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特殊副本·妖鬼橫行⑩

我想過很多種醒來的情況，但是沒有一種是這樣的。

我在柔軟的席夢思上醒來，目之所及，毫無人氣，沒有楚留香，沒有羅環佩，門外傳來早點的香味，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明亮，空氣中彌漫着清爽的濕氣。

要不是等一下就傻逼兮兮地浮在我的肩頭，告訴我系統的存在，也代表我也确實受到了攻擊，我簡直就要覺得自己可能得了精神分裂。

我随便穿了點衣服，茫然地打開房門，看見蕭清軒背對着我坐在沙發上，對着一塑料袋的藥丸皺着眉頭。

我開口問他：“你生病了？”剛一開口，喉嚨就澀的難受，好像好幾天沒喝水似的，火燒火燎地疼，就忍不住幹咳了幾下。

蕭清軒皺着眉頭問我：“你醒了啊？你昏睡了一天了。”

一天？聽到這，我就暗自心驚，并更加奇怪楚留香去了哪裏。

系統說我的小夥伴幫我轉移了怨靈的攻擊，說的不會是楚留香吧？不至于吧，楚留香又不是聖母。但是要真的是楚留香，他的性命不就白白耗費了一天？

我正又驚又怕，門鈴突然就響起來了。

蕭清軒一打開門，門外的人就一把推開他，氣勢洶洶地闖進房間來，一頭微微卷曲的長發松松垮垮地紮成馬尾，幾縷發絲淩亂地蓋住了微微上挑的狐貍眼，卻蓋不住從那怒氣勃發的眼眸中透露出來的逼人氣勢。

表情非常可怕的蘇清流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來到了我的面前，拉着我的衣領子問我：“羅環佩在哪？”

我吓了一跳，跟在後面進來的孔令軒連忙拉開了蘇清流，說：“這事兒也不一定是羅環佩做的，你冷靜一點啊。”

而孔令軒的話音剛落，羅環佩的聲音就從我身後響起來了，她打開隔壁的房門問道：“咦？我又做了什麽？”

我覺得眼前的一切簡直像一場荒誕的情景劇，我人在戲中，卻完全不知道前因後果。

我望向蕭清軒，見他雖皺着眉頭，看上去卻并不意外。

我忍不住道：“羅環佩在哪幹嘛問我啊。”

蘇清流卻已經撒了我的領子沖到羅環佩面前了，她簡直就像是只炸毛了的野獸，眼露寒光，殺氣四溢，讓我忍不住想起之前看見的那只巨大的白色狐貍原形，她問：“程安安去哪了！”

羅環佩倚在門框上，扯着一張玩世不恭的欠扁笑容，道：“咦？程安安丢了？你不盡職啊。”

蘇清流一巴掌就下去了，這巴掌與尋常女生使出來的完全不同，恍惚中簡直能聽到尖利的破空聲，我眼睜睜看着一掌下去，門框牆壁盡毀，羅環佩閃身進了房間，在一片坍塌的殘垣斷壁之間，石灰木屑洋洋灑灑地飛起，我感覺有人一把抓住我往外拉，而在我後退的時候，孔令軒淩空寫了幾筆不認識的字，一條巨大的青灰蟒蛇就破開空間，緩緩纏住了耳朵已經冒出來了的暴走的蘇清流。

蕭清軒把我護在身後問我：“你沒事吧？也不知道這群家夥幹嘛來我家發瘋。”

我卻根本沒心思回答了，因為我在飛揚的塵土之中，在一片混亂之中，在虛僞微笑着的羅環佩的身後，看見了躺在床上，面色青白，雙目緊閉的原随雲。

——那一刻，我就明白，為我轉移了怨靈傷害的人，到底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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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環佩說：“所以說畜牲就是畜牲，一出事就不動腦，靠不住。”

孔令軒道：“你也別刺激蘇清流，她都急死了——她說之前感應到了紅塵道功法的氣息，所以才懷疑是你的。”

羅環佩拖着嘲諷腔：“程安安能出什麽事？程印渡劫之前把什麽都想好了，連傻狐貍都有先見之明的先給扔了，可見他确實思維缜密，名不虛傳，何況有印龍護體，邪魔鬼怪都不能近身——反正在這個所有人修為都被壓制在元嬰以下的世界裏，根本沒什麽能破了印龍的保護吧？”

蘇清流此時終于冷靜下來，耳朵卻沒收回去，仍然是不是抖動一下，她冷笑着說：“金丹和修為被壓制的渡劫金丹差別何止天地，若是紅塵道君壓制修為站在我們前面，那我們又有什麽一拼之力。”

羅環佩嫣然笑道：“你就确定是紅塵道的人幹的了？何況紅塵道君□千萬，在此界的，未嘗就不可能是紅塵道君的□之一。”

蘇清流龇着牙道：“不是紅塵道君——但是紅塵道的人是錯不了的，那因為爐鼎修煉而導致的不純駁雜的氣息——惡心死我了。紅塵道君的氣味要那麽惡心，我就自認倒黴。”

聽着她們說話的時候，我正在旁邊幫原随雲擦臉，他的臉上有些許的雨水帶上去的泥點子，頭發結成一绺一绺的，于是我又那梳子把它們梳開了。

蕭清軒倒了杯熱水給我，問我：“他是誰？”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低頭看着這張毫無生氣的，青白卻仍然精致的面孔。

我第一次發現原随雲其實也是個普通人，是個芸芸衆生中的一員，也是個會生老病死的人類，此刻他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甚至比普通人看上去更加脆弱。現在他的生命可以說就掌握在我的手中，要是我不想救他，我只要無視那個任務，那麽他就會這樣靜靜死去。

我和他的角色第一次颠倒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躺在床上，而他會站在我的床邊，令我在一睜眼的時候就看到，他對我微笑，而我在心裏吐槽，卻從不曾感動。

但當我變作這個主動方的時候，我竟發現自己也沒那麽恨他，只是在心裏想，他要是永遠這麽聽話安靜就好了。

系統久違地刷出了一條信息——

就在這時候，我聽見她們提到了紅塵道君。

——這名字是不是有點耳熟？我翻開任務表，看見上面的主線任務，當下就忍不住插話道：“紅塵道君是誰？”

蘇清流嗆聲道：“關你什麽事！”

孔令軒卻問：“你知道什麽麽？”

羅環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被她看的心底發毛，咽了咽口水說：“就、就是好奇。”

蘇清流挑着細長的眉毛，道：“你要是知道什麽，就快說出來，不然一掌拍死你。”

我一時整理不好話語，轉而去問羅環佩：“羅環佩，楚留香哪去了？”我也不是突然想到他或者轉移話題，只是覺得人家一個武俠推理小說裏的主角，幹這種事，完全是本職嘛。

羅環佩撓了撓臉，好像剛想起他似的，不好意思地說：“之前叫他買東西去了啊，怎麽還沒回來啊？”

“……”你叫一個剛來現代的古人幫你去跑腿麽？！！！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來了，我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居然是“羅環佩”，我眨了眨眼睛望向羅環佩，羅環佩笑嘻嘻地說：“唉，這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嘛——我把手機借給楚留香用了啊，又在上面存了你的號碼，叫他迷路了就打電話的。”

好想打她。

我在心裏默默叫自己冷靜，接通了電話。

我是抱着楚留香真的迷路了的囧然心情來聽電話的，沒想到電話裏的楚留香語調嚴肅又正經，他說：“我剛看到程姑娘被抓了——”

一群非人類們就頃刻間聚集到了我的身邊。

“——我一路跟着他們，剛才他們把程姑娘帶進了——”說到這兒楚留香停住了，電話那頭頓時亂糟糟一片，我聽見楚留香像是在問路人“這兒是哪啊？”

蘇清流在一邊又氣又急地從喉嚨裏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路人想是莫名其妙，又糾纏了幾下，才說：“這兒是龍居酒店啊？五星級酒店唉，你不知道？”

話音剛落，我的身邊就宛如飓風卷過，蘇清流和羅環佩已經不見了蹤影，孔令軒坐在沙發上，搖頭苦笑。

我剛想說些什麽，眼前就刷過了一條系統消息——

我愣在了原地，比擔心害怕更先産生的是一種濃濃的荒謬感，而荒謬感還沒來得及散去，一條系統消息就緊接着來了。

——

括號裏剩餘時間突然飛快地減少，轉眼間就從16個小時變到6個多小時了。

我眼睜睜看着躺在一邊沙發上的原随雲，原本只是青白的面孔上，蒙上了灰黑的死氣，青色的經脈開始發黑，肌肉失去彈性。

而原本一直默然不做聲的蕭清軒突然說：“纏着這人的怨靈，現在還在這附近。”

我原本握着原随雲發絲的手，就突然松開了，我仿佛突然就有了真實感——

原随雲的性命，就握在我手中的。

——真實感。

而兩條任務一起出現在我的眼前，并且看上去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一時陷入茫然，浮現在眼前的，竟是數天之前，楚留香原随雲無花三人，在碧波蕩漾，清雲淺霧之中，相談甚歡，舉杯共飲的畫面。

當時的心情已模糊遙遠的像是前世，這畫面卻歷歷在目，清晰如新制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