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幹什麽

白手套覺得他真是受夠了這一切。

都說人在戀愛中智商會變低,但也沒必要變得這麽低吧！況且這還不是戀愛呢，很明顯只是他老板一頭熱……

但顯然,聞鶴這些天的惡補也不是一無所獲，他眼看情況不妙，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堵嘴神技：“抱歉。”

不論怎麽說，先道歉就對了。

柏生剛想架着胳膊盛氣淩人質問他到底想搞什麽，被這麽一說，話又堵回了嗓子眼，真是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真情實感地質問：“你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他是真心奇怪。

猶記得這人剛出場的時候，成天一副死了十個前任的眼神，動辄開口就是“戲子”、“你不适合”、“你懂我在說什麽”,膈應人完了,現在整這一出給誰看吶？

聞鶴只有這一招運用得爐火純青：“對不起。”

柏生有點不耐煩了：“對不起什麽？”

聞鶴擡眸,那雙純黑的瞳孔被濃密眼睫掩着,雖然仍是沒什麽神情，但因為人長得好看,睫毛又長又密，只要随便眨動兩下,看上去就又是一副欲語還休受了什麽委屈似的模樣，他什麽也沒解釋,“……讓你看到我。”

柏生：“…………”

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裏瞬間浮現了那張大黑熊躲在柱子後面熊頭熊腦的表情包。

讓你看到肥宅出現真是抱歉了.jpg

方圓在旁邊屏聲息氣了半天，深覺聞鶴真是歪打正着,瞎貓撞上死耗子,再次學會了精髓,對柏寶具。

他們家柏生,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你要是梗着脖子說“我就在這了怎麽滴”，說不定他能跟你在這抽起來；但你要是可憐巴巴地說什麽“讓你看見我了真是不好意思”，柏生立馬就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欺負人了，是不是應該收斂一點……

再加上，無論怎麽客觀，聞鶴的确長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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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生對長得好的人，耐心條還能再加長點。

果然，柏生剛攢足氣勢架起來的手臂又放下了，嘴唇張合半天，“啧”了聲，重重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搞的好像他架子多大一樣，他在這別人就不能來了？

聞鶴雖然斂着眸，卻用餘光在看柏生的面色。

嗯。

尚可。

好像還能再說兩句半左右。

他準确地判斷了程度，繼續謹慎地組織語言：

“我上次來劇組，是為了确認聞蕭的事。”聞鶴平淡道：“這次來，确實是來參加首映會的，沒有做別的事。”

白手套：“。”

果然混多了商場的人就是不一樣哈，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沒十年練不出來，還“沒做其他事”？那個塔是鬼搭的？要不是場地不夠他都擔心老板能在那搭一座布達拉宮。

“……以後柏家和聞家還會有很多商業上的深度合作。”聞鶴不驕不餒地伸出手，嗓音矜貴，“所以，我想我該和你修複關系。”

他這話是半真半假摻着說的。

聞母的确讓他和柏生打好關系，但不是為了商業合作。

他的确是在打好關系，但不是因為母親的話。

白手套：“……”

老板，你這招就路走窄了。誰會信這種話啦！！小孩子嗎？還什麽修複關系，修複關系是這麽修複的嗎？沒看你這話說出來對面那個鹵蛋臉色都變微妙了？

誰想把我弟媳婦變成我滴媳婦，他不說。

白手套面色如常地待在後面，心中吐槽之魂熊熊燃起，就在此時，他眼睜睜看着柏生頓了頓，有點小不舒坦地伸出了手，握了握聞鶴的指尖。

一沾而過。

蜻蜓點水。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柏生像是終于找到了可以信服的理由，蹙着眉道：“行吧，我知道了。”

聞鶴垂頭：“嗯。”

柏生：“我先走了，司機在等我。”

聞鶴：“好的，下次見。”

柏生：“也不用那麽常見，真的。”

聞鶴：“抱歉，讓你不愉快了嗎？”

柏生：“……都說了我沒有那個意思啊！”

二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白手套愣在原地，整個一大震驚：“………………”

拜托！！拜托！！竟然真的會有人信那個狗屁理由啊！！不要因為對方是你前未婚夫的親哥就放下警惕好嗎！！柏生！！

還有老板！！老板！！你的情商怎麽突飛猛進了！！雖然用詞構造還是相當單一，火速滑跪作為主體，最後依舊還是生搬硬套他教的臺詞，但比之前簡直高了好幾個level！！甚至都可以隐隐約約感覺到一股茶味了！！我的天哪！！

聞鶴面色如常地轉身，習慣性地想再洗一次手，到了洗手臺前卻一頓，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轉回來了，“走吧。”

白手套如夢初醒般喃喃：“老板，你好茶啊。”

聞鶴微不可見地一蹙眉：“什麽意思？”

“……”哦，忘了面前還是個不愛沖浪的山頂洞人了，白手套為了自己的工資着想，謹慎解釋：“就是誇您情商很高的意思。”

雖然也沒有特別高，但比之前的“三句話，讓柏生抽我一百個巴掌”要好太多了。

“這樣嗎。”聞鶴顯然因為這個誇獎而心情稍愉，他癱着臉，道：“我會繼續。”

白手套：“…………”

什麽登西。

小鶴，要努力變茶？

他被自己腦海裏浮現的這句話雷了個五雷轟頂。

孔游卡的時間很準，原本定的是首映會後一周留給衆人活動的時間，接受一下采訪啊，拍幾張雜志封面什麽的，但現在按照公司的反饋來看，這一周可能不夠了。

柏生在車上閉目養神，方圓在一旁興高采烈地劃拉屏幕：“又漲了又漲了！漲了漲了！”

知道的明白他在看柏生的粉絲數，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看自己買的基金。

可能鹵蛋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首映會首播的三集是同步更新在線上的，其實孔游也存着一點幫柏生造勢的心思，把他那段初遇鏡頭剪到了最後。原本當初試鏡時柏生就是靠這一段入選的，現在加上了後期運鏡和恰當的BGM，更是動人心魄。

微博上除了對于影視化質量的肯定，更多的是對柏生那個鏡頭的讨論：

「人跳下來我當場呆住口水流下來了誰懂……盯着那個高馬尾飄起來的弧度就是一個慢放，在那一刻我的後宮又入住了一位新的老婆」

「提前恭喜柏寶了，咱就是說這個鏡頭以後肯定會在各色B站古裝劇剪輯中頻繁出現」

「誰之前說寶演技靠本色出演的？你在誇人還是在損人呢？柏生氣質有這麽純良嗎？明明惡霸多了好不好！」

「↑這位，你才是在誇人還是在損人啊（。」

「寶出現！寶想要！寶得到！寶龍卷風摧毀停車場！」

「怎麽說呢，客觀一點，書粉肯定不會覺得影視化了他就＝白胤文指定形象，但是書粉的最高贊賞就是，白胤文竟然沒有被辱到【……】太不容易了，紙片人和真人畢竟有壁。這個造型真的很适合，給tony加點雞腿吧加導」

「加導會選演員我真的說厭了，沈潛也很貼形象啊，兩個人都別說站一起了，同框都相當賞心悅目、、」

那張最快速出圖、調了色截了GIF的微博被轉出了兩萬多條，

帥哥你誰？？

不僅方圓高興，遼遠娛樂的老總也高興壞了。

能在這個圈裏混的，嗅覺肯定都是相當靈敏，在鋪天蓋地的影評尚未發布、輿論還未達到最高點之前，一個個争先恐後往公司裏打電話，試圖約柏生商業合作。

畢竟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們，現在約還來得及，再過幾周說不定就約不起了。

“柏生，你想拍廣告嗎？”方圓特別嚴肅地在翻廣告列表，詢問：“食品廣告？這個是甜品專線，短期的，但是個國民牌子，挺好。服飾？優雅風還是運動風？唉我天這衣服設計師怎麽想的……”

現在來找他們的幾乎還都是短線的推廣，但也不算差。廣告帶給他們曝光，他們帶給廣告熱度，雙贏的局面，誰也不虧。

目前确定下來的有兩個短線代言，一個雙人封面——對方是沈潛。這都不用想了，幾乎是最近熱門流量或者CP的打卡處，每對有點姓名的都會上，雙方公司早就商議好了。

怎麽說呢，這要是被沈潛知道，肯定更覺得自己不是演了個正劇，自己是下海了。

柏生被他這堪比華少的語速差點繞暈，決定先讓自己這個好像被餡餅砸中的經紀人選好再說，他有點百無聊賴地打開了手機。

由于衣錦還鄉的緣故，柏生這兩天在家裏吃了睡睡了吃，差點被親媽喂成肚皮滾圓的小豬，他自己再懶都快看不下去了，所以今天才來公司，想找點活兒幹。

劇組群裏也是一片喜氣洋洋：

【孔游】：反響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都已經想提前開慶功宴了真的……[點煙]這段時間辛苦了[抱抱]給你們私發紅包，請接收[微笑]

【周憶寧】：好多人找我拍廣告，導演，之後可能要請假一點點時間[可愛][可愛]

【沈潛】：我也是。有封雙人雜志正在接洽，但是暫時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我經紀人就沒貿然答應

【孔游】：@周憶寧，看在整個劇組只有你還在喊我導演的份上，你的請假我批準了

【劉謹】：@周憶寧，我也要請假，請的比你久

【沈潛】：沒有人在意我的雙人雜志嗎？另一個人是誰你們不想知道嗎？這麽神秘，說不定是什麽圈內大花，期待[微笑]

【孔游】：@沈潛，一個猜想，不一定對，那個人是柏生

【沈潛】：？？？？？？

【周憶寧】：@沈潛，我也覺得應該是柏生哥哥~

【沈潛】：我不想聽這個

【柏生】：沈潛哥哥，是人家了啦＞o＜☆

【沈潛】：……………………

沈潛的精神在這一瞬間似乎遭受到了重創，他遲遲沒有再回複。

看到他的反應，柏生很快樂地合上手機，問：“還有什麽新活兒嗎？”

“比較有挑戰性的，只有一個。”方圓更加嚴肅了神色，道：“公司給你安排了一場營業直播。”

柏生：“營業直播？”

方圓：“是的。在後天。”

柏生：“……”

倒不是對直播這個形式有什麽抵觸，主要是他擔心他粉絲又在趁機整什麽活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再謹慎地确認了一下：“直播的時候我有什麽權限嗎？”

“有的。你可以添加屏蔽詞，還可以拉黑用戶……”方圓不知道他問這個有什麽用意，“怎麽了嗎？你不想提到沈潛被炒CP？”

“那倒不是。”柏生相當高瞻遠矚，“拜托那時候把大伯設成屏蔽詞。”

方圓：“其實我覺得肖像權、侵犯這種也可以設置一下。”

柏生：“怒然也設置一下。”

方圓：“要不然把惡霸也設置一下吧。”

柏生：“好了，差不多夠了——萬一到時候大家彈幕都發不出來了。”

二人商讨了半天，卻都沒有想到粉絲們的能屈能伸——只要她們想發，就可以發出來，用拼音也好，用斜杠隔開也罷，最隐藏不住的，不是喜歡，而是互聯網上網友的缺德。

直到拍攝雙人封面那天，柏生才發現攝影師是熟人。

姜同光今天還是穿得很火辣，頭發換了個火龍果色，感覺整個人都在發光，“來了？哦……今天還是帶了兩個人。”

管家對她點頭致意。

方圓的臉漲的通紅：“你、你好，姜小姐……”

姜同光在他黝黑黝黑的臉上轉了一圈，笑容明顯減淡了許多，“你好。”

方圓：“？”

為什麽？

就因為他長得像鹵蛋嗎？鹵蛋就沒有擇偶權嗎？鹵蛋就沒有春天嗎！！

柏生敏銳地察覺他的情緒，在一旁好心安撫：“沒事的，至少今天沒人把你認成賣保險的。”

方圓：“……”

我好謝謝你啊。

攝影組還是之前拍攝雜志封面的那群人，此一時彼一時，柏生現在一躍而成了當期炙手可熱的話題人物，這群人肯定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看走眼了的，頓時又開始竊竊私語。

柏生豎起耳朵聽了下，覺得自己有點兒白費精力了。

多半還是拿着那幾個點說事，什麽他草人設啊，其實圈內人緣很淡泊啊，什麽有背景，什麽雇水軍……

沒什麽新意。

沈潛來的時候，臉色跟鹵蛋也差不了多少了。

作為一個鐵血直男，他對雙人封的理解就是男女，所以在公司說這個資源時壓根就沒想到自己要和一個男人拍雙人封面——那也就算了，竟然還是柏生。

他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也是能想到的……畢竟是自己接了這部劇……自己選擇了當這部劇的男主……自己做的孽……嗚嗚嗚他真的沒有下海啊！

姜同光走上前，沒什麽表情地跟他确認了一下拍攝事宜，“請遵循我的指令，專注工作，注意力盡量不要轉移，我們都想工作快點完成，對吧？”

沈潛回神，點頭：“好的。”

他以往一向很欣賞這種幹練且工作能力強的女性，現在看到姜同光也照樣覺得相當美麗——可他發現，自己對于柏生的恐懼竟然壓過了對美麗女性的欣賞。

不。

沈潛！你醒醒！

沈潛惡狠狠地甩了甩頭，覺得自己這幾天真是憂思過慮了。

拍個封面而已，有什麽好在意的？！

結果一上手，沈潛就發現自己真是大錯特錯。

姜同光對于拍攝的神态、氛圍感相當注重，但這些當鏡頭中一人動作僵硬、肉眼可見地不适應時，就顯得相當突兀了。

她皺着眉頭指揮沈潛擺姿勢，“麻煩靠近一些，對，手放在柏生的腰附近……不用真的靠上去……但是也沒讓你磁懸浮啊！”

她真是服了。

這人到底是有多不喜歡柏生啊？手和布料還隔着五公分呢就開始磁懸浮了，怎麽，他們這套封面的主題是原力？

柏生也察覺到了沈潛的不專心，嘆口氣，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好好幹啊。”

沈潛：“…………”

他的憋屈要和誰訴說。

目睹這一切，攝影組的人員又開始交換視線，各自抿嘴的抿嘴，搖頭的搖頭，面上滿是“我就知道”四個大字。

還草什麽團霸人設呢？這是這麽容易能達成的麽？花絮裏盛典裏演的跟真的一樣，結果一到工作就開始露餡了。

沒看到人沈影帝都不想碰他麽？這是得多嫌棄啊，指不定在私下裏被騷擾了多少次，要知道柏生這人可是有前科的，當年追男人時搞的轟轟烈烈的，現在好像表面上換了一副樣子，實際上還是……

沈潛也相當糾結。

他接過小助理遞來的水，喝了口，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于在意了？

柏生才多大，比他還小個好幾歲呢，22，就是個沒成年多久的小屁孩，有必要嗎？

沒必要。

在劇組裏，也不過是自己讓着他，不想和小孩子多計較，網上那群CP粉還好意思說什麽這是新品種CP妹X狗，誰是妹？誰是狗？反正他不是——

突然，耳邊傳來柏生懶懶的聲音：“坐。”

沈潛——

沈潛下意識就坐下了。

動作極其迅速，關節極其利落，好像那個屁股不是他的，好像地心引力突然重若千鈞。

落地“咚”一聲，攝影棚中頓時落針可聞。

衆人的視線緩緩變得驚恐：“……？”

柏生：“？”

管家：“？”

方圓：“？”

姜同光：“？”

柏生把給姜同光搬來的小凳子放下，語氣中難得有如此真誠的困惑：“你在幹什麽？”

“…………”沈潛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但不妨礙他在此刻淡定地一個翻滾，輕輕搭住自己的下巴，“構思一下新動作。”

沒有人應答。

他再也繃不住了，額邊緩緩流下一滴尴尬的冷汗。

衆人：“………………”

別裝了，沈狗子。

大家，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