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卸貨了……

“小玖？”

“玖哥兒？”

魏琛在床前輕喚人起來吃飯，連聲音也不敢說的太大，就足以證明他的緊張。

蘇玖在被窩裏睡成一團，他皺着眉，似乎睡夢中都睡得不大舒服，被魏琛吵醒，他睜開迷茫的雙眼。

魏琛坐來床前，扶着人坐起身，一臉擔憂的問：“說你難受，身上真這麽難受嗎？”

蘇玖皺了皺鼻子：“它最近總動，動的我不舒服。”

“是不是想要出來了？”魏琛細細的問，手上還在給他推拿。

蘇玖搖了搖頭，仔細感受，好像又不是，總歸說不出來的感受，就是難受，難以形容。

魏琛就嘆一口氣，像是實在沒轍了：“不如早點讓他出來，你也好少受兩天罪。”

最近的過于炎熱的天氣，當真消磨人的意志，說難受在蘇玖的身，魏琛卻也跟着他一道吃不下飯睡不着覺，跟着他一起驚恐一起擔憂，特別見不得蘇玖難受的樣子，現在非常思念蘇玖以前砰砰跳跳每天都精神百倍的樣子。

索性左右不過這兩天的事，魏琛衣不解帶的伺候蘇玖吃飯，睡覺，翻身，起身，換衣服，洗澡……

他做慣了這些的，請來的月嫂都沒讓她動手，一家人嚴陣以待，每日都輪流的蹲守着。

這日依舊是個稀松平常的日頭，天色剛好泛起白肚，蘇玖就幽然轉醒，肚子裏一陣熱辣辣的痛楚，讓他呻吟出聲。

魏琛以前睡眠淺，哪怕蘇玖有個什麽動靜，他立刻就醒了，可能是這一連很長一段時間沒休息好，他睡的沉，蘇玖喊了聲“魏琛”，人根本沒動靜。

蘇玖滿口熱氣，嘆了口氣，瞪着大眸子已經清醒，聽到外邊的動靜，便喊了聲：“誰在外邊？”

何二狗一早起床撒尿，聽到玖阿麽的聲音，便敲了敲門：“玖阿麽？”

蘇玖閉了閉眼：“去把你霜姨叫起來。”

何二狗聽他聲音急促，沒敢耽擱就跑到另外的院子裏去。

不一會，院子裏就有了大動靜，直到再次敲門，魏琛才徒然轉醒，他擡了半截身，聽到白霜在外邊喊：“玖哥兒？沒事吧？”

“怎麽了？”他忽然受了驚吓似的，一下子坐起身。

“醒了？”床上蘇玖已經是滿頭大汗，想調侃兩句，但實在沒精神，便斜睨着魏琛：“去開門。”

當是時魏琛已經感覺到床裏邊的溫熱，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是玖哥兒沒叫醒自己尿在床上了。

魏琛屁滾尿流去開了門，白霜一進來，就先去瞧了蘇玖的情況，說了一句“要生了！”，一旁魏琛鞋都沒穿，啪啪光着腳，聽到這句話腳下一軟，險些一屁股墩坐下去。

“去，把月嫂喊來！”白霜手一指外邊，吩咐魏琛。

魏琛腦瓜子裏嗡嗡的，出了門，一時間茫然四顧，想不起月嫂在的院子。

幸好何二狗人不大，在門外聽了點風聲，拔腿就去傳話，還順便去叫了隔壁的張嬸，張嬸聽說後一盤算時間，估計玖哥兒來的沒這麽快，又去村裏接來技術最好的接生婆。

大清早，院子裏就熱鬧起來，又是燒水，又是剁菜做飯的聲音，屋裏屋外鬧哄哄的都是人。

村裏來了不少人幫忙，漢子就在外邊燒水，嬸子哥麽就進去房間裏幫忙，大夥你一嘴我一嘴的支招。

期間魏琛想鑽進屋子裏去，被幾個嬢嬢聯手推了出來。

“哥兒生孩子，你們男人有啥好看的，姑爺就在外邊守着去。”

魏琛艱難的點點頭，當真就鐵疙瘩似的守在門口，寸步不離的。

幾個嬸子端着水路過，嫌他擋路，又将人趕到角落裏去站着，他就貼着窗戶立着，腦袋歪着去往窗戶裏去看。

裏邊人擠人，着實看不清，不知哪個嬸子手長，一把将窗戶也給合上，這下是啥也看不清了。

李崇帶着哥兒過來，一眼就看見擱門口光腳立着的雙目無神的高大男人。

李崇樂了：“鞋也不穿。”便讓李貝貝去找雙鞋來給姑爺穿上。

“琛哥，你別緊張，我玖哥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李貝貝安慰着，又拖着人去院子頭坐下。

魏琛點頭，剛坐下，屋子裏門一開，他立刻又站起來，吞了吞口水：“玖哥兒沒事吧？”

“沒事沒事，玖哥兒身體好，一點問題沒得。”

聽她們這麽說，魏琛稍微安心，被李崇等人陪同着耐心等在外邊。

說是容易，卻是熬到中午也沒見個動靜，倒是一盆盆血水倒出來，魏琛心髒嘭嘭的跳，想進去，又被人攔着。

“玖哥兒？玖哥兒？！”他就站在門前喚，一聲高過一聲，那道門被他望眼欲穿，腦門蒙了一頭熱汗。

一開始大夥還開他的玩笑，說這麽大的漢子這點事都穩不住，但随着時間過去，大家也都懸着心，沒人再去打趣他。

“不行了，我得進去看看！”

魏琛二話不說就往裏闖，他個頭大，真要進去，誰也攔不住。

一進屋子，就是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白霜連同幾人手上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血跡。

見他進來，白霜臉色也是卡白：“難産，玖哥兒沒力氣了。”

床上蘇玖也是脫力軟倒，聽到動靜，還是睜開眼，魏琛就蹒跚的過來，緊緊的撈着他的手。

“想想辦法啊小玖，孩子要出來了，你得讓他出來。”魏琛一下子紅了眼眶。

蘇玖從沒見過魏琛這般害怕的樣子，一直以來，魏琛都是他的倚靠，魏琛從不對人露出這樣軟弱的表情，蘇玖張了張幹澀的嘴唇：“你真……難看。”

他喘息兩口氣，捏了捏魏琛的手指：“把我醫藥箱拿出來，取白色那個藥瓶。”

魏琛又急又快，取來白色瓶子：“是這個嗎？”

蘇玖瞥一眼，點點頭，讓他喂自己吃下一顆，然後又是一段艱難的時光——

無法形容當魏琛聽到那聲嬰兒的啼哭時，他整個人湧出的劫後餘生的濃烈情感，前一刻他抓着蘇玖一刻不敢放手，嘴裏糊塗的已經不知道都說了什麽話，

孩子出來那一刻，他整個人比蘇玖還凄慘，跟水裏撈出來的似的，那一陣子有些脫力，但在那些人的驚呼聲忙碌孩子的時候，他給玖哥兒擦了臉上的汗水，捧着人昏睡過去滿是汗漬的臉，親了又親。

孩子被抱出來清洗後又用漂亮的小毯子包着。

魏琛同樣給蘇玖換了身幹爽的衣服，抱起來，将床榻也收拾一遍，再将人放下去，蓋好被子。

等幾個嬸子樂呵完孩子，回過頭去看姑爺，魏琛已經靠在床前挨着蘇玖睡着了。

其他人相視一笑，也都沒去打擾。

白霜抱着孩子，瞧了眼是個小哥兒，也總算遂了父母的心意。

蘇玖再次醒來時一個人在房間裏，他下意識摸肚子，那點已經癟下去，讓他一時間有種缺失了什麽東西的感覺。

屋子裏已經收拾幹淨，開了一點窗戶透氣，桌上還點了熏香。

蘇玖來不及悵然，就有人推門進來，是魏琛，他空着手，眉目間盡是疲憊，進來瞧着蘇玖有些沉默。

這陣子沉默讓蘇玖有了不好的預感，頓時就擡着手臂，起身時牽連着裂開的傷口，他“嘶”的痛呼一聲，下一秒就被魏琛接在懷裏，魏琛要放他回去躺着，被蘇玖緊緊扯着衣袖：“孩子呢？”

魏琛也意識到自己讓他受了驚吓，忙地說：“沒事，孩子好好的，霜姨帶着在喝奶。”

蘇玖松懈一口氣，手上也放開了，這才重新躺了回去。

他斜睨着魏琛：“你那是什麽表情？跟我要死了一樣——唔……”

魏琛捂着他的嘴，眼底全是疲憊：“小祖宗，別亂說話。”

他下午陪着蘇玖睡了一小會就起來了，又是看孩子，又是張羅其他事，此時一點也不想蘇玖開這種玩笑話。

蘇玖看他眼底的青紫，一頓：“你要不要睡會？”

“別動。”魏琛附身抱着他，他有分寸，沒壓着蘇玖。

蘇玖感受到魏琛的脆弱，忽然想到中午那陣子，他舔了舔唇：“魏琛，我生孩子那會你是不是吓哭了？”

自然沒得魏琛的回應，蘇玖就吱吱的笑：“我還是第一回 見你哭呢，哈哈。”

魏琛：“……”

蘇玖偏了頭蹭了蹭他耳鬓，一手摟在他背上拍了拍：“沒事的，我可是醫生呢。”

魏琛不動，享受蘇玖帶來的安撫。

一開始還好，他脆弱的太久了，蘇玖就不耐煩了，推了推不動的人：“有沒有飯吃啊？我餓。”

一句話比什麽都頂用，魏琛再次出去，進門時端着兩個餐盤，身後白霜抱着小襁褓，笑眯眯的進來了。

“玖哥兒，身體怎麽樣？好些了嗎？”白霜問道。

蘇玖點點頭，他身上應該是魏琛擦拭過，清清爽爽也不黏糊，除了身下還有些疼，其他都還好。

白霜把孩子抱過來，他就偏着頭去看。

“哎呀，好醜啊。”

蘇玖只看一眼，就嫌棄極了。

此時襁褓裏的孩子好似乎聽懂了，捏着小拳頭，嘴一癟就開始哭起來。

“哎唷，”蘇玖吓了一跳，軟糯的團子皺着臉哭起來更醜了。

“我剛給他哄好，”白霜邊笑邊罵，幹脆将熱氣騰騰的小崽兒整個放進蘇玖懷裏，蘇玖癱開手，根本不敢用力，神奇的是，這小子到了蘇玖這裏，不知是不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哼唧了兩聲，就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