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十米濾鏡

大家如此震撼,有很大的一個原因，那就是不知道柏生唱歌能有這麽難聽。

畢竟一個當藝人的，臺詞功底不錯,口條也清晰,再怎麽樣也不會難聽到哪裏去,況且柏生開嗓之前還一副神态自然的樣子,所以包括節目組都以為，他只是和其他藝人一樣，說不會=會一點,會一點=精通,但沒想到，柏生從來不說謊話。

他說不會,那就是真的不會，一竅不通的那種不會。

用流行語來概括，那就是全是感情，毫無技巧,別人是偶爾跑出調外，他是偶爾跑回調上，以此來提醒你,這原來還是一首歌。

小女孩哪還敢說話：“哥哥，我們不哭了。”

柏生難得感到很尴尬：“……”

說起來,上次喝酒也是，明明設定裏面柏生酒量奇好,KTV麥霸的,為什麽現在一個兩個都和他本人一樣？

他只是還抱着僥幸心理,覺得自己說不定現在能聽的過去……

柏生紅着臉,惡狠狠地去瞪聞鶴。

聞鶴還沉浸在獺音灌耳中,一時沒有回神，被瞪的一抖：“？”

“都怪你。”柏生一看就很會追本溯源，“要不是你把幹花弄壞，她就不會哭，她不會哭，她就不會讓我唱歌，我不唱歌，就不會……”

他滿眼寫着七個字，“聞鶴你害人不淺！”。

聞鶴哪敢說話：“是，我的錯。”

柏生很霸道：“你來唱。”

聽聞此言，聞鶴的動作也頓住了：“。”

柏生看他這個狀況，心頭一喜，心想說不定聞鶴唱的比他還要難聽，沒想到聞鶴只是蹙着眉想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些什麽，随後沒怎麽猶豫地垂着眼開口，修長手指在木桌上輕輕打着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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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唱《小星星》。

看來聞鶴對唱歌也不怎麽精通，有時聲調幾乎不怎麽起伏，但因為他的嗓音很沉，帶着些優雅的磁性，咬字也很清晰，竟然把這首很有年代感的普通兒歌唱出了種安定溫和的氣息來。

小女孩們看呆了。

周圍的嘉賓屏聲息氣，忍不住投過來訝異的眼神。

他們沒想到，聞鶴會真的唱歌。

方圓看着柏生在鏡頭裏鼓起臉的樣子，一邊警惕心拉滿，一邊又忍不住在心裏唏噓。

你看，這個聞鶴，還是太年輕。

在柏生不待見他的情況下，剛剛就不該唱——你看，現在顯得柏生唱歌更難聽了吧？孩子還是傻，不懂什麽叫做見風使舵。

呵呵，就這？還想拱他們家白菜？

聞鶴唱完一首，在室內的寂靜中忽略了所有人的視線，而是看向柏生，癱着臉問：“好聽嗎？”

柏生：“？”

小女孩們相當捧場：“好聽——”

聞鶴锲而不舍：“好聽嗎？”

柏生：“…………”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鵝。

正當聞鶴看上去打算要問第三遍時，柏生終于忍不住了，一直問問問，真的煩不煩，“好聽，行了吧？”

聽到回答，聞鶴終于滿意地勾了勾唇角，随後規規矩矩坐了回去，繼續面無表情地去扒拉小姑娘的幹花。

毫不誇張地說，差點就美的冒泡了。

方圓人看傻了：“？”

為什麽。

這不是他想象的發展！柏生！！你快用你最擅長的紫菜蛋花拳啊！你對薄瑜不是用的很得心應手嗎！！你甚至不肯罵他一句臭大鵝！！

他目眦欲裂的看向一旁的管家，小聲道：“二丫！”

他有一肚子話想說。

什麽時候柏生對聞鶴的态度變得好了這麽多？！不會吧，不會柏生之前不讓他看的聊天對象也是聞鶴吧？天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渾身冒冷汗，他就差點窒息……

“嗯？”管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卻好像洞察了他的一切想法，看向他，客觀道：“可能不止。”

方圓：“？”

打咩！！不要！！不可能！！

這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最高限度了！

那邊的小姑娘們看着這個渾身散發着冷氣的漂亮大哥哥，視線中充滿了好奇，忍不住你戳我我戳你，最後還是派了個代表，用又脆又甜的嗓子開口道：“大哥哥，你怎麽什麽都會呀？”

聞鶴擡眼。

小姑娘長了張圓乎乎的臉蛋，笑起來很有福氣，“又會唱歌，又會工作，你有不會的東西嗎？”

聞鶴：“不會說話。”

小姑娘：“？”

柏生：“……”

看出來了。

聞鶴看着懵住的小姑娘，又垂着眼補充了句，“在改了。”

薄瑜那桌的男孩子一言不合又開始大聲嚎哭，他在那繃着臉站起身翻了十幾個跟頭未果，開始試圖倒立；劉韬那桌的剛想哭，就被大姐姐一個綿裏藏針的視線憋了回去，柏生把折完歪歪扭扭的幹花遞給小姑娘們，道：“還有什麽想玩的嗎？”

他平時脾氣的确急躁，但是對小孩們卻是出挑的溫和，說什麽做什麽，幾個人坐在一起，看上去非一般的和諧。

聞鶴有些突兀地蹲在一邊，出神地望着柏生做手工時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他再怎樣也有個一八零，骨架自然不算特別纖細，但修長白皙，手指關節處被凍得泛起微紅。

聞鶴抿起了嘴唇。

他懷揣着第二次做壞事的心情，慢吞吞、且自認為不着痕跡地把手挪了過去。

兩根指頭像小人的腿一樣在桌上緩慢行走。

就一點點……靠近一點點……

貼貼一下下……就夠了——

“呼”一聲，風聲襲來，柏生一巴掌按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背，眼尾上挑：“幹什麽呢？”

聞鶴：“？！”

他剛懵了一瞬，柏生又沒好氣道：“不是都說了讓你別碰人家花了嗎？”

都弄壞多少個了，還摸還摸。

聞鶴：“……嗯。”

幸、幸好。

他緊繃的心方才松懈，對方手心溫熱一瞬即逝，聞鶴還沒來得及感到失落，柏生有些冰涼的指尖就軟軟地在自己手背上輕敲了兩下。

“老實點。”柏生說完，就把腦袋轉了回去，又匆忙給姑娘們折起小烏龜來，“……我好像不會這個……”

聞鶴愣在當場。

他好像已經忘記了攝像頭的存在，最後只是垂着眼，嘴角克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手……

手手……

柏生在這焦頭爛額地折烏龜呢，突然聽到身邊傳來奇妙的一聲：

“嘻！”

柏生：“？？？”

他驟然轉頭，只看到旁邊正襟危坐的聞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怎麽了？”

柏生：“…………”

聽錯了吧，應該。

他沒有發現，他的經紀人站在角落，視線已經空茫，呈現一種即将要飛升了的狀态：“…………”

人沒了。

別叫他。

管家細心詢問：“二丫，你還好嗎？”

“…休想趁機奪權篡位！”方圓條件反射般的支棱了起來，他可是王牌經紀人，有着王牌經紀人倔強的風骨：“呵呵，這還太嫩了點。”

就這種小學雞的方式，能拱到誰？

他還是不要太杞人憂天了，說不定柏生最近态度改變只是突然短暫地獺美心善了一下呢。

沒錯。

肯定是這樣的。

《一起約會吧2》節目組準備加入飛行嘉賓的事情，一下子在圈子內傳開了。

戀綜中途加人其實不算是開了前例，之前也有加人的情況，并且是在第一次心動短信發送過後，那位空降嘉賓後來居上，成功牽手，還在網絡上紅紅火火地被罵了一陣，但《一起約會吧2》在這個不前不後的時間點加入嘉賓，很難不讓人産生聯想。

難道導演組終于黔驢技窮了，想開始引外援了？

但無論如何，樂子人們在那條小道消息下瘋狂@沈潛已經超過了幾千條，沈潛本人卻不是這麽想的：

“你說，”沈潛面目深沉地跟他的助理道：“我現在馬上就答應，是不是顯得有點丢人。”

之前節目組邀請他的時候，他還在拿喬，這想那想的，結果現在一說要邀請飛行嘉賓就馬上答應，他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他助理的反應是大驚失色：“？！沈老師你，你還真想去啊！！”

先不說這種後加入的飛行嘉賓基本都是背景板工具人還要挨罵，現在沈潛什麽身份，和柏生的CP熱度榜都蟬聯第一好幾周了吧，現在過去，那是空降嗎，那是叫尋釁滋事吧！

分分鐘別打起來就算好的！

沈潛被他說中心事，立馬反應過來，“我也沒說我要去啊。”

他就是問問。

他又沒真想去。

助理真是滿頭大汗。

之前他搜沈潛的關鍵詞廣場，基本都是一派風平浪靜，偶爾有他的長圖安利條，他沉寂的那段日子，粉絲們也不想多打擾他，就在小圈子裏自己跟自己玩；結果《江山困》播完之後，“沈潛”的廣場一搜進去還是風平浪靜——

但一搜“沈替”，什麽妖魔鬼怪都來了！！

小助理真是快瘋了，粉絲們喜歡給偶像套一個小動物形象，這非常能理解，以前她們給沈潛套的形象都是什麽德牧、什麽邊牧、什麽大狗狗什麽黑豹的，現在一看，得了，全他媽是馬。

小馬駒也就算了——就算是英明神武的漂亮駿馬，那也是馬啊！！怎麽可以！！

他覺得需要用十年來治愈自己打開首頁發現滿是馬圖的傷痛。

“沈老師沒這個意思就好，”小助理抹着汗，道：“聽說節目組那邊已經有目标人選了，就算您想去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沈潛點點頭。

小助理滿意了，回頭做自己的事情，室內沉寂了五分鐘，又傳來沈潛沉沉思拊的聲音：“所以我馬上答應會不會顯得很丢臉？”

小助理：“…………”

你還擱這惦記着呢！！

“說笑了沈老師，”小助理麻着臉道：“您丢臉的時候還少嗎。”

沈潛：“。”

所以到底會不會很丢臉？

另一邊，梁俊逸拿着合同，和他經紀人也在交談。

“去那兒，記得表現的讨喜一點熱情一點，鏡頭是自己搶來的，不是靠別人給你的。”他的經紀人喋喋不休，“你那些小動作也給我收收，那個狗仔到現在還在勞動改造呢，得虧沒把你供出來，不然你也得跟着一起進去踩縫紉機，知道不知道？”

梁俊逸劃着手機，漫不經心道：“知道了，念什麽念。”

他第十次試圖加上薄瑜，換了個小號也被無情拉黑，頓時那厚實的心之屏障都被劃出了一道縫隙。

這群人真的知不知道什麽叫做禮尚往來，什麽叫做禮貌啊？

至少再怎麽樣表面上也要過得去啊！

怎麽可以這麽心安理得地拉黑別人！況且他馬上就要和薄瑜上同一個節目了，薄瑜不可能不知道，竟然還不通過，在搞什麽啊？！

他可不想自己的自來熟小天使人設出什麽差錯。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經紀人不放心，又強調了一次，“不要再想着對柏生做什麽了，他家背景能藏這麽久，就是厲害到不讓你查到你就查不到——明白我意思嗎？不跟你計較那是他脾氣好……也不是脾氣好，反正就是別繼續了，懂不懂？”

梁俊逸覺得他煩：“我都說了知道了。”

那個狗仔被抓了，他的确還有後手，但他也沒打算對柏生使了。

現在他要和柏生上一個節目，被發現就真的得不償失了，但是全網就300個愛嗑CP的同人女，被嬸嬸分走了那麽多個，他也不可能不眼饞——

所以梁俊逸打算換個角度。

柏生那邊下不了手，沈潛總可以了吧？

他就不信了，沈潛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也能那麽清心寡欲，那麽無懈可擊。

另一邊，聞家。

聞父正吹着茶杯上的泡沫，惬意地聽着廣播，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問聞蕭：“你哥人呢？”

不是說好這周末是休假嗎？怎麽不在家裏？

聞蕭在對空氣無能狂怒：“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為什麽不回我微信！為什麽！我真的生氣了！”

那邊的女聲溫柔似水：“我說了，節目要求就是這樣的，我沒事騙你做什麽？有好處嗎？而且小村裏信號也不好，你看，我不是一休假就回你了嗎？”

聞蕭還在狂怒：“你把我當什麽了？！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哈士奇嗎？！我真是受夠了這一切！！”

溫柔女聲紋絲不動：“好了寶貝，不要鬧了，懂事一點好嗎？”

聞蕭：“……好吧。”

聞父茶差點噴出來：“？？？”

兒子你在幹什麽？！！

打完電話，聞蕭憤懑的心終于重歸了平靜，他轉頭看見老父親詫異的眼神，不由得狗臉一紅：“女朋友就是太黏人了。”

聞父：“？”

你管這叫黏人？？

聞蕭：“唉，我都說過好多次了，她要是再這樣，我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聞父：“那你這次不還是原諒了？”

聞蕭：“可是她叫我寶貝……”

聞父：“…………”

沒救了，這個兒子沒救了，已經完全被壞女人拿捏住了。

幸好另外一個兒子還比較靠譜一點。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又緩緩吹了口茶，正唏噓間，門外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聞鶴帶着冷風走進來，将外套脫下挂在了旁邊，擡眼：“爸。”

聞父：“哦？回來了？剛才去哪了？”

聞鶴回答的很理直氣壯：“給柏生買禮物去了。”

聞父：“…………”

他持杯的手微微顫抖。

“咳嗯，”聞父又試圖平複了一下自己激蕩的心情，他狀似不經意道：“最近看網上熱議，柏生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啊，你和他一起錄節目情況怎麽樣？不累吧？”

聞鶴搖頭：“不累。”

聞父開始暗搓搓：“我覺得，他有些時候還是過于外放了一些。娛樂圈，講究一個圓滑內斂，他這樣很容易被人構陷，而且性情沖動，容易耽誤事……”

“不。”聞鶴少有地打斷了他的話，話語中帶着篤定，“那是旁人眼光中的他，是存在誤解的。”

聞父差點嗆到：“啊？”

“現在的剪輯手法，能讓觀衆們看到的都是他們想讓觀衆看到的。”聞鶴抿着嘴唇，為柏生辯解，“其實，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心地善良，卻又害羞內斂，富有愛心，卻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只要你和他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和傳聞截然不同的人，一個很好的……朋友。”

聞父被他真摯的言語說的一愣一愣的：“是……這樣嗎？”

聞蕭剛想說“放什麽豬屁”，一看到客廳旁邊懸挂的小鞭子，頓時很會看眼色地夾緊了尾巴，屁話不敢說。

聞鶴說着說着，唇角不由帶出了一抹淺淡的微笑：“是這樣的。”

聞父覺得，他兒子還是頭一次這樣長篇大論地為一個人說話，頓時老臉一紅，為自己剛才的武斷感到羞愧，他剛想道歉，餘光就看到最新一期的《笑口常開》，柏生正駕着沈潛在場上肆意飛舞：“駕駕駕啊啊啊！！”

聞父：“？”

他下意識按了一下切換鍵，現在壓力來到了《一起約會吧2》節目，精彩鏡頭複現，柏生正在用農業水槍痛毆神秘人：“沖沖沖啊啊啊！！”

聞父：“？？”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再度切換，《江山困》獨家花絮中，柏生正被背着，皺着臉大叫：“西內西內西內！！！”

聞父：“………………”

聞鶴察覺到不對：“爸，怎麽了？”

聞父：“兒子，手機拿來。”

聞鶴：“？嗯？為什麽？”

聞父面無表情地把電視關了，穩健的手微微顫抖：“爸必須……先給你下載一個國家反詐騙中心。”

聞鶴：“？”

嗯？

他很清醒啊？沒有被詐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