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5)
寶,你怎麽想到這點的?”
“郭從炎不顧官聲救一個道士?顯然那道士所犯之事,即使不是直接跟他有關,也有間接的關系,抑或是當年他就藏了禍心,有意留下這麽一個人為已所用。若是當年就藏了這麽一個心思,實在讓心驚膽寒。”
“那道士當年所犯之事,雖然被郭從炎掩下了,不過我利用關系,還是查到了,他是在道觀中用兔子試驗牛痘。”
牛痘也即天花,在這個醫藥落後的時代,染上很難救治。
“好卑鄙狠毒的人!”褚明錦大聲痛罵,忽地想到一事,蘭氏的女兒褚明蕊就是染了痘毒沒有救過來的。
“格非,那道士犯這事是什麽時候?”
褚明錦的指甲死死地掐進他的胳膊中,表情有些猙獰可怖,馮丞斐心驚,推開褚明錦,把她緊摟進懷裏,急切地問道:“怎麽啦?”
“你告訴我,那道士犯這事是什麽時候?”
“建元一年,距今十年。”
褚明蕊染痘死去恰是十年。
無需再查問,褚明蕊的死因昭然若揭,褚明錦目龇欲裂,面頰上的肌肉因極度憤怒而痙攣扭曲,握成拳頭的雙手格格作響。
“我要殺了她。”理智被怒火焚毀,褚明錦掙開馮丞斐的懷抱,朝門外沖去。
“寶寶,你站住,什麽事先跟我說。”看着目光灼紅如烈焰,口氣高昂凄厲之極的褚明錦,馮丞斐怎會放心給她跑出去,霎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褚明錦已經快瘋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她要殺了郭氏,替蘭姨娘報仇。
“寶寶,你要殺誰跟我說,我替你殺,先冷靜,慢慢和我說。”馮丞斐緊攥着褚明錦的手,他不能讓褚明錦去冒險。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褚明錦無法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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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老牆壁,破損殘缺的粉檐,頹倒焦黃的衰草枯塘,這些就是蘭氏的風貌,年僅三十一歲的蘭氏,居于錦繡之叢,一家子華衣美服,而她卻素衣薄簪,如暮年的老尼心如槁木地生活着。
若是褚明蕊活着,蘭氏怎會如此悲凄?
“寶寶,我是你夫君,不管什麽事,我一定替你辦。”馮丞斐不急于問話了,把褚明錦往屋裏拉,單手倒了一杯水,端到她唇邊輕聲誘哄:“來,先喝口水。”
他的容色清淡,眼情安寧,輕輕地說着家常絮語一般的聲調,就仿佛天大的事,也有他頂着,不需得褚明錦操心的。
褚明錦深吸了口氣,緩緩平複了心心頭的怒火,道:“五姨娘的女兒明蕊就是染牛痘死的,十年前死的。”
“我明白了。”馮丞斐沉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追問,溫言道:“殺一個郭氏易如反掌,可是,你得想一下,你爹那邊怎麽交待。”
褚玮倫寵郭氏如命,即使知道郭氏害死褚明蕊,肯定也不會給她殺郭氏的,若是她真殺了郭氏,因着馮丞斐的緣故,不能拿她如何,卻能為難褚陳氏與蘭氏。
“難道因為打老鼠忌着玉瓶,就放過她?”
“當然不能放過她,這事我來辦。”
馮丞斐眉頭一凝,滿室明黃的陽光中,秀色無雙的容顏閃過肅殺之氣,黑眸是不容輕忽的狠絕。
“什麽時辰了,還不開膳?”李懷瑾等不到主人到膳廳,過來催了。
葷素擺了一桌,褚明錦滿懷心事,無滋無味地吃着,吃得很慢。
“以往覺得你府裏的廚子做的菜不錯,今日怎麽覺得很難吃了。”李懷瑾用箸子夾了一塊肉,細嚼了片刻,搖頭嘆氣。
馮丞斐見褚明錦面色郁郁,正在想法子要引開她的注意力,聽了李懷瑾的話靈機一動,道:“寶寶,你做的好吃,要不咱們自己去炒菜,你教我。”
“我也學習一二。”李懷瑾笑道,聲音雀躍。
有個李懷瑾在場,褚明錦不想進竈房。猶豫片刻,褚明錦對馮丞斐道:“今日有些倦,不想弄,鳳雙溪酒樓裏的廚子有很多菜式是我教的,你使個人去讓炒幾個菜送來。”
馮丞斐使了人去酒樓,三人也不吃飯了,閑聊說話等菜,李懷瑾笑道:“我上午去過鳳雙溪那個酒樓,鳳雙溪像換了個人似的,坐在櫃臺後面傻傻的。”
因為那家夥昨晚當新郎了,褚明錦暗道,身體又覺得粘膩不舒服了。
“寶寶,哪不舒服?”馮丞斐一直看着褚明錦的,見她扭身體,關切地問道。
“沒哪不舒服。”褚明錦搖頭,哪說得出鳳雙溪把張若雨當作自己這個那個的話,悶悶地嘆了口氣,問道:“格非,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原來的褚大小姐的?”
“昨日知道你失魂之時。”
“昨日才知道?我跟褚大小姐性情行事很相似嗎?”褚明錦大奇,難道鳳雙溪會把張若雨當成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應該不像。”馮丞斐有些赧顏。
“馮夫人,你就別糾緾這個問題了。”李懷瑾看不過去,替馮丞斐分辯道:“我們以前跟褚大小姐根本沒說幾句話,只是遇見時點頭致意。”
“嗯,正是。”馮丞斐點頭,道:“我跟她最近距離是新婚那夜,也只說過那一次話。”
因為不熟悉,所以沒發現,鳳雙溪會不會也與張若雨不熟悉,所以才誤以為自己的魂魄進了張若雨身體,張若雨就是自己?
可是,就算他再怎麽認為張若雨是自己,張若雨願意跟他這個那個,他也應該産生懷疑吧?自己喜歡格非他知道的吧?即便換了身體,一時間也不可能接受他的。
褚明錦滿腦子疑問,心中無限糾結了,就這樣放棄跟鳳雙溪合夥做生意了,不要與他往來了?
以往賺銀子是為了防患于未然,現在則是迫在眉睫了。
馮丞斐的身世是個不定時炸彈,說不準哪個時候他們就得離開朝堂,到得那時,褚陳氏和蘭氏就失了依仗了。
“格非,你們昨日不是新婚嗎?怎麽你夫人的臉色那麽難看?”李懷瑾悄聲問道。
再悄聲,三人一張桌子圍着,又不是咬着耳朵說話,褚明錦還是聽到了,李懷瑾說話的同時,還擠了擠眼睛,那意思似是在說不會是你無能沒讓你夫人快活到吧。
褚明錦又羞躁又氣惱,很想翻白眼,這位王爺未免也太好奇了,連他們床第之事都關心到了。
52、西風瘦馬
褚明錦垂下眼睑,眼角悄悄看馮丞斐,卻見馮丞斐并不羞惱,更沒有生氣,臉上浮起陶醉沉迷的淺笑,緾緾綿綿的視線朝自己投來。
小傻瓜,這不是在告訴李懷瑾他們夫妻這個那個時很甜蜜嗎,褚明錦臉紅耳赤,站了起來,小聲道:“格非,我先回去了。”
“身子不舒服嗎?”馮丞斐緊張地站了起來。
褚明錦不能說被李懷瑾的話嗝應到了,只好點了點頭。
“自己的身體也不愛惜,一天也不休息就跑出去做什麽?”李懷瑾埋怨,又道:“格非,我上午帶了一枝靈芝過來,你讓竈房做出來,給褚明錦調理一下身體。”
褚明錦想找地洞把自己埋了,這個王爺能不能不要這麽口無遮攔,他這話不就是在說你剛和格非這個那個過,也不休息休息,跑出去做什麽?那靈芝給你剛受了破瓜之痛的身體補一補。
馮丞斐半摟着褚明錦回到房間,看她像是生氣了似的,低頭安撫地吻了吻她的額頭,關切地問道:“寶寶,生什麽氣了?”
“咱們倆的事,以後不要和王爺說,還有,咱們現在一處起居着,以後別給王爺來南苑了。”褚明錦嘟起嘴,把上午自己赤着腳走出來,給李懷瑾看到一事說了,李懷瑾眼神灸熱她隐掉了,覺得那只是一個男人看到女子的赤足的自然反應,應該不含情-欲在裏頭。
褚明錦說得輕描淡寫,馮丞斐也沒往深處想,應了聲好,又道:“君玉以前随意進出慣了,明白跟他說,恐傷了他的心,我注意着慢慢來,明日我讓人把東廂收拾出來,以後只把他往東廂請。
褚明錦的想法,是不讓李懷瑾再到南苑來的,馮丞斐如此說,她想着東廂離卧房隔了西廂和暖閣書房,離得遠些,也便罷了。
馮丞斐懷中摟着往日想抱沒得抱的溢着清香的身體,已自起了反應,邊吻邊往裏挪,話說完了,兩人也到了床邊。
“大白天的,那個地方也有些疼痛。”褚明錦被吻得麻軟酸脹,有些無力地嗚咽了一聲,表示自己不想要。
“只親親……”馮丞斐安撫道,身體緊繃,越吻越下。
酥麻的快意在身體裏如波浪洶湧,褚明錦沒了抗拒的力氣,恍惚間雙腳在地上,身體整個攔腰折斷了般,被馮丞斐推倒床上,馮丞斐就着那樣的姿勢,迫不及待撩起外袍,褲子半褪到膝蓋,硬物迅猛地沖了進去。
“你不是說只親親嗎?”褚明錦哼哼唧唧抗議。
“這不就是讓它和你那裏親親嗎?”馮丞斐喘着粗氣狡辯,加快了動作,要讓褚明錦不能反對。
“要是換了個人跟你好,你能看出來嗎?”褚明錦想起心中的不解,問道。
“為何這麽問?”
“鳳雙溪……啊……”褚明錦想說鳳雙溪怎麽沒認出張若雨腦子裏不是住的自己,卻沒能說出來,馮丞斐聽得她在恩愛時提起鳳雙溪的名字,心頭不悅,一個打樁般的猛沖,把褚明錦的話沖跑了。
褚明錦想錯了,鳳雙溪根本沒和張若雨上過床。他看得蘇醒過來的褚明錦羞羞澀澀扭扭捏捏,形容不是那個爽利灑脫的俞大寶,以為換魂成功,興匆匆跑去張寡婦家。那個時候,張若雨還在靈床上躺着,鳳雙溪不顧張寡婦的白眼,握住張若雨肩膀猛搖,大喊大寶你醒來。
張若雨已經醒來的,還在閉眼思索着剛才魂魄離體時的所聞,聽得鳳雙溪喊自己大寶,腦子裏還沒想清楚,睜眼間卻脫口就喊了鳳兄兩字出來。
張若雨在面館中見過褚明錦,當時很羨慕褚明錦的潇灑爽朗,少女心細,也看出鳳雙溪喜歡褚明錦,回家後傷心之餘,每天學着褚明錦的動作表情說話,想以此吸引鳳雙溪,引得鳳雙溪喜歡自己,此時下意識的學着褚明錦的表情說話,倒有了五分像,鳳雙溪先入為主,也沒有起疑。
張若雨又假作驚詫,要回自己原身,鳳雙溪更加相信了。褚明錦看到的張若雨脖頸的紅痕,根本不是鳳雙溪搞出來的,而是上吊留下的勒痕,因她低垂着頭,前面下巴衣領擋着沒有看到,只看到後頸上的。
鳳雙溪連張若雨的小手都沒拉上呢,否則,這天早上還不得粘膩膩的不分開?也不對,如果得到人了,也許就發現真相,此時要無限痛苦了。
馮丞斐那邊是不是發現真相了?鳳雙溪坐在櫃臺後面默想着,他上午又去了道士住所,想叮囑道士保守秘密,卻發現人去屋空,心中拿不準道士是發現馮丞斐的官職逃了,還是被馮丞斐抓走了。
“掌櫃的,大寶小兄弟來沒來。”噠噠輕擊聲打斷鳳雙溪的沉吟,擡頭看,卻是方廷宣又來了。
一雙慈愛卻又極睿智的眼睛,瘦削的臉頰上,唇邊不笑也露出酒窩的痕跡,鳳雙溪盯着方廷宣的酒窩愣住了。
大寶是褚明錦,她下巴沒有酒窩,那于危難之際借給自己二十兩銀子的,唇畔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聽聞方相父女相貌肖似,難道借銀子給自己的,是方彤君?
假若借銀子的是方彤君,自己以後向褚玮倫尋仇,就不用覺得對不起褚大小姐了。
褚明錦奇怪前身借了銀子給鳳雙溪,鳳雙溪卻不認得前身,其實借給鳳雙溪銀子的,是蘭姨娘。
那一日鳳雙溪的面攤被一挑畔生事的人砸了,鳳雙溪正憤怒之時,一輛馬車在椅子桌子東歪西斜的面攤前停住,車窗簾子揭起,一張纖手遞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纖手的主人溫柔地道:“去租個面館經營罷,作惡之人自有天遣,無需糾結傷懷。”
有志者不拿嗟來之食,鳳雙溪搖頭,長揖感謝,卻不接銀票,纖手的主人悲嘆,道:“我早年走投無路之時,極盼有人能對我施以援手,你接受吧,以後賺到銀子了,再送來還我,送還褚府大小姐……”
半掩半卷的車簾背後,柔潤的臉頰上一串串珠淚灑落,微啓的紅唇邊兩個本應盛着甜蜜的酒窩卻染着淚痕,蕩漾着難以言說的悲涼凄辛。
“掌櫃,大寶小兄弟在不在?”方廷宣等了許久,見鳳雙溪緊盯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忍不住重重敲擊了一下櫃臺。
“相爺,聽聞彤君小姐跟你容顏肖似,是不是?”鳳雙溪答非所問。
“鳳雙溪,你現在也小有出息,不要再走歪門左道,我女兒的清譽,不容你沾毀。”方廷宣冷了臉。
如果方彤君是自己的恩人,自然不能再行影響她閨譽的事,鳳雙溪作揖道歉,不再追問,橫豎若是想見方彤君,也不是沒有路子的。
方廷宣到包廂去了,也沒點菜,鳳雙溪按他的口味,安排了幾個褚明錦教給廚子的菜式,讓跑堂小二拿進竈房。
“好生奇怪,咱們酒樓菜品那麽多,相爺硬是在百來個菜品中吃來吃去就是喜歡二掌櫃教的那些菜式。”跑堂的嘀咕道。
鳳雙溪附和地點頭,他也覺得奇怪,這酒樓是接手來的,原先生意就不錯,廚子做的菜品挺招客人喜歡,為何方廷宣卻對褚明錦會做的那些菜式情有獨鐘?
鳳雙溪把疑問抛到一邊,他想見方彤君,弄清楚是不是方彤君借銀子給自己,然後把那二十兩銀子的借款還了。
或者可以開個美食點評會,請方廷宣主持。鳳雙溪默想着,褚大小姐是閨秀圈中的名人,到時請她下貼子邀請了人來參加,自己就能見到方彤君了,順便,把白露茶推銷出去。
不過,以往俞大寶就是褚明錦,要實施容易,現在的褚大小姐不是他的合夥人,連見都不容易見到,鳳雙溪有些為難。
以前不知俞大寶住在哪裏不便找尋,眼下既知張若雨就是她,鳳雙溪等不得,心中也想與心上人說幾句話,招來準備提升當掌櫃的小二桐哥兒,吩咐了幾句,讓他收銀子看着酒樓,自己出門往張寡婦家而去。
張若雨見到鳳雙溪,喜得心肝顫抖,揣摩了一下褚明錦此時的心理,沉着臉問道:“鳳兄怎麽這時候過來,不照看着酒樓?”
“安排了人看着了,不礙事,你還習慣吧?”鳳雙溪眉眼清朗,陰骛一絲不見。
“沒什麽不習慣的,不瞞鳳兄,我本來就是一絲孤魂野鬼,不是褚家大小姐。”張若雨半真半假道,眼神有些兒憂傷。
“張大娘人很好,張家雖說貧苦,可沒有褚家的那些勾心鬥角,咱們再一起努力,日子總是能過得好的。”鳳雙溪安慰道,想起褚明錦那日為了馮丞斐掉淚,心中有些奇怪怎麽換了一個身體,提都不提馮丞斐了,這麽快就接受馮丞斐與另一個自己在一起?
張若雨裝出豪氣的樣子點頭,鳳雙溪把自己的設想說起來,道:“點評會準備工作大約得十天,這些由你來操作,我明日就回鄉去,白露茶到京時,正好點評會開展……”
什麽美食點評會,還有白露茶促銷,張若雨一概不懂,不過她會裝,學着褚明錦的樣子露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樣子,半晌方道:“你這個想法甚好,就這樣辦。發請柬約人那邊,我去找一下褚大小姐。”
她要見褚明錦,眼下得去侍郎府了,若是見到馮丞斐,會不會傷心?鳳雙溪忍 不住言語探問。“你還要不要見馮丞斐?”
53、無情野火
你還要不要見馮丞斐?張若雨一震,鳳雙溪的話讓她猛然記起,要假冒之人是喜歡那個馮丞斐的。
“自然還是要見的,只是……”
張若雨說了一半不說,鳳雙溪眼皮輕輕地顫動了一下,盯着張若雨道:“那馮丞斐身為侍郎,又是那樣的無雙風采,女人少不了,你還是別想着他了。”
馮丞斐長成如何,張若雨沒見過,她心中鳳雙溪是最好的,卻知不能一時就冷口冷面,那會令鳳雙溪起疑,颦了眉頭,故作悲傷地道:“我想想罷。”
為什麽心情沒有昨晚雀躍?兩人之間的談話,也遠沒有以前讓自己心情激蕩?
是換了一個面容的緣故嗎?鳳雙溪沉默着,窗紙上黑影一晃,倏地不見,這是張寡婦回來了,在外面偷窺嗎?
鳳雙溪有些意興闌珊,看着面對面坐着的張若雨,眼中出現了幻象。眼前是眉目如畫,嬌豔如花的褚明錦正含情脈脈的望着自己。
鳳雙溪愣愣看了張若雨半晌工夫,在張若雨面色酡紅時,猛一下站了起來,,連告辭一聲都沒有,跌跌撞撞朝門外奔去。
我喜歡的,難道是褚明錦?不是有着褚明錦面容的俞大寶?我喜歡那張臉,更勝于住在那個身體裏面的那個靈魂?
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擦肩而過,鳳雙溪茫然走着,不知不覺來到已經易主經營的面館前。
“客官吃面嗎?”站在爐竈後掌勺的人熱情地問道,邊上一人在起勁地甩打拉面,店堂裏面擠滿了人。鳳雙溪搖了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竟然像無知少年一樣做着頭腦暈熱的事情。
大仇未報,安身立命之地都沒有,他卻在這廂兒女情長不思進取了。
鳳雙溪剛走,張若雨急急忙忙便出了門,她要去找褚明錦,邀約需得褚明錦出面,她還得向褚明錦問計。
侍郎府守門人不讓她進去:“在這等着,我去禀報夫人。”
張若雨有些膽怯地等着,寬大的紅漆門,大紅朱檐,張牙舞爪展翼騰飛的壁畫活靈活現,大門裏來往的女婢,穿紅着綠,簪花插金。
鳳哥哥以前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嗎?張若雨愣想着,從懷中摸出鳳雙溪那塊帕子,觸手軟滑柔順,這樣的絹絲料她見都沒見過。
“等着,夫人現在很忙。”
這個時候褚明錦正與馮丞斐在卧房裏這個那個,守門人進去禀報了三次,每次都是同樣的話出來。
張若雨直等了半個時辰,守門人有些看不過去,勸道:“若不是急事,你明日再來罷。”
明日再來?如果鳳哥哥晚上來問她事兒辦好了嗎,她怎麽回答?張若雨搖了搖頭。
一輛馬車就在此時駛了過來,守門人悄聲對張若雨道:“來的是夫人的兩個貼身侍婢,你過去求她們……”
“你要見我家小姐?”翠竹和翠屏聽得有人要見褚明錦,揭了車簾掃視了張若雨一眼,微微皺眉,直覺地認為,荊衣布釵的張若雨與鳳雙溪有關,她家小姐如今夫妻團聚了,她們不想褚明錦再與鳳雙溪有往來。
被居高臨下看物品般上下打量,張若雨有些羞憤,心道你們不過是奴才,連我這個自由身都不如,張狂什麽?
“褚姐姐今日上午還到我家看望我。”張若雨細聲道,心中的憤怒沒有流露出來,等了這許久,一頭的汗珠子,加上微微發紅的眼眶,倍顯楚楚可憐。
“你禀報過夫人了沒有?”翠屏問守門人。
“夫人和老爺正忙着,小的沒見到夫人。”守門人恭敬地道。
“帶她進去見小姐吧,橫豎就算咱們不想給她見小姐,小姐自個兒還能出府找她。”翠屏道。拉了翠竹跳下馬車,朝張若雨招手,“跟我們進來吧。”
張若雨跟着翠竹兩人身後進府,一路上不時有婆子婢女停了下來向翠竹兩人問好,口稱兩位姑娘回來啦。
這是各人的命嗎?她們雖是為奴,卻比自己還尊貴,張若雨心中酸浪翻攪個不停。
一個身段窈窕風情绮麗的青衣女子迎了過來,張若雨以為是主子小姐,卻聽那女子道“兩位姑娘回來了,這下可好,夫人急等着兩位回來呢。”
原來還只是婢女,張若雨有些怔呆,聽得翠屏兩人笑道:“我們家去躲懶,勞采青姐姐受累了,夫人如今在哪裏?”
“跟老爺在南苑歇息,王爺來了,一個人在花廳,兩位姑娘不妨一起來花廳侍候王爺,夫人和老爺一會醒了來,想必也是要到花廳來的。”采青微笑道。
翠竹兩個也是極聰明的,聞言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家小姐是與姑爺在恩愛,把服侍的人都遣走了。
酒樓的飯菜來了,馮丞斐夫妻卻沒有出來,李懷瑾郁悶無比,一個人恹恹吃了飯,又跑南苑來,這次采青沒敢把他請西閣去,把他引到花廳茶水侍候,翠竹兩人領着張若雨進來,李懷瑾心情不好,管起了閑事。
他要問話,卻不直接問,看着張若雨贊道:“春淺香濃澹煙籠,林空紅豔映碧蓼。”
張若雨聽不懂詩文,卻也知李懷瑾是在贊自己生得好,半擡眼偷偷看時,只見說話之人長身玉立英俊年少,眉眼風流悅目,眼神親切溫和,不覺粉腮更紅,剛才在府門外候了那麽久的委屈湧上,眼眶更紅,珠淚泫然欲滴。
“怎麽?剛才進來時受委屈了?”李懷瑾微笑着問道,不說張若雨一身粗布短襦,就是金釵玉飾華衣美服的人來了,不是常來常往的客人,也得通報才能進府。而據他所知,褚明錦與馮丞斐進卧房半個多時辰了,守門人通報也沒處報,張若雨在門外等待也是情理之中。否則,随便阿貓阿狗也能進侍郎府,馮丞斐不用處理公事光辦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忙不過來。
“嗯,等了半個多時辰,還是兩位姐姐回來帶我進來的。”張若雨哽咽着道,小門小戶人家沒有那麽多規矩,張寡婦又只得這一女,平時嬌養得不行,張若雨哪曾受過這般委屈。
“你來得不巧了,侍郎爺與夫人正好有事忙着,來,告訴我,你找褚明錦有什麽事?”楊懷瑾溫聲道,他很好奇,褚明錦怎麽會與這樣的市井小民認識。
張若雨看了眼采青和翠竹翠屏三人,李懷瑾了解地一笑,揮手道:“你們三人下去。”
“王爺,我來找褚姐姐讨主意的……”這個王爺那麽和藹溫和,張若雨流淚将自己的憂愁說了出來。鳳雙溪昨晚眉眼滿滿的欣喜之色,今日卻對她冷冷淡淡,她有些拿不準,自己是不是穿梆了,正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李懷瑾像塊浮木來到快溺水而亡的她眼前,她急急便将一切說了出來,找李懷瑾讨主意。
鳳雙溪真的從中使壞,李懷瑾暗暗咬牙,看了看張若雨,嘆息不以,這小姑娘道行太淺,鳳雙溪今天對她沒有昨晚熱情,即便沒有起疑,也是意興闌珊了吧?
不行,他要把鳳雙溪和這個女子湊成一對,免了格非的後患。
“你別見褚明錦了,以後有事找我,我替你轉達出主意。”想到鳳雙溪吃癟的樣子,李懷瑾忍不住抿住嘴角,笑意蕩起。
“可是鳳哥哥要和褚姐姐在做生意,王爺能說得清做生意的事嗎?”張若雨表示懷疑。
看不起王爺我的能力嗎?李懷瑾有些郁悶,反駁不了,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可以問褚明錦,我要見褚明錦比你方便。”
怎麽樣都不能給張若雨再見褚明錦了,褚明錦會去找鳳雙溪坦白身份的,雖然褚明錦明白拒絕鳳雙溪也不錯,可他更樂意看到鳳雙溪抱錯女人自食苦果。
“那鳳哥哥問起這事怎麽辦?”張若雨問道。
“你就說都安排妥當了,這事我來承辦。”李懷瑾拍胸脯,下貼請人什麽的他來辦好了,他雖然沒有馮丞斐的吸引力,可作為未婚王爺,英俊潇灑,也有不少女子喜歡的,再則,只要在貼子上說明馮丞斐會參加,不怕那些女子不來。
只是方廷宣那邊,卻要褚明錦親自請了。
‘你回去吧,以後有什麽要請教褚明錦的,你到信王府找我。”李懷瑾招手張若雨近前,低聲囑咐道:“你在鳳雙溪面前,最好是扮生病,不然很容易就給他看出來。”
張若雨走了,李懷瑾得意地笑着,想不到還有一個女孩喜歡鳳雙溪,那麽巧地冒用了褚明錦的名,他老早看鳳雙溪不對眼了,怎麽着要讓他自食苦果。
“笑什麽那麽開心?”馮丞斐出來時,見着的李懷瑾笑得嘴角都歪斜了。
“好事,你別問。”不能拉馮丞斐下水,褚明錦要是知道馮丞斐和他一起捉弄人,只怕要尋馮丞斐的不痛快。“褚明錦呢?不出來吃飯了?”
“睡覺了,心情不好。”褚明錦不讓自己再與李懷瑾說起房中事,馮丞斐也不說了,拿起褚明蕊被害一事說出來商讨。
“你不是真的要替她殺郭氏吧?”李懷瑾皺眉,他對褚明蕊沒什麽印象,聽說郭氏害死年僅五歲的褚明蕊,卻不怎麽生氣,只關心馮丞斐別傻傻的為了夫人真個殺人。
“寶寶也是一時憤懑不過,不會真的去殺郭氏的,要治她,也是讓律法制裁,不過事隔這麽多年,要取證有些難。”
李懷瑾沉吟了片刻,道:“鳳雙溪酒樓要搞美食點評會,要不,我下請柬時把褚家幾位小姐都請上,然後,我們這樣……”李懷瑾附到馮丞斐耳邊,低低地說了起來。
馮丞斐連連點頭,道:“好,就這麽辦,交給你了。”
54、曲徑通幽
李懷瑾在馮丞斐耳邊嘀嘀咕咕,兩人計議完畢,李懷瑾将張若雨冒充褚明錦一事說了,道:“随你怎麽着,這段時間不要給你夫人見到鳳雙溪,待鳳雙溪與張若雨成事了,再給他們見面。”
“這個……”馮丞斐頗感為難,李懷瑾道:“今日你夫人不就連那個張若雨都沒見到嗎?你也無需明說不讓她見,使她累得下不了床,不就妥當了?”
“你……”馮丞斐再度無言,看着李懷瑾失笑。李懷瑾還問他要獻計的表揚,俊俏英氣的雙眉挑了挑,眨着長睫捉狹地道:“我這主意不錯吧?先讓你夫人下不了床,過些日子,就該害喜了,要出府就不便了,只要拖上一拖,鳳雙溪與那位張姑娘已成了好事,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給你說的,好像我不用上朝,不用到戶部理事,整天呆家裏似的。”
“你可以告假啊,我記得你成親那會沒有告假。”李懷瑾笑道。
馮丞斐心口一跳,想到自己要從戶部往吏部調動的計劃,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褚明錦連着兩日沒有出門,在家中養身體,這日暈沉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馮丞斐去上早朝了,翠竹兩人在外面候着,聽到動靜急忙進來侍候。
“小姐,早上姑爺臨走時,再三吩咐我們別擾了你睡覺,你這可是熬出頭了。”翠竹笑得合不攏嘴。
“可不是,誰想到姑爺不僅人才好,還這麽體貼。府裏又沒有長輩約束着,小姐可自在了。”翠屏接着道,兩人都是一臉喜色,樂不可支。
目前好像是,褚明錦笑了笑,從翠竹捧來的一疊衣裳裏随手挑了一套顏色素淡,花飾簡單的衣裙穿上。
梳髻簪花,調脂弄香,梳洗完畢,褚明錦站起來往門外走時,翠竹贊道:“小姐是越來越美了,這次聚會,彤君小姐也要在小姐之下了。”
褚明錦回身看了看鏡子,鏡子裏的人雖然梳的是簡單的飛燕髻,也沒有裝妝點貴重的步搖珠釵,清清簡簡中倒是別有一種明快清新的風致。
不過真要與方彤君相比,未必能将方彤君比下去,方彤君與這具身體是不同的氣質,色彩純淨,甜香怡人。
褚明錦用過早膳,琢磨着要不要出門去酒樓時,心念轉動間突然想起翠竹剛才的話中話,翠竹說這次聚會彤君小姐也要在小姐之下了。有聚會嗎?她怎麽不知道?
“小姐不知道嗎?說是辦美食點評會,在鳳公子那個通天酒樓,王爺發的請柬,二小姐她們也都收到貼子了。
要聚會自己卻不知道,馮丞斐這是不給自己外出嗎?褚明錦腦子裏千萬個念頭飛轉,越想越亂,胸口有什麽東西堵住一般喘不過氣來,堵得她很歇斯底裏吼叫一番,砸打點東西來緩解一下。
“小姐怎麽啦?不去就不去呗,難得姑爺不計較那個什麽鳳雙溪的事……”翠竹嘀咕道,翠屏連連點頭附和。
褚明錦有些無力,其實也知在這麽一個時代,馮丞斐不讓自己見鳳雙溪,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無可指責。得知鳳雙溪對已有非份之念,自己不也是糾結着不想跟他見面嗎?
可是!道理明白,就是覺得很氣悶,或許是馮丞斐看起來沒有古人古板,相識的這些時又從來不拘着她,讓自己下意識的以為他什麽都慣着自己了。
褚明錦沒有出門的興致了,郁氣無處發洩,跑到馮丞斐書房,要找一兩本書消磨時間。
書架上滿滿的書,史策論著應有盡有,褚明錦翻了翻,被那豎排的繁體字搞得頭更暈胸口更悶。
憤怒地把書擱回,轉身要走時,褚明錦瞥見書案一邊,地上大大的一個汝窯大肚缽,裏面插滿卷軸。
好像是馮丞斐的畫,褚明錦走過去,拿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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