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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門的人都沒想到, 葉沐拉來的導演是沈之越。

沈之越在影視圈只是新人導演，名氣不大，但在廣告圈早已名聲鵲起，不只是片子質量好, 拿獎多, 工作态度也頗得甲方贊賞。

本來麽, 不管葉沐搬來什麽樣的救兵, 無論咖位多大，技術多高, 大家都會說好，畢竟這是葉沐拉來的項目，外人不好指摘。

但反過來，如果是別人幫忙介紹的導演, 那就得保證該導演自身能力過硬，否則可能會被挑眼, 連帶影響介紹人的面子。萬一掉鏈子了, 人家可能還會覺得介紹人是不是故意的？

而沈之越麽, 不能說是最好的, 但絕對中上水準, 挑不出毛病。

就在拍攝之前, 沈之越已經看完了廣告劇本，不止有一個全盤的概念，如何淡入, 如何進入主線, 就連具體分鏡都畫了出來。

而就在拍攝前一天, 部門請沈之越吃了頓飯。

葉沐和劉冉自然在內, 其他同事有意結交的, 也相應出席。

葉沐就坐在沈之越旁邊，一直都很拘束，雖然同事們明裏暗裏打聽了不少她和沈之越的交情，她也只是說是校友關系。

當然，大家都不信，什麽校友關系，都能“随傳随到”了？

其實葉沐也覺得自己撞了狗屎運，如果非要細究，她自覺應該是因為在海邊那一拜……

……

因為第二天就要拍攝，整個飯局下來沈之越滴酒未沾，等到結束時賓客盡歡，同事們陸續離開，劉冉臨走前讓葉沐送一送沈之越。

葉沐微笑着朝劉冉揮手，再回過頭來，問：“那個，沈導，我給你叫輛車吧？”

沈之越正從兜裏掏煙，聽到這話，笑道：“怎麽不叫學長了？”

葉沐摸摸鼻子：“呃，這不是為了表示尊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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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邊走向路邊，沈之越點了煙，感覺着風的方向，遂站到葉沐另一邊。

沈之越：“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一口一個沈導，我還以為是為了避嫌。”

的确是有這層原因。

葉沐注意到沈之越換了位置，知道他是不想讓她吸二手煙，解釋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沒少被同學議論。反正只要是一個男同學和一個女同學，就肯定有事。”

沈之越：“嗯。不過就算你急于避嫌，也不會改變他人的想法，除非他人從一開始就沒這麽想過。”

葉沐：“我知道，這幾天也被問了好多次。不過我也想過了，如果當着同事的面叫你‘學長’，他們會覺得暧昧，好像在我心裏，學長、學妹的關系，是優先于導演和廣告公司的關系，傳出去可能會有人覺得我公私不分。哦，我也不是要他們不去多想，但起碼要在面上抓不到問題。”

這話落地，沈之越投來一眼，略帶詫異。

葉沐問：“怎麽了？”

沈之越：“你變化很大。”

葉沐笑道：“都是社會人了，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樣啊。”

沈之越話鋒一轉：“不過你的顧慮也是對的，一旦在他人眼中，對你的印象定性了，就很難再改變了。就好像我拍某個類型的廣告片出名了，以後來找我的就都是這個類型，我想換一個都很難。”

葉沐說：“是啊，标簽化，會更容易區分和了解一個人，但标簽粘性大，貼上了就摳不下來了，就算強行撕掉，也會留下痕跡。”

沈之越：“所以為了淡化一個标簽，最好的辦法就是貼上去更多标簽，把定位變得多元。”

說到這，沈之越按掉煙，問：“你住哪兒？”

葉沐：“哦，我比較近，也就五分鐘車程，你呢，我叫車送你。”

沈之越：“不用，我自己走。那你到家了給我發個信息。”

兩人就站在路邊，各自用手機叫車。

不會兒，沈之越叫的車先來了。

他讓車靠邊等着，沒着急上，等葉沐的車也來了，才上車。

葉沐在回家的路上還在想沈之越的話，等到了家就給黎染發了微信，說幸好當初黎染推送了沈之越的名片，否則這次救場都不知道找誰，就只能幹着急。

黎染問：“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找我呀，我認識的廣告導演可多了。”

葉沐說：“你都給我拉項目了，你工作又那麽忙，我也不能總依賴你嘛。”

黎染發來一個小表情：“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給接下來要進的劇組，推薦了你家畫廊做取景地呢？”

葉沐：“我去！真的嗎，啊啊啊，染染，你為什麽這麽好，咱們原地結婚吧！”

葉沐充分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激動。

黎染：“好了好了，知道你愛我，留點詞，別一口氣都說了，以後慢慢講哈。”

隔了幾秒，葉沐又開始感嘆：“真的染染，我上大學，最幸運的就是認識你。”

黎染：“我也是。真的，如果不是有你這個朋友，我現在都沒什麽朋友，這個圈子也沒真朋友。”

黎染有些感慨，葉沐正準備安慰。

黎染卻說：“我不騙你，就好比說我那個經紀人吧，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互幫互助，他都會理解為是互相利用。我給你介紹項目，他就認為是你利用我拿資源，他知道你叫來了沈之越，就說你看着沒心眼，私下裏卻沒少花功夫，不然怎麽可能叫得動沈之越。”

黎染越說越氣，但葉沐聽了卻覺得還好，她對黎染的經紀人有一點了解，每次對話，他都是三句不離關系，可見這個人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

再說，這種事她都看得出來，何況是圈內的人精們。

人就是這樣，對一個沒心眼的人，會更願意幫忙，可對于長了一身心眼的人，有時候能幫都不想幫。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彼此都能把互幫互助，以互相利用的方式來處理、評判，那也算公平，你給我一個關系，我還你一個關系，誰也不欠誰的，清清楚楚。

葉沐嘆了口氣，說：“算了，他把關系看得重，對你也是有好處的，除了磨練自身的演技之外，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關系。有很多人有能力，有本事，但是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機會。我聽我爸說，一百個有本事的人，最多也就有二十個能遇到機會起飛，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不說別的，就說我自己吧，我的工作是靠關系找到的，項目是因為你才來的，搬救兵是因為有沈之越。你看，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人是單打獨鬥的，到處都需要人脈，也難怪中國人喜歡抱團了。”

半晌，黎染說：“小沐，你變了。”

葉沐：“那是好的變，還是壞的變？”

黎染：“當然是好的。起碼你沒有阻礙別人，搶別人的飯碗，只是在幫自己解決問題。”

葉沐随口問：“那什麽是壞的呢？”

黎染說：“舉個例子吧，前段時間我弟弟的工作黃了，我媽找我，讓我拖關系幫他一把，但我拒絕了。”

說起黎染的家庭，葉沐所知不算詳細，大學期間她們也很少聊起這些，主要是因為，黎染一提到父母離婚後各自組建新的家庭就不太爽，葉沐自然就避免揭她的瘡疤。

黎染生母重組家庭後，對新家庭裏的繼子額外溺愛，從關系上來算，那也是黎染的“弟弟”，雖然只相差幾個月。

前段時間，弟弟找了份工作，還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做手機出身的，世界聞名。

黎染母親一家都很高興，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入職通知，明明面試都過了，人事也說沒問題。

直到幾天前，弟弟突然接到人事電話，說用人部門那邊說專業不對口，把他刷下來了。

弟弟很失落，黎染母親卻很生氣，說既然專業不對口，怎麽一開始不刷，非要等層層篩選之後？明明就是被有關系的人頂掉了，居然找這麽爛的借口，這也太欺負人了！

黎染母親還說，只恨自己沒有關系，才會被人家當軟柿子捏，随即一轉頭，就來找黎染，讓她托關系去問問怎麽回事。

黎染當即就拒絕了，一來是她沒有這種企業關系，二來就算她有，她也不會這麽濫用，将來事情傳出去，不定對她的事業影響多深。而且國內不止這麽一家公司，也不一定弟弟進了這家，就能飛龍在天了，能不能混出個人樣兒，還得靠日後十年二十年的努力。

可就因為黎染的拒絕，導致了母女之間的争吵，本來是因為外人的幹預，令弟弟失去了工作機會，吵到最後竟然成了黎染的責任。

黎染這幾天心情很差，可她氣的不是吵架，而是生母的指責，那對她是一種傷害。

葉沐一時也不知道從何安慰黎染，她沒有相同的經歷，勸黎染寬心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可她又不好站在黎染一頭，說黎染母親的壞話。

幸而黎染也沒有讓葉沐評理的意思，發了一通牢騷之後，說：“好了，我也就是跟你吐個槽，說出來就舒服了。小沐啊，咱們一定要自己争氣，活出體面，不管別人如何，自己都要好好的！”

葉沐：“嗯。”

……

第二天，廣告片開拍。

因為葉沐要全程跟劇組，去得最早。

後面那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忙碌，根本顧不上閑聊，葉沐就按照之前幫別人做項目的經驗，和負責餐飲的工作人員溝通了好幾次，确保飲食充足。

人麽，工作累了，就想吃頓好的，喝杯解渴的，心情也會變好。

葉沐數了數在場人數，見也不是很多，還自掏腰包買了咖啡給大家。

然後，葉沐就一直站在外圍，觀看劇組拍攝，時不時看黎染的現場表現，抓拍照片，時不時會看向沈之越，但凡他有什麽要求，她都第一時間跑上前。

有好幾次，沈之越正準備和自己帶來的助手溝通，一見到葉沐也支棱在旁邊，不由得笑了。

到後來，連助手都忙不過來了，葉沐就将溝通工作攔下來，去和各環節協商。

其實這種所謂的溝通都是小細節，沒有大問題，無論是劇組班底還是品牌方或廣告公司，都是見慣大場面的，很快就能處理好。

直到後面閑下來，趁着吃飯的時候，劉冉跟葉沐說，這次只是長個見識，開開眼，以後什麽樣的草臺班子都有可能遇到，一定要臨危不亂，凡事都要做兩手準備。

葉沐就問，會有什麽樣的亂子。

劉冉說，比如廣告舞美不到位，影響拍攝期，比如場地突發情況，要換地方，再比如戶外拍攝天公不作美，或是工作人員身體不适等等。遇到這種事，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只能将傷害和損失降到最低。

直到第一天拍攝結束，黎染和經紀人先一步離開，工作人員也陸續收工，葉沐就坐在角落裏翻看着小本子，只覺得頸椎和渾身關節都是疼的，腦子漲的腦髓都要溢出來了，腳底板更是早就沒了知覺。

她撐着頭，不會兒就困了，眼皮子往下耷拉着，眼瞅着就要厥倒在一旁。

就在這時，有人托了她一把。

葉沐打着哈欠擡眼，正準備說聲謝，卻在看到來人時，一下子驚醒過來。

她連忙合上嘴，站起來問：“沈導，你還沒回去啊？”

沈之越倒不見疲色，大概也是劇組呆習慣了，瞅着她笑：“以後不用這麽來回跑，有多少體力都不夠，省着點用。”

葉沐說：“這不是頭一次麽，不知道怎麽分配精力，就鉚足勁兒了。”

沈之越：“慢慢就知道了。”

話落，他又問：“準備走了麽？”

葉沐點頭：“差不多了。”

沈之越：“我有車，送你。”

葉沐“啊”了聲，正想着是接受還是婉拒，就聽沈之越說：“行了，走吧。”

葉沐連忙跟上。

路邊停了一輛SUV，司機就是沈之越的助手，沈之越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對葉沐說：“你坐後面，累了就睡一會兒。”

葉沐哪敢睡啊，上車了就全神貫注。

就聽沈之越和助手聊了會兒工作，交代了一些瑣事，到路途的後半程，才跟葉沐聊起天。

不過兩人還不算熟，共同話題的範圍也僅限于廣告圈和母校。

葉沐講了一些校內趣事，沈之越聽得很專注，時不時會接上兩句，直到車子停靠在葉沐住的小區門口。

葉沐跳下車，來到車窗邊，看了眼助手，這才小聲說：“學長，辛苦了，謝謝你們送我回來。明天，加油！”

沈之越先是一怔，很快笑了。

他的眼睛一笑起來，眼角就像上翹，眉尾也是飛起來的。

沈之越：“好，我會的。”

葉沐目送着車子開遠，快要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家。

進了門，連澡都沒戲，癱在沙發上，先将今天抓拍的照片給黎染發了過去，并留言說：“既專業又充滿魅力的染染同學！”随即一個翻身就睡着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晚上，葉沐還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

夢裏有沈之越，還有拍攝場地，原本一切都還算正常。

誰知夢境一轉，也不知道怎麽就發展到她和沈之越因工作生情，三下五除二就搞到了一起。

後面劇情更狗血，兩人先是同居，接着就因為價值觀不合而引發頻繁争吵，到後來她想分手，就從沈之越的房子搬了出去。

沈之越追她到家裏，想挽回，卻發現她家裏還有別的男人。

沈之越很傷心，很痛苦，但她卻覺得很爽，很解氣。

直到某一天，沈之越又一次找到她，她還說了一番很牛逼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葉沐醒了。

她從沙發上撐起身，腦子還是暈的，就靠着沙發背緩了緩，再拿起手機一看，黎染在一個小時前也給她發了張照片。

照片同樣是在現場抓拍的，拍的是葉沐在場內小跑的身影，一身輕便服裝，帶着工牌，紮着馬尾。

黎染還在上面P了幾個字：職場人小沐。

葉沐傻笑了幾秒鐘，将照片發到朋友圈，并寫上一句她在某外國小說裏看到的話：“在童話中，一個人做他想做的事。在現實中，一個人做他能做的事。”

嗯，夠裝逼了。

等葉沐叫了外賣，洗了個澡，再出來一看，這條朋友圈已經有二十幾條點贊了，其中還包括兩位前任，林遇、陸晟。

哦，還有夢中的那位，沈之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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