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祁一檸沒有說這句話, 只又靜靜地看了唐北檬幾秒,耐心又溫和。

然後唐北檬就慌裏慌張地低了頭,從她手裏把狗繩拽了過去, 輕聲又急促地開口說,“走吧走吧。”

牽着狗頭也不回地跨出了門,仿佛現在又遲來地意識到“在意祁一檸戴不戴她送的圍巾”這件事有些幼稚。

祁一檸定定地站在原地,盯了一會唐北檬急匆匆往電梯那邊去的背影, 關門的時候視線又掃到在陽臺晾衣架上的千鳥格圍巾,被風吹着揚了起來, 在空中輕飄飄地蕩着。

門的縫隙越來越小,圍巾在視野裏占的份額也越來越小。

直至完全關上門,響起了确認關鎖的AI聲。

“祁一檸!電梯來了!!”

身後響起了清脆又輕軟的聲音, 祁一檸從恍惚中回過神, 應了一聲,

“來了。”

昨晚的大雪這會已經停了,但仍然還是很冷, 馬路邊的樹上蓋着厚厚的一層白雪, 光禿禿的枝芽被茫茫白雪蓋住,看起來沉甸甸的。

随便在便利店吃了點東西後, 祁一檸看到了還在便利店對面馬路徘徊着的唐北檬和檸檬。

馬路上的雪都被清理過,唐北檬正努力牽着檸檬不讓它往馬路裏邊的雪地裏走。

一人一狗牽着狗繩在馬路上對峙着。

唐北檬離開的時候,檸檬還是一條小奶狗, 體重遠遠不及現在,估計唐北檬也沒預估到檸檬現在會這麽重。

呲牙咧嘴的, 不知道是被凍的, 還是被檸檬拽得走不動。

祁一檸走過去。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 唐北檬眼睛亮了亮, 用着抱怨的語氣給她控訴檸檬的惡行,“祁一檸你快來,檸檬好不聽話,硬是往雪裏跑,我拉不住它。”

“給我吧。”祁一檸一邊說着,一邊從唐北檬手裏拿過了狗繩,把繩子收緊了些,“它就是一到外面就收不住,在家裏不出門又要鬧,連這麽冷的天都硬要出來玩,所以每次遛狗都是這樣。”

“今天天氣有些冷,別玩久了,早點回去吧。”

她這麽說着,檸檬卻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似的,還一下識破了她的意圖,扯了一下脖子歡快地往前跑着,似乎要和她對抗。

正好是個下坡路,她差點被扯得沒站穩。

下一秒手背上傳來微涼的觸感,輕輕軟軟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沒事吧!”唐北檬有些緊張地攥着她。

唐北檬的掌心很涼,連着手指都是冰涼的,蔥白纖細的指尖部分還隐隐泛着紅,像是被凍紅了似的,可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很緊,像是無端地從冰涼的觸感裏生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意。

祁一檸目光落到唐北檬的手上,唐北檬瞬間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攥緊的力道迅速散了開來,接着攥緊了她手裏牽着的狗繩,“要不還是我來牽吧?”

“沒事,我來吧。”祁一檸拒絕,“反正都要回去了,今天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她又說了一遍,關于今天天氣冷的事情。

唐北檬縮了縮手指,“好,那就回去吧。”

祁一檸“嗯”了一聲,靜下心來思考一會,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我送你一副手套吧,冬天的。”

唐北檬愣住,過了好一會張了張嘴,将幾近凍僵的手藏進了兜裏,磕磕絆絆地開口,“不用……不用了。”

“平安夜的回禮。”祁一檸平靜地望向唐北檬,“不是還沒兌換嗎?”

“我看手套挺合适的。”

唐北檬的目光晃了晃,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但過了好一會還是開口拒絕,“不要,我不兌換手套。”

她的拒絕太過理直氣壯,讓本來以為她會順勢答應的祁一檸驚訝地看了過來,問她,“為什麽?我以為你會很需要。”

她不需要。

祁一檸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或者是任何人情,在答應別人什麽事情之後,或者是受了人家什麽禮之後,就會找各種理由和借口把人情和禮還了,這樣的話,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拉遠距離。

這是祁一檸的處事之道。

唐北檬非常清楚祁一檸這時候說這件事意味着什麽,所以她不需要祁一檸這麽快兌換她的平安夜禮物,她需要拖着,拖越久越好。

“就是不需要。”唐北檬固執地說着。

祁一檸不是一個喜歡和別人争執的人,所以一般這個時候也就會順着她的意思,不會繼續問下去。

如她所料,祁一檸沒有再繼續問,只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然後說,“好,那你想到了再給我說。”

唐北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重新将注意力投在前面的柯基犬身上,敷衍地答了幾句,“嗯嗯知道了。”

祁一檸沒再說話。

唐北檬害怕過會祁一檸又提起這件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轉移話題,“今天的事,是我太冒失了,其實我可能多點耐心,多等一會就看到你在群裏回微信了,是我想太多了,現在反而耽誤了你的時間……”

她提到這件事,聲音也越發心虛起來。

她總是這樣過于擔心祁一檸,仿佛只要祁一檸一消失在她的視線,超過十分鐘不回複她的微信,就會出什麽事一樣。

這種沒由來的過度擔心,全都源自于沈瓊香,她還小的時候,沈瓊香也是這樣只要一看不到她的人,就滿世界找她。

她仿佛是與生俱來地沒安全感。

唐北檬開始垂頭喪氣地反思自己。

祁一檸靜默地看着唐北檬的側臉好一會,目光才移了開來,輕輕開口,“沒事,我沒覺得有什麽。”

類似于這樣的事情,在大學期間也發生過幾次。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圖書館。

她因為那段時間兼職太累睡了過去,手機關了靜音,醒過來的時候,手機裏鋪天蓋地的消息和電話記錄。

除了唐北檬之外,甚至還有她們班上她從來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也都發了微信問她在哪,說是她朋友正滿世界地找她。

她回電話給唐北檬,出乎意料的,唐北檬一接到她的電話就哭了起來,

“祁一檸,你在哪兒啊……我怎麽……怎麽也找不到你?”

聲音帶着哭腔,無助又可憐。

祁一檸愣了好一會,張嘴想說些什麽,可嗓子裏是出乎意料的幹澀,她什麽也沒能說出口,因為在那個瞬間,她的的确确是不知該如何應對,如此直接的,毫無保留的,摯誠的愛意。

直到唐北檬哭聲越來越大時,她才無比艱難地開口,“我在圖書館,剛剛睡着了……”

“圖書館,我去了……但是沒看到你呀?”唐北檬抽抽噎噎地說,

“我還在每個區都找了呢,是不是有哪裏漏掉了……算了,不管,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個位置,我馬上過來……”

那是夏天中的某一天,祁一檸的記憶很深刻,因為是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圖書館門口看到的晚霞很美,是粉紫色的,連着暮色餘晖,映在她眼底,特別漂亮。

風很輕,天空看起來似乎又是粉紅色的。

唐北檬其實很愛哭,也很愛笑。

但祁一檸從來沒覺得唐北檬的哭是無理取鬧,譬如那天一接到電話就開始哭的唐北檬,也只會讓她覺得,唐北檬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可愛。

唐北檬會因為這種小事為她哭,仿佛她真的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對于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的祁一檸來說。她沒有被這樣全方位、鋪天蓋地地關心過。

這意味着在這個世界上,終于有了這麽一個人,會因為她的存在而雀躍,因為她偶爾消失在視野中而感到擔心。

可能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時,不是一件大事,反而還會覺得對方小題大做。

但這對于祁一檸來說不一樣,她大概就是很需要這樣的喜歡。

唐北檬的喜歡炙熱而堅定。至少對祁一檸而言,曾經被這麽一個人喜歡過之後,其他人所有昙花一現的喜歡,都容易不給她放在眼裏。

時隔多年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這種感覺同樣也很奇妙,但也很容易讓人混淆。

讓人分不清回憶和現在的界限。

祁一檸的目光忍不住落到旁邊的唐北檬身上,沿着唐北檬溫柔蓬松的栗棕色卷發,看見唐北檬纖細卷翹的睫毛顫了顫。

“不會出事的,這麽大的人了,我能出什麽事。”她說。

唐北檬垂了下睫毛,聲音放得極輕,“我知道的,肯定不會出事,畢竟這個小區之前也檢查過,很安全的,而且沈語她們也和我說肯定沒事……”

“但你還是來了。”祁一檸忍不住打斷唐北檬的話。

唐北檬的步子僵了一下,目光明顯滞了幾秒,過一會朝她彎起眼睛笑了笑,解釋,“可能是最近的社會新聞看多了,對象又都是獨居女性,就容易想多。”

祁一檸靜靜地看着唐北檬,過一會開口,聲音溫了幾分,“你不是也是獨居女性?要多注意。”

“嗯嗯我知道!”唐北檬自然地應着,還鄭重地點頭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注重。

“小區安全嗎?”祁一檸又問。

唐北檬笑着答,“可安全了,而且我和樓下保安叔叔很熟,不怕的,上樓要經過三道門禁,外賣也不準出入。”

“嗯,那就好。”祁一檸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又問,“怎麽不買車,經常打車和坐地鐵回去還是有些危險。”

就像是關系不錯的同事,她們終于開始讨論起了這種正常而和諧的問題。

奇怪的是,祁一檸突然發現,這是重逢以後,她第一次主動問起唐北檬的事情,那些她錯過的有關于唐北檬的事情。

“還沒考駕照……”唐北檬微微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步子,“大學那時候不是考了兩次科二後面就沒考了嗎,然後畢業之後又沒時間,所以一直都沒考。”

“而且也不想開車。”她補了一句,垂下了眼簾。

祁一檸靜了兩秒,聽懂了唐北檬說的話,唐北檬的父親是出車禍去世的,在唐北檬大學期間。

她望着唐北檬已經低下去的腦袋,突然有想要揉揉對方發頂的沖動,這是以往她安慰唐北檬最常用的方式。

但現在不行,幸好唐北檬沒有看她。

祁一檸安靜地凝視着唐北檬,什麽也沒有說,直到唐北檬再次擡眼看她,眸子重新恢複了澄澈,

“那你呢,你沒買車嗎?”

插在衣兜裏的指尖蜷曲了一下,祁一檸笑了笑,低眼輕聲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暫時還買不起。”

之前一直在還債,又被公司裁員,後來在lemon market工作,半年前才在短視頻平臺上有了些人氣,前兩個月才把債還清。

這是她的現狀,她以為她會羞于在唐北檬面前承認,但現在卻又發現,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如果唐北檬繼續往下問的話,她甚至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可唐北檬卻沒有再問了,反而愣愣地停在了原地,沒有跟上來,祁一檸走了一會才發現這件事,她回頭看唐北檬,微微抿唇問,“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吹久了冷風,唐北檬這時候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像是一個在雪地裏伫足的雪人,只有鼻頭是紅的,被風吹紅的。

聽到了她的話,唐北檬似乎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朝她彎唇笑了笑,快速走了幾步湊到她面前,帶着撲面而來的寒風和清香。

“沒什麽。”唐北檬搖搖頭。

祁一檸看着唐北檬被吹紅的鼻頭,沉默了好一會,開口,“你把手拿出來。”

“啊?”唐北檬懵着問了一句,卻還是把手乖乖地伸了出來,兩只手乖乖地從袖口探出來,柔軟又小巧。

祁一檸把自己大衣兜裏放着的東西掏出來,放到了唐北檬掌心裏,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回視線,“好了。”

唐北檬的反應總是有些延遲。

祁一檸耐心地等待着,過了好一會耳邊才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把暖寶寶收進衣兜裏的聲音。

她瞥了一眼唐北檬。

果不其然,唐北檬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着她,眸子裏的光晃來晃去,想問什麽又不敢問。

祁一檸知道唐北檬想問的是什麽,她又一次,貼心地在唐北檬即将憋不住開口詢問之前,先給出了解釋,

“不算。”

唐北檬瞪大了眼睛,然後花了很長時間才回過神,磕磕絆絆地問她,“你怎麽知道我想問這個?”

祁一檸看了她一會,“你不是想問這個算不算兌換的平安夜禮物嗎?”

唐北檬越來越驚訝,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點頭軟軟地回答,“就是想問這個!!”

“祁一檸你太聰明了叭……”

祁一檸沒理唐北檬的彩虹屁,目光若無其事地移了開來,卻還是忍不住揚起唇角笑了一下,出口的聲音帶着她意料不到的柔和,甚至比此時此刻的風還要輕,

“傻不傻呀你,唐北檬。”

下午,是一個時間過得很快的下午,也是一個平常卻又不那麽平常的下午。

兩個人一條狗,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裏,看完了一場适合冬日的搞笑電影,聊到了那些被她們之前刻意回避的五年,也聊到了一些過去記憶裏不會觸碰到雷點的事情。

唐北檬給祁一檸列了幾部她喜歡看的電影,祁一檸一一記下,說找個時間看一看;

唐北檬和她聊着過幾天要拍的短片裏的角色,祁一檸就将自己寫劇本時的想法掰碎了給唐北檬講;

唐北檬給她講自己是哪一年開始做短視頻的,給她講剛開始做賬號時遇到的那些想哭的事情,祁一檸就給唐北檬說檸檬這幾年變得多重多不聽話,說自己被公司裁員才去的lemon market……

聊了很多,她們原本刻意忽略的事情。

直到桌上的數字時鐘開始跳到了數字四,窗外又開始飄起了細碎的雪花,給足了她們聖誕節的氛圍,提醒着她們該去收拾應對今天晚上糖醋檸檬的直播。

唐北檬站起身的時候,沙發一輕,祁一檸還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再一次和唐北檬一起,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張沙發上,聊着一些不大不小的話題。

“祁一檸,我想洗個頭……”唐北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着,攥了攥手指,“一直戴帽子頭發都被壓扁了,而且今天來得急,也沒洗頭什麽的。”

祁一檸回過神,快速地站起了身。

茶幾和沙發之間的距離有些狹窄,站起身的那一刻,祁一檸的下巴似乎擦過了唐北檬的鼻尖,輕輕地碰了一下。

不是碰撞事故,不疼。

只有輕輕軟軟的觸感,柔弱無力地擦過。

接着是避無可避纏上的視線。

祁一檸有些局促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望着唐北檬,“好,我去給你拿毛巾。”

唐北檬似乎也有點慌亂,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的睫毛顫了顫,嘴裏急匆匆地應着,“嗯嗯好。”

祁一檸走了幾步,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往卧室走了去。

她還得給唐北檬選一套衣服,适合今天的直播主題——糖醋檸檬的第一次直播,兩個人是不是得搭配一下穿搭顏色。

她這麽想着,打開了衣櫃。

目光在左邊收納袋處停頓了一秒,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其實也沒必要特意搭配,因為她的衣服款式和顏色大抵都差不多。

她最終給唐北檬選了一件霧霾藍色的毛衣和同色系的牛仔褲,因為毛衣款式太過可愛,上面還繡着一個可可愛愛的小熊,所以她幾乎沒怎麽穿過。

這樣才合适,她沒怎麽穿過的衣服。

祁一檸拿好衣服,關好衣櫃,又靜靜地在衣櫃前面站了一會,然後又拉開,重新拿了一條沒拆封的毛巾出來。

再關好衣櫃。

疊好所有衣物,捧在手上,走了出去。

唐北檬又坐在了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檸檬的毛,姿勢端正,小腿筆直地豎在地上。

頭頂的冷帽已經摘了下來,還有黑色鏡框也被摘了下來,露出了原本那張白白淨淨的臉,淩亂的栗棕色發絲垂落在肩頭和側臉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雪,微微抿着唇,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小心翼翼又局促,明明這裏之前,也是唐北檬很熟悉的地方。

祁一檸沉默地看了一會,終于走向了唐北檬,打破了這突如其來的沉寂感,“我沒穿過幾次的毛衣和褲子,你先看看,要是覺得不合适就自己去衣櫃拿一套,我都可以。”

唐北檬回過頭,擡手別起耳邊的發絲,朝她笑了笑,笑眼幹淨又純粹,

“不會,是我很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祁一檸“嗯”了一聲,把衣物遞給唐北檬,“那就好,熱水往右,墨綠色的一套是洗發水和護法素,精油的話放在鏡子前面,你等下吹頭發的時候就能看到了。”

唐北檬愣了幾秒,然後又彎眼笑了笑,乖乖地抱着手裏的衣物,“好~~”

然後就往浴室走去。

祁一檸站在原地,代替了唐北檬的職責,開始和檸檬玩了起來,餘光瞥到浴室的門被關上,她的手頓了一下。

接着是淅淅瀝瀝響起來的水聲。

她的心思有些飄遠,卻又像是有根無形的線在拽着,盡量不讓她出神地太過離譜。

桌上的數字時鐘一分一秒地過去。

她有些出神地盯着,不知過了多久,門鈴聲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所思所想。

跑回來的思緒終于被拽回到了原點,祁一檸滞緩地反應過來,起了身,去開了門。

“你好,請問是林殊意小姐嗎?”外賣員抱着一個極大的紙箱,禮貌地詢問。

祁一檸愣了幾秒,“林殊意?”

“對。”外賣員也愣了一下,嘀咕着,“難道是送錯了,沒錯啊,單子上的地址就是這裏……”

應該是林殊意訂了些什麽東西送到她這裏來了。

祁一檸想明白了這一點,定了定神,開口問,“應該是我朋友訂給我的,電話尾號是7865?”

“噢噢對的。”外賣員低頭看了一下,“要幫您搬進去嗎?”

“不用,你幫我放門口吧。”

她這麽說着,外賣員也就直接放在了門口。

等外賣員走了,她把東西搬進來,關上了門。

屋內的水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了,但唐北檬還沒出來。

祁一檸蹲在門口,把紙箱拆了開來,看着裏面的東西怔了好幾秒,是一大堆彩燈和裝飾品,還有一個小型的拼裝聖誕樹。

她大致掃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林殊意要訂這些東西給她,兜裏的電話就恰時地響了起來。

“怎麽樣,有沒有收到我精心為你定制的聖誕樹?”林殊意在電話那邊笑着說,語氣自帶游刃有餘的輕松。

祁一檸翻着紙箱裏面的東西看了看,皺起眉心地回答,“剛剛收到了,不過你買這些做什麽?”

“噢你們今天晚上直播用啊,得湊個氛圍嘛,畢竟是第一次直播,又是聖誕節,我肯定要支持一下你們的,氛圍肯定得弄起來……”

電話裏的林殊意還在碎碎念念地說着,屋子裏卻倏地響起了關門聲,有些突兀,特別是在祁一檸聽來。

祁一檸站起了身,順着往聲源那邊望過去。

這是一個十分平常的動作,她原本是這麽以為的,所以她一邊聽着林殊意的碎碎念,一邊随意地往那邊望去。

只晃了一眼,她就怔在了原地,攥着手機的指尖就有些發顫,視線不知怎麽,突然有些找不到焦點,或者是說,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在這個瞬間,林殊意的聲音不知怎麽就消失了。

眼前的人是唐北檬,這毫無疑問。

可也是穿上了她的衣服的唐北檬,濕着頭發的唐北檬,眸子浸着濕漉漉水汽的唐北檬,看向她的時候,永遠純粹而熱烈的唐北檬……

她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唐北檬。

唐北檬似乎是想吓她,輕手輕腳,雙手背在身後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步子一滞,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之後又朝她彎眼笑了一下,如記憶裏一般漂亮生動,琥珀色眸子裏盛滿了頭頂白熾燈映射下來的光,溫軟又通透。

被毛衣裹着的身影看起來纖細而柔軟,讓寬松的毛衣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

毛衣果然很可愛,也只适合唐北檬——她剛買來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大概是因為唐北檬穿上了這件毛衣,讓上面的白色小熊仿佛都有了活潑可愛的表情,顯得特別乖。

祁一檸以前從沒這麽認真觀察過毛衣上的白色小熊。

唐北檬被她盯得有些局促,有些慌亂地扯過頭上蓋着的蓬松柔軟的毛巾,纖細白皙的手從袖口探出來,慢吞吞地擦拭着濕發,接着在她面前停住,問她,

“怎麽了?這是什麽?”

綿軟清甜的嗓音傳了過來,仿佛直抵心髒,将她捆住心髒的那根弦再次拽緊了一些。

一瞬間,所有感官回籠。

頭頂的燈光重新恢複了明亮,閃着極為輕微的弧度,拉緊了那條夢境與現實的虛線。

讓站在燈光下的她,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祁一檸偏過視線,聲音極輕,“沒怎麽……”

她換了個手接電話,一直存在于電話裏的林殊意的聲音,也終于在這個動作之後傳到了耳朵裏,莫名帶着點幸災樂禍的笑意,

“對了,讓唐北檬和你一起拼這個聖誕樹和彩燈。”

“這是我送你們兩個的聖誕禮物,你不準獨吞。”

作者有話說:

篤篤今天要說的話:

1、林老板:謝邀,不用客氣,是我應該做的。

2、給大家推薦一本最近看到的好文《非自然系處理》:暴躁腹黑女明星*白切黑心理醫生,人設和性張力都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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