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威風
寇辛跟喻譽甫一踏入學堂裏時, 霎時有幾人用一種看“神人”的表情将二人當猴觀。
喻譽冷笑:“眼珠子都給我收收。”
其餘人都唯唯諾諾地縮了回去,唯有端王世子被推推搡搡了出來,他不敢找喻譽的晦氣, 坐到寇辛身前的那張案桌上, 扭了扭身子,回頭看寇辛。
寇辛挑眉,“?”
端王世子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用嘴向喻譽的方向努了努,“刷”地一聲沖寇辛打開了手中的扇子, 用身子擋了擋,以免被喻譽瞧見。
學子們瞧見端王世子的動作從喉中擠出幾分悶笑,笑聲“噗嗤”“噗嗤”地響。
寇辛直接笑出了聲,半點不掩飾地笑趴在案桌上, “這字提得好, 提得好!”
喻譽撐起身看過去。
扇面赫然書着“狂人也”這三個大字。
喻譽額角青筋突突, 沉聲道, “你找死?”
端王世子瘋狂搖首,“誤會誤會!喻小侯爺此等英勇, 值得稱頌, 值得稱頌。”
寇辛已然笑倒在桌下了, 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別氣別氣, 闖人行房的屋子,着實算得上英勇啊哈哈哈——”
此話一出,其餘學子再也憋不下去了, 哄然一笑, “是啊, 我等佩服我等佩服。”
“換作我爹娘,早把我攆祖宗面前跪着了。”
“狂,着實狂!”
“小侯爺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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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世子憨厚的臉上露出有些猥瑣地笑容,“小侯爺,能不能跟我們仔細聊聊?”
青樓那等低下地,任哪個官家子弟都能憑着身份大鬧一場,可偏偏他們不敢啊,名聲是一,被爹娘打斷腿是二,像喻譽這樣的,真真是他們做夢都想做的狂事了。
喻譽只覺得丢臉,“聊什麽聊。”
他瞅見寇辛笑得快趴地上了,踢了踢人,“給我起來。”
寇辛被喻譽拉了起來,他笑得一頭烏發散亂,咳喘了幾聲,“我聊,我跟你們聊。”
“咳咳。”寇辛低咳兩聲,“你們可別污了我家喻譽的名聲,我們昨夜去吃了會兒酒,我走時沒跟他講,他是為了尋我才闖別人閨房的。”
端王世子同其餘學子們唏噓一聲,顯然不信。
寇辛管他們信不信,這坎兒不過,今日死得就不是端王世子,而是他了。
見喻譽面色稍緩,寇辛笑鬧幾句,趕了端王世子走。
正巧,太學鐘鳴三聲。
夫子徐徐走進。
室內學子們紛紛正襟危坐,誦詩聲響起,夫子見堂內空了如此多張案桌,早就習以為常,他眼一擡,卻瞥見角落裏空着的那張案桌,眉眼微微皺起。
寇辛湊到喻譽耳邊小聲笑道,“沒了那些個雜碎,太學也不比國子學差麽。”
喻譽冷聲道:“是麽?”
寇辛:“還氣呢?”
喻譽撐額,露出一抹看好戲的神情,“是,不過再等一會兒,我就能消氣了。”
從供宗室王公進出的西側門到宮內大學,光是步行,就得走個兩刻鐘,等燕京涵不慌不忙到時,學內已經誦了十幾篇歌詞詩賦了。
寇辛看見正門處被太監通傳進來的燕京涵時,才發覺這人原來方才不在,老管家那句“遲了時辰可不得被夫子打手心”在腦海裏浮現的下一刻,寇辛立即興奮起來。
總算可以看燕京涵吃癟了!
喻譽眯起眸,指骨一下又一下輕輕叩着桌,他同淮親王以前無仇無怨,今日也不想如何整治燕京涵,弄些小手段,出了昨日那口惡氣,也算過去了。
若不是看寇辛跟此人關系還不錯,喻譽冷笑,燕京涵斷條手都算輕的,夫子待會兒罰完了,淮親王當衆出了這個糗,喻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忍過去了。
夫子見燕京涵走進,招了下手,緊皺眉頭。
燕京涵走到下首,“先生。”
夫子低聲訓斥,厲聲道:“遲了兩刻鐘!”
燕京涵低聲道:“學生知錯。”
誦書聲漸小,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看着好戲。
夫子冷哼,“諒你頭一次誤了時辰,便不與你計較了,日後記着時辰就好。”
燕京涵應了聲“是”,迎着衆學子豔羨嫉妒的目光,背身向自己的案桌走去,從容坐下。
寇辛:“???”
憑什麽?!
喻譽咬牙,“歲考的頭名就如此得夫子偏愛麽?”
寇辛已經在思考今日要不要準備兩個麻袋,一個套李戈那厮,一個套燕京涵。
鑒于昨夜燕京涵将他從青樓撈了回來,寇辛忍住落進下石的欲望,見喻譽面色更差,寬慰道,“一個頭名罷了,下次學考不過是我的囊中之物。”
喻譽正生着氣,突然聽到寇辛的豪言壯志,“……你在夢裏考?”
寇辛咬牙,“喻譽!”
喻譽聳肩,心中盤算着怎麽出這口惡氣,國子學有國子學的規矩,太學也有太學的規矩,至少明面上,他是絕對不能對燕京涵下手的,買通那個黃門太監暗暗做些手筆,已然不易。
寇辛道:“過兩日便是這年的歲考,你等着瞧吧,小玉玉。”
喻譽回神,他倒是對寇辛悶頭苦學有些耳聞,但……
喻譽道:“筆墨紙硯你或許能行,但騎射呢?”
寇辛困惑,“可燕京涵不也只得過文試的頭名。”
喻譽挑眉,“但若是文武雙頭名,可不更風光。”
寇辛躊躇了一下,覺着自己不行。
他拉個一石弓都累得要死要活,騎馬時能兜個圈子已然不錯,怎麽去得武試的頭名?
喻譽雙手撐着腦後,吊兒郎當道:“所以,這等風光不如讓給我。”
明面上下手不行,暗地裏下手又沒什麽作用,喻譽覺着寇辛這個辦法也算不錯,在學術上将燕京涵貶得一無是處,可不好生爽快?
暫且不說他本身就是武将世家出身,太學裏的武試喻譽閉着眼都能考個頭等,單說喻譽根本沒看過幾次經書的文試,很簡單,他們考不上,讓燕京涵也考不上,不就成了?
喻譽看向寇辛,“你先歇會兒的吧。”
士可殺不可辱。
寇辛惱了,“你就這般瞧不起我?”
被那誦書聲壓過去,等晨讀結束,寇辛立即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抛下喻譽去換騎裝。
接下來是騎課。
校場,日頭出了些許,微風各煦。
寇辛領到了一匹白色的小馬駒,跟他身上這件白條條的騎裝倒是相襯。
喻譽已經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跑了起來,馬場附近,只有兩位需要騎小馬駒,對騎課生疏的寇辛跟燕京涵在聽教頭說着注意事項。
馬前甚至還有太監牽着走。
寇辛看了眼喻譽快活跑馬的身影,又看了眼自己面前這頭精致漂亮的小馬駒,氣得狠了,不過武試罷了,他怎麽不能得頭名,寇小世子特別沒有自知之明地怨憤道。
今日下朝的早。
寇辛還在看教頭演練時,朝九歌身着狻猊官服,胸前繡着個獅子補,遠遠而來。
朝九歌沒換常服,這一身官袍便顯眼得很,剛翻身上馬的寇辛一眼瞧見,眼珠子動了動,騎着小馬駒,馬蹄一踩一踩地向朝九歌而去。
燕京涵只牽着缰繩,并未上馬,以他站在平地的視線,恰好能瞧見方才寇辛急着走,沒綁好的馬镫,他立刻牽着手頭的馬駒,向寇辛而去。
寇辛借着馬力,騎至朝九歌身旁,居高臨下地懶洋洋道,“朝将軍,聖上讓你輔佐太學的皇子及宗室子弟,在下,”
他理直氣壯:“恰好不會騎射。”
朝九歌即使站在馬下,那九頭身也半分不顯得氣勢低下,更別說寇辛還騎着一頭沒斷奶的小馬駒,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跟他耀武揚威。
朝九歌笑道:“你連馬镫都不會戴,學什麽騎射?”
寇辛低頭一看,果然看見自己戴得松松垮垮的馬镫,耳尖一紅,“你自己不也不用?”
剛說完,寇辛就後悔了。
朝九歌挑眉,“你怎麽知道敵軍突襲時,我不用馬镫也不用缰繩一事?”
寇辛別過臉,“說書先生說的。”
朝九歌忍不住逗他,“沒曾想小世子還會特地去酒樓聽那朝将軍一箭射穿突襲敵軍頭顱的話本兒,有趣。”
寇辛拽了下缰繩,惱了,“吃酒時無意聽的,誰想聽你怎麽戰勝敵軍的事了,我才不稀罕。”
朝九歌:“是麽?”
朝九歌将寇辛從小馬駒身抱下,“本就沒戴馬镫,還敢拽缰繩,不要命了?”
寇辛撐着朝九歌雙腳落地,立刻“蹭蹭”倒退兩步,“你若是教我學會了,這馬镫跟缰繩,我也可以不用。”
朝九歌皺眉,還未出聲,便有一道聲音突然打斷,是從寇辛身後傳來的,“戰場上瞬息萬變,任何騎兵都練過沒有馬镫跟缰繩,怎麽靠雙腿夾着馬腹控制馬匹方向與速度,朝将軍那日更是突襲之下做的倉促應對,并不是什麽值得你學習之事。”
燕京涵道:“若是跌下馬,後果不是你想看到的。”
寇辛回過頭,不服氣道,“為什麽不值得學?在戰場上為殺敵所作出的一切拼殺都是我大夏的榮耀,那些騎兵是如此,朝将軍的倉促應對更是如此,那次戰役,是大夏第一次奪回被蠻族侵略漠北一城,你可知當時的京中,幾乎人人都在歌頌?”
朝九歌微微一挑眉,聽出了寇辛話裏話外的維護之意,覺着這寇小世子當真是奇怪,自個貶低他可以,卻容不得旁人貶低他分毫。
朝九歌不禁懷疑自己在邊疆兩年,京中子弟究竟将他神化成了個什麽模樣?
燕京涵靜了靜,他想說,自己沒有任何貶低之意,只是覺着不适合你學罷了。
張口卻問出,“你想上陣殺敵?”
寇辛搖首,“我殺敵?敵沒殺了我就不錯了,我只是覺着……”他想起燕京涵那日向他所說的身世,頓了下,道,“威武将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被朝老将軍一尊棺椁送至淮親王府,可先帝以國葬之禮為其立碑,舉國默哀。”
“燕京涵,你父親特別威風。”
作者有話要說:
虛假的黑化因素:一直在被欺負(×)
真實的黑化因素:老婆愛的啓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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