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特殊副本·妖鬼橫行③

時值三月,春花初綻,木葉滋生,但是在這座園林式的校園裏,還有些紅梅卻還沒有謝。

挺拔修長的男生站在紅梅黒木之前,宛如一株清俊的植物。

我一下子認出來,這便是蕭清軒。

若一個人離開故土十多年,怕是有很多事情都是要忘記了,但是無論如何,親人摯友,絕不可能忘記——而我蕭清軒,正是我的摯友。

他姓蕭,我姓肖,孩童時代,有很多人會覺得我們是同姓的兄弟,其實他只是我們的鄰居,只是鄰居做了十多年,又是從小形影不離,就是沒有血緣關系,也勝有血緣關系。直到他升上高中突然搬家,我們都是毫不避嫌的關系,當年他沒有征兆的突然搬家,我直哭了好幾天,高中的第一年都是郁郁寡歡。

大學裏初一見他,我卻沒有一下子認出來。

他作為理學院的新生代表上臺演講,容貌清俊,神情冰冷,俘獲了一半大一女生的芳心,用女生的話說,這種精英氣質讓人看着就想扒了他的衣服,而男生自然對他橫眉冷對,覺得他裝腔作勢、虛僞又悶騷。

我表示這種男生公敵我光看着就覺得……就覺得……我擦怎麽這麽眼熟?

蕭清軒和小時候相比,變化堪稱巨大,小時候明明瘦瘦小小的一個四眼仔,長大後戴上金邊眼鏡,穿着白襯衫,西裝褲,為啥就這麽有氣勢了?

直到他來沖我打招呼,我才終于認出來——這家夥,居然就是小時候那個四眼書呆子蕭清軒。

記憶一下子就沖垮了腦內的堤壩,如洪水般的想念和時隔多年的親切感讓我當時就沖上去,狠狠給了他一拳。

人生四大喜,他鄉遇故知。更何況還是穿一個開裆褲長大好哥們兒,友誼自然是如坐了火箭一般地快速上升,很快又勾肩搭背,無話不談了。

但是在外人面前,蕭清軒仍然是橫掃獎學金的學霸,學生會主席,衆多女生的心中男神。

不過這位男神,有一件事也幹得頗為特立獨行,那就是在大一就搬到外面,獨自居住去了,這也令他的屬性上又加了一項——“土豪”。

綜上所述,當我意識到我必須為了掩人耳目找個地方住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蕭清軒。

但是此刻我乍一看到蕭清軒,腦子裏一下子晃過的,居然是原随雲的身影,他們倆确實有着相似的體态身形,但是會想到原随雲,是我萬萬沒料到的,我一愣神間,他就先看到我了,擡手打了個招呼:“鳴揚。”

只這麽一聲,熟悉感就撲面而來,雖然對我來說是十幾年沒見,我卻沒有多少別扭感,我小跑了幾步,到了他跟前,看着這張原本在記憶中已經有點模糊的臉,又清晰地出現在面前,眉眼俊秀,神色冰冷,薄薄的嘴唇緊緊抿着,帶着細邊的眼鏡,一絲不茍的短發,望進那雙黑潤的眸子,就像看見了高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總而言之,是個漂亮的面癱。

我忍不住感嘆:“阿軒啊,你還是個面癱。”

蕭清軒一挑眉,那張不帶煙火氣的臉上就顯出幾分活人氣來,我們倆身高相仿,不過我還是比他高些,于是他擡眼看我,我見他表現出了幾分狐疑神色,他說:“你……你怎麽有點不對勁?”

我心頭一跳,便知道我這樣的改變,若是熟悉的人,是能夠一眼看出來的。

不過穿越這種事我并不準備告訴蕭清軒,于是不動聲色,只是苦笑道:“是發生了一些事——這就是我為什麽要叫你出來了,我希望能在你家住幾天。”

希望住他家是因為楚留香,也是因為穿越的緣故,所以我并不算撒謊,只是希望把他思考的方向誤導到現實上罷了。

我瞥着蕭清軒的神情,見他并沒有什麽特別反應,接着說道:“你那三室一廳不是有間房子一直空着嘛,借我住幾天咯。”

蕭清軒毫無猶豫,點頭道:“可以,什麽時候搬進去。”

我大大松了口氣,拍着他的肩道:“不愧是好兄弟啊,不嫌棄的話今晚就住進去了哈……”話音剛落,蕭清軒就丢了個小東西過來,我下意識地接住了,然後就看見手心裏躺了把門鑰匙。

“我今天晚上有點事可能晚點回去,你就先進去吧——到時候給我留門。”

“那必須的哈哈,你接下來還有課吧,那你去上課吧。”

眼下燃眉之急已經解決,我又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事情,才稍稍走一點神,就聽見已經走了幾步的蕭清軒突然轉過頭來說:“要真有什麽事,你可以和我說。”話音剛落,人就已經轉身離開,就好像剛剛在關心我的那個聲音,只是個幻聽罷了。

我看着少年颀長的身姿,一時之間,鼻頭都開始發酸,離開這裏那麽多年,誠然大哥也對我很好,原随雲勉強說來也對我用情至深,但是也許正是生長壞境世界觀有差異的原因,無論看起來多麽淡定從容,心中還是有格格不入之感,這樣的關心,可真是久違了。

可是,在這滋生的軟弱之中,我不知為何卻感受到了一種違和,令我內心的深處隐隐狂躁恐慌。

我為掩飾自己的混亂,就對一直站在一邊的楚留香說:“幸虧我星期五下午沒課,不然還真是手忙腳亂,我先帶你去蕭清軒的房子吧。”說完才發現,這一席話完全暴露了我激蕩的內心,楚留香一個古代武俠世界裏的人,我居然對他說“星期五”“沒課”什麽的,他聽得懂才怪。

還好楚留香沒多問,只說:“你叫鳴揚?”

我擡頭看他,見他安撫地沖我微笑,才想到像楚留香這樣的人,發現不了我內心的激動,才是件奇怪的事呢。

我回答:“是了,我姓肖,名鳴揚。鳥鳴的鳴,揚帆的揚。”

我把姓名分開來說,希望楚留香不會發現其中的關鍵。

楚留香好像真的沒發現,他只點頭念叨:“肖鳴揚,好名字。”

蕭清軒租的房子在學校南門的外面,那兒是一片居民小區,蕭清軒一個人租了個100平米的商品房,我帶着楚留香橫穿了學校,期間古代人楚留香被路燈、轎車、自行車、手機等等現代設備弄得眼花缭亂,一直到了蕭清軒家門口,還在不斷地問東問西。

“所以這個奇怪的小盒子,居然就能夠千裏傳音了麽?到底是為什麽呢?是仙家之術麽?為何能自主發光?如此逼真的圖像又是……”

“這一切都是科學!”

我一句話總結,打開房門,房子裏的裝修比較舊式,不過很幹淨,門口的鞋架上擺放着整整齊齊的鞋子,最底下是兩雙拖鞋——因為目前已知的似乎只有我會來他這兒串門,所以蕭清軒就只準備了兩雙拖鞋。

我料想蕭清軒是絕對不會允許讓楚留香穿他的拖鞋的,于是對楚留香說:“脫鞋,你穿着襪子吧——反正現在的天氣也不冷,直接踩進來吧。”

“……脫鞋?”楚留香像是完全無法理解的樣子,不過看了看房間裏的擺設,有瞟了眼纖塵不染的地板,還是依言把鞋脫了。

我一進門,看着眼前現代化的家具,真有種做夢的感覺——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還睡着雕琢複雜的紅木大床,蓋着繡樣複雜精致的錦被,用着瓷杯銅盆,穿着絲帛長袍,這麽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脫下球鞋,一邊在沙發上摳腳,一邊看電視了。

——當然其實我現在也不摳腳了啦,做了十多年的貴公子,這麽絲的事我現在是有條件也幹不出來了。

我現在只覺得光看着楚留香看着電視那目瞪口呆的蠢樣,就能下一碗飯。

我進廚房用一次性紙杯倒了兩杯果汁,又拿了些薯片之類的垃圾食品,對到茶幾上,然後坐在了楚留香身邊。

我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讨論現在的狀況了——雖然估計也讨論不出什麽來。”

楚留香聞了聞黃澄澄的橙汁,喝了一口,真摯地對我說:“能不能給我一杯水——好甜。”

我本着盡地主之誼的友好情懷,幫他去燒水。

電熱水壺連通了電源,就開始“咕嚕嚕”地燒起水來。

“無需柴荊,也無煙火,居然就能産生熱氣,正是巧奪天工。”

我說:“你又不是來旅游的,現在你也該關心一下自己的狀況吧?背井離鄉,你就不擔心?”

楚留香卻道:“那你當年背井離鄉,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我回想起我在那張木床上醒來時的心情,只覺得前塵如雲煙霧霾,毫無真實感,但是如今想來,那時的心情,居然又隐隐從心中滋生,我恍惚道:“生不如死,戰戰兢兢。”

初到古代,我不知道自己到了那裏,不知道自己是誰,周圍的人說着陌生的話語,自己癱在床上不能動彈,如今想來,真是惡夢,可是當時的自己,最想要的,卻是活下去。

奇怪啊,原來我也曾經那麽堅強麽?

我一時恍惚,又聽見楚留香說:“你只身一人,身處異世,原是比我更辛苦些的。”

我擡眼看他,看見楚留香雖然笑着,眉眼間還是不掩疲憊,那張英俊的面孔以往都是意氣風發胸有成足地想讓人打一拳,如今卻蒙上了迷茫的陰影,我想:就算是楚留香,面對着這樣的狀況,想來也是毫無頭緒、手足無措的。

眼前的事物在怎麽新奇有趣,又怎麽掩蓋的了身處異世的茫然。

一時無人說話,直至電水壺裏的水翻滾起來,然後指示燈一跳,才把我們又驚回了現實。

我幫楚留香倒了杯水,然後聽見他說:“眼下,我們所能做的,不過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能解釋眼下狀況的人。而我們必須做的,卻還有一件:找到原少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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