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晚上。

古思回到家。

白可試探性的望向她，用小心翼翼的——唯恐驚擾到某件珍寶的語氣問道：“思思，今天中午的短信，是你發給我的嗎？”

“是。”古思走到她身邊坐下。

她放好書包，然後在白可驚喜又驚訝的表情中補充道：“不過，短信的內容是我的男朋友幫我寫的。”

白可：“……”

什麽東西？！

——她聽見了什麽？！

她現在的心情極為複雜。

像是自己守護多年的珍寶被人趁機偷走——憤怒之中，又懷着幾分對古思的心疼和嘆息。

不相信古思會主動談戀愛的白可認定有人騙了自家女兒。

就算心裏百感交集，她還是壓制着情緒，和藹的追問：“思思，你口中的‘男朋友’是什麽意思？”

“就是……”古思想了想，回道，“戀人的意思。”

白可：“……”

要冷靜！我不能吓到思思。

憑借着多年在職場上打拼的經驗，她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你才去了學校三天，怎麽可能會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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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置信，并想把欺騙了自家女兒的人拖出來打一頓。

古思聞言，愣了一下。

——她似乎忘記把和江錫的接觸告訴母親了。

瞬間頓悟的少女抱着抱枕，一邊回憶，一邊盡力的用語言還原記憶中的場景，最後總結道：“我現在有點喜歡他了。”

她的敘述否決了白可的猜測。

白可捂住額頭，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雖、雖然江錫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男孩，但是……這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她重複道。

我的女兒，就這麽戀愛了？！

也太好追了吧！

沉默了幾分鐘，白可才再次開口：“聽媽媽的話，和他分手吧。”

“……不。”古思小聲抗議。

——不？！

思思居然為了外面的野男人，拒絕母親善意的提醒？！

白可立刻把江·野男人·錫升級為‘極度危險份子’。

她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不和他分手？”

“因為他是個好人。”古思先說了一句讓白可覺得匪夷所思的話，随後坦言道，“而且，我喜歡他。”

雖然喜歡得不夠深入，但就是喜歡。

她烏黑的眼睛在說出後一句話時變得明亮——宛如昏沉的夜空中漸漸浮現出漫天星辰。

原本單調的色彩在情感的點綴下，呈現出無比瑰麗的景象。

——古思在這一刻表現出的鮮活，讓白可再也無法說出任何拒絕或阻撓的話。

她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憐愛的撫摸着古思的長發：“……如果江錫欺負你，記得告訴我。媽媽幫你教訓他。”

古思歪着頭，脆生生的說道：“江錫不會欺負我的。”

白可：“……”

女大不中留啊！

可是，思思居然能談戀愛了……

想起古思小時候的樣子，再對比現在，她欣慰又心酸，差點就落下淚來。

＊＊

那是古思五歲時的事情。

白可盡心盡力的協助醫生，陪古思治療了一年多，可古思還是不給予任何人回應，自顧自的沉浸在的小世界裏。

她心灰意冷，甚至想要放棄這個孩子。

——大不了再生一個。

就在她決定回歸工作，并和古思的父親——古南計劃再生一個孩子時，她收到了醫院的電話。

“白女士，您現在能趕來醫院嗎？古思的情況很不好。”

雖然已經對古思心灰意冷，但白可畢竟真情實感的照顧了古思一年多，所以在接到這個電話之後，來不及多想，她就趕到了醫院。

“嗚——”

她聽見了一道凄慘的哭聲。

這哭聲中夾雜着歇斯底裏的吼叫——明明從未聽過，卻莫名能牽動她的思緒，讓她暗自焦慮。

越接近古思的病房，這哭聲就越清晰。

白可很快意識到這哭聲的主人是誰。

她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推開了古思的病房門——

一個柔軟的枕頭砸向她。

白可接住枕頭，無措的看向不斷哭號着——甚至扣、抓自己的胳膊，做出了自殘行為的小女孩。

“騙子！”

這是古思從降生以來，對她說的第一個詞。

不是‘媽媽’，而是‘騙子’……

白可委屈之餘，又忍不住自嘲——認為這場面的她應得的，是她和古南的忽視讓古思的病情加重。

“——騙子！”

女孩尖銳的指責她。

因為從未在人前說過話，她的發音模糊不清，語調也極為怪異，但白可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思思……”白可跑到古思身邊，壓制住她的動作。

——接下來該怎麽辦？

讓醫生打麻醉嗎？可是……打了麻醉，思思肯定會更抗拒我們。

白可一時沒了主意。

古思仍在不斷掙紮。

“沒事了，沒事了——媽媽來了。”

——令她意外的是，古思真的因為她這句随口說出的話安靜了幾秒。

小女孩用發洩某種痛苦的語氣，語調扭曲的重複：“……媽媽？”

“——騙子！”

下一秒，古思就爆發出更劇烈的掙紮，又開始嘶吼着哭泣。

白可如墜冰窟。

她沉默幾秒，看向旁邊的醫生，神情麻木的說道：“打麻醉吧。”

等古思昏過去之後。

醫生才告訴她古思發作的原因——“您之前說過會每天來照顧古思，但您已經連續兩天沒來了，所以……”

“我們今天查看監控，發現古思前段時間在偷偷的練習說話。”

話語間暗藏着對她的指責。

白可苦笑一聲。

假設古思偷偷練習的詞是‘媽媽’，那她豈不是快要走進古思的世界了？

現在卻功虧一篑。

她伸手擦去古思臉上的淚痕，垂下眼簾：“……對不起。”

——媽媽再也不會違背對你許下的諾言了。

＊＊

白可的回憶被電視裏傳來的聲音打斷。

古思上高中之後，她就解除了對古思的限制——她已經幫助古思塑造了基本的三觀，剩下的，就需要古思自己領悟了。

所以古思現在可以随便上網，看自己感興趣的視頻。

少女正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着一檔綜藝。

她柔順的長發垂在背後，側臉精致，眸光澄澈。

——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了啊。

白可仔細的打量着她，感慨道。

——在這個年紀，談一場戀愛……也沒什麽不好的。

反正高中談的戀愛，大多數都是要分的。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思思的病……也沒必要說了，免得思思被同學非議。

她垂下眼簾，神情間顯露出歷經世事後特有的薄涼。