沮喪地想,想垂下頭,卻發現垂不下,只能保持着這個角度,接受着雞蛋的磨砺。

過了許久,靜谧的氛圍被打破,近若咫尺的地方,飄來一句淡淡的話,輕輕的,比空調吹來的暖風還要輕,

“下次找我哭,記得喊對我的名字。”

下次找我哭……

意思是,她下次還可以找祁一檸,可以找祁一檸哭,可以大大方方的,不需要借着酒勁。

像是得了什麽準許,她有了再踏入這個房子的資格,也有了再接近祁一檸的資格,她有了下次機會。

唐北檬不知道自己理解地準不準确,她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被眼裏冒出來的熱意打斷。

“別哭,我是說下次可以,但至少不是現在,不然你眼睛明天腫得更厲害,你明天不是要直播嗎,腫着眼睛上鏡更不好看。”

近在咫尺的聲音傳入耳裏,語氣算不上溫柔,只能算得上是平靜溫和,卻莫名能把她馬上要冒出來的眼淚勸回去。

熱意心甘情願地縮了回去,不是被強迫着憋回去。

唐北檬點了點頭,吸吸鼻子,“知道了。”

煮熟的雞蛋軟嫩又滑糯,在她眼眶周圍滾了一圈又一圈,收回去的時候帶走了她在腦子裏滾了一圈又一圈的想法。

過了一會,眼睛上的觸感緩緩消失。

再睜眼的時候,眼眶周圍的酸澀感驅散了不少,睜眼的動作也清爽了些,不會像之前那麽難受。

眼前是靜靜看着她的祁一檸,略微低下頭地看着她,耳邊的發絲垂落下來,眸光被頭頂的白熾燈照耀得一晃一晃。

希望熟雞蛋真的可以消腫,那她現在應該沒有之前那麽醜了吧,眼鏡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唐北檬這麽想。

“嗵——”

她忍不住往傳來聲響的地方望去,兩個圓滾滾的被用過的雞蛋被扔到了垃圾桶。

坐在她旁邊的祁一檸站起身,下巴處的紅腫也消退了點,“等我洗個手穿個外套,等會送你下樓打車。”

“不用了……”唐北檬下意識地拒絕。

但祁一檸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剛說了個“不用了”,人就已經轉了身,往洗手臺那邊走去。

唐北檬幹巴巴地張了張唇,卻還是拗不過已經走遠的人。

“那好叭,我還想說你懶得穿外套了什麽的,我又不是不認得路……”她不知所措地說了一句。

祁一檸沒回應。

唐北檬癟了癟嘴,她一向争不過祁一檸,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祁一檸一個眼神飄過來,她就走不動道了。

她想着還有一會,又站起身來,往檸檬的小窩那邊走去,檸檬也是她養到大的狗,從小除了絕育手術那天焉巴了幾天之外,沒生過什麽大病,這會被吓成這樣,總是不免讓她有些擔心。

肚皮貼着窩,四肢打開,是警惕且容易驚醒的姿勢。

唐北檬看了看檸檬的狀況,也沒敢上手,怕檸檬被吓到,只就這麽蹲在地上悄悄打量着已經睡着的柯基犬。

“明天等它醒了,我給你拍視頻看看它的狀況。”

身後猝不及防地傳來這麽一句話。

唐北檬回頭望去,是已經穿戴整齊的祁一檸,站在白熾燈下的身影莫名有些單薄,眸光清冷,下巴埋在了厚暖的圍巾裏,看不出之前紅腫之處的狀況,

“走吧,先回去,太晚了不太安全。”

唐北檬抿了抿唇,“好。”

起身的時候,視線不知道晃到了哪裏,明明确确的,瞥到了沙發底下的一個白色儲物盒。

只停了一瞬又倏地移開。

不敢多看,卻已經足夠讓她确定她看到了什麽。

祁一檸看到她起身就已經轉過身往門外邊走,她步子停了一會,卻還是只能跟在那個單薄瘦削的身影背後,思緒亂七八糟,東奔西跑。

邁出門的那一刻,冷風撲面而來,驅散了門裏的暖風,隔絕了門裏的世界,也吹散了她剛剛的胡思亂想。

也不一定就是那個儲物盒,也不一定那個儲物盒裏還會有那些櫻花标本,也許是祁一檸自己忘了,也許是把櫻花标本扔了把盒子扔下了……

有許許多多個可能,她現在想不出來,也得不到結論的可能。

“砰——”

身後的門被關上,寒風撲面,唐北檬清醒了不少。

祁一檸繞到她前面,走到電梯那邊按了電梯,見她沒過去,又蹙着眉心問了一句,“怎麽了?還有什麽東西沒有拿的嗎?”

唐北檬的确有東西沒拿,是她的眼鏡,剛剛撞掉了她來不及注意自己的眼鏡,一門心思撲在了祁一檸身上。

可現在她也的的确确不敢再進去了。

她怕她忍不住,想再把那個盒子打開看一眼。

眼鏡掉了再買一副就是,或者讓祁一檸過幾天帶給她,反正她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不是嗎?

唐北檬想清楚了這一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往祁一檸那邊走過去,輕着聲音,“沒有的。”

祁一檸“嗯”了一聲,目光移開,正視着電梯門。

“叮——”

電梯到的時間正好,卻沒人先走進去。

祁一檸按住電梯按鍵,朝她擡了擡頭,“你先進去。”

唐北檬恍了一陣,才想起來她們這電梯門關得快,每次進電梯走在後面的時候,總擔心被夾到,所以和祁一檸一起進電梯的時候,都是祁一檸在後面給她按着電梯開門鍵。

有些細節一點也不刻意,保留成了兩個人的默契和習慣。

她快速走了進去,進門之後又按住裏面的開門鍵,目光晃到外面的祁一檸身上,“好了,你快進來。”

祁一檸點了下頭,走了進來,站在了隔她一步之遠的地方。

電梯其實不小,站兩個人綽綽有餘,還有很大的空間。

但太安靜,也讓寬大的空間變得狹窄起來。

“車打了嗎?”祁一檸突然開了口,打破了電梯裏的靜谧。

唐北檬懵了一下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掏起手機點來點去,輕輕咬着下唇,“我現在打。”

祁一檸“嗯”了一聲,雙手插在兜裏,“上車點知道的吧?”

指尖僵了一下,唐北檬将打錯的字删掉,重新打了幾個字,确定了終點,聲音放輕了許多,“知道的。”

祁一檸又“嗯”了一聲,垂着眼看着地面,沒再說些什麽。

剛發起訂單,電梯也就到了。

唐北檬那句“到這裏就好了你先上去吧”還沒說出口,祁一檸就和她一起從樓道裏走了出來,并且還有往小區外面走去的趨勢。

“要不你先上去?外面太冷了我怕你吹感冒了,就這麽幾步路不用送的。”她追上去,祁一檸步子有些快。

祁一檸步子慢了幾秒,卻是沒停下來,等她追了上去才開口,“不冷,我出門買點東西,順便送你上車。”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北檬沒了拒絕的理由,只能悶頭跟在祁一檸身後。

晚上溫度下降,又刮了點風,這會已經比她們剛剛回來的時候冷了許多。

穿着外套都有寒風透進來,她不禁裹緊了自己的外套。

走到小區門口,車也就差不多快到了,只差幾百米就到上車點。

唐北檬看着外面已經關了大半的店門,視線轉悠來轉悠去,“你要買什麽東西,這會都關門了呀,不然我外賣一個……”

“關門了就算了。”祁一檸打斷了她的話,卻沒有看她,目光停留在馬路對面,平靜而專注。

“要買什麽——”唐北檬說了幾個字就住了嘴,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也許祁一檸根本就不需要買東西。

“車牌號是多少?”祁一檸沒在意她在想些什麽,話題轉到了車牌號上。

唐北檬抿了下唇,老老實實地回答,“海A/1818N。”

“到了。”祁一檸指着路邊緩緩停下的那輛車。

唐北檬順着望過去,是這輛沒錯,她快步走到車邊,回頭卻發現祁一檸又把她送到了車邊上。

她回頭看着祁一檸,輕輕咬着下唇,眸光晃動着輕輕的光芒,“那我回去了……你等會上去的時候也小心一點,然後明天記得發檸檬的視頻給我看看。”

祁一檸先是打量了一下駕駛座的司機,聽到她的話後又點了點頭,目光移了回來,“好。”

再不想走也得走了。

唐北檬拉開車門,正打算上車。

“唐北檬。”

祁一檸在喊她,她回頭望過去,站在身後的祁一檸安安靜靜地看着她,手緩緩擡了起來。

她倏地愣住,一動也不敢動,任憑寒風卷着已經變涼的呼吸飄了過來。

直到有溫溫的方框架在了她的鼻梁上,卡住的地方恰恰好好,力道輕輕,奇怪的是,在這麽寒冷的天氣裏,戴上去的塑料框眼鏡卻一點都不冰,不小心碰到耳朵的指尖也不冰,反而帶着些溫溫的熱意。

她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卻又越發無所适從起來。

眼前被沒有度數的平光鏡片遮擋,鏡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視野裏多了幾分朦胧感。

站在她面前的祁一檸看上去也多了層柔和又旖旎的濾鏡,垂落在肩上的黑發被風揚起好看的弧度。

距離很近,鏡片上的霧慢慢散開了點。

那雙漂亮的茶黑色眼眸迎了過來,像浸潤在清晨薄霧中的一汪清泉。

聲音被風吹散了幾分,輕輕地吹到了耳朵邊上,

“林殊意讓我對你說……”

“成年人也有很多可以哭的理由,沒關系的。”

是一句安慰她的話,讓周遭所有嘈雜的聲音瞬間消散,只剩下這一句話飄在耳邊,輕輕的,淡淡的。

唐北檬恍惚着,她很清晰地知道祁一檸會說這句話的前提是——林殊意讓祁一檸對她說。

可到底是真正的林殊意讓祁一檸說的……

還是今天淩晨接她電話的“阿殊”呢?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要被小祁感動到的的小細節:

1、她習慣在大衣兜裏放暖寶寶,所以給糖糖戴眼鏡的時候,她在兜裏捂熱了手,捂熱了眼鏡,眼鏡會起霧,糖糖會看不清她的表情。

2、電梯門開的時候,她還是習慣性給糖糖先擋住電梯門。

3、以為糖糖是因為惡評傷心,所以就算這時候不想表現出來,但還是借了個名頭安慰她。

嗚嗚嗚嗚,細節殺我,明天起恢複到晚上六點更新啦,以後每天晚上六點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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