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有仇再報

方圓在外頭的車上等了十五分鐘,柏生就回來了。

“你到底幹什麽去了？”方圓很有些狐疑，這人說是有事要辦，一結束典禮就立馬換了這麽套可以直接去柯南裏演犯罪嫌疑人的裝扮,然後一路開到別墅區,很難不讓人懷疑，“你不會是去找聞鶴道謝了吧？”

柏生把鴨舌帽整理好戴上,也很疑惑，“找聞鶴幹什麽？”

方圓：“不是他讓你上年度盛典的嗎！”

“不能說是‘讓’我上,”柏生輕車熟路地鑽到後座上，躺下了,“而是他做了正确的選擇。”

方圓：“……”

什麽時候柏生能把自信掰他點，他也不至于這一大把年紀找不到女朋友了。

小門衛回頭确認他躺好了，才緩緩地踩油門,黑車在昏暗的夜裏向前疾馳而去。

方圓見他一副又要睡着的樣子，連忙把人搖醒：“你到底做什麽去了？”

要是不弄明白,他心裏就犯嘀咕。就這十五分鐘，也做不了什麽事兒啊。

“哦。”柏生半阖着眼,輕松道：“我去毆打聞蕭了。”

方圓震驚：“？？？！！！”

這他媽是他可以聽到的內容嗎,他吞咽了幾下，才膽戰心驚道：“你沒在開玩笑吧？真打？”

柏生：“我從來不開玩笑。真打。”

方圓：“他就站着讓你打？”

柏生：“這邊使用了一些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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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也能依稀腦補出一點當時的畫面了。

還能怎麽辦呢,方圓只能問：“他人沒事吧？”

柏生淡然：“沒事。”

方圓追問：“他當時說什麽了？”

柏生模仿：“他說,‘yue——！’。”

方圓：“？”

這不是聽起來相當有事嗎！！！！下手怎麽那麽重啊！！！

他無力地往後一躺，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下降的血壓又往上竄了幾竄,現在總體呈一個螺旋上升趨勢。

自家藝人每次都是這樣,在他高血壓的邊緣瘋狂試探,但出乎意料的是每次得到的結果竟然還都比想象的要好太多,比如說這次。

他當時在直播間看到的時候，毫不誇張，心都差點涼了——你說現在再低調的藝人都要被找出各種角度攻擊，柏生還敢這麽張揚，這不找打呢嘛？！

結果沒想到，網友們對他的發言相當喜歡，到現在話題量和粉絲數還在蹭蹭漲呢，連那個八百年都沒人冒泡的粉絲群都重新活起來了。

“柏生啊。”方圓看着現在逐漸轉好的輿論，多少有點感慨，“你看你粉絲都漲了十萬了，果然努力是有成效的，唉，我們現在也算是一起同甘共苦……”

柏生很不滿：“怎麽才十萬？”

方圓：“……”

他自己這張賤嘴到底要什麽特效藥才能治好，求問。

“話說回來，這事兒是劉韬搞的，你去揍聞蕭做什麽？”方圓又想到了什麽，話裏話外都是對他這一行為的不贊同，“聞蕭不是圈內人，這麽多彎彎道道他肯定不懂，所以我想，他當初确實是沒參與的。”

柏生：“那我也不能去揍劉韬啊。”

方圓：“你就不能想一點文明的方法嗎？法外狂徒張三嗎你？！”

窗外夏風拂過，柏生嘶了聲，道：“說的也是。”

方圓：“這次就算了，看他那樣子，怕丢臉，估計也不會報警。下次千萬別這樣了，我不想去拘留所撈你。”

“有道理。”柏生點頭，“下次我會記得先套個麻袋的。”

方圓：“…………”

放輕松，冷靜，他告訴自己，人跟水獺沒法溝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特別還是這麽只陰險狡詐無惡不作的小水獺，還能怎麽辦！

柏生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即将飙升的血壓，主動開口解釋：“我這是在隔山打牛。從今以後，她搞一下小動作，我就打聞蕭一次，動一次打一次，動一次打一次，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停停停！”什麽太鼓達人，方圓簡直都沒話說了，“聞蕭也沒那麽蠢，這一次被你揍了，下一次你打得過他嗎？”

柏生：“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就是是否會使用工具。”

“？”方圓頓覺不妙，“什麽工具？”

柏生：“我會用鞭子。”

方圓：“……不然還是讓管家來吧，我真怕你把他抽個好歹的。”

柏生：“好，這就計入pnB。”

在前面默默開車的小門衛就這麽眼睜睜的目睹了五分鐘內方圓從“你丫還敢打人！”轉變成“還是讓管家下手吧”這一過程，覺得小少爺真是深谙不讓我開窗我就把房頂先掀了的人生哲學，但他還是忍不住，輕輕插了一句：

“小少爺。”小門衛輕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劉韬她根本不在乎？”

平地一聲驚雷。

方圓：“……”

柏生：“……”

半晌後，柏生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高呼：“失算——！”

完了。

就聞蕭那貓嫌狗不待見的樣，說不定被抽成火力少年王劉韬都壓根不在意啊！

聞蕭做的夢沒實現，柏生非但沒有馬上回影視基地繼續拍攝，反而和劇組一起在A省滞留了幾天。

這類邊拍邊播的劇時間排布比較自由，特別是由于昨天柏生的發言，這個劇組的話題度又創新高，很多廣告商金主爸爸又找來了，希望在劇中插廣告的形式多拍幾個小劇場，孔游這幾天晚上就沒停過，端着酒杯花花蝴蝶似的到處酒場裏飛。

柏生一回家就受到了便宜娘的熊抱待遇：“天啊！我的小寶，看這去幾周工作把你給瘦的，媽媽都快認不出來了！快坐快坐，劇組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哎唷，好心疼……”

柏冉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這臉都圓一圈了，哪裏瘦？？有別人欺負他的份兒嗎？不都是他欺負別人——”

“冉冉！”柏父嚴肅制止：“柏生那不叫‘欺負’，那叫‘自保’，用詞要嚴謹。”

柏冉：“……”

她懷疑她爸媽兩只眼睛的濾鏡加起來得有八百米那麽厚。

柏生被順毛捋的相當舒服，眼睛都眯起來了，開始慢吞吞往大行李箱裏掏東西，說是帶給家人的特産。

其實兩個地方就那麽遠，能有什麽特産啊，但有這份心意，柏父柏母就真的很高興了，感性的柏母甚至都要開始抹眼淚。

小兒子終于是從外頭帶東西回來，而不是從家裏帶東西出去了，這簡直是質的突破啊！

柏生掏完東西，手裏還留着一份，他有些疑惑地轉頭，道：“大哥呢？”

這都快三個月了，他大哥柏青松還是連臉都沒露，這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就算是住院了，也早該出來了吧？

怎料他話音落下，整個家都安靜了：“……”

柏生：“？不是，怎麽了，我難道又說錯什麽了嗎？”

他有點懵。

為什麽是這個反應？難道就這幾個月他大哥駕鶴西去了？？不可能是吧！！

終于，善解人意的柏母回過神，茫然開口。

“哎喲，瞧我這記性。”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懊惱一笑，“都忘了接你大哥出院了。”

柏生無語凝噎：“………………”

這也能忘？！

這叫什麽，一家人不吃兩鍋飯。

他們之前怎麽好意思說自己的！

晚飯後，柏生回房，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他現在才發現，距離似乎的确是一種歸屬感的良藥。

他其實去影視基地也沒幾周，但現在回到這個小獨棟，竟然還真有種“回家”了的感覺，或許也不只是因為距離？

柏生腦海裏浮現起柏父柏母和二姐的神情，突然覺得有點高興。

他以前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花園裏的薩摩耶還在仰天長嘯，沉穩的腳步聲壓着沙沙草木走了過去，應該是管家按了按薩摩耶的狗頭，一人一狗開始在小花園裏轉圈，美中不足的是管家膂力着實有點過于驚人了，飛盤差點飛到二樓誤傷無辜：“……”

柏生把腦袋收了回去，開始他每天的網上沖浪旅程。

關于他的風評确實在肉眼可見的變好，至少以前搜索他的名字，關聯詞大多都是負面的，現在已經開始對半分了。

這趨勢倒是挺好的，主要是柏生不太理解他的虎牙有什麽特別拎出來講的必要，怎麽關鍵詞竟然還有他的牙齒，真有點怪。

他上線是有提示的，自己之前那個死水一般的粉絲群瞬間消息彈了99出來：

「啊啊啊啊！柏生你上線啦！！看我看我！！」

「總算複出了，我好感動QWQ上一次看到你還是在上一次，多發點自拍吧~」

「@柏生！請把銀灰色西裝半永久，這個造型太好看啦！」

「你們只在乎他的造型好不好看！只有我在乎柏生拍戲累不累！要多休息啊，不要太勉強自己＞＜」

「別老是欺負男主角了，他怪可憐的」

這群是有準入門檻的，至少得關注他200天以上，都是些老粉了，柏生翻着翻着，看到最後一條，唇角一頓：“？”

怎麽大家都說他欺負人？

他明明沒有啊。真奇怪。

柏生沒說什麽，往群裏發了個大紅包，然後點開私信，發現那個成天給他發微積分高數的姑娘又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

這姑娘相當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回複了也看不到，柏生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屏蔽了，這次發的是概率統計題，又是錯的苦狀萬分，還發了足足六遍，柏生沒忍住，又把她錯的地方圈起來改了。

緊接着，就是私人社交平臺了。

柏生姍姍來遲地上線，幾條信息就蹦了出來，他瞅着那大衆名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原來是當初那一群叫他去酒吧裏打算刁難他的玩意兒，看來相當關注他，鼻涕流嘴裏知道甩了，現在開始給他若無其事地發微信，用詞都謙卑了不少。

他幹脆利落地把人拉黑了，發現自己來這段時間，黑名單真是越來越長。

一路捋到尾，柏生都覺得差不多看完了時，突然發現自己的收件箱裏躺了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就五個字，語焉不詳的：

【你做的很好】。

柏生完全沒頭緒。

這語氣怎麽有點眼熟。但是發錯了吧？這誰啊？

他幹脆沒理，過一會兒，又收到了孔游的消息，說讓他準備一下，明晚有一個大型商業晚宴需要他出席，媒體也會參加，柏生已經有點困了，半眯着眼回了個“好的”，就向後一倒，準備先睡會。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飛盤跨窗而來，砸中了他的腦袋。

柏生一個激靈：？？

他怒氣沖沖地攥着飛盤，把腦袋又探了出去：“管家！你清醒一點，扔這麽高哪只狗能接到啊？！”

管家和薩摩耶站在樓下往上看，兩雙眼睛都黑黝黝的。

半晌。

管家才癱着臉道：“小少爺，不要罵自己。”

柏生：“…………”

遲早找個機會把這大丫給辭了。

次日晚，柏生帶着方圓一起到了這個所謂的大型商業晚宴。

他原本想，自己就穿昨天那件不就行了，被方圓緊急攔了下來，說做明星的一套衣服怎麽可以穿兩次！

然後兩人就發現，好像柏生現在确實連一個能夠合作的衣服品牌都沒有。

之前沒出事兒的時候，還有個什麽奶粉啊冰淇淋的代言，看在他家的面子上也有個什麽高奢願意借衣服給他，現在連借都不願意借了，怕掉價。

柏生只能穿着過季的禮服去。

當然他本人并沒有感覺多麽恥辱，畢竟在他眼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些西裝都長的一模一樣，是真的分不出來。

進場時，方圓還特意叮囑：“遇到品牌方态度要好一點……我們現在正缺商務呢。”

柏生眨眨眼：“好哦。”

孔游大老遠地就瞧見他了，頓時又花蝴蝶似的游了過來，他胡子拉碴的，這段時間的社交真是耗盡了這個社恐的所有力量，“憶寧沒來？”

“沒來。”柏生道：“她經紀人不讓。”

孔游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話吞了進去：“唉……行吧。劉謹呢？”

柏生：“也沒來。”

孔游：“唉……行吧。”

兩人沉默了三秒，柏生突然發難：“你為什麽不問沈潛？”

孔游猝不及防，又尴尬地把腳趾蜷了起來：“！”

草！忘了。

這次的宴會規模确實挺大的，在現場的明星們基本上都能叫得出名字，媒體記者也有一個特別劃分出來的招待席，正調試機器呢。

柏生在中間站了會兒，發現雖然衆多廣告商和導演們或多或少都把視線往自己身上放了，但真正上來搭話的一個都沒有。

這現象正常，方圓也表示很理解，“畢竟你現在的商業價值還很不穩定，大家都想看你之後的表現再投資。”

那他來這邊到底是為了什麽，柏生又說：“我好困。”

“混個眼熟吧，混個眼熟。”方圓熟練地開始順毛捋，“就算咱剛複出，也不可能天天都有個大新聞，曝光量這種事情，就是玄學……咦？！”

他的話突兀地止住了。

因為不遠處，劉韬正穿着禮服，婷婷袅袅地走來，在看到柏生時，又使出了那一套無懈可擊的連招——

故作驚訝-捂唇微笑-輕輕揮手，這套得體的動作宛如刻進了她的DNA，精致，優雅，女人味，永遠挑不出錯。

方圓的第一反應不是看她，而是倏地轉頭看柏生——

完了。

他發現柏生現在終于不困了！

但他倒希望柏生現在困一點，不要搞事，他随身沒帶降壓藥啊！

不愧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當紅小花，劉韬不僅沒有避開，而是迎了上來，成為了本場第一個主動和柏生搭話的人：“你好，好久不見。”

柏生在方圓的屏息中十分克制地握了一下她伸出的手：“你好。”

兩人相對而站，面色如常，絲毫沒有異樣，說話間卻針鋒對麥芒，相當耐人尋味：

“呵呵，不用着急，我也是從你那時候過來的。沒人搭理是很正常的事兒，我十分能理解你的心情，現在熬過來就好了。”

“謝謝啊，我都不知道您還有這麽一段過去。”

“現在的後輩都很厲害啊，我這種前浪還真是被你們打在沙灘上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也還好吧，畢竟當潮水褪去，才能知道誰在裸泳，您這麽藝高人膽大，又怕什麽後生可畏呢？”

“……”

空氣中無形的火藥味兒逐漸濃厚了起來，新聞工作者們的嗅覺一向是相當敏銳的，即使這兩人看上去還是一派和諧，談笑風生，但還是不約而同地把鏡頭移了過去。

劉韬臉上挂着溫柔的笑意，眼裏卻毫無波動，甚至有些嘆氣。

是覺得誰都像她弟弟那樣容易對付嗎？娛樂圈的人不是每一個都那麽把心情挂在臉上的，她出道這麽多年來，從沒黑過臉、沒失過态，沒和人起過沖突，沒任何能讓人設崩塌的行為——面具已經深入骨髓，這也是她能夠仰仗的東西，因為她的良好形象，所以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而柏生……

柏生絲毫沒有受挫的神情，依舊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劉韬心中嗤笑，挺有優越感地再度勾起唇角，得體道：“你看上去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話？”

柏生點頭：“有。”

劉韬笑道：“那就說吧，我不介意的。”

她漫無目的地想，像柏生這種毛頭小子，能說出什麽試圖讓她失态的話？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差？你這個小三？還是其他更具有侮辱性的語言？

她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因為她不僅不會有任何反應，而柏生的名聲只會再次受損——

柏生突然湊近了些，将臉龐探到她的眼前，然後慢吞吞的一字一句說：

“你、弟、弟、真、棒~”

劉韬：“…………”

宴會優雅的BGM中，突然傳來了酒杯掉地的破碎聲，還有女人氣急敗壞的吼聲：“你說什麽？！！”

衆人循聲望去：“？！！”

這不是，劉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