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怒而反省

柏生雖然病體抱恙,但也沒到傻了的地步，當即就是一個反問句，“你今天,挺神經啊？”

專程來考察就為了膈應他一下，這不是神經是什麽？

白手套還在震撼之中。

他雖然知道老板情商不高，但沒想到是這麽口不擇言的地步，剛才老板的智商是短暫地被外星人綁架了一下嗎？

聞鶴回過神,剛說完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回什麽,又開始抿着嘴唇轉移話題：“你身體不舒服嗎？”

“你來之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柏生真的很不想鳥他，微笑道：“你來之後就是心理上的不舒服了。”

他本來感冒了精神就不太好，聞鶴還要來他面前支着腳跳來跳去的,不得不說,真的很想拿個鐵鍋過來把這只大鵝狠狠給炖了。

不然怎麽叫一家人呢，跟聞蕭如出一轍的讨人厭。

孔游在後頭感到大事不妙,連忙叼着煙跑上來,讓後面的人把門關上，“都別拍了別拍了！”

雖然不知道聞鶴和柏生到底有什麽旁人不得而知的深仇大怨，但總不能讓別人拍到,萬一發到網上肯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好戲,他這小劇組可經不起這麽折騰。

聞鶴想走過去，面前卻被管家堵住了。

他往左,管家就往左，往右,管家就往右,兩個身高勢均力敵的男人僵持着,場面一下子變得火藥味兒十足。

方圓一開始還對這個投資商身份有點忌憚,但看他三番五次來挑釁柏生，這會兒終于感到不對勁了，連帶着語氣都變得強硬了些，“不好意思，聞先生，柏生現在需要休息，請你不要打擾他，好嗎？”

聞鶴被密不透風地擋在外面，眼神依舊落在柏生身上，看他紅紅的鼻頭，“你吃過藥了嗎？”

管家：“吃過了。”

聞鶴：“還很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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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已經好多了，謝謝。”

聞鶴：“……我在和柏生說話。”

“但我不想和你說話。”柏生縮在小被子裏，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眉頭蹙得很緊，“你到底想幹什麽？”

從一開始，這個人的行為邏輯就很難用常理推測。

你說他想要替龍傲天出頭吧，聞蕭被自己揍了他也面不改色；你說他是想讓自己退婚吧，退了婚都快兩周了還特意跑過來晃悠；你說他是單純想來考察吧，又目标明确地直奔自己來——

這明顯就是在找茬。

但自己和他有什麽矛盾嗎？就算之前有，現在聞蕭那邊的事早就已經完了，他還來蹦跶幹什麽？

柏生的脾氣一向不怎麽好，唯一那麽點可愛之處都留給了親近的人，特別是現在又在生病，身體難受，連帶着說話都變得更不客氣了。

他直白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來幹什麽，但請你不要再出現了。聞蕭的事已經處理完，你不要再到我面前來說些什麽有的沒的，不需要，謝謝。管好你自己——萬銘集團的董事長不至于這麽閑吧？”

聞鶴頓了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柏生就揮了揮手，“管家，送客。”

說完就一臉不聽不聽的表情，又鑽進了小毯子裏，吸吸鼻子，準備睡覺了。

管家聞聲而動，客氣道：“聞先生，請回。”

聞鶴：“……”

白手套：“……”

孔游真是在後面冷汗直冒。

柏生向來低調，身家背景幾乎不怎麽說，也絲毫沒有富二代的架子，平常最熱衷的活動就是翹着腳腳跟大夥一起撸串，所以孔游就算知道他有點背景，但也只有那麽點模糊的印象，好像家境還不錯？

所以現在看着他對聞鶴這麽不留情面地甩臉子，孔游多少還是有點膽戰心驚。

這可是本組最大的金主爸爸啊！要是一個不高興撤資警告怎麽辦！

室內落針可聞。

但聞鶴，聞鶴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冷着臉說了聲“好好休息”，還真順着柏生的話出門了，他身後那位貼身保镖甚至還貼心地掩上了門，一點聲響都沒有。

“……”方圓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他感嘆道：“柏生，你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了。”

柏生還在困呢，“拜什麽？”

“我們普通人，一生之中遇到一兩個奇葩已經很不得了了，”方圓振振有詞道：“你看看你，奇葩都是紮堆出現的，多難得啊。”

柏生：“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不過說起來，在他面前，聞鶴好像的确沒有和聞蕭同時出現過。

這是否可以充分證明他的論據——當年女娲造人的時候，誤把造聞鶴的那坨泥心口那泥點子甩了出來，就成了聞蕭，結果兩兄弟一個缺心眼，一個沒腦子，簡直不要太配。

方圓看他沒說幾句又把眼睛閉上了，趕緊找個話題，“據說那個戀綜，劉韬那邊勢在必得。”

他原本還想兩個人撞車不太好，說不定劉韬那邊也會重新考慮，結果等了幾天就等到對方放話勢在必得，想來也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那真是太好了。”柏生棒讀：“又可以找機會揍聞蕭啦！”

方圓：“我就怕錄制的時候她使陰招……”

這也是公司這邊一直遲遲不敢下決定的原因，但現在自己這方都已經接了這檔綜藝了，劉韬還不閃不避沒有絲毫遲疑，這就讓他有點緊張了。

綜藝不比其他形式，被拿着個片段就開始斷章取義發散謠言的事件他們見得多了，這種事情防範不了的，非常考驗情商和應變能力。

從柏生蓋別人肚皮的中國速度看來，應變能力應該是不缺的，就是情商……

方圓覺得有點懸。

他兀自沉思半天，怎料柏生突然開口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只要我們帶上一樣東西，這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方圓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興趣：“什麽東西？”

錄音筆？必要的時候可以自證清白？七彩小手環？防止節目惡剪？針孔攝像機留存證據？不行這樣是犯法的吧……

柏生粲然一笑，終于給出了答案：“劉謹。”

方圓：“？”

他真的無言以對。

這可能是史上第一個想帶人質上綜藝的藝人了吧……

柏生休息了半天，病還沒好透，就被方圓拉着上微博營業。

他那個玩偶代言效果特別好，品牌方的喜悅溢于言表，連帶着發了好多條關于柏生的微博，每一張都帶着沒公開的廣告花絮圖，非常上道，柏生的粉絲們也超開心，什麽叫雙贏，不過如此。

方圓先用柏生的賬號一條條把品牌爸爸的微博都轉發了，熟練運用[可愛][愛心][兔子]三個表情，結果轉發完回頭一看，

「@柏生上大號說話！」

「被奪舍了？@柏生，看看你，不要發過的那些照片，什麽？沒有？現拍一張給我，記得要素顏的」

「聽說小柏生病暈倒了？真的嗎？很嚴重？？？」

「我一朋友有點人脈……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最近降溫呢，真的好擔心QAQ」

“……”方圓把手機還給柏生，說：“你自己來吧。”

柏生把腦袋從毯子裏伸出來，“什麽？”

方圓：“自拍，會不會？給你粉絲們報個平安。”

自從上次怒然大勃事件後，柏生就沒有再和粉絲互動了，工作太忙，都不怎麽上網沖浪，他坐起來，對着自拍鏡頭乖乖比剪刀手。

＞-＜V

“好了。”柏生吸着鼻子遞給方圓，“這樣可以嗎？”

方圓看了眼屏幕，長久沉默了：“…………”

怎麽會有人能把自己拍成一只外星人的，他不明白。

管家接過相機，道：“我來吧。”

接下來，方圓就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專業人士，什麽叫做精英人才，用手機拍出了攝影大片的效果，他目瞪口呆：“你學過？”

管家癱着臉：“略懂皮毛。”

這叫皮毛？方圓真是受不了了：“不要再給我裝！！”

柏生随便選了張照片發上去，撐着眼皮又在驟然爆炸的評論區裏進行一個“回點能回的”的動作，這次他萬分謹慎，生怕又踩雷：

【假kk】：臉色怎麽這麽蒼白QAQ真的生病了嗎，要注意身體啊寶！！

【柏生】：會的~

【Delightful】：飽飽真的受苦了，來媽媽抱抱親親舉高高！！

【柏生】：女孩子要自重。[微笑]

【斯坦】：赫赫，這通紅的小鼻頭，這白皙的小臉蛋，這脆弱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藝術照，某些人偶像包袱有、、

【柏生】：只是長得好看，随手一拍就是這樣啦[對手指]

【憑山老賊滾去寫文】：啥時候開播，寶？意思是等到淚流滿面了

【柏生】：關注@江山困官博！過幾天就知道啦

【嘎皮】：嘿嘿嘿小水獺，嘿嘿嘿，媽媽的好水獺，給我親親一大口[口水黃豆][口水黃豆]

【柏生】：？？？

方圓看了半天，眼看柏生的神情逐漸懵逼，連忙把人按停了，道：“戀綜那邊人也差不多定下來了，有個微信群你加一下。”

四男四女，最終定的是柏生、薄瑜，還有一個常年出演荷爾蒙爆棚猛男角色的男演員，叫封安國，最後一個位置目前有多個藝人競争，尚未确認。女方這邊定了劉韬，周憶寧也如願以償地上個戀綜準備“見見世面”，剩下兩個是劉韬的死對頭，當家花旦石向真，以及圈內知名交際花俞子昂。

方圓介紹完一長串，最後加了句：“我知道現在跟你說你也不記得，到時候見了面就知道了。”

柏生暈頭轉向地加了微信群，然後挨個加一起錄制的演員，封安國幾乎秒通過，唰唰發來了好幾張充滿複古年代氣息的表情包：

【封安國】：[握手.gif]

【封安國】：[花開富貴.gif]

【封安國】：分享視頻鏈接：我送你三千萬，千萬要開心，千萬要幸福……

柏生：“…………”

怎麽回事，明明是90後，卻感覺像是那種會被朋友圈文章說吃香蕉有害健康而嚴令禁止全家不許再吃香蕉的人。

封安國相當熱情，朋友圈裏也都是去沖浪、攀岩等各種運動的照片，柏生用自己心裏的表格打了個分，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很難相處。

接下來就是薄瑜了。

柏生順手發了個好友申請過去，發現對方秒回了，但不是秒通過的秒，是秒拒絕的秒。

柏生：“？”

按錯了嗎？

他又發了個申請，這回過了三分鐘，對方終于勉為其難地通過了，柏生點進他的好友圈，發現對方展示給他一杠一點一杠。

自己被屏蔽了。

相當無情。

柏生覺得很冤枉：“我哪裏得罪他了嗎？”

人都沒見到過呢。

方圓正眯着眼看這邊的動靜呢，連忙解釋：“不是，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就是，嗯，對同性戀有點偏見。”

柏生這就不困了：“可我是直男啊。”

方圓不語。

柏生這才想起來自己對龍傲天癡心不渝的設定，頓時又是一陣頭疼腦熱，嘟囔：“至少現在是。”

方圓笑而不語。

“……好了別笑了！”柏生就知道他肯定不信，又加了剩下的幾個藝人，對方都很快就通過了，只剩下一個劉韬，不僅沒有通過，還給他發過來一個“？”。

柏生锲而不舍，又發過去一個好友請求：“？”

對方：“？”

柏生：“？”

對方：“？？”

柏生：“？？？”

終于，第五次時，劉韬終于通過了請求，柏生大呼好耶，然後在她尚未打出第一句話時一個眼疾手快地丢進黑名單。

順利扳回一城！

目睹全程的方圓：“…………”

咱還能再幼稚點不。

蕭瑟的劇組門外。

沒有人發現，方才被掃地出門的投資商和他的貼身保镖在此處已經靜立了四十分鐘了。

很孤單。

很寂寞。

很可憐。

白手套看着老板料峭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那就是他的職業生涯将在此終止。

終于，噩夢還是來了，聞鶴緩緩啓唇：“我又說錯話了麽？”

白手套覺得他此時不能給出一個确定的回複，他選擇使用一個巧妙的反問句：“您覺得呢？”

話說到這裏，他的情商已經一覽無餘了。

聞鶴垂了垂眼，密密匝匝的濃黑睫毛微顫：“我說錯話了。”

他以往的年歲間，從來沒人對他這麽直白地表達過嫌棄，以至于他到現在還在反思自己，難道自己真的很讨人嫌嗎？

他只是想交個朋友而已。

可每次都好像往反方向使力，他不明白為什麽。

“老板。”白手套終于忍不住冒死谏言：“那破書，咱還是丢了吧。”

看這一天天的寫什麽玩意兒也敢出來賣錢，真是缺了大德，沒看把他老板都帶進溝裏了麽？

聞鶴沒答，只是道：“我需要學習。”

他面無表情地想起柏生剛剛的嫌惡表情，嘴角又開始以秒速五厘米開始往下滑。

白手套驚恐地發現自家老板的背影逐漸透露出了一股悲傷蛙般的氣息：“…………”

這世界太瘋狂。

聞鶴還在反思，他向來很擅長內省，無論是在商場上還是現在，“我好像從來沒考慮過他的想法。”

不論是自己的到來是不是會造成他的麻煩，還是自己的好意他是否想接受，他總是覺得自己給的對方就該接受，卻沒想過柏生是不是真的需要。

這不好。

聞鶴最後還是得出了和之前一樣的結論：“我需要學習。”

白手套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微妙感，又開始谏言：“那個綜藝，或許您可以嘗試一下。畢竟您一直都在商場上，很少和人進行其他類型的交流——說不定多和不同的人相處，會得到改善呢？”

聞鶴：“不需要。”

白手套：“順便還能改善一下您在柏生面前的印象。”

聞鶴：“說的也對。”

白手套：“……”

老板。

你這是陷進去了啊！

聞鶴把那本書丢了，突然看向白手套，癱着臉道：“你很會說話？”

這死亡問答，白手套差點被自己口水噎住：“就，相比之下，還，還是可以的……”

至少不會每次都反向沖刺猛如虎。

聞鶴平鋪直敘：“教我。”

白手套：“這多不合适……”

聞鶴：“雙倍工資。”

白手套：“好，我們先進行一下情景演練，可以嗎？”

聞鶴：“嗯。”

白手套：“…………嗚嗚。”

他真是唾棄自己的見錢眼開。可這雙倍工資竟是該死的甜美！

“首先，我們來設想一下這樣的情景，”白手套開始引人入勝，“如果某天晚上，柏生身體不舒服，你送他去了醫院，醫生說哇，他竟然燒到了40度！要是再晚來一點就不好了，柏生很感激地對你道謝，你會說——”

聞鶴：“四十度？你可真會燒，自己之前沒感覺嗎？”

白手套：“……沒事，我們換一個。如果某天，柏生向你抱怨，為什麽工作這麽繁忙，排的這麽緊，他甚至都沒有時間和你相處了，撒嬌希望你能給他充值一點假期，你會說——”

聞鶴：“把你老板的地址發來，給你充一輩子。”

白手套：“……沒事。再換一個。如果某天，柏生很傷心，你問他為什麽他卻不說，直到最後才結結巴巴地告訴你，因為他的英語四級都沒過，他覺得很丢人不敢和別人說，這時您會說——”

“沒關系，”聞鶴深思熟慮片刻，面無表情道：“……我不喜歡英語。”

白手套：“？？？？”

在恍惚中，他想。

媽的，雙倍工資爺不要了。

這邊建議是不要的嘴可以挂到閑魚上賣呢，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